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沙北醒來的第一眼,就看見奧爾頓擔憂的臉,和雪白的天花板。
這是……什麽地方?
剛想擡手,沙北驚覺身體完全不受控,緊接着,身體各處傳來了嘎吱作響的金屬摩擦聲。
他眼睑微動,茫然的看向愛人,只見奧爾頓正拿着床頭的通訊設備焦急大吼着,原本無鑄的臉頰布滿了烏青的傷。
嗫嚅着唇瓣發不出半個音節,沙北只覺視野蒙上了一片雪花,昏昏沉沉的失去了意識。
在夢中,他隐約聽見了零星的對話,聲音若隐若現忽遠忽近。
待休眠了整整一周的沙北再次清醒時,卻只見到一臉疲憊的歐庫斯坐在旁邊。
從對方斷斷續續的敘述中,沙北得知了當天的情況。
那天在游樂場跟随的游客中,混進了帝國的刺客,他們趁兩人搭乘天空之眼的時候,策劃了一場暗殺行動。
是沙北拼死為奧爾頓擋下了致命的襲擊,才為奧爾頓的反殺争取了時間,然而他也因此身負重傷。後來經過歐庫斯的全力搶救,才保全了下來。
對于這場震驚聯邦的暗殺,沙北并沒有太多印象。而且兇案發生之後,奧爾頓當即把沙北秘密轉移,所以并沒有多少人注意到,當天被襲的主角還有一人。
确定身體并無大礙後,沙北很快就被奧爾頓接了回家。原以為日子會複歸如初,卻不想當天晚飯的時候,他們就察覺了異樣。
剛剛還有說有笑的沙北,突然神情痛苦的抱頭□□,而就在焦急的奧爾頓正欲聯系歐庫斯的時候,沙北又驀地恢複了神智。
“感覺如何?”奧爾頓把人扶到沙發上仔細檢查,生怕出了什麽狀況。
“沒事。”沙北愣了半天,報以安撫的微笑。可還沒等對方放下心,他就一臉茫然的環顧四周,“嗯……我們剛剛是在吃飯嗎?”
沙北已經記不太清奧爾頓當下的表情,他只感覺到自己的手被對方攥得發白,就跟對方的臉色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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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奧爾頓就帶着沙北再次找上了歐庫斯。
經過了一系列繁複的檢查,歐庫斯拿着厚厚的檢查報告,一臉愁容的看着兩人,“從數據上看體的各項功能數據正常,裝置性能完好,機械系統結構完好,元件也沒有出現老化和損壞……”
耐心的聽對方逐一分析,奧爾頓背着手神情凜然。
沙北看不見歐庫斯的動作,只感覺對方在自己的頭頂插滿了數據線,他略感不安的動了動身體,“那我是有什麽毛病?”
“你沒有毛病。”歐庫斯無奈的嘆了口氣,“是記憶體有毛病了。”
雖然沙北的核心機組并沒有受到致命的損壞,但磁電波的輻射還是對其他信息處理器內部造成了影響。根據歐庫斯的推測,應該是記憶體遭受了破壞,才導致這種間接性信息丢失的狀況發生。
記憶體……損壞了?
沙北完全懵住了。
作為仿生人,他比誰都清楚記憶體受損意味着什麽。若是比照人類來說,這就是相當于得了神經病,還是無法治愈的那種。
回想起過去曾見過的記憶體有缺陷的仿生人,沙北忍不住渾身發寒。
相比起尚未回神的沙北,奧爾頓就顯得冷靜多了,“能修複嗎?”
歐庫斯搖了搖頭,見兩人情緒低落,又笑着寬慰道:“不過萬幸的是,沙北的情況并不嚴重,回檔的時間很短暫,只是生活上可能有些不便。”
然而溫和的安慰已無法到達沙北的耳中,他滿腦子都是自己記憶體受損的消息,就連奧爾頓把他帶了回家,也沒什麽反應。
渾渾噩噩的過了一段時間,在奧爾頓的悉心照料下,沙北才慢慢從這巨大的打擊中走了出來,接受了這個現實。
*****
“不就是忘性大一點嘛,也沒啥大不了的。”布林叼着棒棒糖如此說道,“還不是一樣該吃吃該喝喝,沒有煩惱,多好。”
沙北點了點頭,在光腦上點點畫畫。
“你在幹嘛?”布林忍不住探頭過去看。
“做備忘錄。”沙北頭也沒擡,完了把光腦遞了過去,“你把資料也填填。”
“個死沒良心的,居然連我都給忘了。”一臉幽怨的接過了筆,布林嘟嘟囔囔的查看選項,“姓名,性別,職業,關系,性別偏好……性別偏好?!”
拔高的音量引來了旁人的注意,布林在對方的瞪視下瞬間閉了嘴。
“安靜,讓你填就填。”沙北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眼角掃了眼附近安靜看書的人,“我說你要約就随便找個咖啡廳,幹嘛要來圖書館?是擔心別人聽不見你說話?”
“矮油!你以為我願意?”布林不滿的撇撇嘴,“咖啡廳這種人流複雜的地方,哪裏比得上要刷卡的圖書館?要再來一出暗殺的戲碼,我是幫你擋敵人的子彈,還是回去吃止啼臉的子彈?”
沙北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你們最近很清閑?”
“哪裏清閑哦!”布林頓時垮下了臉,“止啼臉天天跟那個笑面虎打得火熱,搞得咱做小的也不得安生。”
一說起工作,布林又開始喋喋不休。不過這次從對自己長官的不滿,轉移到了別人長官身上。
按照布林過人的實力和讓人退避三舍的口才,能讓他覺得頭疼的角色極少,可他最近卻着實吃了不少癟。
“而且最近的內鬼……”
“什麽?”
“……沒事。”
看着對方無精打采的模樣,沙北不禁對其口中的“笑面虎”提起了興趣。
“我警告你,你可別打什麽歪主意。”見男人眼底灼灼發亮,布林嚴正警告,“別看他柔柔弱弱的樣子,那家夥可真不是好惹的。那演技啊……啧啧啧,真是影帝的級別!”
“你們軍隊的事,我能打什麽歪主意?”沙北不由得失笑,微微垂下眼睑,“本來我認識的人就那麽幾個,現在都忘得差不多了。”
“怕啥,你這不還認識我嘛!”布林用力捶了捶對方的肩膀,“你的那些小喽啰,本大爺一個頂十個!”
看着對方臭屁的模樣,沙北嘴角微翹。
“再說了,你現在可是我的重點關注目标,若是你少了根毛,止啼臉非整死我不可。”把光腦抛了回去,布林把糖果咬的咔滋作響,“不過有一點我還是想不通。”
“什麽?”沙北逐條核對,完了在後頭加上了個備注——奧爾頓的下屬。
“你說失憶就失憶嘛,為啥就只記住了止啼臉呢?”布林摸摸下巴,“你居然連我都記不住,這也太湊巧了吧?”
聞言,沙北筆下一頓,“檢查報告說了,我這記憶體損壞的并不嚴重,不會有太大的影響。而且奧爾頓是我朝夕相對的人,能記住他并不奇怪。”
“得了吧,這狗糧熏得我都犯惡心。”布林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忽的,一條信息毫無預警的彈了出來。
送他回來。
光看這不可一世的語氣,布林腳指頭想想都曉得是誰發來的。他們從出門到現在還沒過兩個小時,這家夥就按捺不住了?
可還沒等他吐槽,對面的光腦響起了一條語音信息。
【帶傘了沒?聽說晚點會下雨。】
一如主人般淡漠的語氣,卻讓沙北心頭泛起暖意。他狀似不意的掃了對面一眼,果然看見了布林激憤欲吐的表情,他輕輕嗓子,“待會兒還有什麽事沒?”
“毫不知情”的布林笑得咬牙切齒,“沒有。”
沙北點點頭,剛想回複,不想又彈出一條語音信息。
【今晚想吃什麽?】
終是受不了空氣中彌漫的酸腐味,布林騰的站了起來,丢下一句“我去提車”,便一臉郁憤的離開了。
這動靜又招來了不少白眼,沙北赧然的摸摸鼻子。看了看光腦屏幕上的文字,他微微勾起嘴角。
或許是出于自責,自打出事以來,奧爾頓對他的關心是愈發的無微不至。雖然以前感情也很穩定,但他總覺得兩人間有段看不見的隔閡。
不過最近一段時間,這種情況有所改善。有時奧爾頓在工作上遇到了什麽困難或是苦處,都開始願意與他分享。
盡管幫不上忙,可能與愛人分擔煩惱,沙北覺得很開心。
滴!——
【你還走不走?!】
憤怒的男聲在安靜的閱覽室中回蕩,沙北頂着周遭抱怨的目光,匆匆離開了圖書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