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仇恨
清雅的笛音，阻斷了邪惡的琴音。
陰月擡起頭。
望見長孫十四，她的身體顫抖得比見到長孫一時更厲害。
她其實應該更恨長孫一的，那個男人，在她面前，殺死了唯一能讓她在白龍族稍微有點尊嚴地位的父親，并且差點就侮辱了娘親。
但是，不知為什麽，她就是見到長孫十四的時候更感到恐懼。
大概是因為他殺了她心中最重要的娘親，又差點把自己殺死的原因。
她把琴彈得更加激昂。
然而，珑兒的笛音，似乎正是她手中琴的克星。
在笛音中，她的琴發揮不出她心中的恨意，雖然聲音很難聽，但是卻沒法傷到任何人。
雪耀塵慢慢地退到了珑兒身邊，除了臉色有些蒼白，看不出有任何的不适。
秦夕夏心想，這個男人，看起來，比想象中更難對付。
他伸出手，按在陰月的肩頭。
有一種安撫的作用。
陰月的心中的恐懼稍稍的減輕。
她彈琴的手指也變得緩慢。
珑兒仍然吹着青玉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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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月覺得，那種笛音很動聽，天籁似地，很悠揚，很溫暖美好，像精靈游走于心海，消除了心靈中的恐懼仇恨，又清純得仿佛能将一個罪惡的靈魂都洗滌得純淨如白雪。
她凝視着珑兒。
這個輕易就走進将軍大人心裏的女人。
她有着和将軍大人相似的身世，并且溫暖着将軍大人冰冷的心。
或許，将軍大人會得到幸福的。
陰月不像星一樣善妒，她反而喜歡禦蛇少女的，見到她，聽到她的笛音，她的心變得一片寧靜。
漸漸地，她停止了奏琴。
珑兒也沒有以笛音來傷害陰月。
青玉笛也好，心琴也好，救人亦好，傷人亦好，一切的因素，決定于使用者的內心。
若懷着救人的心思，音色就變得美好，若懷着恨意，也因心的邪惡而變得更加邪惡。
但陰月看起來并不是個邪惡的孩子，只是心中充滿了怨恨。
看見陰月回複了平靜，珑兒也停止了吹笛，望了沉默的長孫十四一眼，從一開始，他就沉默得令她感到奇怪。
或許是因為他那句：“本少爺感覺到自己會死的。”
令珑兒對他更感到擔憂。
長孫十四望着陰月，眼神很奇怪，奇怪得令珑兒的心更惶惶不安。
秦夕夏拍了拍陰月的肩膀。
“我們也該走了。”
陰月點了點頭，從石臺上站起。
珑兒凝視着秦夕夏。
秦夕夏也凝視着珑兒。
他的眼神很冷，很深沉。
那種深沉，像黑夜蒼穹中無邊無際的黑暗，包圍着她，淹沒着她。
仿佛，冰冷和黑暗的深處，又有一處溫柔似的。
珑兒攥緊了手中的青玉笛。
秦夕夏的目光飄到了她的發上。
望着那支綠水晶發簪。
忽然間，唇角又泛起一絲笑意。
雖然他戴着面具，但珑兒仍然感覺得到了。
她垂下頭，注視着腳尖。
這時，陰月拉了拉秦夕夏的衣袖。
“将軍大人……”
秦夕夏扶着長孫一，咻地消失。
陰月亦淩空躍向庭院的牆頭。
長孫十四向前邁出一步。
“是你麽？十九。”
陰月又輕顫起身體。
長孫十四嘆了一口氣。
“真的是你，十九，你是來為你娘親報仇麽？”
陰月低頭，注視着他，心頭的怨恨又慢慢地積蓄起。
仇恨而悲憤的眼神。
長孫十四又向前走一步。
珑兒心中擔憂，邁出一步想要阻止他，卻被雪耀塵拉住。
長孫十四很快走到牆下，擡頭注視着陰月。
“十九妹，若是你動手，我不會反抗，但是……”
他取下手中的斑指，舉到她腳前。
“這是父親的東西，我想來想去，唯有留給你比較合适。”
陰月沒有伸手去接那個斑指，只是緊緊抱着琴，另一只手的手指，飛快地觸碰在琴弦上。
長孫十四閉上眼睛。
那神情看起來是一心求死。
陰月放在琴弦上的手攥緊，眉頭擰緊。
然後，又放開手，手指在琴上用力一拔……
代表仇恨的血紅光芒從琴弦與指間襲出……
但光芒卻如風般在長孫十四耳旁掠過。
幾縷銀白的發被削落，緩緩地，輕飄飄地墜落。
陰月的身體劇烈地顫抖。
在她身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少年。
明日的手，放在她肩上。
陰月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淚從眼腔中流出，順着鬼面具滑落于風中，在陽光的折射下，閃耀起晶瑩的亮光。
望着長孫十四，她一字一頓。
“總有一天，我會殺了你！”
明日俯身抱起她，咻地消失。
珑兒松了一口氣，轉身望着雪耀塵。
“耀塵受傷了，讓我看看你的傷勢。”
“并不要緊，珑兒來得快，因此只受了點小傷。”雪耀塵淡淡地說。
他身上，被音波劃破的傷痕，錯縱複雜，不下二十處，鮮血滲出來仍未停止，卻說沒事。
珑兒不由分說，拿出幹淨手絹及消毒藥水幫他擦拭，上金創藥。
雪耀塵低頭凝視着她。
陽光溫和地照在他和她身上。
那種暖意，也湧到了他心底，就這樣凝視着她，即使她看不見他眼中的溫柔，即使只能這樣偷偷凝視着她，仍令他感到迷醉，不願意開口說話，打破這一刻的寧靜。
忽然間，珑兒似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驀地擡頭。
四目相撞，來不及擦出火花……
長孫十四走過來，慵懶地打個呵欠，說：“珑兒是我看中的女人，即使是你，也別想跟我搶。”
雪耀塵垂下眼斂，沉默着。
長孫十四笑道：“扮酷也沒有用，本少爺可是一直很受歡迎的，我又何必擔心呢，無論如何你是搶不贏本少爺的。”
雪耀塵淡淡地說：“嗯，你就在那種歡迎堆裏幸福死吧！”
珑兒擡頭望着雪耀塵，略感詫異。
“耀塵你也會開玩笑？”
雪耀塵怔了怔，斜睨一眼長孫十四。
長孫十四泛起一個可惡的笑容。
雪耀塵哼了一聲，別過臉去。
珑兒感概道：“你們似乎很有默契？”
“誰跟他有默契？”
“我對男人沒有什麽興趣。”
一個是沒好氣地說，一個仍然是玩世不恭的，但幾乎同時說出來。
對望一眼，長孫十四輕笑，雪耀塵面無表情。
這種情形，令珑兒心中的不安緩緩地消散着，有一種小小快樂的感覺。
有同伴，真的很美好。
雪耀塵這時想起了宇文驀奕與永樂，望着珑兒，說：“宇文大人與公主沒事吧？”
長孫十四說：“若不是要先來挽救一個迷途的小羊，宇文大人恐怕已經救出來了，說起來，他心中或許正在咒罵某人。”
“宇文大人的氣量一向比某些人大量。”雪耀塵說。
這兩人第一次見面，關系就已經這麽好了。
但是，隐隐地，又似有什麽不對。
他們是真的第一次見面嗎？耀塵身上有太多秘密了。
耀塵是否從前來過這個城？否則，為何宇文大人與自己都被抓住，唯獨他沒有？亦或是，他的武功比兩人都高強？還是，他是否故意将自己，永樂，宇文驀奕，引到這個城，只為做一個掩護，好令自己順利地潛入？
雖然一起上路，相處得很好，但耀塵畢竟是薛無淚那只老狐貍的手下，自己或許真的太過相信他了。
“珑兒？”
許久間，見到面前揮動着的手，珑兒才回過神來。
“你在想什麽？”長孫十四略顯好奇。
珑兒擡起頭，望見雪耀塵的目光。
他看起來與平常沒有什麽兩樣。
這時候，一個身穿士兵裝束的男人闖了進來。
“十四少爺！見到你就好了，将軍大人他……他快不行了。”
長孫十四優雅地轉身，注視着那慌慌張張的士兵。
“怎麽不行？難道他真的碰了宇文大人？”
士兵是個年輕的少年，看起來不過十七八，白淨皮膚，這時那張臉脹紅得像關公。
長孫十四又笑道：“看樣子，為了自身安全，你不該留在馬将軍旗下的。”
士兵恭恭敬敬道：“是，謝十四少爺的告誡，請十四少爺快去看看将軍大人，否則将軍大人真的會死的。”
馬臉将軍色膽包天，居然真的想要動宇文驀奕，結果才觸碰到他的手臂，就中了珑兒下在他身上的致命病毒。
但天空之城的人似乎都有着一定的武功基礎，馬臉将軍在中毒後迅速封住了身上的血脈，防止毒液流通，饒是如此，仍然被毒得倒床不起，臉色烏紫，牙齒打顫。
見到長孫十四，他從床上滾了下來，墾求道：“十四少爺！救救我！”
珑兒并不想救他，因為恨着被他踢的那一腳。
而且，差一點就被他用毒液溶化掉，如果救了她，豈不是令人覺得她很好欺負？
長孫十四的臉色倒難得地正經，很認真地向珑兒墾求，說：“馬将軍雖然偶爾行為不當，但總算是個忠義之士，對天空之城有着很大的貢獻，将來若本少爺真的要離開天空之城，還需要馬将軍守護着這座城的，珑兒就高擡貴手吧。”
這句話，似乎包含着，他會答應跟着永樂上路。
珑兒覺得劃算，但她卻不知，長孫十四或許在交代後事。
不知道在他內心深處，對陰月仍深感愧疚。
只有雪耀塵，若有所思地望他一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