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錯綜複雜
阮藍半阖着眼, 似醒非醒，任由游尤忙前忙後幫她整理好一切, 她心安理得的沉寂在睡意裏。
等被游尤牽着領到餐廳, 坐到椅子上，聽到熟悉的聲音, 才将她從睡意中拽回。
“你……”對方似乎是不知怎麽說, 幹脆停頓了下來，看着阮藍逐漸清醒過來的眼睛，等确定對方已經完全清醒了, 簡修明才看了眼彎腰站在她身邊拿着刀叉熟練的幫她切開煎蛋的男人, 漫不經心的暗示：“游尤把你照顧的很好。”
何止是很好？他看着游尤優雅的用着刀叉的場景，絲毫不懷疑如果阮藍仍未清醒, 他會貼心的喂她吃完早餐。
回想着阮藍半睡半醒間下意識流露出來的對對方的信任, 對方絲毫不越線但不容置疑的守護者模樣, 以及那股旁人無法插.入自成一體的氣氛, 簡修明有些奇怪。
對方都做到這種程度了，阮藍什麽都沒發現？
他注視着她，似乎想看穿她真實的想法。
阮藍回過了神，有些疑惑的轉頭看了眼放下刀叉, 退後一步的游尤，下意識的接口道：“對啊，游尤是最好的。”她臉上浮起驕傲，甚至還能反問簡修明：“你也發現了？”
她看上去像是發自內心的驕傲。
簡修明心中嗤笑一聲，索性垂下眼看着自己眼前的早餐, 不再接茬。
倒是阮藍看着眼前穿着清爽的少年，還沒睡醒的困意不翼而飛，全化為了對美色的欣賞。
簡修明垂下眼的角度，在他眼睛上打了一小片陰影，顯得他的眼眸幹淨深邃，他纖細的手指捏着刀叉，輕輕用力，嘴唇下意識的緊抿着，顯得格外認真。
阮藍目光落在被他小心翼翼戳破了蛋黃的煎蛋上，陷入了沉思，為什麽他吃個煎蛋都能表現的這麽虔誠？這麽禁欲？這麽……引人犯罪？
難道是我的思想太龌龊了嗎？
日常反省了一遍自己的變态，阮藍伸手托腮看着眼前人專心致志的劃開煎蛋，似乎是察覺到了她的目光，簡修明睫毛微擡，看向她：“藍藍不吃嗎？”
阮藍看着他，泛起新的疑惑，為什麽他現在叫她藍藍叫得這麽順口了？
不過是過去了一晚上，男二已經梳理好複雜的心情，準備和她談戀愛了？
思緒萬千，沒影響阮藍懶洋洋的調戲對方：“看你吃就很有意思。”
簡修明握着刀叉的手下意識的用上了幾分力，神色頓時顯得有些晦暗不明。
阮藍有些迷惑對方突然出現的冷淡和抗拒，她剛那句話哪裏踩了對方的雷點嗎？将那八個字在腦海裏翻來覆去的組合了幾遍，她楞是沒發現問題所在。
所幸對方也沒有打啞謎的意思，簡修明語調微冷：“我知道我的用餐姿勢不标準……”
阮藍看了眼他手裏的刀叉，一瞬間有無數個槽想吐，吃個煎蛋還需要用餐姿勢？我以前都是用筷子直接下嘴……還不得切腹自盡以謝天下？
這都能成為他在意的點？阮藍更不明所以，帶着疑惑不解的目光落在了簡修明身上。
對方垂下眼，沒說下去，在突如其來的安靜中，放下了刀叉，刀叉與盤子相觸，發出輕微的碰撞聲，在安靜的餐廳裏異常響亮。
對方好像顯得更局促了。
阮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雖然她總是忘記她穿書的事實，但這的确是一個虛構出來只是為了男女主角談戀愛的世界，出現奇怪的認知和有超強自尊心的男二也不足為奇，甚至更彰顯了整個世界的不真實感。
思路一路跑偏，甚至都沒想到游尤身上的阮藍完美錯過正确答案，自顧自的得出了錯誤結論。
阮藍的聲音提高了幾分，帶着趾高氣揚的篤定：“我不是說你用餐姿勢，這個又不重要。”她看了眼桌上的刀叉，理直氣壯的要求着游尤：“把這些換成筷子。”
游尤沒有遲疑，将桌上的刀叉都收走，換上了筷子。
阮藍拿起筷子，戳了戳軟綿綿的煎蛋，看着蛋黃慢慢流出，才繼續道：“我是說，你吃飯的樣子也很好看。”她看向簡修明，揚起笑容，語氣無比的真摯：“你真好看。”
簡修明看着自己手邊熟悉的筷子，又看向阮藍驕傲到不屑于說謊的神情，那些複雜到有些難以言喻的情緒在她的微笑裏悄然平複。
她是如此驕傲，驕傲到把一切都踩在自己腳下，又怎麽會在意那些東西？在她眼裏，大概只有她想做的和她不想做的。
至于禮儀，規矩，差距，自卑這些東西想來也不會出現在她的腦海裏，簡修明拿起筷子，熟悉感席卷而來，最後一點難堪也悄然而逝，換成了自我反省。
他本也不該在意這些，但無論是游尤，還是周圍安靜到好似不存在的仆從，卻好似始終在提醒他，他與他們無異，甚至連他們都不如的事實。
簡修明注意到了阮藍的視線，她仍是目不轉睛的看着他，好似無法移開視線般，執着的注視着他。
他在心裏輕輕笑了聲，恰恰相反，哪怕游尤再優秀，也永遠比不上他。
上方的感情進度條在阮藍不在意處，漲漲降降，最終停留在40%。
簡修明安靜的吃完了早餐，而自始至終注視着他的阮藍則随意的吃了幾口，就放下了筷子，臉上浮現出幾分興奮：“我們出發去學校吧。”她眼睛閃亮，好似迫不及待：“我要去見那個女人！”
“看她後悔的模樣。”她的語氣近乎天真，好似拿到了新玩具急着去炫耀的小孩，浮現出最天真的惡。
簡修明下意識的垂下眼，避開了她的目光，也避免自己眼神裏的情緒暴露在她面前。
他早該清楚她的性格，她那真摯的愛建立在不諧世事的高高在上中，這讓被逼迫着成為她附屬品的簡修明，一方面意識到她那單純的惡，這讓他厭惡且心生恨意。
一方面卻又意識到對方在洶湧的愛意前稍稍委屈的低頭模樣，哪怕只是稍稍低頭——對于她的驕傲而言甚至都算不上多大的讓步，都足以讓他下意識的被觸動。
他并非沒有感受過旁人的愛意，但相比于正常人平淡且衡量得失的感情而言，阮藍的感情洶湧而又真摯，且壓根不在意得失。
她那高高在上的驕傲為她喜歡上他這個選擇鍍上了一層迷惑人心的光芒，如此難得，甚至足以讓人誠惶誠恐，下意識的覺得對方稍稍低頭就已經付出了巨大的代價，然後在這個所有人都圍繞着阮藍，讨好着阮藍，生怕讓她有一絲不悅的環境中，被同化，被洗腦，變成阮哲彥想要的模樣。
簡修明上方的感情進度條飛快的上升，又在上升結束後飛快的下降，如果阮藍稍稍擡頭，或許就能發現他此刻的心情，糾結在深深的恨和感觸中的波濤洶湧。
然而自從認定了系統是個智障，這個感情進度條壓根不準之後，阮藍就把它抛到了腦後，所以此刻她雖然注意到了簡修明冷漠的表情，但這并不足以讓她引起警惕。
阮藍仍自得其樂的按照惡毒女配的人設，在刺激對方和安撫對方中反複橫跳，系統智障沒辦法，但虐渣任務擺在那裏，完不成會被電，完成還能改變劇情。
所以，阮藍在自我感覺已經虐了他一波之後，開始橫跳到補償對方受傷的心靈這個選項上。
她語氣從得意洋洋的炫耀變成了不滿：“你這麽好，她憑什麽不喜歡你？”她皺起眉，顯出幾分無法理解：“怎麽能有人在你那樣的溫柔下不為所動？”
簡修明微微一愣。
對方語氣裏露出委屈：“就算你冷冰冰的看着我，我也只會更喜歡你。”她好似沒意識到自己在又一次的表白，自顧自發洩着對蔚慕悅的嫉妒：“不行，我生氣了。”
簡修明上空的進度條漲漲跌跌，仍未定下，就好似他此刻複雜難言的情緒一般。
阮藍卻已經轉頭看向游尤，重複了一遍：“游尤，我生氣了。”
游尤露出有些在意的表情，微微彎腰，清脆的聲音響起：“大小姐想怎麽出氣？”他的目光在簡修明身上輕瞥了眼，又落到了氣呼呼的阮藍身上，貼心的提議：“先讓她退學？”他語氣裏帶着幾分漫不經心：“然後讓她破産？”
聽到游尤慢條斯理的描述聲，簡修明從情緒中脫離了出來，他睫毛微顫，下意識的反應，讓他做出了錯誤的選擇道：“阮哲彥答應過我，只要……”他在阮藍轉過來的目光下，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
阮藍原本漫不經心的眼眸裏燃起了熊熊燃燒的火焰，她語氣裏滿是驕縱和篤定：“所以，你就是為了她。”她下意識的輕咬着唇，露出更強硬的模樣來遮掩她的難受和軟弱，這讓她的聲音再一次尖利了起來。
“你這麽喜歡她。”她尖利的聲音顯得有些刺耳：“在你眼裏，我只是個壞人！”
她看上去與往日的驕縱無異，甚至更蠻不講理了些，但是簡修明确卻能看到對方那隐藏在驕縱下的倉皇，比起她确認他喜歡悅悅來，她似乎對後者，他覺得她是個壞人，反應更大。
就如同不知道如何讓喜歡的人喜歡上她一般，面對喜歡的人讨厭她這個事實，手足無措，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麽，只會虛張聲勢的維持着自己驕傲的模樣，迷茫又咄咄逼人的進攻。
他輕輕嘆了口氣，進度條在反複橫跳中，最終停了下來，它退到了最底端，又悄悄上漲了1%，便再也不動了。
簡修明意識到他已經足夠了解對方，知道如何才能輕而易舉的讓她開心起來，讓她不再在意這件事。
她是戴着王冠的公主，但也是被惡毒的王子囚禁在高塔上的無辜者。
如果這一切都該有源頭，那也只能是那個惡毒的王子，他放縱公主的**，維持着她的驕縱，卻又固執的将她鎖在高塔上，不諧世事，不染塵埃，自此将天真染上惡的模樣。
他清楚的知曉這是自己再一次嘗試為她開脫。
但是這一次，他沒有打斷自己的想法。
他是被她喜歡上的無辜者，她又何嘗不是被阮哲彥的親情囚禁的無辜者？
簡修明勾起唇角，向阮藍露出溫柔的笑，他看着阮藍，眼裏有點點星光：“藍藍在我眼裏，是一個可愛的女孩子。”
阮藍楞住了，她迷茫又遲疑的看着溫柔得好似換了個人的簡修明，有些懷疑是不是自己刺激的太過火了，對方直接變态了？
心虛席卷而來，讓她小心翼翼的看向對方，好似不敢肯定般，等着他接下來的話。
她的表情，讓簡修明心中微微一軟，在那緩緩湧出的柔軟情緒中，語氣愈發真摯和溫柔：“我不讨厭藍藍，我會……”他垂下眼，遮掩了自己眼中的不好意思：“試着喜歡藍藍。”
這肯定是被我刺激得變态了！阮藍擡頭瞄了眼感情進度條，盯着3%的進度陷入了沉思，莫非……
這個進度條得滿兩次，才能開啓灰色的虐渣進度條？
這是已經滿了一次了？開始第二次了？
阮藍飛快的戳了戳系統：“系統，你這個進度條怎麽回事？怎麽就突然只有3%了？我昨天那過半的進度條呢？哪去了？”
系統飛快的回答了她：“問題一：進度條目前只有3%的進度。問題二：感情進度條是渣男對您的感情數值的具體表現，問題三：無意義問題。問題四：見問題二的回答。”
熟悉的回答，沒錯，是那個智障系統。
阮藍再一次陷入了對智障系統的思考中。
而簡修明則在突如其來的安靜中，回顧着自己的計劃，他的計劃沒有問題，只有一點需要更正，他從始至終唯一的目标都是阮哲彥，而不是其他人。
他眼裏的情緒飛快的消散了，轉換成了冷漠。
哪怕知曉阮藍的無辜，也沒改變他想脫離這對兄妹的初心，沒有誰會想變成別人的附屬品，習慣被羞辱的感覺，成為游尤那樣的存在。
更何況是他。
他的自尊和驕傲哪怕看上去消失了，也不過是深埋入他的骨髓裏。
簡修明擁有的東西不多，而這兩樣貫穿了他的生命，将他與所有人區分開來，形成阮藍所認識的簡修明。
阮藍得出了結論，一切都是智障系統的錯，沒什麽值得深思的。
總不可能是簡修明突然不恨她了吧？
阮藍怒罵了一波智障系統，才将心神轉回到眼前的沉默中，她幾乎是瞬間做出了反應，完美的好似原主本人般的反應。
她聲音帶出了幾分遲疑，好似最終選擇相信了他：“我不傷害她，但你要慢慢喜歡上我。”她長長的睫毛輕輕劃落，顯出無法言語的委屈：“只要你一直聽話，我根本不在意你喜歡誰。”
明明自我矛盾的話，她卻好似未發現矛盾之處，來要求對方，彰顯出她一目了然的僞裝，她假裝自己相信了他的話，相信他不讨厭她，相信他會慢慢喜歡上她。
簡修明心中浮現出奇異的愧疚感，就好似在看着那個驕傲的公主向他讓步，為他低下頭。
她就這麽喜歡我嗎？
沉浸在情緒裏的他沒注意到，一旁的游尤，看着他的眼神。
大少爺說的沒錯，他會傷害大小姐，讓她遍體鱗傷，痛哭流涕。游尤緩慢的眯起眼，将眼底的敵意收斂得分毫不露。
大小姐那麽喜歡他，他卻只想從大小姐身旁逃走，為此不惜傷害大小姐。
不可饒恕。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別易巧，渣攻送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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