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井(八)
這麽說着,秦長生卻打蛇追棒上,站在櫃臺前面,一副很感興趣的模樣似得,接着黑臉姑娘抛出的話題:“可以啊,我們來這裏,就是準備在山上歇兩天。這一路上上來,也沒見到多少旅店,不過我們喜歡新鮮的東西,住店嘛,肯定也是要的。但是這一路走上來,除了個觀景臺,不知道,這個稷山到底還有其他什麽好玩的地方。”
那黑臉姑娘頓時立刻興高采烈的點頭:“我知道啊!”
繼而滔滔不絕的講了起來。
秦長生站在櫃臺前,半倚在櫃臺上,面帶微笑的聽着黑臉姑娘的大力推銷,包括什麽店裏面的特産野豬肉,還有風幹肉幹,以及一些聽都沒有聽說過的奇奇怪怪的藥草,還有什麽野人寨,山棧路,都是些被人提起過的旅游景點。
秦長生聽了聽,實在沒聽出來什麽有用的地方,便适時地打斷了黑臉姑娘興致勃勃滔滔不絕的長篇大論,只問道:“哎,這麽說,之前山上不是說死過人嗎?那死人的地方是哪兒?”
黑臉姑娘的話像是被噎在了喉嚨裏,她臉上一僵,有些不悅,連四川方言土話都說了出來:“妹兒,你是來存心戲耍我的哈?”
念在剛剛入手的幾張粉色鈔票,黑臉姑娘壓着性子,耐心的說道:“我們這邊的習俗,死人的事情是不能講出來的,你這一張嘴,我們店裏會虧三年啊!”
秦長生笑了起來,她略微禮貌而小心的湊到那個黑臉姑娘的面前,小聲道:“就跟你打聽一下而已,那個事情玄乎,說是到現在別人都不知道案發的具體地方
!我們幾個啊,就喜歡湊熱鬧,雖然警察說是不知道案發的第一現場,但是嘛,姐姐你是山上的人,知道的肯定是比山下的人多了!”
黑臉姑娘眯眼看着秦長生,秦長生的嘴角噙着笑,從包裏又摸出幾張粉紅色鈔票,壓在手肘下,輕聲問道:“我們想知道的也不是那麽多。老板你的店開在這個山上,野味獨特,鋪子又老,聽說那之前死了的學生也跟着她的朋友們來過你的店,這點,就算姐姐你陪我唠嗑的瓜子錢。姐姐不會連那幾個人都全給忘了吧?”
黑臉姑娘依舊眯着眼看着秦長生,她還真從櫃臺下面摸出一小碟瓜子,拿起一枚瓜子,用牙齒磕開,清脆得很。
過了半響,在和秦長生長久的對視中,黑臉姑娘笑了起來,她一掃之前熱情推銷笑容洋溢的表情,略帶些無奈的說道:“你出來幾年了?”
秦長生看着她,終于确認了她也是道上混的。
只不過混的不是她走的道。
秦長生看着她,心底長籲一口氣,道:“一年。”
黑臉姑娘嗯了一聲,伸了手,朝她散漫道:“我叫罄竹。”
秦長生心中一跳,罄竹,罄竹難書?那可是形容惡人卑劣的行徑無法用任何形式表達出的罪大惡極。
罄竹哼了一聲,似乎看出了秦長生所想,摸起手機笑眯眯道:“對啦,就是那個罄竹,罄竹難書的罄竹。”
她看了下手機,又朝秦長生好奇的說道:“你是怎麽發現我也是道上混的?”
秦長生擡頭指了指她背後的菜單,頗有些無奈的說道:“本來是沒發現的,但是再後來一看,你這個店裏的價格貴的離譜,但沒有一個人敢來挑釁,桌子凳子也都是完好無損的。萬物反常皆有妖。你敢把店開在這深山老林裏,又敢标這麽貴,還不怕被人端了,說明你這個店子背後有人,不然的話,老早就被人砸了。”
罄竹爽快的笑了起來,她瞄着手機,笑容爽利:“行,丫頭觀察力可以,說罷,你想問什麽?”
秦長生的目光無意間往旁邊瞟了過去。罄竹身後遞菜的窗臺前,剛剛收拾屋子的小夥子已經提了菜,走到了江中雪和徐靜的作為旁邊。
江中雪還是一副冷淡的樣子,看着那菜一盤接着一盤的遞了上來,沒有絲毫動作。反倒是徐靜,客氣的喊江中雪快吃,見她沒有反應,直接提了筷子狼吞虎咽。
秦長生回過頭去的時候,恰好江中雪的目光抛了過來。
秦長生被她的目光那麽一瞅,好似被冰雪洗過一次,渾身上下都發着涼。雖然不知道江中雪為什麽要拿這種冷冰冰的眼神瞅着自己,但秦長生想起早上的恩怨,頓時牙齒一錯,白眼一翻,傲慢的轉回頭,不再看她。
罄竹這邊和秦長生說這話,另一方面也在觀察着江中雪和徐靜。對于她們鷹眼來說,任何時候,任何地點,任何人,任何發生的事情都不能掉以輕心,任何材料都可以變成之後售賣的情報,只要有人開出價碼,她們就回費盡心思鑽盡漏洞來獲得與之相匹配的情報。
看到秦長生的時候,她還有些懷疑,但是再看到江中雪那張辨識度極高的臉之後,罄竹的眼底劃過一抹喜悅。果然,自己背後的東家知道了這次稷山事件的蹊跷,也因為與郁家的關聯,他們早早的就放出了自己這只鷹蹲守在稷山。
本來只是想着能解決掉稷山郁家這件事,但是沒想到這長線之後勾出來一條大魚。秦家的小女兒竟然真的和那傳說中的長生者出現在了稷山。
這條信息,今日裏發生的種種,絕對能賣出個大價錢..........罄竹面對着秦長生,眼底卻映出一片金澄澄的光芒,偏偏鷹眼生來就受過訓,盡管江中雪的目光已經像刀子一樣擲了過來,但是罄竹依舊還是微笑着,面不改色的和秦長生繼續着對話。
她有絕對的自信,江中雪從來沒有見過自己,她不會發覺自己是鷹眼,最多,覺得自己有些嫌疑罷了。
秦長生問完話,心裏将郁家托付的事情都給細想了一遍,大致想通了一些。罄竹笑意盈盈的望着她,秦長生這才想起要付錢,畢竟在鷹眼這裏,信息便是流通的現金,她的情報值得多少錢,自己就得付多少。
秦長生伸手進包裏,手指摩挲了一下,摸了差不多半厘米厚度的紙幣。
不過相對郁家給的酬勞,這些不過是九牛一毛。
罄竹望着她,眉梢眼角笑意禁不住快要溢出來。她看見秦長生把手伸進包裏,知道她是要付報酬,便連忙壓低聲音道:“你姓什麽?”
秦長生遲疑了一下,說道:“秦,秦國的秦。”
罄竹嗯了一聲,對她認真道:“這換取情報的錢,我會向你們秦家要的。”
秦長生看着她,有些不明就裏:“你怎麽知道我是哪一個秦家?”
聽到這句話,罄竹臉色一變,有些詫異道:“古蜀之地,從幾千年起就只有一個老秦家,你說是哪個老秦家?要是別的家族,還有共姓的人與之争鋒,但你們老秦家,風頭鼎盛,你都敢說出秦家的名號,還怕別人認不出你的家族嗎?”
秦長生眼皮跳了跳,她小聲自言自語道:“我們秦家有那麽出名嗎?我怎麽從來都不知道?”
罄竹看她好像真的不知道,又繼續問道:“難道這是你第一次遇見鷹眼?你不知道鷹眼從來都是向信報的家族拿取薪金嗎?”
秦長生點點頭,臉上一熱,有些囧的說道:“這還是我第一次單獨行動,以往都是我哥帶我。我以前,也沒見過真的鷹眼。”
罄竹頓時無語,秦長生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回頭看去,罄竹正在嗑瓜子,似乎再沒有注意這裏一眼。
江中雪筷子都沒有提,秦長生想和她說一說她剛剛聽到的情報,但是又想起早上再和她說一句話就要自掴耳光的誓言,咬咬牙還是忍住了。
吃過飯之後,徐靜明顯更加活潑了起來。連午覺都沒有睡的秦長生跟着徐靜繼續爬山。
秦長生除了想睡覺之外倒是沒有什麽感覺,但是她有些擔心剛剛一筷子都沒有動的江中雪。
沒想到江中雪這麽死傲嬌,剛剛那麽一桌菜,花了她四百七十九,結果江中雪一筷子沒動,她和徐靜又吃不完,這種天氣又不能打包,只有眼睜睜的看着它被店裏小夥子收走。
那什麽傳說中的野豬肉,吃起來還是一股激素豬肉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