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絡腮胡
珑兒低下頭，注視着伏在腳下的老人。
一種憐憫的感覺湧上心頭。
她俯下身，把他抱在榻上，為他蓋上被子，再次轉身離開。
“孩子……”
葉見龍扯住她的衣角。
“至少在死的時候，留在外公身邊。”
珑兒淡漠地說：“我去找藥，很快就回來。”
老人急忙又扯住她的衣衫，緩緩搖頭。
“沒有用，除了這種傳染病，身上還有其他疾病，已經沒法治了。”
“我的醫術比你要高明。”
“即使華佗再生也沒有用的，身體已經完全腐敗……”
說到這裏，他呼吸變得很急促，然後是一連串劇烈的咳嗽。
珑兒從背包取出一顆藥，塞到他嘴裏。
正準備到桌上倒杯水過來，忽然聽見門外傳來雜亂的腳步聲。
珑兒擡起頭，望着門外圍攏着三四十個蒙着臉孔，握着大刀的士兵，凜然地注視着她。
珑兒未動，但左右肩上，卻鑽出一金一銀兩條筷子般長的小蛇，吐出腥紅的舌頭，瞪着火紅的眼睛，陰毒地注視着門邊的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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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兵眼中露出懼意，害怕地後退了數步。
“要不要進去？”一個士兵側臉問另一個士兵。
“我不敢啊！”另一個士兵退得更快，連帶後面的士兵更驚恐地後退着。
“不想晉升了是不是？”那個士兵很憤怒。
“即使進去也抓不到，她會妖……”
他的話還沒說完，神情已僵住。
緩緩低頭，注視着自己的胸膛。
同僚的刀尖，刺在他的胸膛上，殷紅的鮮血，染紅了衣衫。
“胡言亂語什麽！違抗命令者，下場就像他一樣！”那士兵高喊着，首先沖進了寝室。
“最好不要輕舉妄動，否則被小金小銀咬到，我可不會負責。”珑兒淡淡地說完，倒了一杯水，遞給床邊的葉大人。
身後湧來又驟又急的疾風。
珑兒挑挑眉，咻地閃在窗邊，轉身面對着沖過來的人，這一刻，令她吃了一驚。
這個男人，就是剛剛告訴珑兒葉府有傳染病的那個膽小士兵。
他已經換上了深藍色的長袍，腰間系着藍玉腰帶，用藍色的布包裹着頭發，手中抓着一對銀勾，銀勾的勾子上，勾着一金一銀兩條細蛇。
布滿絡腮胡子的一張冷酷威嚴，與剛剛的膽怯怕事斐然不同。
珑兒望着金銀蛇，心都痛了。
那兩條小蛇，翻山越嶺，好不容易從火山與寒潭找到的金蛇銀蛇，每當從迷霧森林外出，都必然會帶着的夥伴。
然而，卻輕而易舉地，被這個男人殺掉了。
她的眼睛裏閃現出冰冷的殺意。
從來沒像此刻這樣，很想很想殺掉一個人。
她丢掉杯子，掏出了腰間的青玉笛，驟然向他彈出笛中暗藏的毒針。
針一襲出，珑兒聽見耳中傳來輕微‘釘’的一聲。
毒針沒入了葉大人床沿的木板上。
葉大人的咳嗽終于停止了，噴出一口鮮血。
他或許快要死了，真的沒有救了。
想到這裏，她的心感到很難受。
“不要傷害……她……”
葉大人扯住絡腮胡的衣衫，懇求道。
“這種膽小鬼跟本不是我對手。”珑兒嘴硬地說。
男人冷咧的目光咻地掃過來，淩厲的寒光，比毒蛇還要令人恐懼。
珑兒的心驀地一震。
這個男人的武藝，絕不會低于秦夕夏。
“求求您！城主！”葉大人仍在乞求。
男人的臉色終于有些緩和。
葉大人把目光轉到了珑兒身上。
珑兒凝視着他。
他的目光，混濁不清。
然而，卻飽含着慈愛，內疚，悔恨，傷心……
珑兒感到自己的心像被什麽揪着，狠狠地揪着……
他伸出手，仿佛希望握住珑兒的手。
珑兒想走過去的，但是不知為什麽，她卻沒有邁開腳步。
老人臉上流露出失望，但手仍舉在半空，斷斷續續地說：“外公知道……知道你有辦法……所以，救救城裏的百姓……對……不起……到最後……沒有待過你好……卻要……卻要……”
他沒有把話說完，又噴出了一口鮮血。
他的瞳孔在渙散。
渴望握住她的手也垂了下去……
然而，他的眼神在乞求。
珑兒的心揪着似地痛着，她想奔過去，緊緊握住他的手，告訴他不可以離開。
然而，絡腮胡子已經有所行動，驟然抓住雙勾，淩空向她撲過來。
珑兒無力地青玉笛抵擋，因為她的注意力集中在葉大人身上，希望永遠地記住他。
不知道與絡腮胡戰了多少招。
兵器觸碰的聲音越來越遙遠，房外士兵與家仆的吵鬧聲亦越來越遙遠。
珑兒感到昏昏沉沉。
忽地，珑兒感到手臂一陣疼痛。
原來是絡腮胡子的銀勾，勾住了她的手臂。
而他的嘴角露出冷酷的笑，琥珀色的眸子中流露出野獸般嗜血的神情，生生地用力一扯。
一陣劇烈的疼痛湧遍全身，青玉笛脫手飛出。
絡腮胡另一只銀勾咻地勾向她的腦袋。
珑兒想用瞬移，卻才發現全身無法動彈。
她閉上了雙眼。
聽到‘铛’的一聲。
再睜開雙眼時，見到一個全身黑衣的英俊男子與絡腮胡跳到了窗外，戰作一團。
珑兒記得他，是在早幾天，花舟上遇見那個男人。
珑兒摔倒在地上。
幾十個士兵圍攏着她，用刀尖對準着她的腦袋。
“受死吧！妖女！”
一個士兵惡狠狠地瞪着她。
珑兒微微地笑。
輕轉右手。
手腕中，銀色手镯吊着的小葫蘆與戒指輕輕碰撞。
黑色的霧氣，瞬間彌漫了整個房間。
珑兒閉了閉眼。
身體似乎能動了，她抓起掉在地上的青玉笛，掙紮着站起來，掃一眼地上橫七豎八的屍體，趔趔趄趄地奔出房間。
驀奕回頭望着她，擔憂而焦急。
“看哪裏？”絡腮胡揮手一勾，驀奕急忙向旁一躍，與那銀勾擦身而過，衣衫被劃破了一道口，他不敢大意，即使非常擔憂珑兒，也不敢再回身細看。
珑兒又閉了閉眼。
她明白了，是因為曾經與那絡腮胡對視。
絡腮胡子仿佛有一種令人全身無法動彈的魔力，但似乎過了短暫時間就會恢複。
她觀看了一會驀奕與絡腮胡的戰鬥，覺得驀奕要逃走的話，是完全可能的，除非他也中了他的邪術。
“千萬不要看他的眼睛。”
她提醒了一句，用瞬間移動離開了這座府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