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1)
本來驚豔于一雙新人的衆人都好奇的看了過去, 這應該是乾國史上第一遭女子明目張膽的搶親。哪怕心裏再是覺得此事對女子來說太過孟浪, 也不由得感嘆女子的癡情。
且馬上女子身份高貴, 大概是整個乾國除公主之外最尊貴的一位了。
康平郡主!
原來傳言都是真的。她是真的對侯府二公子情根深種。若不是情深,又怎會跑到這邊來問這一遭?哪怕她是郡主,今日之後, 只怕她的親事也不好找了。
周圍衆人低聲竊竊私語,顧知語的臉色不好看, 聽到身後的腳步聲, 回身就看到老侯夫人被她娘家侄孫女攙扶着過來。
柳成延牽着新娘子的手, 聲音朗朗,“回郡主的話, 草民與孫姑娘今日成親,滿堂賓客做證,婚事無可更改!”
康平郡主騎在馬上,臉上蒼白下來, 半晌,她冷笑一聲,“好!”她将手中鞭子狠狠掼在地上,“今日侯府大喜, 本郡主上門來賀喜也說得過去吧?”
她的樣子實在不像是來賀喜, 倒像是來尋仇。
她看向人群中的老侯夫人。顧知語上前一步,福身道, “郡主是貴客,能親自上門賀喜, 是侯府的榮幸。”
康平郡主看她一眼,轉而看向一身紅衣柔美婉約站在原地始終一言不發的新娘子孫怡菁,眼神沉沉,冷聲問,“現在是不是該迎新娘子進門了?我等着觀禮呢。”
喜婆如夢初醒,忙說了賀詞讓新娘子跨火盆,康平郡主在一旁虎視眈眈,周圍的人哪怕不怕郡主,也不會刻意在這個時候觸她黴頭,所以,圍觀衆人雖多,卻一片安靜,也毫無喜慶可言了。
柳成延含笑的眉眼早已冷了下來,實在笑不出來,邊上孫怡菁雖看不到臉,他卻能感覺到她的僵硬。
一直到了正堂,康平郡主都只在一旁背着手看着,并未出聲阻攔,衆人都暗地裏松了一口氣。只要新人拜了堂,就算是禮成了。
柳遠骞和金氏落座,新人正準備拜堂,就聽康平郡主含笑問,“若是我一刀殺了新娘子,今日這婚事是不是就不……”
“康平,你太胡鬧了。”一聲年紀男子冷冽的聲音突然在屋外響起,衆人擡眼一看,紛紛行禮,“見過二皇子。”
二皇子趙理擺擺手,上前拉住康平郡主的袖子,皺眉道,“別鬧,侯府大喜日子,你來觀禮就別多說話。堂堂郡主又不愁嫁,天底下的男兒都随你挑選,只要不是腦子有病的都不會拒絕。至于那腦子不清楚的,根本就配不上你。”
Advertisement
腦子不清楚的柳成延臉色難看起來,卻也不好反駁。跟郡主他還能分辨一二,在皇子面前卻不敢放肆。
趙理眼神沉沉掃一眼相擁的新人,對着柳遠骞緩和了語氣,“康平年紀小胡鬧了些,還望侯爺多擔待。”
柳遠骞忙欠身,“二皇子言重。”
趙理點頭,拉了康平站在一旁,“那就開始吧。”
拜堂時除了氣氛冷凝些,還算順利。之後新人被送回屋子。也有人起哄,正堂裏重新熱鬧起來,又有柳遠骞和柳成嵇招呼衆人落座,很快就看不出方才的冷凝的氣氛了。
顧知語去招待女眷的廳中轉了一圈,遠遠的還看到許氏和老夫人坐在桌子上,面上已經看不出在世安院的僵硬了,正含笑和周圍的夫人說話。
她沒過去,和幾家侯府的夫人打過招呼,剛好廖氏和柳成悅過來找她一起去柳成延的世延院。路上又遇上了曾芸兒,這姑娘今日一身淺粉,外罩一件薄紗,這也罷了,勉強看得出喜慶,但偏偏那薄紗是墨色的,更襯得她纖弱和楚楚可憐。似乎比起上一次見面她又瘦了些。
顧知語掃一眼就算了,如今可是金氏掌家,金氏都不管,她就更不會管了。
世延院和世安院毗鄰,不過因為院子夠大,走起來還是有段距離。顧知語一行人到的時候,院子裏只剩下伺候的人,屋子裏喜婆正說吉祥話,看樣子已經揭了蓋頭了。
她們也沒直接進去,就站在院子裏等,廖氏看一眼那邊樹下的曾芸兒,此時她正手中拿着一片綠色的樹葉垂眼認真看着,看樣子似乎在傷神,低低嗤笑一聲,“也不知道大嫂怎麽管家的,今天這樣的日子還讓她穿這樣的衣衫出來,要是今天我兒子成親,我非得不讓她出院子。”
顧知語不想接這話,看向一旁的柳成悅,笑着問道,“成悅的婚事可快了?”反正她是聽說老侯夫人在幫忙相看了。
柳成悅頓時就羞紅了臉,跺跺腳道,“大嫂……”
這姑娘平日裏不太喜歡出門,對她倒是挺尊敬,也不多話,顧知語對她沒什麽惡感,笑着道,“到時候我給你添妝,你想要什麽可以先偷偷跟我說,我給你備。”
剛好屋子門打開,柳成悅松了一口氣,“大嫂別說這個了,我們進去看看二嫂吧。”
喜婆滿臉笑容走出,對着幾人福身後就由嬷嬷帶了出去。很快柳成延也出來了,對着廖氏一禮,“勞煩二嬸和大嫂幫我照顧怡菁了。”
廖氏笑開,“這才剛成親就護上了?”
柳成延有些無奈,“怡菁今日才到侯府,陌生的地方總會害怕的。”
廖氏不耐煩擺擺手,“去吧去吧,放心啊。”
屋子裏,滿屋喜慶,孫怡菁一身大紅衣衫坐在桌子邊,因為喝酒的緣故頰上帶着緋色,廖氏踏進門就笑道,“我來看看是個什麽樣的神仙人兒,讓我們家二公子依依不舍。”
廖氏最是喜歡取笑新娘子,顧知語有些無奈。腳下随着她踏進門,一眼就看到門口出孫怡菁的陪嫁丫鬟,“你去大廚房給你們夫人端些她喜歡的飯菜來。”又吩咐身後的喜桃,“你陪着她去。”
丫鬟福身,“多謝世子夫人挂念,只是方才二公子已經吩咐人去端了。”
也對!顧知語恍然,以柳成延對孫怡菁的心思,當然不可能會想不到這些。
孫怡菁起身給她福身,“大嫂。”
顧知語含笑,“餓了吧?別太拘謹,想要什麽都可以跟我說。”
孫怡菁羞澀的低下頭。
“二嫂長得真好看。”柔和的女子聲響起。
顧知語擡眼望去,只見曾芸兒滿臉豔羨打量孫怡菁渾身上下,“這衣衫料子也好,挺貴的吧?”
說起衣衫料子,孫怡菁的臉上多了幾分自得,“這是絲錦,最近添翠閣才新出的。價錢确實高,不過對于各家勳貴來說還好。”
如今京城中各家勳貴可都是跟着當今皇上征戰天下的,家中各種金銀是最多的。包括平時簡約的伯府,也是不缺銀子的。
這話在顧知語和廖氏面前來說并沒有不對,但是曾芸兒臉上的笑容卻了收起來,垂下頭弱弱道,“二表嫂說得對。”語氣裏滿是自憐。
柳成悅見她如此,立馬起身和她分開,“你可別哭。今日大喜的日子,要是被母親知道你哭了,可不會和大哥成親那日一樣輕饒了你!”
曾芸兒忙拿帕子捂住臉,“我盡量……我想我爹娘了……”
柳成悅黑了臉。想爹娘,這是說侯府虧待了她的意思?
就是廖氏的臉色也不好看,冷笑一聲,“到底是小門小戶小家子氣。”
此話一出,曾芸兒再也忍不住哭出聲來。
顧知語皺眉,孫怡菁的臉色也不好看,廖氏不以為然,“今日可是你二表哥大喜,要是再哭下去,可能你那好姨母也不會輕饒了你。”
曾芸兒聞言忙擡手擦臉,一邊還忍不住打嗝,柳成悅嘆口氣,餘光看一眼垂着頭看不清神情的孫怡菁,道,“表姐,你還是先回去吧。要是喜歡二表嫂,什麽時候都可以來的。”
曾芸兒哭哭啼啼帶着丫鬟走了,屋子裏總算是安靜下來,孫怡菁看着她離開的背影若有所思。
其實陪新娘子也挺乏味,好在有廖氏在倒不會冷場,顧知語看着外面的天色,盤算着送客的時辰。
“我要看看是個什麽樣的美人。”卻有女子的聲音在院子裏響起,顧知語仔細一聽,和廖氏對視一眼後,看向孫怡菁。
外頭那分明就是康平郡主的聲音。
顧知語幾人忙打開門出去,一眼就看到郡主被丫鬟扶着正跌跌撞撞的往屋子這邊來。今日柳成延大喜,新房這邊确實可以有女眷過來看新娘子,但那得是很親近的女眷才行。
老侯夫人和金氏急匆匆趕來,後面還跟着一群花紅柳綠,都是來看熱鬧的各家夫人,老侯夫人語氣沉沉,“郡主,這是侯府內院,您喝醉了。還是趕緊回去,免得長公主擔心您。”話落,趕緊讓嬷嬷扶了她出去,很快就備了馬車送往長公主府。
顧知語看着郡主被人送走,看到院子門口的柳成嵇,靠近他低聲問道,“二皇子呢?”
他不是來拉郡主走的麽?怎麽人都鬧到內院來了他都不攔?
柳成嵇也滿是無奈,“方才有人來找,他囑咐了郡主幾句就走了。誰知道郡主會喝那麽多梨花醉,這一喝醉……”
喝醉了就得鬧事。
顧知語嘆氣,“怎麽不攔着她?”
柳成嵇看她一眼,擔憂看向一旁的老侯夫人,聲音低低,“那是郡主,誰敢攔?”
也就老侯夫人可以攔一下,但是人家上門來賀喜,想要喝酒是正常的,主人家确實不好攔。就是郡主往這邊來,也是在她入了內院之後老侯夫人才能找到理由送她回去。
柳成嵇看向周圍看熱鬧的衆人,低聲道,“送客吧,送走了就了了今日的喜事了。”
顧知語點頭,不過今日這事,不只是他們自己不覺得喜。就是落到那麽多賓客眼中,大概都算不得喜事的。得罪了康平郡主,就等于得罪了定安長公主,甚至還有可能宮中的太後也對侯府有了意見。
一個時辰後,哪怕是親近的親戚都全部送走,此時天色将晚,顧知語雖然沒做什麽,卻覺得渾身酸疼,她虧損的身子這幾個月還沒能養回來,稍微做一些事就渾身疲累。柳成嵇拉着她正準備回房洗漱呢,柳遠骞那邊就派人來請,說有事商議。
不用說都是商議今天郡主來的這一遭了。
顧知語也不是非要柳成嵇陪着,立時道,“你趕緊去,我先回去了。”
柳成嵇無奈只能應了,他有些郁悶的是顧知語跟他分別時一點不舍都無,一般女子這時候不是應該多說幾句以求夫君憐惜嗎?再不濟撒撒嬌……
這麽想了幾息,那邊的顧知語已經帶着嬷嬷轉過小道,很快就看不到人影了。
柳成嵇更郁悶了,沉默了下,轉身往前院去,又吩咐身旁的平安,“讓人去喚二公子到前院,有事情商議。”
哪怕柳成延今天洞房花燭呢,這些事情可都是因他而起。
顧知語回去洗漱,正擦頭發呢,蘇嬷嬷急匆匆進來,氣息都不勻了。
顧知語有些好奇,方才蘇嬷嬷明明是去大廚房幫她拿晚膳,沒必要這麽跑啊。而且她來了這幾個月,哪怕再急的事情蘇嬷嬷都不緊不慢,何時見她這麽着急過?
顧知語拿起木梳将發攏到一起,問道,“出了何事?”
蘇嬷嬷已經到了面前,激動道,“夫人,舅老爺到了。”
聽到這陌生的稱呼,她想了一下才明白蘇嬷嬷口中的人是誰。就是蘇端黎的哥哥,她的舅舅,蘇端巍了。
雖然知道有個舅舅,但是別說她,就是原主也沒見過他幾回,她更是只聞其名,幾乎都要忘記了自己還有這親戚。
蘇家對她還不錯,她的嫁妝中大半都是蘇端黎留下來的,這親戚她還是要認的。
顧知語心裏百轉千回,嘴上問道,“到了哪兒了?”
蘇嬷嬷很激動,根本沒注意到她的心不在焉,興奮道,“方才我妹夫讓人送了消息來,舅老爺是天黑時入城,說明日一再會上侯府拜訪。”
顧知語點頭,“也好。”
洗漱過後躺上床,想到明天要見蘇端巍她就忐忑,不過很快就抵不住困意睡了過去。就連柳成嵇何時回來的都不知道。
興許是頭天夜裏睡得早,翌日外頭蒙蒙亮的時候她就醒了過來,隐約看得到對面軟榻上的人影,想着今日孫怡菁要敬茶,上一次她敬茶去得那麽早,整個侯府的人全部都到了,這一回她應該也要早些去才行。要是新人到了她還沒到,衆人該以為她不喜歡這弟妹了。
因為柳成延和孫怡菁的婚事發生了這麽多事,她覺得這府上真正喜歡孫怡菁的,可能就只有一個柳成延了。
她這邊起身,對面的柳成嵇就聽到動靜了,有些沙啞的男聲在朦胧的對面響起,“知語,怎麽這麽早,再睡會兒。”
顧知語起身拿起衣衫進小間去換,“今日二弟妹敬茶,我們得早點去。”
等她再出來的時候,柳成嵇已經洗漱完,連發都已經收拾好了。
一開始知道柳成嵇收拾自己這麽快的時候她還驚異了一番。當下的男子粗糙的有,但渾身打理得精細甚至是描眉抹脂的也有。卻也沒有柳成嵇這麽快的。
柳成嵇等她收拾好,外面的天色漸亮,牽着她的手道,“我們走吧,去康和堂吃早膳,祖母院子裏的白玉糕應該已經備上了。”
兩人相攜着出門,顧知語看向兩人牽着的手,如今兩人牽手似乎是常事,正常到她都不覺得這有什麽不對來。今日她穿了一件淺紫色衣衫,柳成嵇的發帶和腰帶都和她衣衫一樣的顏色,一眼就能看出來是夫妻。
說起白玉糕,就是老侯夫人身邊的嬷嬷最拿手點心了,顧知語一開始每日早上去給老侯夫人請安只覺得是本分,後來就發現這老太太是真心疼愛她。她又不是鐵石心腸,日子久了,就經常早起去陪着老侯夫人用早膳,這白玉糕就是她最喜歡的點心了。
他們到的時候,康和堂中還沒人到,他們到了之後,老侯夫人就讓人擺膳,邊笑道,“不用這麽早。”
顧知語上前扶着她坐下,“我來陪您吃早膳。”
老侯夫人擺擺手,“不必,年紀大了夜裏容易困,睡得早了早上就睡不着,你不用每天早起來陪我,吃好睡好才能養好身子,早些為我們侯府生下長子。”
說起生孩子,顧知語只覺得無奈,不過邊上柳成嵇傳來的不容忽視的熱烈視線她察覺到了,臉上越來越熱。
好在很快金氏就帶着嬷嬷進來,打破了屋子裏溫馨的氣氛。
金氏沒察覺到不對,進門後福身,“母親,你們今日可真早。”
老侯夫人點點頭,沒再多說。
又過一會兒,廖氏帶着兩個孩子到了,再有柳成悅到了後,屋子裏就熱鬧起來了。
外面太陽已經出來,金氏不停往外張望,衆人都注意到了她的急切,廖氏笑道,“大嫂,別着急呀,今日這樣,新人自然是來得晚些才好。”
金氏今天心情不錯,聞言笑着搖頭,“弟妹說笑了,該有的規矩不能少的。我們都是從新娘子過來的……”她突覺失言,飛快轉移話題,“知語,你們成親已經兩個月了,平日裏可要多注意自己的身子,可別有孕了不知再傷着了孩子。”
顧知語顧不上害羞,實在是成親這段時間以來這樣的話聽得太多。她有些詫異的是,她原來可是聽說金氏是柳遠骞從邑城帶回來的,到侯府的時候柳成延已經十多歲,她也已不年輕,且侯府娶她做續弦根本就沒大辦喜事,只是請了幾桌,告知侯府親近的親戚就算是全了禮數。今日這話……她又是從哪裏來的從新娘子過來?
當然了,也可能金氏的意思是翌日早上一樣要敬茶的意思。
顧知語抛開心裏的思緒,笑着道,“夫君說我年紀還小,孩子的事要過兩年再說。”
聞言,老侯夫人看了過來,皺眉後又松開,笑着道,“也好。”
她這麽容易就松了口,顧知語心裏松了一口氣,她之所以說這個,主要就是想要告訴老侯夫人,免得她期待太過,看到她這邊沒消息再多思多慮,對她身子不好。
廖氏滿是詫異,“年紀小?你過年就十五,也不小了,當初我成親時和你年紀差不多。子嗣還是要抓緊的。”
顧知語低着頭,沒接這話,她主要是擔憂老侯夫人,至于廖氏的意見根本不在她考慮範圍內。
老侯夫人突然問,“遠源下個月回來?”
提前這個,廖氏也顧不上跟顧知語說教了,滿臉笑容,“是,來信說下個月初就到,算起來只有半個月了。”
老侯夫人點頭,“好好把院子打理一番,吃的用的都備起來。”
廖氏含笑應了。
這麽半天過去,外面日頭越來越高,終于看到門口相攜着走來的兩人。孫怡菁一身大紅衣衫,發髻精致,其上插着的幾支釵就更精巧了 ,看得出來價值不菲。不過她面色不太好,有些蒼白,身子倚在柳成延身上,滿面羞意。進門來對着老侯夫人面前的蒲團就跪了下去。
顧知語看到她神情,心裏了然,又覺得自己當初裝得不像,人家這才是新嫁娘第二日早上的情形。身子虛弱,羞澀中帶着喜意。當初她應該只有羞澀比較像。
心裏胡思亂想,面上一點不露,含笑看着老侯夫人喚孫怡菁起來,又賞了一套頭面,看得出來是老物件,價值也高。接下來就輪到……
輪到柳遠骞!
屋子裏氣氛有點尴尬,柳遠骞每日來給老侯夫人請安都挺早,最起碼比金氏和廖氏早,一般請安的時候碰不上他是常事,而他又常年在外。都沒人發現這樣重要的日子裏他還沒到。
顧知語自然是發現了的,但她是兒媳婦,不能說公爹的不對。
氣氛僵硬,孫怡菁有些無措的站在原地,柳成延面色不好,看向金氏問道,“娘,我爹呢?”
“我……我不知道。”柳遠骞沒來,金氏自然是惱的。在有顧知語的對比下就越發覺得他針對柳成延了。
廖氏低笑出聲,“只怕大哥是昨日喝多了睡着了還沒起呢。”
這話有些嘲諷,金氏沒辦法也只能順着她的話揚聲道,“趕緊去請侯爺過來。”
丫鬟應聲,轉身就小跑,差點就撞上了掀開簾子進來的柳遠骞。
“做什麽?”柳遠骞沉聲道,“屋子裏還這麽冒失,沖撞了母親可怎麽好?以後不用在屋裏伺候了。”
丫鬟面色煞白,金氏的臉色也不好看。在即将接媳婦茶的時候被他發落了身邊的大丫鬟,這比扇她一巴掌還要難堪。
老侯夫人率先打破沉悶的氣氛,問道,“怎麽現在才來?”
柳遠骞語氣緩和下來,“兒子有事出去了一趟,就耽擱了,現在也不晚。”
本來以為是柳遠骞故意的金氏面色緩和下來,忙招呼他坐,又讓嬷嬷換了熱茶來,才讓孫怡菁繼續敬茶。
柳遠骞接茶喝了,又給了一個匣子,絲毫沒有為難新媳婦的意思。不過也沒了當初顧知語敬茶時的高興。
也對,因為孫怡菁侯府惹了那麽大的麻煩。他要是還能高興得起來,就真的是無底線的疼愛柳成延了。
到了顧知語跟前,她也給了孫怡菁一套首飾,中規中矩的。
茶喝完了,孫怡菁兩人告退時,柳遠骞突然道,“我在機關營中幫你找了個差事,過幾日你就收拾東西去吧。”
柳成延詫異,“爹,我八月的時候要考鄉試的。”
柳遠骞放下茶杯,沉聲問,“你是不去了?”
“爹,我鄉試過後很可能會中舉,過完年就好考會試了,到時候榜上有名,一樣入朝為官。”柳成延說得頭頭是道,顯然是早已打算好了,“爹,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但是我想要憑自己的真本事,而不是靠侯府的關系。”
柳遠骞看着他意氣風發的眉眼,半晌道,“随你。”
柳成延頓時高興了,“多謝爹。”
兩人相攜着出去了,柳遠骞眉心微皺,似在沉思。金氏有些忐忑,“侯爺,成延不是故意的,他還年輕,又有些書生意氣,你別生他的氣。”
柳遠骞擺擺手,“不至于。”
廖氏起身,“母親,兒媳告退。得回去找些布料出來讓下人給老爺做衣衫。”
老侯夫人擺擺手,“去吧。”
金氏也起身,“母親,兒媳也回去,昨日的賬目還有些對不上,收來的賀禮也沒入庫,兒媳先去歸置了。”
說完,含笑看向柳遠骞,等待的意思明顯。
柳遠骞沒看她,看向柳成嵇,“知語舅舅昨日投了拜貼,說是今天上門對不對?”
見柳成嵇點頭,他重新端起茶杯,“那我們就在這裏等。”
金氏先是迷茫,然後有些惱怒的看向顧知語,“這事情我怎麽不知道?”
顧知語沒想到她這麽生氣,只道,“二弟成親,母親事情多,就沒跟您說這事。”
金氏怒道,“我是府上女主人,你怎能越過我直接接待客人?”
顧知語真心覺得金氏反應太過,她進門這段時間一直沒有過問府上的管家權,甚至連府上的事情都不多問,每日除了讓人去大廚房端膳,其他時候就窩在世安院。自覺已經表明了态度,只想好好過日子,不想和她争搶。沒想到不過是蘇端巍上門拜訪沒告訴她,她那邊就炸了。
再說昨日她得消息的時候已經是夜裏,專門跑一趟告訴她這個也太小題大做了。
老侯夫人一拍桌子,“知語是世子夫人,接待客人怎麽了?”
老侯夫人說話,再加上柳遠骞看着她的眼神也不好,金氏後退一步,“這确實是知語不對,她娘家舅舅到了不告訴我,府上沒個準備,要是失禮了怎麽辦?”越說越覺得自己有理,“我生氣也是怕侯府待客不周,這可是知語舅舅,我如此仔細也是為了她好。”
老侯夫人冷哼一聲,“強詞奪理!”看向柳遠骞,沉聲道,“知語進門已經足有兩月,早晚都要學着管家,剛好她如今還沒孩子,如今學着正好。金氏,一會兒府上的賬本送一份去世安院。”
不是商量,而是告知。
金氏氣得差點暈過去,“知語在伯府一直在養病,哪裏會看賬本?”
老侯夫人不容拒絕,“所以才要學。”
顧知語沒說話,看賬本什麽的她自己和柳成嵇的鋪子就有許多賬本等着她看。府上的賬本她還真沒想過。侯府再富裕,顧知語也沒想過要将那些東西據為己有。因為她自己從蘇端黎那裏得來的鋪子就已經能讓她自己活得很滋潤。
銀子嘛,夠用就好。扒拉那麽多有花不完,何苦來哉?
再說,金氏和孫怡菁是不合的,這婆媳兩人的日子過得熱鬧,她可不想摻和進去,“夫人,那客人不是別人,是我舅舅。昨日得到消息的時候已經是夜裏,我總不好夜裏還派人往醞賓院來吧?至于賬本……我身子還沒養好,看不過來,其實我看二嬸挺有空的,興許她願意學呢?”
不待金氏說話,老侯夫人直接道,“那就送去成良院,省得她整天無所事事。”
一錘定音。
事情已經無可更改,金氏期待的看向柳遠骞,只見他只在一旁喝茶,對于幾人說的話沒聽到一般,頓覺失望。又覺得孫怡菁和她八字不合,且不提她鬧出來的這些事,只今天本來大好的日子她等着喝媳婦茶,先是被柳遠骞當面發作了她的丫鬟,然後又被老侯夫人吩咐人看賬本。一時間心裏思緒萬千,只覺得孫怡菁就是個災星,沾上她就沒好事。
老侯夫人不耐煩看她,擺擺手道,“你不是忙嗎?趕緊去吧。”
金氏去後不久 ,廖氏去而複返,“娘,大嫂惹您不高興了?怎麽還有賬本往成良院去了呢?”
老侯夫人淡然道,“要是不喜歡看,送回來就是。”
廖氏是得了消息太過興奮,忍不住跑了來,此時她已經後悔了。不應該好奇金氏為何得罪了老太太,悄摸得接了賬本多好,忙道,“不不不,我整日空閑得很,只是怕大嫂惹您不生氣,氣壞了身子可怎麽好?”
老侯夫人看着她眼角眉梢的喜意,有些意興闌珊,“去吧,好好學學,以後用得上。”
廖氏忙不疊告退出去。根本來不及深想老侯夫人話裏的意思。
顧知語倒是聽出來了,和柳成嵇對視一眼,老太太這是覺得自己時日無多了。
當下都是父母在,不分家。老太太說廖氏用得上看賬的本事,等她死後柳遠骞和柳遠源确實是要分家的,到那時候廖氏不會看賬本都不行的。
柳遠骞也聽出來了,忙勸道,“娘,您別生氣,她們不懂事,教教就好了。成嵇已經成親,過兩年就要做曾祖母了,您就舍得?”
聽到最後一句,老侯夫人笑了,又嘆息,“不服老不行。”
其實他們幾人留在屋裏,氣氛還挺溫馨,柳遠骞輕言細語哄老太太,柳成嵇時不時搭上一句,哄得老太太眉開眼笑。
快到午時,蘇端巍由老管家帶着到了康和堂,一身月白長袍,四十歲左右的年紀,渾身儒雅,氣質溫和,若是不仔細看,根本不覺得他年紀大,是那種讓人感覺不到歲月的儒雅。他整個人很柔和,尤其看向顧知語的眼神很溫柔。
蘇端巍先是對着老侯夫人一禮,“晚輩見過夫人。”
老侯夫人待顧知語的娘家人始終溫和,笑着道,“不必多禮。當初他們成親時你沒到,我就猜到應該過不了多久你就會來。”
蘇端巍不置可否,“本來我早就打定主意知語的婚事好好挑選,萬萬沒想到她定親快就算了,成親我居然也來不及趕過來。”
有些責怪侯府婚事太急的意思了。
本來婚事太急對姑娘家的名聲不好,他身為顧知語舅舅,責怪這個也是應當的。老侯夫人也不生氣,起身走到他面前,“實在是形勢所迫,還請多擔待。”
她想要福身,蘇端巍忙側身避開,老侯夫人态度足夠謙卑,他也不好再抓着不放,再說了,這都是顧知語長輩,他真要是讓她難堪了,顧知語的日子也不好過了。
他上來就發作一番,主要還是想要讓侯府明白,哪怕伯府那邊不管,顧知語也還是有娘家人撐腰,不是随意可以欺負的。不過老侯夫人的态度也讓他知道,侯府對顧知語是喜愛的,記得她的恩情的。最起碼老侯夫人是疼愛她的。
兩人不過是幾句話的功夫就已經摸清了對方的态度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都對對方挺滿意,接下來的會面就顯得格外友好了。
說到最後,老侯夫人興頭上來,拉着顧知語笑道,“知語這孩子我是很喜歡的,先前确實苦了些。不過是個有後福的。只要我老婆子在一日,這侯府中就沒人能夠為難她。包括成嵇也不能對不起她。”
蘇端巍雖然跟他們說話,不過眼神卻時不時就轉向她,顧知語早就發現了,今日蘇端巍從一進門,說出的話無一不是對她的維護,她心裏只覺得溫暖。這樣的溫暖是在伯府時完全沒有的。血緣血緣,不只是血脈,還要看緣分的。
幾人一起在康和堂用了午飯,蘇端巍才起身告辭,顧知語和柳成嵇送他出門,到了園子裏時,柳成嵇刻意落到了後面。
蘇端巍看着她的眼神始終柔和,此時沒了外人,他笑着比劃,“當初我見你時,你只有這麽大。”
顧知語眼皮跳了跳,看那樣子可能只是她兩三歲時見過,忍不住道,“你怎麽就知道我還是我呢?都說女大十八變,可能伯府換了人你也認不出了。”
蘇端巍篤定道,“不會。我一看就知道你是知語,你跟你娘很相似。還有……每年蘇嬷嬷都會畫你的小像送去南城。不過你确實變了許多,當然了,也可能是嬷嬷的畫工有問題,明明你張揚自信,偏她把你畫得跟個小可憐似的,我看了只覺得伯府虧待你了。”
顧知語失笑,此時兩人已經走到了門口,蘇端巍擺擺手,“別送了,我還要在京城住一段時間,有空了我們再聊。”
看着他頭也不回走遠,顧知語喚道,“舅舅。”對上他回過頭疑惑的神情,她笑道,“謝謝你。”
每一份別人送上的真心顧知語都覺得可貴,她都會好好珍惜。
送走了舅舅,顧知語心情頗佳的和柳成嵇回院子裏小睡。一覺睡醒,柳成嵇不知去了哪裏,迷迷糊糊讓人擺膳,顧知語身子不好,每日的飯菜都會按時吃。
正準備吃飯呢,蘇嬷嬷進來了,“夫人,二少夫人過來了。”
二少夫人?孫怡菁?
廖氏是二夫人,孫怡菁也是二夫人,所以府上的下人為了區分兩人,就喚孫怡菁二少夫人了。
顧知語有些疑惑她的來意,不過她沒那閑心猜,只道,“請她進來。”
進來了自然就會說了。
孫怡菁進來時,顧知語正準備用飯,見她進門,頭也不擡,伸手指了指對面的椅子,“吃過了沒,一起吃點。”
不妨顧知語這麽接地氣,孫怡菁愣了愣才在對面坐下,含笑道,“大嫂吃吧,我已經吃過了來的。”
顧知語也不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