第21章
夏天來臨了，東北一年中最是炙熱的熱浪加緊着馬力散播着。
在街角處，在紅磚黑瓦間，在大黃狗伸長的紅舌頭上，在哪潺潺永不停息的江河裏。
夏日的熱浪一浪高過一浪，一波高過一波。
暑假也按時的到來了，比起一家子的離別，姚紫蝶更是憂慮與哪即将來臨的高二。
馬上就要分文理班了，她知道自己的理科一直很弱，可是有個人卻是很強的，注定了他是要留在理科班的，這幾天她一糾結着自己将如何舍取。
“紫蝶，你真的不打算一起過去麽？”
早已滿頭大汗的媽媽，一邊收拾着東西一邊問着她。
“我不過去了媽，這來來反反的又是一筆支出，還是不去了。”
這倒是實在話。
“哪，好吧。我們走了，你就暫時住到姑媽家裏去，下學期的錢，我們也都給你留在了你姑媽哪裏，有什麽事多和姑媽商量着來。住到學校裏的時候，自己也照顧好自己。過年放假的時候你可一定要過去啊，我們在困難，也不能讓你一個人在外面過這個年。”
媽媽說着這話，也許是天真的太熱了，她幹瘦的手用力的掃去臉上的汗水。
“恩，我知道媽。”
姚紫蝶發現最近特別的容易流淚，自己怎麽越活越脆弱了。
“姐，你不在我會想你的。”
一邊的小弟看着她，好像也知道了這離別的傷楚。
“過去了，要聽媽媽的話，知道麽？你已經是個大孩子了，好好學習，姐過年的時候就去看你們去。”
Advertisement
姚紫蝶一把拉過一邊的弟弟擁在懷裏。
“去了那邊不要和人家打架，多幫媽媽幹點活，你是家裏的小男子漢了，所以媽媽和爸爸，姐姐就拜托你了好不好？”
“好”
弟弟還顯稚嫩的臉頰上，那顆明亮的眼睛裏反射着堅毅的目光，這一刻，他竟然長大了許多。
走了，終于還是在最是炎熱的日子裏，他們都離開了姚紫蝶，去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
離別是痛苦的，但也是充滿希望的，向着未知的明天，這一刻全家人握緊了一個拳頭，全力的揮舞出去。
住到姑媽家裏的暫時，卻是姚紫蝶一直不想回憶的記憶。
她清楚的記得那時候爸爸媽媽他們剛走不久，而學校還不到開學的季節。
她依照老媽的囑咐，住到了善良的姑媽哪裏。
那是一對樸實的老夫妻，帶着一個二十歲剛剛出頭卻游手好閑、閑置在家的哥哥一起生活。
姑父在一個效益相對還可以的廠子上班，而姑媽就是個家庭主婦。
由于姑媽身體不是很好，基本常年在家照顧孩子照顧這個家庭，一輩子也沒賺過什麽錢，但家裏大事小情又多是她主控着。
姑媽年輕的時候應該是很漂亮的，盡管她那雙美麗的大眼睛已經失去了往日的光華，眼臉下垂，常年的病痛也讓她臉色蒼白。
但在這幅皮相上仍能尋得往日的風采。
姑媽，不高、不胖、略瘦些，但是很是整潔。
那一件的确良白色碎花短袖，因為年久水洗，而使花色模糊，布地更加的薄透。
但卻依舊的白亮刺眼，這就是姑母，衣服如此，家裏更甚如此。
哪三間房裏，兩間卧室裏鋪着的紅磚地，更是被姑母擦拭的如同打了蠟的紅格地板。
每天早晨它們都在姑母哪絲袋子做成的拖布下，嘎嘎作響，泛出一種清爽的愉悅。
姚紫蝶住在姑母和姑父卧室外間的一個小床鋪上，即是客廳也算是客房了。
來了一些日子，姚紫蝶除了看看書，每天都會幫着姑母倒那沉重的髒水桶，而她的表哥大人這個時候，往往睡在床上對着姑母吆五喝六呢。
姚紫蝶早就知道大表哥是被姑母打小就慣壞了的，可偏偏家裏又是個條件不好的，所以他總是有發洩不完的牢騷。
罵姑父是個廢物不能安排他個事做，稍一不順心就砸家裏的東西，無所事事，挑東挑西的。
這些都讓姚紫蝶對這個長相俊美的大表哥讨厭至極，他那對像極了姑母的大眼睛，讓姚紫蝶常常在他砸東西罵人的時候，想上去一爪扣掉它，他就不配擁有那麽美好的東西。
姑父是善良而又懦弱的，姑母的霸性讓姑父這個外地來的男人，徹底的在這對母子面前渙散的一點尊嚴都沒有了。
每當全家人吃飯的時候，姑父都會拿着兒子給他特定的碗和筷子，蹲在廚房的一角裏去吃，那一米八十多的大個子，硬生生的團成了一團，縮在暗黑的角落裏，讓人不禁五味雜全。
姚紫蝶看着日歷數着日子，這樣的日子她真的是一天都不想呆下去了。
姑母對表哥的溺愛與無理的放縱，表哥潔癖症後面對姑父的虐待和任性，姑父對表哥和姑母的妥協與懦弱。
讓姚紫蝶看見了這個家庭在一絲善良、一絲忠厚、一絲膽怯、一絲愚昧下的嚴重畸形的生活。
這裏不會有快樂而言，也更不會有幸福可說，更是看不見希望和未來的家庭。
深處這樣的環境裏，只會讓人喘不過氣來，憋悶的姚紫蝶常常半夜裏驚醒，只有那一刻，世界才算給她一口喘息。
也只有這個時候，她才更想念自己的家，自己的親人們。
她想，也許沒有對比，就不會覺得幸福往往就握在手裏。
蒸發了一天的熱度，到了夜晚正悄悄的消耗着。
這就是東北，不管怎麽炎熱，總是會讓你在黑夜裏喘上一口氣來。
姚紫蝶她和衣躺在床上，眼睛看着那臺黑白電視，掃過一邊似乎聚精會神看節目的表哥。
她不明白，姑母為什麽會認為一米八幾大個子的表哥竟然沒有她的力氣大，一桶桶的髒水都要等着她來傾倒？
她不明白，姑父為什麽就不能勇敢的站起來，這個家明明是他一個人賺錢養着，她不明白，今晚表哥怎麽看上電視就不離開了......
“小凡睡覺吧......”
姚紫蝶迷迷糊糊的聽見姑母在叫表哥，但她實在是不願睜開眼睛去看。
只是感覺床鋪好像有什麽沉落了一下，但稍刻就恢複了陳靜，只有電視裏咿咿呀呀的說話聲還在攪弄着，這個沉寂的夜。
偶爾從窗口吹進來的風，讓姚紫蝶感到一陣涼爽，拉過床單竟然睡得有些沉了。
半睡半醒間，依舊可以感覺到黑暗的房間裏，那一閃一閃讓人心神不寧的電視還在晃動着。
有什麽東西也趁着黑夜，慢慢的在她的床邊蘑挲着。
她太累了，也許是不停閃動的電視讓她精神疲乏，也許是她過敏的神經讓她傷了神，竟然顧不得哪細碎的蘑挲聲，眼皮沉沉的粘合着。
突然她渾身本能性的打了一個激靈，猛的睜開眼睛。
她看見了一雙驚恐無比的大眼睛，也正看着她。
那一刻，她看見了一雙手，一雙罪惡的大手停留在少女最是聖潔的地方。
她驚恐的、失措的、猛的坐了起來，收緊被單縮到床裏。
惡狠狠的瞪着那對惶恐的大眼睛，看着他......看着他......
“小凡......睡覺吧......別累壞了......”
隔間炕上的姑母喊着。
“哦......”
他的眼神倉惶的閃躲着，整個人站了起來。
姚紫蝶看着那個人，離開自己的床邊，走向電視，關掉，轉身離去。
夜，随着電視的終結，而徹底的恢複了它的寂靜。
但有一雙惡狠狠的眼睛在這黑夜冒着洶洶的火焰，燃燒着這個罪惡的夜，燃燒着這個腐朽的家，也燃燒着她整個的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