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揭開蓋子,爆椒牛肉面的香氣立馬盈滿這間不大的破舊公寓。
陳筱放下手機,拿塑料叉子在泡面裏随意攪拌了幾下,等脫水的蔬菜徹底浸入湯裏,陳筱抓着垂散的長發低頭猛吸溜了一口面。
面還很燙。
公寓內沒有空調,只有一把巴掌大的小風扇對着頭吱呀吱呀地轉着,空間狹小的室內比室外溫度還要高。悶熱無比。
雙重熱沖擊下,陳筱竟無端生出一股子爽意。
還能吃泡面就好。陳筱想着,又低頭吸溜了一大口方便面。
距離見到蔣瑾,已經過去兩天了。
尋常的兩天裏,她卻又有了一次失敗的試鏡經歷。
陳筱咀嚼着方便面殘渣,叉子在面湯裏使勁戳了幾下,略有不忿。
她覺得,她大小也算是個演員吧,怎麽就連一個群衆演員的工作都接不到呢。
陳筱是演過戲的。
呆在蔣瑾身邊這三年,陳筱唯一堅持下來的能算得上是愛好的東西,那就只有演戲了。
蔣瑾這人性格相當霸道,其實不太喜歡她出去抛頭露面,但那時候陳筱在她身邊也是有話語權的。
好說歹說,終于将蔣瑾給說動了。
于是,陳筱帶資進組,和當紅小生易知華拍了一部青春偶像劇《甜如蜜》。
正是宣傳期,陳筱犧牲色相又換來一次上綜藝的機會。誰知一時不慎,被易知華親手喂了顆葡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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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筱當時想死的心都有。
拍戲的時候就已經盡量将所有親密舉動減到最小,能牽手絕不擁抱,能擁抱絕不親吻,誰知還是……
易知華往她嘴裏喂葡萄,蔣瑾便往她下面喂葡萄。
想起那天肌膚上被她吮出的似血的紅痕,陳筱低頭望了望鎖骨,食指戳了戳,下意識嘶了聲。
其實早就不疼了。
兩個月過去,再深的痕跡也會消退。就像三年過去,蔣瑾的枕邊照樣能換人。
快速吸溜完剩下的面,陳筱将面湯倒進衛生間,伴着廁所的沖水聲,客廳的手機響了起來。
陳筱一愣,遲疑走了過去。
是易知華。
陳筱将泡面桶扔進垃圾桶,到廚房洗幹淨手,見電話還沒挂,猶豫了幾秒還是接了。
“喂。”
“陳筱。”
兩人說不上熟,聽易知華這樣暧昧叫她名字,陳筱其實挺尴尬的。
她悶悶應了聲:“嗯,有事嗎?”
“我最近聽助理說你一直在找拍戲的機會……是出什麽事了嗎?”
陳筱鼓了鼓腮:“沒事。”
“我這邊有幾位認識的導演,如果可以的話,我可以向他們引薦……”
“不用了,謝謝。”
“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想幫你。”易知華無奈了聲。
室內安靜下來。
巴掌大的電風扇吱呀吱呀轉得格外刺耳。陳筱嫌吵,又怕讓易知華察覺她如今窮到了這地步,自尊心作祟,她伸手關掉了。
她放緩了語調:“我不想再連累你了。”
曾在媒體大力宣傳會在6月15日于多家電視臺開播的青春劇《甜如蜜》,一夜之間消失了。
就連錄好的綜藝,也恍若不存在般。
6月13日,陳筱主動離開蔣瑾的日子。
陳筱知道蔣瑾的本事,卻也不知道能有這麽大。或許這三年,她真的不合格。她都不夠了解她。
《甜如蜜》被禁了,原因是‘與當前社會的主基調不符’。
劇組所有人近一年的努力和汗水,就這樣付諸東流。連蔣瑾投進去的錢,也統統打了水漂。連個響都聽不見。
陳筱對此沒有任何異議。她也不能有異議。
她甚至覺得,她是整件事最大的受益者了。
幸好電視劇沒播,她便還能以普通人的身份住在這間破舊的小公寓裏,還能頹唐的在大街上游蕩。要真成了明星,她這處境,肯定沒安生日子過了。
“哪有什麽連累不連累的,電視劇被禁這不是很正常的事嘛。”易知華安慰的話,就連陳筱聽來也覺得違心。
陳筱沉默。
“行吧,我不幫你。”易知華最終妥協,道:“以後有什麽我能幫得上忙的,你別客氣。”
“謝謝。”陳筱挂了電話。
拎起裝着泡面桶的垃圾袋下樓,陳筱怔怔想着,她以為在蔣瑾身邊的她已經與世隔絕,原來還是交到了朋友的嗎?
夏季暑熱,連吹來的風都是滾燙的,陳筱扔了垃圾,飛快回到那間不比室外涼快多少的小公寓。
扭開吱呀吱呀的小風扇,陳筱感覺到涼意,舒心笑了。
躺在客廳席地鋪好的涼席上,陳筱翹着二郎腿,有一搭沒一搭地晃悠着,仰面玩着手機。
卧室又悶又熱。
陳筱頂着燥熱在卧室床上輾轉反側睡了一星期,背後起了一身又一身的痱子。
她皮膚向來嬌嫩,又被那人養得那樣好,平時哪怕輕吮都會留下痕跡,自是抵抗不了這滾滾而來的熱意。
後來陳筱也學聰明了。
她把涼席鋪到客廳的地上,晚上開着窗,這才勉強能睡幾個好覺。
手機叮咚兩聲,陳筱定睛一看,不知是什麽時候加的人給她發了工作邀請。
【觀衆托,做不做?】
【是什麽?】陳筱瞬間激動了。
【我們提供門票,你坐在觀衆席上,鏡頭來的時候給點反應就行了。】
這麽輕松?
陳筱激動了。【做!工資怎麽算?】
問完陳筱便羞澀地丢開手機,咧着嘴沖泛黃的燈光發愣。她現在好像真的有點俗氣哦。
【發張自拍來看看。】
陳筱抓起手機,有些猶疑了。
那頭像是有所察覺,給她解釋:【這份工作也是看顏值的,我們只招漂亮觀衆。】
陳筱瞬間明白了,既然是要出鏡,電視機前的觀衆肯定也更想看美女的。
陳筱打開攝像頭,對着鏡頭甜甜笑了一下。
總共拍了幾張,陳筱挑了一張最好看的發過去。她對她的長相還是挺自信的。
【八百塊,OK?】
【可以。】陳筱還附帶了個‘鞠躬握手’的表情包。
【明天下午兩點,廣貿大廈集合。到了微我。】
【表現好的話,下次還找你。】
眼下陳筱別提有多高興,立馬回了好。
掐滅手機前,手機又叮咚了聲。陳筱點開一看,有些哭笑不得。
【下回別P這麽厲害了。】
她明明沒P圖。
****
等客廳的昏黃燈光滅了,隐在公寓樓附近的一輛黑色轎車才終于有了動靜。
他在打電話:“蔣總,陳小姐睡覺了。”
不等那邊回複,他便如往常般彙報起了工作。
“翻垃圾桶得知,陳小姐中午吃的是紅燒牛肉面,晚上是爆椒牛肉面,都沒加香腸。”
“大概在早上九點到十點之間起的床,一天都沒出門。”
“噢,除了倒垃圾。”那人懊惱補充。
那端總算有了動靜,一聲極不耐煩的‘嗯’。
保镖小哥心肝一顫,抓手機的手有些顫顫嗦嗦,大腦頓時空白,一時忘了他要彙報什麽。
盯着那扇幽暗的窗幾秒,他又道:“陳小姐今天還是開窗睡的覺,應該是睡在客廳。”
蔣瑾聲音很沉,似乎藏着怒氣:“我是讓你去看她怎麽睡覺的嗎!”
保镖小哥一哆嗦,手機咣當一聲砸腿上了,他快速撿起,重新放到耳邊,一本正經解釋:“陳小姐拉了窗簾,我什麽都看不見。”
蔣瑾似是笑了:“看來很可惜啊?”
“……”他該說什麽。
求生欲已經突破天際的保镖小哥茫然抓抓後腦,思考這一秒挂斷電話的可能性。
許是上天垂憐,蔣瑾先一步挂了電話。
保镖小哥吐出一口長氣,失去依靠般跌靠在後座。被冷汗浸濕的襯衫貼着皮質座椅,冰得他一激靈又坐了回去。
****
正午陽光很烈,日頭煞白。
陳筱轉了兩趟公交車,一路輾轉終于到了廣貿大廈門前。
進門就是冰涼的另一個世界,陳筱猶疑了下,還是在室外給那人發消息。
【我到了。】
一點四十,她沒遲到。
等了五分鐘那人才發來消息。【知道了,一樓小會議室等。】
得了這句話,陳筱才邁開步子往裏走。
冷熱交替,她手臂頓時泛起了點點的小疙瘩,陳筱不自在搔搔手臂,找到前臺詢問小會議室的位置。
被人領着進門,室內還有幾名學生摸樣的女孩子。
她一進去,瞬間安靜了。
陳筱有些窘迫,謝過了領她進門的前臺小姐,坐在離她最近的一個小姑娘身邊。
她從包裏掏出紙巾,對着小鏡子開始擦臉上和頸項的汗。
那女生很自來熟,拖着凳子離她近了些:“你也是來當托的嗎?”
陳筱動作一頓,尴尬笑着點頭。
“哇。你長得好漂亮。”
陳筱抿唇回望:“謝謝,你也很漂亮。”
她這一說話,其他幾人也活躍了,對面紮着丸子頭的小姑娘好奇問她:“你是哪個學校的啊?”
見陳筱遲遲不語,以為她是顧忌什麽,又簡單介紹了情況:“她們倆是A大的,我是B大的,你呢。”
陳筱咬了咬唇,舌尖嘗到口紅的味道又懊惱的松開,吸了口氣:“我畢業了。”
“啊?”旁邊的女孩子很驚訝:“你看起來明明比我還要小。”
太久沒和年輕女孩子交流,還是一夥,陳筱又有點想咬唇了,幸好這時門從外面推開。
一戴着黑框眼鏡的男子走了進來。
他穿着淺藍色的襯衫,頭發理得很利落,身前挂着工作牌,随意掃了眼在座的衆人,拿着本子開始點名。
“鄭曉京。”“到。”他将門票遞給陳筱身邊的女孩子。
“羅可。”“到。”
“……”
陳筱焦灼等待着‘陳筱’這名字的響起,有種在大學課堂被老師點到的緊張感,倏地一聲,她吓出冷汗。
“蔣瑾。”
陳筱眼睛一凝,僵得幾乎不能動彈,她木頭人似的扭頭去看門口,餘光卻瞥見戴工作牌的人已經走到她跟前。
“這不就是你嘛,怎麽不應?”工作人員嘀咕着。
他遞來的手機上赫然就是昨晚發的自拍,陳筱怔怔接過門票,低垂着頭。
她怎麽會是蔣瑾呢。
陳筱指尖把玩着門票,眼尖瞥見門票背面還藏着字,她翻過去,上頭赫然龍飛鳳舞寫着‘蔣瑾’二字。
陳筱看得又是一哆嗦。
鄭曉京湊到她身邊來,嘟囔:“原來你叫蔣瑾啊?”
“……啊。”陳筱硬着頭皮應了。
她滿腦袋都是問號。她什麽時候成蔣瑾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中午紅燒晚上爆椒,蔣老板要氣死了哈哈哈哈
我今天早上張嘴啃面包的時候把嘴角給張破了。:)看來不是每個人都能像王思聰那樣吃熱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