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稱職戀人

第4章

最害怕的事下一秒就發生在眼前。

陳筱原本還惴惴不安，驀地那些緊張堂皇就全都不見。

她緊了緊手中死沉的塑料袋，打起精神。

慫有什麽用。難道她慫了，蔣瑾就會大發善心回車上去嗎？

這時候她只能硬着頭皮上。

陳筱賭。賭蔣瑾會裝作不認識她。

一個天上一個地上，雲泥之別，蔣瑾何必纡尊降貴來認識她。

幾乎是蔣瑾一下車秦書涵就注意到了，她主動迎上去，嘴角的笑溫柔。

溫柔小意的模樣很乖巧，格外讨人喜歡。

比她性感，還比她會來事。陳筱又一次覺得蔣瑾移情別戀是理所當然的事。

兩人并肩走近，氣場很合。

蔣瑾在外一貫是漠然的，很少能有人或事物引起她的注意。秦書涵也是這樣，不過她只在面對她們時隐隐透出淩駕于人的高傲感，這高傲在蔣瑾面前，便盡數化作了繞指柔情。

蔣瑾是喜歡這樣的吧。陳筱想。

蔣瑾曾經有問過她是不是對每個人都那麽好，陳筱答是。現在想來，哪怕在這種事上，蔣瑾也是想要得天獨厚獨一份的吧。

可惜她過去總是揣摩不透她的想法。

陳筱低下頭，不再看了。

失敗者看成功者，總是帶着情緒的。她不想再受蔣瑾的影響。

“幫我代課的美女也叫蔣瑾呢，是不是很巧？”

“嗯？”

兩人說着話走近了。

應趨利避害的原則，陳筱往鄭曉京那兒走了一步，略掩在她身後，暗示自己并不是孤立無援。

她這才擡起頭，對上蔣瑾的視線，心漏跳了一拍。

無波無瀾，全無起伏。

原來，蔣瑾已經可以用這種眼神看她了。平靜，漠然。

陳筱暗嘆物是人非，又感慨或許這樣最好，輕松之餘也揚起嘴角：“怎麽，她也叫蔣瑾麽？”

話落，一道冰冷的眼神似有若無落到她身上，陳筱權當沒看見，眼睛眨也不眨，等着秦書涵的回話。

她又不欠她的，她慫個屁。

“是啊，好巧呢。”秦書涵走上前。她沖陳筱笑過後，還回頭征詢蔣瑾的意見。

蔣瑾嘴角輕勾，算是回應。

陳筱有一瞬間的愣神。

蔣瑾笑了，還笑得那樣溫柔。許是心底不慎打翻了五味瓶，霎時間百感交集。

“對了，你怎麽下來了？”秦書涵小聲問蔣瑾。

“你手機沒拿。”

“啊。”秦書涵懊惱一笑，嬌憨可愛。

兩人間的互動也是愛意滿滿的。

蔣瑾既然已經忘記她了，陳筱便覺得她也不能總揪着過去那點事不放。

畢竟人總要向前看，沒有誰是能在回憶裏過日子的。

秦書涵不知何時走到她倆面前來，那睥睨一切的高傲又浮于眼底：“本來還想一起吃個飯的，可臨時又有點事……那美女，這學期的課就拜托你啦。”

她轉身從蔣瑾手裏取過手機，沖陳筱道：“如果沒問題的話，你把支付寶給我，我先把押金轉給你。”

陳筱遲遲沒動。

随便想都知道，秦書涵找一學期的代課是為了空出時間陪蔣瑾。她陪蔣瑾，而她替她上課。

陳筱倒不是介意這個，只是當着蔣瑾的面收這個錢，很諷刺。

她是窮瘋了嗎？

勒在手心的塑料袋沉得發慌。

陳筱覺得她情願用劣質洗發水和護發素，甚至把頭發剪掉，也不想收下這筆錢。

“我突然想到，我好像沒那麽多時間。”陳筱的聲音發澀，歉疚低頭：“抱歉。”

“啊？”秦書涵明顯一怔，有些着急：“是不是錢的問題？美女，我可以付全款。另外，你偶爾沒時間的話，不去上課也行。”

陳筱倒吸口氣，很抱歉；“不好意思。”

鄭曉京覺得她态度轉得突然，有些擔心，拽了拽她的手心，小聲發問：“小姐姐怎麽啦？”

兩人靠得很近，陳筱頭一偏就正對她的耳朵，歉意更濃：“突然不想做了。對不起，麻煩你了。”

“哎呀，沒事的。”鄭曉京非但不生氣，還反過來安慰她。

“那好吧。”秦書涵妥協道，轉頭沖蔣瑾道：“我們走吧。”

鄭曉京忙将奶茶遞上去，有賠禮道歉的意思：“讓你白跑一趟了，這是小姐姐給我買的奶茶，給你喝好了。”

“不用了，你自己喝吧。”秦書涵連腳步都沒停。

鄭曉京轉身尴尬沖陳筱吐舌，莫名的，陳筱心底暈起暖意。

她停在原地朝她笑了笑。

校門口暖黃的路燈亮起，盡數灑在她身上，如同披上一層霞色光芒。

“都說了我派人和你們老師打聲招呼就好，你非要搞這麽麻煩。”

“我不想什麽事都麻煩你嘛。”

那兩人的聲音漸遠，陳筱已經沒心思去揣摩她們感情有多好，換了只手提東西，沖鄭曉京道：“走吧，我請你吃飯。”

“啊？還是我請你吧。”鄭曉京面色發窘，一副為她着想的模樣。

“走啦。”陳筱無奈笑了：“我哪有那麽窮。”

****

吃得太飽，又陪着鄭曉京繞着A大的操場走了好幾圈，陳筱晚上睡得很香，一睜眼就是上午十點了。

陳筱從涼席上爬起來，手捶着有些酸疼的小腰，唾棄幾遍自己好懶後，将手機開機，拿着睡衣去浴室洗澡。

這是她住在這兒才養成的習慣。

天氣太熱了，就算睡前洗過一次澡，一覺醒來還是一身汗。為了不再長痱子，陳筱一天能洗好幾個澡。

擦着洗澡時不小心弄濕的頭發，陳筱從浴室走出來。

拿電熱水壺接好自來水，插上插頭，擺好水杯和泡面，這才拿起手機。

幾十條未讀消息有些吓到她。

陳筱點開一看，全是那天一起當觀衆托時認識的女生。其中，鄭曉京發的消息最多。

【小姐姐，你火啦！】

【圖片】【圖片】

【我的媽，易知華還手滑給你點贊啦，天吶！】

【他肯定也覺得你好看！】

【鏈接】

陳筱一條條看下來，捋清了事實經過。

上次當托的那檔綜藝節目昨晚上播出了，大概有人覺得她好看，便把照片發到網上。誰知照片被營銷號看到，将幾張照片湊成九宮格，又宣傳了一波。

更湊巧的，這條推送還被易知華手滑點贊了。

陳筱腦子有點亂，也不知道該怎麽回她，幾行字敲了又删删了又敲，始終沒有發出去。

恰在這時電熱壺将水燒開了，陳筱拔了插頭，先倒滿水杯，這才開始泡面。

小風扇已經對着杯口吹了一陣，杯身還是滾燙，陳筱有些口渴，糾結幾秒後端着杯子小抿了口。

滾熱的水燙得她直接嘶了聲。

陳筱深深吐了口氣，着手掀開泡面蓋子，手機響起來。

是易知華。

陳筱拿叉子戳了戳面，沒由來的心煩，忍了幾秒，還是摁下了接通鍵。

她順手摁了免提，将手機放在一旁，開始吃面。

“陳筱。”

“嗯。”

那端沉寂幾秒。“我好像做錯事了……”

“……”這麽直接？

“沒事。”陳筱吸溜了一口面。

她也說不清她是什麽想法。

她想拍戲，但現在想拍戲就得有名氣，易知華給了她名氣，按理說她該高興才是……

可這名氣是挂着蔣瑾的名字沾着易知華的光一起得來的，陳筱有點高興不起來。

“網上已經有人扒出我們倆曾經一起拍過戲……這件事，你怎麽想的。”易知華決定按陳筱的想法來辦。

陳筱頓時連吃面的心情都沒了，她深深吐了口氣，想遷怒于他，又覺得自己沒資格。

怪得了誰。是她自己要去當托的。

她才開始覺得這樣的生活也挺好，就給她攪成了一團糟。

陳筱想挂電話，可易知華還在說：“如果你想拍戲的話，我覺得這是個不錯的機會，可以抓住。”

“要是不想的話，我可以花點錢将這件事壓下來……”

門上傳來敲門聲，陳筱不想繼續聽他講，有些急切答道：“有人來敲門了。”

“啊？”

陳筱沒等他回答，抓着手機起身開門，迫不及待挂了電話。

門外站着另一名債主。

陳筱不由得往後退了退。

蔣瑾的表情，确實像是來讨債的。

陳筱纖弱的後背抵着門框，有些疼，她擡頭直視她的眼睛：“有事嗎？”

“沒事我會來嗎？”

也是。

陳筱扯開嘴角諷笑了下，轉過身：“不嫌棄的話，就進來說吧。”

“噢。不用換鞋，直接踩進來就是了。”陳筱不想沖她解釋她沒有多餘的拖鞋這件事。

将手機扣在茶幾上，她坐回涼席，盤着腿沖她道。

蔣瑾似乎連眼神都不願意落在她這地方，仿佛多看一眼會髒了她高貴的眼，徑直朝她看過來。

“你搞什麽？”質問的語氣。

陳筱平靜回望。

陽光從那扇破舊的窗打進來，稀疏落在她身上，空氣中的細小顆粒繞着蔣瑾整個人打轉。

陳筱突然覺得，蔣瑾有資格問出這句話。

她穿着米色的絲質上衣，灰色長褲，衣服高級的質感，以及她與生俱來的氣場都與這地方格格不入。

而她，一身随便淘來的棉質睡衣，席地坐着涼席，吃着泡面，懶亂着頭發，等着一杯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涼的開水，俨然就是這地方的主人。

滑稽的是，兩個月前，兩人還躺在同一張床上做.愛。

陳筱突然有些抱歉：“惡心到你了，不好意思。”

這大概就是咽下一顆酒心巧克力後，被告知酒心巧克力裏夾了屎的感覺吧。

蔣瑾一時語塞。

她眼睛從她執着的眉眼間掠過：“你離開我……”

“哈啾——”

房間內突然響起不屬于兩人的噴嚏聲，陳筱遲疑兩秒後看向手機，電話竟然沒挂。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那端傳來易知華致歉的聲音，陳筱心煩意亂挂了電話，看向蔣瑾。

“嗯？”

“沒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蔣老板：心痛到沒法fu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