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
◎“關狗的。”◎
因為梁昭月闖了禍, 陸令骁還是罰她在家裏待着，找了個三四個保安守着，生怕她跑出去丢人現眼。
梁昭月也不是個聽話的主，哪怕翻牆也要往出跑, 上一回不小心摔到了膝蓋, 磕破了層皮, 這才消停了幾天。
梁昭月在家養傷, 好在陸令骁忙于公司的事務, 一時也沒再讓她學習家中規矩, 這倒是難得讓家裏清淨了兩天。
文善華雖慣着梁昭月，但到底也是幫着陸令骁的，她趁着吃午飯的功夫，同梁昭月說了不少道理。
“不懂。”梁昭月低着頭, 扒着碗裏的米, “誰也不欠他的，幹嘛要對他低聲下氣的。”
文善華低眸，思索道:“怎麽能是不欠。”
“什麽？”
梁昭月沒聽清。
文善華笑了笑說：“沒什麽, 快吃飯吧。對了昭昭，這幾天你父親不在, 你的腿也好的差不多了, 不如趁這個機會和朋友一起聚一聚。”
“可以嘛？”梁昭月立刻坐起身來，“我還怕又要偷偷翻牆出去呢。”
“難道你還想再摔一次？”文善華擡手摸了摸梁昭月的腦袋，“我知道，嫁進來是委屈你了。”
“沒有的事，母親, 這是我和陸青桉我們自己做的決定啦, 您千萬別這麽想。”梁昭月握住文善華的手, “我在家裏也這樣啊，一惹禍我爸媽就罰我，比在這可厲害多了呢，我都習慣了。”
“好孩子。”文善華眼中流露出心疼，“等你和青桉有了孩子，搬出去也就不用受這罪就。”
梁昭月的笑容瞬間僵在臉上，低聲嘀咕道：“那我還不如就死在這呢。”
“什麽？”
梁昭月眯着眼睛笑了笑：“沒什麽，快吃呀媽媽。”
文善華本就喜歡女孩，這有了梁昭月這個兒媳更加疼愛，看着她這樣開心，自己也欣慰不少。
吃過飯後，文善華安排了司機，讓他一路送梁昭月下山，去她想去的任何地方。
這一次梁昭月沒去找宋知悠，而是買了些補品去了老宅看望梁爺爺，她在紐約躲了四年，和梁爺爺只有視頻通話的那一小段時間。
這次回家，她不願再亂跑的其中一個原因就是想陪陪梁爺爺。
到了老宅，梁爺爺正在院子裏的藤椅上躺着曬太陽，聽見門口有動靜，睜了一只眼去看，氣定神閑道：“我們昭昭怎麽有空過來看我這老頭子啊。”
“爺爺。”梁昭月将東西遞給保姆，“我難得來一趟，您就這麽說您的寶貝孫女是吧。”
“你在陸家幹的事我可都聽說了。”梁爺爺擡手彈了下梁昭月的額頭，“你這丫頭啊，在家裏鬧騰也就算了，怎麽連婆家都不放過啊。”
“肯定又是我媽跟您說的吧？”梁昭月蹲在梁爺爺身邊，抱着他的手臂，“我這不是學不會嘛，您又不是不知道。”
梁爺爺看着梁昭月的委屈模樣，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想當年他将梁昭月養在身邊的時候，教她吹笛子。
原想着能讓梁昭月修養身心陶冶情操，誰知道她笨的要死，學了幾年就是學不會那一首，氣的梁爺爺直接撂挑子不幹了。
“您沒事提這個幹嘛？”梁昭月只覺得臉臊得慌，“我那是故意的，不然您怎麽能天天陪我玩啊。”
那時候梁晨星病重，梁雲鴻夫婦一心撲在醫院裏，無暇顧及年幼的梁昭月，雖說一切情有可原，可到底還是忽略了小小的她。
梁爺爺看着心疼，便将梁昭月接來了老宅裏照看，看着她從七八歲長成如今的模樣，好在一切都還不算太晚。
“爺爺還記得那會兒你剛來的時候，瘦的像個小螞蚱似的，也不愛講話，後來啊我帶了一段時間，你倒好，每天話多的沒完，像是不知道渴一樣。”梁爺爺說，“哪成想現在你都做了人家的妻子了，要是他們陸家有誰敢欺負你，過來找爺爺，我老頭子去跟他們說理去。”
“爺爺您也太小看您孫女了。”梁昭月靠在梁爺爺胳膊上，“誰能欺負得了我呀，我超兇的好不好？”
說着，梁昭月舉起雙手做了個兇狠老虎的表情，順帶着學着老虎的叫聲。
梁爺爺笑着捏了捏梁昭月的臉頰：“不被欺負就好，好孩子我問你，你現在還在怪你爸媽他們嗎？”
“我不想騙您。”梁昭月說，“星星從小體弱多病這我知道，道理我也都懂，可我做不到和他們親近。”
“那青桉呢？”梁爺爺問，“你們不顧反對走到一起，是真心還是怄氣？爺爺不懂你們年輕人的想法，只希望我們家昭昭能找到一個真正關心愛護她的人。”
為了不讓梁爺爺知道真相後擔心，梁昭月撓了撓頭，心虛道：“我們當然是真心相愛的啊，他對我很好的，真的。”
梁爺爺笑說：“那就好。”
梁昭月在老宅待了兩天才打電話讓人把自己接了回去，只不過車後多了一個人，陸青桉。
她上車時，陸青桉正對着電腦開視頻會議，他只是擡眼瞥她，并未多說，她也識趣地輕輕關上車門，戴上耳機專心刷起了新追的網劇。
等過了會兒，陸青桉會議結束，擡手将電腦合上，方輕聲開口：“這兩天玩的開心嗎？”
“當然。”梁昭月沒有猶豫，“沒你在我過得可太自在了。”
“嗯，以後可以常來。”
梁昭月側眸看陸青桉，因為沒能聽到想要的回答，她壓根沒有要同他聊下去的興致：“你要不會說話別說了。”
陸青桉只輕笑了聲，說起兩人之後的行程安排，下周是梁雲鴻的生日，他們自然是要回去一趟的。
倒不是梁昭月嫁人後不回家，只是陳姝秋總是在見到她後說起要她如何做賢妻良母的事情，她聽着煩，便再沒回去過。
“你還要準備禮物嗎？”
梁昭月問。
陸青桉從腿邊拿了幅畫出來，遞到梁昭月面前，平聲道:“南宋趙川枞的真跡，你來送吧。”
梁昭月對這些東西沒研究，對她而言這和路邊賣的一百一副的壓根沒什麽區別，她随便看了看，說道：“我從來沒送過禮物給我爸，玩不來那些假客氣，你自己送。”
陸青桉也沒說什麽，将她拆開的畫收了起來，緩緩說道：“倘若在家裏悶，多出來走走也沒什麽，不必在意父親的話。”
“這不是你希望的嗎？”梁昭月面無表情地看他，“不必假惺惺的，我犯錯應該承受的果，我用不着委屈。”
“和我結婚，已經夠委屈你了。不是嗎？”
梁昭月一愣：“為什麽你這麽大年紀會有這麽幼稚的想法？這不像你。”
“可能和你待久了吧。”陸青桉的聲音壓得很低，“總冒出一些幼稚的念頭。”
“合着你拐着彎罵我呢？”梁昭月撇了撇嘴說道，“懶得跟你說。”
車開進了陸家，兩人下車，一前一後回了家。
梁昭月吃過了晚飯，直接回了房間，避開了陸令骁的唠叨，她知道遲早躲不過的，只是此刻她不想再聽。
等到了梁雲鴻生日那天，陸青桉帶着梁昭月和禮物一起做客梁家，還是和之前一樣，他們一家親自來迎。
如今天氣回暖，倒沒那麽冷了，梁昭月只穿了件單薄的粉色赫本風外套，淺藍色牛仔長褲。
她踩着高跟鞋，一路小跑過去抱住了梁晨星，兩人摟了好一陣才分開。
梁雲鴻讓人接了陸青桉手裏的東西，笑說：“進來坐吧。”
梁昭月和梁晨星一起走在後面，邊上臺階邊說着悄悄話，腳步也放慢了不少。
“我聽媽媽說你氣的陸伯父頭發大把大把的掉，她都不好意思登門，幾次文伯母邀請她出去聚會她都回絕了。”
梁昭月低聲笑說:“哪有那麽離譜？”梁昭月說，“媽一定又誇大其詞了，不過掉頭發是真的。”
陳姝秋聽見她們的對話，回過頭提醒道：“說什麽呢？還不走快點。”
“知道啦。”梁昭月說完，又對着梁晨星說，“你媽急眼了。”
梁晨星笑她:“也是你媽。”
進了客廳，陳姝秋嚷嚷着今天梁雲鴻生日要親自下廚慶祝，梁雲鴻也沒真讓她一個人，跑去給她打下手。
後半程兩人忙不過來，喊了梁昭月去廚房幫忙，被梁晨星攔了下來，要她在客廳和陸青桉聊天就好。
“哦，那你去吧。”
梁昭月趴在沙發椅背上看着廚房裏其樂融融的一家三口，無聲笑說:“你看，多像一家人啊，有時候我就在想如果我們不是雙胞胎，我會不會是抱來的孩子。”
陸青桉擡眸，淡淡問:“你有想過嘗試着去相處嗎？”
梁昭月搖了搖頭：“沒必要，愛是不能嘗試着去愛的，何況我也已經不需要了。”
陸青桉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她的眼中有着極其複雜的情緒。
嫉妒與羨慕交織，她又何嘗不是一個渴望偏愛的孩子，只是時間太久遠了，久到她快忘記愛是什麽模樣。
梁昭月深吸了一口氣，扯了扯唇角笑說：“這裏太悶了，陪我出去透透氣吧。”
陸青桉答應下來:“好。”
兩人沉默着去了後花園，陳姝秋種的花已經長出了白色的花苞。
“我媽就愛捯饬她這些花，我小時候就看不慣她這樣，全給她拔了，她氣的揍了我一頓，可我拔的更歡了。”梁昭月說，“後來她就不怎麽管了，我再怎麽鬧騰，她都不管我了。可你知道嗎？我甚至覺得自己是不是有自/虐傾向，只有在她打我罵我的時候我才感受到了那麽一點愛。”
“再往前的事情我都記不大清了。”梁昭月雙手背在身後，擡頭看着眼前偌大的別墅，“印象裏，家裏真的好小啊，什麽也沒有……”
陸青桉在梁昭月還未說完最後一句話時，伸手牽住了她的手腕。
梁昭月睜了睜眼睛，眼淚倏地倒流回了眼眶裏，她盯着別墅閣樓的房間，看了很久很久。
陸青桉鮮少見梁昭月如此，她的眼睛有些空洞，冰冷無神，這讓他想起那晚早已破碎的月亮。
沉默許久，陸青桉只覺得胸口沉悶，他微張着唇，擡眸看向梁昭月一直盯着的方向:“在看什麽？”
“沒什麽啊。”
陸青桉注意到了閣樓，窗戶上布滿了灰塵和蜘蛛網，像是常年無人出入，似乎沒什麽特別的。
梁昭月無所謂地笑了聲:“關狗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