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黑白
蘇離嘗到了濃郁的花香,手指牢牢扣在少年光潔的手腕,壓制着他。
陸零仰躺在病床上,表情一如既往的冷清,沒動,任由她放肆又貪婪地吞咽着。
香氣四溢,逗引着蠢蠢欲動的東西。
蘇離也像是被香氣迷失了感官,只剩下本能的掠奪。
“咕咚”“咕咚”。
是她大口大口吞咽的聲音。
蘇離墨綠色的眼睛流動着淺淺的水霧,跟陸零眼底慣常的霧氣如出一轍。
“夠了麽?”
陸零擡起手指按在她唇角,漫不經心地問。
她從他頸間處擡頭,手掌撐在他頭兩側,歪着頭,一臉懵懂地凝視着他。
陸零白皙修長的手指拂過她殷紅的唇,抹去殘留在她唇角的淡粉色液體。
他忽而很輕地笑了一下。
蘇離迷迷糊糊的,身體像是被注入了什麽一樣,燙得驚人。
像是痛苦,卻又帶着些許奇異的愉悅。
“這麽貪吃?嗯?”
他的聲音淡淡的,手指順着她的唇角下滑,落在她頸間跳動的脈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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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稍稍施力,她疼得輕蹙秀眉,水眸盈盈地望着他,似是而非地揪緊他的袖口。
“你很大膽。”他輕飄飄地說了句,好看的眉眼舒展開來,輕笑的模樣像是消融的冰雪,一點一滴地吞噬着蘇離散去的心神。
陸零摩挲着她殷紅的唇,拉近兩人的距離。
烏黑的眼睛霧氣騰騰,隐隐帶着些許殺意。
蘇離細白的手指勾着他的手指,透明的指尖輕輕滑過他的掌心,低低呓語:“哥哥要殺我麽?”
陸零沒回應她。
墨綠色從她眼底消失,蘇離咬住嘴唇,死死捏着手指,整個人像是分崩離析。
“我很難受。”
陸零漠然問她:“難受什麽?”
她迷茫地搖頭,“我、我不知道。”水霧氤氲着她夜色一樣深沉的眼睛,“身體好奇怪。”
身體好燙。
靈魂也像是被燙到了。
陸零指尖輕擡,一抹霧氣纏繞着蘇離纖細的頸項,微微收緊間,蘇離呼吸困難,痛苦地攏着眉心。
同樣的痛苦也籠罩着陸零,陸零濃黑的眉幾不可察地蹙了下。
同樣的位置,一樣的力道。
快要窒息的感覺侵染着他。
陸零散去指尖的霧氣,沒了束縛,蘇離像是瀕死的人,一頭栽在他懷裏。
陸零單手按在她腦後,微微一哂,原來是這樣麽?
絲絲縷縷的霧氣籠罩着兩人,整個醫務室也被霧氣籠罩。
外頭不斷有小飛蟲揮動着翅膀試圖靠近,然而,沒等穿過霧氣,一朵朵熒綠的花朵在霧氣裏綻放。
不遠處的天臺上。
穿着藏青色制服的少女靜靜地盯着被濃霧籠起的醫務室,及腰的長發在風裏飛揚。
“L……”少女的聲音透着不可置信,一雙水漾的眸子閃過幾絲嫉恨,“為什麽不殺了她?”
少女低頭注視着掌心的那朵潔白的花朵。
一顆清淚從少女眼角滑落。
少女握緊手掌,掌心的花朵碎成一顆顆冰淩,消失在風裏。
醫務室內。
蘇離大汗淋漓,靠在他懷裏劇烈呼吸着。
眼前一片霧氣蒙蒙,除了他黝黑晶亮略帶譏诮的眸子,什麽都看不見。
倏地,一陣失重,蘇離掉入一個巨大的旋渦。“……乖,聽媽媽的話,躲在這裏不要出去好嗎?”
“媽媽要去哪裏?”
“媽媽出去一趟,很快就回來。”女人彎腰,揉了揉男孩兒的發頂,美麗的容顏洋溢着數不盡的溫柔。
小男孩兒捏着女人的衣角,揚起一張漂亮的小臉,奶聲奶氣地問:“媽媽回來會帶甜甜的東西給我嗎?”
女人微怔,旋即領悟到他的意思,知道他口中的甜甜的東西,是上次帶給他的糖果。
“會的。”女人點頭微笑,眼裏閃過一絲水花,她努力眨眨眼睛,眨去眼角的水霧,用盡全力将小男孩兒抱在懷裏,“……媽媽不在身邊,以後……你要自己照顧好自己,知道麽?”
小男孩兒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殿下,來不及了。”門外有人催促着。
女人低低嗯了聲,旋即拿了黑色披風,罩在身上。
兜帽遮住她雪一樣冷豔的容顏,沉重的鐵門“吱呀”一聲合上。
方才僅存的一點光明,瞬間陷入黑暗。
蘇離穿過牆壁,蒙圈地打量着所處的環境。
豆大的燈苗被點燃,照亮了一室昏暗,這裏像是個窯洞一樣的建築,空間狹小,拱形的頂,牆壁上刻着一幅幅油畫,因為時代久遠,已然斑駁脫落。
沒有窗戶的建築,空氣裏蕩漾着一種陳腐的氣息。
蘇離手掌掩住口鼻,好奇地打量着斑駁的壁畫,壁畫種類多樣,有奢靡的宮廷聚會,有殘酷的戰争,有男人與女人手牽手并肩看星辰,還有幾幅是森林。
森林裏,參天大樹聚攏在一起,深色的背景,漫天的螢光,缭繞着的是一種詭異的浪漫。
這是……哪裏?
蘇離踩着松軟的地面,朝窯洞深處走去。
點點火光裏,小男孩兒的身影清晰可辯,蘇離瞄了一眼,小男孩兒約莫七八歲的模樣,烏黑柔順的發,雪白的皮膚,黝黑又晶燦的眸子,漂亮得仿佛一副絕美的油畫。
他是誰?
蘇離腳步一頓,遲疑地喊了他一聲:“喂,小朋友!”
小男孩兒沒注意到她,他從她面前穿過,蘇離伸手去抓他,只可惜撲了個空。
蘇離愣了下,也許是個夢。
距離上次做的那些不可描述的夢已過去很久,她沒想到自己又一次陷入詭異的夢境裏。
小男孩兒乖巧地靠在角落,面前是一盆怒放的夜來香,小男孩兒湊過去嗅了嗅,漂亮的眉眼彎了彎。
“小白,小白,媽媽走了哦。”
小白花晃了晃小腦袋。
小男孩兒兜兜轉轉着,搬了一只矮凳,破舊的衣櫃被打開,小男孩兒從裏頭拿了一只瓷碗。
瓷碗破了幾個小口子,碗底的花紋也被磨損。
小男孩兒跳下凳子,猶豫了一會兒,雙手捧着瓷碗重重地往地上一摔,瓷碗應聲而落,他用盡了全力,瓷碗被摔得四分五裂。
蘇離迷惑地盯着他的動作,只見他從地上撿了一片碎片,窩在掌心,對着食指劃了一下。
一滴豔紅的血珠從指腹冒出。
小男孩兒丢掉瓷片,對着那朵搖曳的小白花,血珠墜落在花瓣上時,純白的花瓣被血液浸染,染上一抹血色。
“呲呲”
花瓣在冒着熱氣。
蘇離彎腰靠近,仔細一瞧,這才發現花瓣上附着着一些透明的卵。
密密麻麻的透明卵被血液浸透,沒過一會兒,透明的卵被注入了靈氣,一顆顆地從花瓣上跳躍下來,很快,像是破殼的鳥蛋一樣,卵膜裂開。
一只只閃耀着熒綠光芒的小飛蟲成群結隊地從卵膜裏飛出,黑暗的窯洞,立即被點點滴滴的螢光籠罩,折射出絲絲溫暖的螢火。
小男孩兒被螢火蟲嚴絲合縫地包圍,小男孩兒臉上露出天真無邪的笑容,螢火蟲透明的羽翼發出同樣的頻率,像是一種語言。
蘇離聽不明白,小男孩兒卻像能聽懂一般,漆黑的眼睛染了抹落寞,“媽媽說我不可以出門。”
“呲呲呲”螢火蟲煽動着翅膀。
“為什麽嗎?”他歪頭想了想,“媽媽說外頭很危險。”
“呲呲。”
“很多想要抓我的壞人。”他低落地垂着腦袋,“他們罵我是妖怪。”
“呲呲呲呲。”
“什麽是妖怪啊?”他苦惱地蹙了蹙眉,一副似懂非懂的模樣,“我不知道。他們說妖怪會吃人的。”
他趴在地面,手指碰了碰小白花,“可我不喜歡吃人啊,我喜歡露珠,我喜歡甜甜的東西,我喜歡陽光,喜歡森林──”
想起什麽,他突然跳起來,跑到一只矮櫃前,打開矮櫃,從裏頭翻出一沓畫紙。
蘇離跟過去,小男孩兒打開宣紙,蘇離帶着疑惑探頭看了一眼,略顯粗糙的宣紙上,是一幅幅美麗的圖畫。
天空,雲朵,湖泊,鮮花。
只不過,他畫的也許是他自己想象的世界,跟真實的世界差距巨大。
“你們說,花朵是五顏六色的麽?天空呢?是什麽顏色?藍色?那大海呢?啊,原來是碧綠的麽?”
他低頭看了看畫紙上紅色的海洋,有些垂頭喪氣。
“呲呲呲。”
“名字麽?”他脫口欲出,又瞬間止住。
“呲呲呲。呲呲呲。”
“我沒有名字。”
“呲呲呲。”
飛舞的螢火蟲從他周圍散去,他站直身子,螢火蟲在他面前不斷變化着,最終定格成一個字母。
盯着那個字母,蘇離錯愕了幾秒。
L?
“這是什麽?”
“呲呲呲。”螢火蟲興奮地揮動着翅膀。
“……L?”小男孩兒微微一愣,瞬間又開心起來。
眼前升騰着霧氣,蘇離迷糊地揉揉眼睛,她像是被一種無形的力量牽引,小男孩兒與螢火蟲像是一幅水墨畫,濃稠的煙霧從她眼前消失。場景飛快從眼前略過,蘇離跌落在滿是人潮的街道。
彩色從視線褪去,這次的景色像是老牌電影一樣,黑白的雪花紛紛擾擾。
“今天要處死莉莉絲,你們聽說了麽?”
“誰是執行官啊?”
“路易陛下啊。”
“啊?路易陛下不是莉莉絲殿下的未婚夫麽?路易陛下那麽愛莉莉絲,下得了手麽?”
“就因為愛得深,恨得才真切呀!”一名年長的老者嘆息着,“莉莉絲殿下被妖物蠱惑,公然背叛路易陛下,還生下了孽種……”
“噓──”有人壓低嗓音,“小點聲,路易陛下最恨別人議論這件事,你不想要命了!”
“來了來了──”
蘇離被人群擠到角落,她踮起腳尖朝人群裏望去,一輛鑲嵌着奇怪寶石的囚車緩緩駛來。
說是囚車,從這個角度來看,更像是一只精致的鳥籠。
蘇離看向囚車,女人穿着黑色披風,兜帽被風吹落,露出一張絕美的容顏,面對着下頭紛亂的罵聲,女人的表情恬淡安靜,不屑一顧。
女人被綁在十字架上,腳下便是堆積如山的柴火。
“燒死她!燒死她!”
人聲鼎沸間,男人下了馬,整了整一絲不茍的軍服,金色的肩章在陽光下閃閃發光,折射到男人倨傲冷漠的臉上,交映生輝。
因男人的到來,周圍轉瞬間寂靜無聲。
男人理了理袖口,棕色的軍靴踩在地面上,發出沉重的聲響。
“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男人在女人面前站定,戴着白手套的手捏着女人小巧的下颚,男人逼近她,壓抑着滔天怒火,盡量放柔聲音,“莉莉絲,只要你肯把他交出來,我們就還能像以前一樣,快快樂樂地生活下去,嗯?”
女人別過芳頰,冷淡開口:“松開。”
“嗯?”
“拿開你的髒手。”
男人眯起狹長的眼眸,手上施力,女人吃痛地蹙眉,卻倔強地不肯叫出來。
“別惹我生氣。”
女人瞥他一眼,譏诮地笑:“回到以前?替你殺人的以前麽?”
男人的眼底閃過一絲殺意,很快又消失。
蘇離像是一抹游魂,略過層層人群,飄到對峙的兩人身邊。
她聽到女人淡漠的問男人:“路易,國家,人民……這些對你來說是什麽?”
男人微怔。
女人笑得分外諷刺,“是工具,對麽?”
男人沉默不語。
“地牢裏被豢養的東西,你想利用他們做什麽?”
男人神色一冷,驀地扼住她纖細的脖頸,他低頭靠近她,嗓音危險:“莉莉絲,我說過,別惹我生氣。”他收緊手掌,“這不是你跟那個賤奴背叛我的理由。”
賤奴?
蘇離沒太明白,接下來,他們說了什麽,她聽得不真切。
又是一陣霧氣升騰。
她再次清醒,周遭火光沖天。
女人冷豔的容顏在火光裏格外妖冶,蘇離被濃煙嗆得呼吸不暢,蹲下來劇烈咳嗽着。
突地,身後傳來小男孩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媽媽──”
蘇離豁然擡頭,女人眼底盛滿驚懼,嘴巴張張合合的,像是在說些什麽。
“抓住他!快!抓住他!別讓他逃走!”
蘇離循聲望去,小男孩兒不知為何,從狹小的窯洞沖出,周圍是烏壓壓的人群,像是湧動的洪水朝他奔赴着。
人群裏忽然有人歡呼着:“哈哈哈哈哈哈哈!抓到了!”
“怎麽處置啊?”
“當然是扔進火堆裏啊!”
“可是、可是他只是個小孩子──”
“你懂什麽!就是趁着他小,才好斬草除根!”
蘇離穿過一層又一層人群,小男孩兒被兩個男人像是提着牲口一樣,拽着手臂。
他已經沒有初始時的模樣,渾身上下都是鮮血,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不!
住手!
蘇離伸手去撈,手掌從小男孩兒身體裏穿過。
抓不到!
“不要──”
蘇離的眼淚争先恐後地從眼眶飙出來。
她跌跌撞撞地跟着人群,試了多次,手掌一次又一次從小男孩兒身體裏穿過。
“轟──”
小男孩兒像被丢垃圾一樣,丢進了熊熊大火中。
蘇離跌坐在地面,人群像是鬼魅的影子,一一從她透明的身體穿過。
她不知道自己怎麽回事,眼淚一顆接着一顆,墜落在被燒焦的泥土裏。
“砰──”
一聲巨響。
蘇離驚愕地望向火光,火苗沖天,不知道從哪裏飛來一群又一群的螢火蟲,伴着絲絲縷縷的霧氣,瘋狂地撞擊着叫嚣的人群。
汁液四濺。
蘇離摸了摸臉頰,低頭一看,潔白的掌心被鮮血染紅。
“砰──”
又是一聲巨響。
天空炸開無數朵熒綠的花朵。
“啊啊啊啊──”
耳邊是人們慘絕人寰的呼叫聲,此起彼伏。
鼻間全是鐵鏽的味道,濃郁的花香攜着濃重的血腥竄入她所有的感官。
蘇離怔怔地望着被熄滅的火光。
濃霧彌漫,少年踏着一朵又一朵的螢火穿過人群。
他所經過之處,一個個鮮活的生命被霧氣穿透,綻放出一朵朵熒綠的花朵。
蘇離怔然地凝視着他,少年的長相俊美妖異,眉眼肖似L,卻又比L多了幾分青澀與少年感。
“L?”
蘇離無意識地叫出聲。
少年腳下一頓,冷漠地望向她。
“你叫我什麽?”
蘇離沒想到他能看見自己,她僵在那裏。
少年彎腰,透明的指尖撫上她臉頰,他的手指冰冷有蒼白,蘇離沒由來得打了個寒噤。
指尖輕挑,蘇離腳邊散落的一顆糖果輕盈地落在他掌心。
少年眉頭一挑,好奇地問她,“這是什麽?”
“……糖果。”
少年盯着指腹上的晶瑩,低頭含住,嘗了一口,甜蜜的味道充斥,少年眼底的戾氣陡然消失。
良久後,他冷冷清清問她:“為什麽流淚?”蘇離從黑暗裏蘇醒,眼淚像是不由抑制,骨碌碌地從眼眶裏墜落,砸在陸零白玉無瑕的臉頰。
“哭什麽?”
聽到他冷淡的聲音,蘇離飄遠的心神瞬間回籠。
她暈暈乎乎地望着被她扣在身體下的少年,他的領口被扯亂,白皙的頸部有一些暧昧的粉色痕跡。
所有的記憶紛沓而至,驚覺自己做了什麽後,蘇離慘白的臉色剎那間被染得一片酡紅。
“為什麽哭?”
蘇離吸了吸酸澀的鼻尖,擡手揉了揉水霧蒙蒙的眼睛,聲音低如蚊蚋,“沒什麽。”
“起開。”
“什麽?”
陸零毫不猶豫地推開她,蘇離這會兒沒什麽力氣,軟綿綿地趴在床上。
“……對不起。”
陸零坐直身子,聽到身後的女孩子認真而又羞澀地跟他道歉。
“為什麽道歉?”
蘇離:“……”
陸零盯着她頸間的那顆琥珀吊墜,蘇離沒臉面對他,忙不疊地別過臉頰,陸零沒理會她羞澀的情緒,手指一勾,蘇離頸間的琥珀吊墜落在他掌心。
蘇離一驚,“你想幹什──”
“啪”
琥珀裂開,粉碎成晶瑩的粉末,裏頭的小黑蟲搖搖曳曳地墜地,小黑蟲顯然感知到了危險,快速遁走。
陸零烏黑的眼睛浮起淺淺的霧氣,小黑蟲瞬間被霧氣穿透,炸成一朵黑色的花朵。
蘇離不傻,瞧他的模樣就知道,這顆琥珀吊墜出了問題,所以她才被控制住,對他做出來那麽羞恥的事情。
她的臉頰像是能滴出血來,不知道是不是該慶幸陸零的遲鈍與天真。
将臉頰埋在枕頭裏,過了半晌,她才糾結地問他,“我會死麽?”
“不會。”
“啊?”
“我不死,你就不會死。”
蘇離沒明白他的意思,陸零沒打算解釋,眉眼深沉,盯着地面。
蘇離想起那些被污染的女孩子,渾身發抖,思索再三,她低聲問:“那……我會變成怪物麽?”
陸零懶散地瞥她一眼。
蘇離的指尖陷入枕頭,無法面對他,索性就閉上了雙眼,等了許久,才聽到他輕慢的嗓音:“不會。”
“不會?”
“我幫你把東西拿出來。”
東西?什麽東西?
蘇離不明所以地盯着他,陸零直勾勾地注視着她,烏黑的眼睛裏流動着水霧,嗓音帶着一些不同尋常的喑啞,“趴好。”“把衣服脫了。”末了,他輕飄飄地添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