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輪回
天色陰沉沉的,厚重的雲層隔絕了太陽的光。
在荒蕪的碎石嶺上,伫立着一所灰白色的建築。由于環境偏僻地勢險惡,某些有外逃念頭的服刑人員,也會被一天兩回的電磁沙塵暴徹底打消了念頭。除了最基本的防護措施外,這裏基本沒有太多的設備。
午後的光線一點也沒照進密不透風的高牆,監獄的廊道倒是燈火通明,盡管四周無人把守,但電子設備依舊盡職的監控着所有角落。
莫裏桑面沉如水,他獨自漫步在走廊裏,皮靴敲擊地板的聲音無限回蕩。
終于,腳步聲停在了廊道的盡頭,他一瞬不瞬的盯了門板半晌,才緩緩揚起優雅得體的微笑。
“開門。”
激光在男人瞳眸掃過,一聲短促的提示音後,雪白的門板出現了“正确”的字樣,厚重的門板應聲而開。待他進去之後,又迅速阖緊。
然而門外的動靜依然沒能引起囚室主人的注意,布林雙手交疊于腦後,厚厚的紗布擋去了大半張臉,繼續躺在床上閉目養神。
備受冷落的莫裏桑也不在意,反倒悠哉的四處參觀。
囚室裏的家具少得可憐,除開部分必需品外,連一張多餘的椅子也沒有,只是桌子上擺放的食盒,與周遭的環境有些格格不入。
莫裏桑随手挑開了蓋子,食盒的菜色算不上精美倒也十分豐富,不過看上去似乎沒怎麽動過。
“夥食不錯。”他頗為滿意的點點頭,“看來他們對死囚還是挺大方的。”
床上的布林終是有了反應,可他連眼皮子都沒有掀開,只懶懶的開口道:“尊貴的将軍閣下,請問您有何指教?”
“當然是體恤曾經的下屬。”笑着拉來了房內唯一一張椅子,莫裏桑優雅的翹腿而坐。
布林斜睨了一眼,譏諷的勾勾嘴角,“哦?那真是受寵若驚。”
“雖然你叛變投敵,殘忍的殺害了奧爾頓将軍,可在臨走前,聯邦還是願意給予人道的幫助。”裝作沒看見布林肩膀的一抖,莫裏桑雙手交疊笑容可掬,“你還有什麽遺言或是未了的心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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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垂的眼睑微微顫抖,布林的目光變得空洞。他微微張張嘴,小聲的咕哝着。
“什麽?”莫裏桑沒能聽清,起身探了過去。
就在這時,布林眼底閃過一絲精光。忽的一把抓住對方的領口,腰部借力一挺,把人整個壓在了床上。
布林跨坐在身上雙腿緊夾着腰身,僅露出的一只眼眸睥睨着男子,“呵,弱雞。”
莫裏桑訝異的眨巴一下眼并沒有掙紮,似乎非常不解,“你這是?”
這讓布林火氣更盛,他陰恻恻的扯扯嘴角,“你知道嗎?我這人最讨厭你這種裝模作樣的娘炮了。”
“裝模作樣?”然而莫裏桑依舊不為所動,只一臉無辜的看着對方,“你是不是對我有什麽誤解?”
“誤會你麻痹!”正當布林高舉鐵拳,欲狠狠砸掉對方的笑容時,突然天旋地轉,沒等他回過神來,便被對方死死的反制住了。他憤怒的瞪着身上的男人,“卑鄙!”
“只是我嗎?”莫裏桑居高臨下的微微一笑。
布林使勁的掙了掙,只換來肩膀更用力的鉗制,“呸,怎麽就打不死你呢?”
激烈的反抗讓原本就不嚴實的繃帶掉落下來,露出了大半張臉。
左半邊臉依然完好,然而右半邊臉頰,一道猙獰的傷疤從眉弓骨一直劃拉到嘴角處。傷口剛剛開始結痂,可方才的纏鬥讓尚未愈合的傷口再次滲出了血水。
用力掰過布林的下巴,莫裏桑仔細端詳着傷口,“居然這麽深,你還真能下得了手。可惜,浪費了這張臉。”
一巴掌打開對方的手,溫熱的碰觸讓布林感到惡心,“為了報仇我從不惜代價,不像某些僞君子。”
莫裏桑不解的歪了歪頭,“我明明秉公辦理,怎麽就被冤枉成僞君子了呢?”
“你他媽少給我裝!”這幾天裏積壓的怒氣猛然爆發,布林抽身想要再次動手,卻仍舊動憚不得,“你明知道奧爾頓根本不可能叛國,明知道奎克的陰謀,但你在軍隊質詢時說的都是什麽屁話!”
聞言,莫裏桑眉梢微挑并未反駁。
“他不是你發小嗎?他不是你戰友嗎?!”布林額上青筋突暴,喉結上下滾動着,“可在他最需要你的時候,你又幹了什麽!”
莫裏桑依舊面帶笑容,似乎對他的話全然不在乎。
這使得布林更是火大,他狠狠的啐了口唾沫,“你對得起他嗎?!”
定定的凝視着男人臉紅耳赤的模樣,莫裏桑驀地輕聲一笑。
“那你說,要怎麽做才能對得起他呢?”
“什麽?”布林被反問得一怔。
“當時就和他擺事實講道理,然後打草驚蛇,好讓奎克趁機逃走。”莫裏桑維持着原有的姿勢,欺身湊到對方耳邊,“順道放他把邊境的布防送出去?”
微熱的氣息引得脖子一縮,布林結讷着別過了臉依然很是不服,“那現在呢?奎克已經死了,為什麽還不替奧爾頓正名?”
“正名?”莫裏桑嗤笑一聲,漸漸的坐直了身,松開雙手的壓制,“你的意思是,我們要大張旗鼓的宣傳帝國的滲透。好讓對方站在道德的制高點,指責聯邦毫無誠意,順勢打輿論牌,撕毀好不容易得來的和平條約?”
雙手緩緩成拳,重獲自由的布林只安靜的趴在床上,緊咬下唇沉默不語。
“在國家利益面前,個人得失不值一提。”莫裏桑坐在床邊,慢條斯理的整理着衣服,“隐藏在軍方高層的間諜,對鎮守邊境的部隊會産生多大的影響,或許你比我更清楚。既然奧爾頓決定以身做餌,那于公于私,我能做的就是信任并全力支持。”
慢慢穿戴上白手套,莫裏桑一絲不茍的撫平表面的褶皺,下垂的眼睑斂去了大半的情緒。
“倘若對換身份,相信他也會這樣做。”
“哈,麻煩閣下就別惡心我了。”冷冷哼笑一聲,布林慵懶的拭去臉頰的血水,“誠如您所說的,我也有幸當過幾天您的下屬,那些遞進的情緒就省省吧。”
不理會對方的冷嘲熱諷,莫裏桑從貼身口袋中掏出了一個信封放在枕邊。
“這是目标。”
雪白的紙信封讓布林略感訝異,但他并未多言,只默默的開啓了信封。
信封裏面只有一份手寫的資料,還附有一張半身相。
照片上的男子有着精致絕美的面容,可表情卻如鋼鐵般冰冷,尤其是那雙銀色的瞳眸,反射着無機質的金屬冷光。他身穿軍服筆直的站在鏡頭前,然而背景卻是一面帝國的國旗。
看着照片上俊美的男子,布林挑了挑眉,“我以為那些破銅爛鐵的審美不會這麽娘炮。”
莫裏桑好心的提醒道,“被他的外貌迷惑的人,下場都很慘。”
聞言,布林冷冷的睨了對方一眼,“也是,畢竟人渣通常長得人模狗樣。”
“到了那邊,自會有上峰跟你聯系,并保證你在初期能活下去。”莫裏桑站了起來,轉身看向男人,“但之後的任務,就要靠你自己去完成。”
布林不以為意的聳聳肩。
作為最為信任的心腹,親手做掉了軍中将領,這無疑是個非常好的投名狀。何況以自己的身手及孤兒的背景,他不相信對方不來跟自己聯系。
不過在此之前,他必須要解決吃飯的問題。
“明天執行槍決的兄弟技術不錯,不該打的地方絕不會傷及。”莫裏桑抛去了一枚打火機,又扯出一抹和煦的笑容,“當然了,該有的傷口一個也不會少。”
“那真是多謝了。”敏捷的接住火機,布林言不由衷的敷衍道。
指尖微微使勁,啪的一聲,金屬小孔竄出了淡藍的火苗。殷紅的火舌沿着幹燥的紙張快速蔓延,稀疏的白煙冉冉飄散。
忽明忽暗的火光,映照着布林冷硬的臉。
在信息發達的現在,人們多用電子設備進行交流溝通。盡管可忽略地域以及時間的差異,可電波始終更容易被有心之人截獲。
相比之下,紙書的截獲難度大,且銷毀容易。為保證信息的安全,但凡是極密級別的任務,軍方通常會使用這種最原始的交流方式。
不過這也意味着,執行者的身份将永遠是個秘密。
不一會兒,信紙燃成一小面煙灰,輕輕一撚便無影無蹤。
兩人看着紙灰默默無言。
一時間,房內安靜得可怕。
斂去眼底的思緒,莫裏桑率先打破了沉默,“要準備止痛藥嗎?”
“還不如給我酒。”輕佻的扯扯嘴角,布林撿起了紗布重新敷在傷口上。
“7062年份的Fn-Scar。”莫裏桑當即報了酒名,“外加一條SbMG卷煙。”
“統領特供?”布林包紮的手一頓,頗感意外的打量着對方,“沒想到還挺有人性的。”
莫裏桑抿唇一笑,“還有其他需要嗎?”
然而布林并未回話,只專心處理着患處,莫裏桑也不催促,只靜靜在一旁等待。
待繃帶重新固定好,布林才背靠牆壁屈腿而坐。他半垂眼睑盯着地板,又伸手隔着紗布摩挲着傷口,輕微的鈍痛刺激着面部神經,整張臉又麻又癢。
良久,他平靜的啓唇。
“兇手是誰?”
瞬間,莫裏桑勾起一抹優雅的淡笑,“沒有的話,我就不打擾閣下休息了,畢竟明天會很忙的。”
不再理會男人的反應,他轉身便往房門走去,可手剛摸上門板,莫裏桑又頓住了腳步。他沉吟片刻,稍稍偏過了頭。
“再見,如果有機會的話。”
一聲令下,鐵門應聲而開,莫裏桑頭也不回的邁步離開了囚房。
獨留在房內的布林定定的望看着門板,過了好久,才雙目緊閉把頭用力抵住牆壁。
倏地,他輕輕一笑。
“再見……嗎?”
*****
門外,莫裏桑筆直的站在門前并未遠去,只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滴滴滴——
短促的提示音自光腦傳來,他低眉看清發信的名字時,眼神微微有些波動,但很快又斂去了所有的表情。
良久,莫裏桑神情凝重的朝門內,敬了一個标準的軍禮。
專車早已在大門等候多時,莫裏桑進入車廂開啓了反偵測裝置,這才點開通訊,一張剛毅的俊臉冒了出來。
下一刻,莫裏桑露出完美的笑靥。
“沙北。”
作者有話要說:
完結啦~~~~~~撒花!
當受害者變成了加害者……戰争不是一個好東西。
灑家的心願是世界和平(認真)。
這次的小短篇嘗試了新的敘事方式,對自己也算是一種小挑戰吧……_(:з」∠)_
接下來要開始新文文啦!!如無意外,應該是古代背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