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襲擊來得很快,我都不知道怎麽回事,突然的就來了。護衛拼死抵抗,小宣,我看到他挨了刀,他把我丢上一匹馬,要送出我。但我聽到他又吼一聲:馮九你幹什麽?就再沒聽到他說話。我就摔到在地,馬讓人捅死了。。。。。”
“那天雨好大,我時常的昏迷,但也會清醒,他們不知道。于是我知道,你的大舅兄,他在,他們并沒打算讓我活着,所以沒刻意瞞着。。。。我不怕死,但他們。。。。。。”他哇哇的大哭。哭得嗓子沙啞,痛徹心扉。
揪着他的衣服,開始是嚎啕大哭最後變成嗚咽,就如同曠野地暴雨中的小鳥,淋濕了毛,飛不回窩。
王爺就傻傻的抱着他,輕輕的撫着他。
他斷斷續續的說“那天,下了好大的雨,雷打的好大。他們喝酒喝多了,我那屋子進了水,我把椅子放在桌子上,從窗戶爬出來 ,右腿使不上勁兒,眼睛也看不清。院子裏都是水,沒有人。我扒着牆頭,從上面掉下來。外面是條漲滿了水的河,我跳了進去。我覺得那樣我就會死了,我想死。可是後來再醒來,就是就是在輛馬車上了。我看了看,不是那些人,放心了,然後又昏了。等到了他家,一個大夫給我清理傷口,割掉腐肉,用針縫,疼得我一次次的死過去。後來我算是清醒了,我不要活的,我害怕,這麽多年,都害怕。我不要活,我好痛,好累。那些人,他們好狠啊,我每天都是在受罪啊,哥哥,你不要傷心,只有死了,我才能解脫。哥哥,我要死了。你幫我帶兒子。”
他累極了,哭說完話,就暈了過去。
王爺輕輕把他放平,蓋好,走出來。
比起前幾天,他的憤怒,疑惑,心疼,滔天的恨意。
現在,他卻是平靜了許多。
老汪回來,問不問,都是那麽回事了。
接下來要辦的,是如何雪恥複仇。
中午藥煮好了,王爺輕輕把他喚醒,喂了他藥。問他想不想吃些什麽。
他搖搖頭。
這個時候一個護衛匆匆進來,在他耳邊說了幾句。
“你喝完藥,歇半個時辰,咱們吃午飯。別動,你要是不睡,我就把你兒子帶過來陪你一會兒。”
“把兒子帶過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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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去了前廳,有一個人焦急的在屋裏打着轉兒,正是老汪。
老汪一看幾個人擁着一個人進來,那氣勢,那穿着,吓得他心狂跳,不由一下子撲通跪下了。
“見過大人。。。。”
李遷說“你就是老汪?起來吧。我們爺,有些話要問你。”
汪小心的站在一邊兒“不知大人要問什麽。”
“汪奇。”
老汪愣了一下,“他?他不是病了嗎?”過了這麽多年,汪奇已經在他家生活了十多年了,他都已經忘記他了的過去。
他把他當成家人,兒子,孫子的爹了。
剛一回來,就有人來告訴他,汪奇病了,他匆匆趕來,心急如焚。
“你是怎麽撿到他的?凡是他的一切,都說說。“中間那位大人聲音低沉。
柳成羨說“我們了解到了一些事,現在,來問你。把知道的都說了,你救了汪奇一命,也算是給你自己積了造化。所以,不用害怕,慢慢說。但是,你也別瞎編,要是說假話,可別怪我們翻臉無情。”
老汪腦子蒙了一陣,才起起來,自家這個人,是有來源的,過了這麽多年,都忘記了“大人,您是他,是他。。。”
“家人!”中間那個人回答。
老汪手足無措的看了看他們,“他,他是我撿來的。。。他!”然後他突然站起來撲通一下又跪倒。
“大人,小人撿到他,從來都把他當自己家人對待,從沒對不起過他,現在他是小的女婿,又給汪家留了後,他就是小的家人啊!還有我的孫兒汪星,可別帶走他們啊!他們是小人的命啊。您就看在我曾經救過他,別讓我們分開。”一邊說一邊磕頭一邊哭。
王爺眉頭一皺就要發火。
李遷趕緊上前把他拉起來低聲說“你別胡說!他是我們爺的家人,你算什麽東西?想清楚該怎麽說話!不然誰也救不了你。別這麽大哭大鬧的,到時你命怎麽沒的都不知道。老老實實的說。”
把他拎起來又倒了杯茶,“來喝水,慢點說,時間長了慢慢回憶,但別編故事,實話實說。從頭講。”
老汪怕的要命,到底不敢再哭,偷眼看看中間那位,也只看到衣擺,只看到貴重的料子上,繡着精美的雲紋。他不敢再往上看,又沉默了會。
才慢慢的說“那年,小人去京城,幫人家跑趟買賣,說好了是給五兩銀子。到了那邊事情很順利,就往回走,走到京州,那兒有幾條大河小溪彙合,那幾天,下了大雨,有的地方淹了,路不通,河裏漲水,船也沒放行。小的沒事兒,在碼頭上喝酒。小的家裏,只有一個殘疾女兒,所以急着回來,守着碼頭,打算一通船就回家。”
原來已經忘記了的事,現在一回憶,那個場景就鮮活的跳出腦子。
那天的陽光,四處濕辘辘,碼頭上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突然碼頭上吵吵嚷嚷,小人去瞧熱鬧。那些日子,河裏有好幾個死屍,都是從上游沖下來的。聽旁邊人議論,說這個人還沒死,但身上好多傷,多半也活不了。小人去瞧了瞧,地上一攤,都不成人形了,有血有污漬,有人說,也許是逃奴,又有人說人見過穿這麽好的逃奴嗎?只是衣服都破了,還被血污了,可惜了料子。有人說是大家公子,被仇人害了。還有人說可能是小館,被家裏主母害了。”
王爺聽到這個,臉色通紅。
無關旁人都能想到的,我怎麽就這麽蠢?!!
“小人也沒當回事,反正無聊,就還在那裏看。有人用腳撥弄着他,右腿腫得老粗,手也腫的,突然他的臉轉了過來,臉也腫得看不清模樣,但不知道怎麽的,就覺得有點像我家女兒。二歲的時侯,她得了麻痹症,病重時,就是那副樣子。小人突然心想,這個人,要是能活着,肯定無處可去。要不然弄回去,給女兒當伴吧?”
“小人,年青時狂浪,敗了家。老婆跟着我,也沒享過福,最後為了女兒病,着急生氣的走了。留小人一個大男人帶個殘疾女兒,又無恒産,日子實在是難過。女兒自小就懂事,七八歲就能拖着病腿做家務,都是她在照顧小人。。。。小人,實實的對不起她。等她大了,也找不到人家,只有家裏有瘋傻兒子的,想要她當媳婦,但我哪裏舍得?小人家又不富,找不到人上門入贅,她那麽好看,那麽懂事,那麽能幹,要不是我這個爹,她何至于到這步?當時就盤算着,這個人,恐怕是被人害的,小的要是救了他,他會承我的情,留下來照顧女兒,将來小人走了,他們兩個人,也能相依為命。趁小人還能幹,置辦點産業,總比買個奴才好。于是就上前去翻找他的東西,周圍的人還笑我,找銀子哪,要是有早沉江裏了。小人看了看,什麽都沒有。就掏出點銀子,托酒館老板給尋個大夫,把身上的傷先上點藥。大夫來看了,直搖頭,說這個救不得了。發着高燒,發着炎,肺裏進了髒水,估計治不好。小人堅持說沒事,就先把傷口上些藥,包一下,先簡單弄一下,回頭我帶他回家,再治。大夫把表面上的傷給清理了下,手,都是臭的。有的傷和衣服沾在一起,就簡單清理包紮了一下,腿給正了正,打了個板子,我把他外面的濕衣服脫下來,換上我随身帶的,正好下午通了船,就帶他回來了。到了家,給找了大夫,大夫是個好人,對我家很好。在家住了七八天,才把汪奇給救過來。都沒要我的銀子,但光藥費,就把我家給耗空了。我那女兒,又聽話又懂事,他進得家來,女兒毫不嫌棄,就給他喂藥喂湯,洗衣,一點也不怕髒不怕累。我私下與女兒說,這是爹給你找的伴,爹要是将來不在了,有人陪你。。。。。”他眼淚成串的下落。又袖子擦擦。
“後來他人醒過來,卻不願意活,好說歹說都不聽,也不說話,就閉着眼等死。剛把人救過來,沒兩天就又要完,我女兒急的要命,偷偷的哭,我一下子急眼了,把刀架在女兒脖子上,立刻就出了道子血痕,說他要是不活了,我銀子也沒了,家也毀了,就把女兒殺了,自己也不活了。那孩子,不忍心,哭了。我又與他說,把他拖回來,又治病,欠了我的一百兩銀子,就在我家做事,幹五年活,五年到後,随他走留,他同意了,才開始吃飯吃藥。我問他,想不想跟家人聯系,他搖搖頭。等他能下地,能幫忙家裏幹活了,我才發現,他,他根本什麽也不會,連自己的衣服都穿不好。他很沉默,一天天的也說不了一句兩句。家裏的事,也一點不會。想幫着女兒幹活,又不知道該怎麽幹,往往是幫倒忙,但我女兒卻樂得什麽似的,一天天的,聽着她銀鈴似的笑聲,我晚上回到家,女兒總是眉飛色舞的說他的糗事,臉笑得跟花朵一樣。大人您是沒瞧見過她,我那女兒,長得別提多好看了。兩只眼睛,跟泉水一樣幹淨。自她懂事,從來沒看到她這麽快活。我真的感覺,我做了一件此生最正确的事。我在外面瞎跑着賺錢,他在家陪女兒。我也沒着急,等賺了銀子,讓我家的一個遠親,在衙門裏給報個了戶。想着,他會讀書寫字,等有了銀子,把前面的兩間房子修修,讓他教小孩上課,也能收入點。”
他打開話匣子,說的非常順暢,想起自己那個苦命又美麗的女兒,女兒臨去時,看着自己笑,她是那麽滿足,因為給自己留了後,那個傻姑娘。怎麽這麽傻呢?
“接下來這兩年,是我父女倆最開心的時候。奇兒雖然沉默,但他性情溫和,人又安靜,對我對我女兒,都很好。家裏不富裕,吃的差,我想着,他原來的日子肯定是好的,不知道他能不能過得習慣。但他從不挑剔,有什麽吃什麽,有什麽穿什麽。有時幫着抄抄經,幫鄰居讀個信,寫寫信賺點小錢。我看我女兒,真是從心裏喜歡他,就跟他商量,能不能倆個人成個親,做個保障,以後等我沒了,能照顧她。他不願意,說不成親,也會一輩子照顧她。我又說了好多的話,有的是真的,有的是哄騙,最後他同意了。本來,這樣過的好好的,可我那個丫頭。。。。。不知道怎麽了,非要生孩子,瞞着他跟我商量,我怎麽說都不聽,瘋魔一樣。但我當初跟汪奇說的,只是個名義成親,這要圓房要孩子,我真說不出口。但被女兒磨的,也沒辦法,就去找大夫要藥,大夫并不贊同,一個是這樣對汪奇,太過刺激他。再一個,我女兒也請産婆瞧過,恐怕難生子。但是我那女兒,說什麽都不聽,從小到大,沒見過她那麽擰。我被逼的受不住,又覺得女兒一生,是我所累。她就這麽一件事求我,無論如何,也要幫她完成這個心願。就細細的安排了,汪奇在酒醉昏迷中,與女兒圓了房。”
王爺這麽半天,臉色就沒好過,聽到這個,更不由得想一掌劈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