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
怎麽的竟還有點想落淚。
她知道三叔父會繪一手好畫,前世她不懂事的時候,還硬纏了他幫忙給畫過花樣。
三叔父他……這十來樣的首飾,他得耗費多少時間。
琇瑩仿佛看到了在桌案前認真作畫的少年模樣,一顆心又暖又百感交集,這種被人寵在手心的感覺。
她…她方才還避開了三叔父對她的親昵。
小姑娘眼眶一熱,将手上的小金鹿塞到娘親手了,提着裙子就跑出院子。馮氏焦急得讓丫頭婆子跟,知道女兒是要上哪兒,想笑,最後卻又笑不出來。所有一切情緒化作一聲嘆息。
沈琇憐在庑廊下做女紅,将一切都聽在耳中,看在眼中,對着琇瑩遠去的身影沉默。然後又低了頭,繼續一針一線的做着雙小襪子。
064相識
“三叔父!”
沈君笑在屋裏才換了身衣裳準備出門,卻被飛撲面來的小姑娘抱住了腰。
這一抱,讓他怔了怔,旋即是沉了臉,将小姑娘從懷裏拉出來:“窈窈,是誰欺負你了?”他低頭看去,小姑娘果然眼眶紅紅 的。
他眼神更是冷了下去。
方才人離開的時候還是歡歡喜喜的,不過是轉眼的時間。
琇瑩被他的神色也吓一跳,“……沒,沒有人欺負我啊。”
沈君笑聞言皺了眉,那她這副模樣。小姑娘很快就反應過來了,明白自己讓人誤會,她就有些赧然,扯着他袖子說:“不是的,是…是太高興了。”
少年疑惑地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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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抿了抿唇才說:“三叔父,剛才我被您送那麽多東西吓到了,沒有細看。那些首飾,樣式是您畫的吧,我……我太粗了,沒有第一時間發現。”說着,她很鄭重朝沈君笑福一禮,“窈窈謝過三叔父。”
小姑娘突然鄭重其事,倒叫沈君笑怔住了,旋即失笑。他松了口氣道:“要被你吓死了。”
他還以為是小姑娘又吃了沈琇憐什麽暗虧。
琇瑩把話說了,笑容又燦爛起來,見到他身上被自己弄皺的衣袍有些不好意思:“三叔父,我好像又給您添麻煩了。”
沈君笑看到皺褶莞爾,“不過是再換一身,沒有什麽妨礙的。”
“三叔父是要出門吧,那我到書房等你,我送你到垂花門吧。”穿那麽鄭重,應該是沒差。
琇瑩說完不等人說話就先出了屋,開開心心到書房去等着。
看着風一陣雨一陣的小姑娘,沈君笑只有搖頭的份,卻也不忍拒絕了她的好意,轉身到內間重新換衣裳。
書房邊,琇瑩難得看到桌案一片淩亂。沈君笑喜淨喜整潔,不管什麽時候,桌案書架都是井井有條,今日這種情況倒是鮮少。
琇瑩不由自主就走上前。
桌案上放着兩三本書,是有關農作澆灌和治旱引流的書,她看得好奇。
馬上要秋闱了,三叔父居然還有閑心看這些雜書。除此之外,最亂的就是那一沓沓的紙,根本沒有規律的擱置在案上。上面有着她看不懂的圖畫,有些像小機關,是精細的一類東西,卻不知要用到什麽地方。
她想了想,伸手将書先放好。
怕亂了閱讀的頁數,還特意折了個角,就堆放到筆架前。那些畫了圖的紙被她一張一張收集,用鎮紙壓住。
書房開着窗,再一吹,還是得亂的。
收拾好後,她又将還沾着墨的毛筆給洗了,挂架筆架上。
清清爽爽的桌案叫她也頗有成就感,正準備離開準備去喝口水,走到案邊才發現地上還落了張紙。
應該是先前收拾漏了下了。
琇瑩就彎了腰去拾起來,發現這是信箋,并不是桌上那些塗塗畫畫的紙。她就拿着也準備壓到鎮紙下,餘光一掃,卻是看到個熟悉的名字。
——李慶昭。
琇瑩手一抖,信箋無聲落在桌案上。
她臉上有些發白,又慌亂的去将那封信取了過來。
三叔父怎麽會在信上說起李慶昭。琇瑩又低頭看了眼,發現并不是他是三叔父的字跡,應該是別人給他寄的書信。
但,三叔父是這個時候就識得李慶昭了嗎?
前世種種在這瞬間都浮現在她眼前,琇瑩似乎連呼吸都些困難。
那些感覺已經離遠的事,樁樁件件卻無比清晰,叫她又恨又怨,四肢冰冷。
琇瑩閉了閉眼,那倏地在心頭翻湧的情緒被她勉強壓下去。她低頭去看信,她想知道寫信的人提起李慶昭是要做什麽,如若可以,她不想讓三叔父再去接觸那個負心的人。
那個人心思太過陰暗。
三叔父磊落君子,如何能再讓這樣的人給沾上污點!
可琇瑩才看了一行,知道這寄信的人是京城人士,外邊就傳來沈君笑喊她的聲音。
她心頭重重一跳,莫名奇妙的心虛,慌亂中将信直接塞到了那三本雜記的一本間,提了裙子往外走。
“你是又在調皮搗蛋了?”沈君笑見她慌失失地走出來,打趣她。
琇瑩勉力才沒讓自己露出異樣,笑着道:“我是在給您在收拾桌案,總是将人往外處想。”
沈君笑探頭,果然見桌案整潔,不由得笑笑。
“倒是我錯怪你了,晚間回來的時候給你買甜點回來。”
“好啊。”
琇瑩将少年送到垂花,見他騎上俊馬,潇灑離開。她滿腦子裏還是那個人的名字。
她重活一世,該遇見的人和事也不會改變。
但她不會再讓自己和李慶昭有任何一點關系,記得她前世和他定親的時候是去了京城,當時……當時似乎就是三叔父替她引見的。
琇瑩腦子裏嗡一聲。
如今離她定親還有近五年的時間,她三叔父竟是這般早就與他相識。
那以後……琇瑩想得心頭直跳,不行,她得想辦法讓三叔父有所戒備。在她記憶中,他們成親後,似乎他三叔父有和李慶昭政見不同,李慶昭還曾為此冷落了她幾日。
琇瑩越想越心驚,一直到黃昏沈君笑讓人送了好吃的過來,她都沒有緩過神。
馮氏見女兒整個下午都魂不守舍的,也是極怪了。
只嘆自己已經不能理解小姑娘心思,說變就變,毫無預兆根據的。
因為突然闖進視線的李慶昭三字,琇瑩難失眠了,第二日頂着眼底的烏青去上學。
杜羿承看到昨日還活蹦亂跳就差哼小調的小姑娘,一夜就蔫了,也是奇怪不已。他想了想,在放學的時候故意走在衆人之後,在學堂院子的門口等到了失魂了一樣的小姑娘。
“喂。”
琇瑩正好好走着路,被竄出來的小霸王吓一大跳。
她心情正不好,也不想理他,橫了他一眼,就要越過去。
杜羿承伸了手想要去拉她,又想到什麽,生生壓制住了。只是用身子擋在她前邊,“是有誰欺負你了嗎?”
琇瑩被他問得一怔。
哪裏有人敢欺負她的,除了眼前這個,如果認真了算,他想在就在欺負她!
“你昨天明明還很高興的,今天就愁眉苦臉了。肯定是有人欺負你了,又是你那個庶妹嗎?她姨娘不都被送走了,還敢欺負你?!”
【作者有話說:因為作者君平時上班忙,幾乎沒有時間看評論,看到有親們說不加更就棄文雲雲,書旗免費期的書基本都是單更的,如果親們實在着急,建議攢攢。這些讓作者君有壓力的話,除了更打擊作者君外也只是讓作者君看着傷心罷了。本書收費了會多更,每天會兩更保底,但現在還不沒有确定收費時間。另評論當天三十條也加更,但有看到親在同號刷評論,這是違規的哦,不能算在加更裏面的。但今天我還是跟責編申請,加了一更,希望能安慰到等更的親們。還有一章還是正常晚上8點更新,麽麽噠~~】
065暗湧
小霸王怎麽也知道了崔姨娘被送走的事?
琇瑩聞言詫異,忘記被攔住的郁悶,問道:“你怎麽也聽說了。”
杜羿承‘嗤’一聲,“這種事情要聽到很難嗎?來我家的那些夫人哪個不是喜歡說人家裏長短的,那日給我母親請安,聽到了那麽一嘴。”
他說得很輕巧,琇瑩卻是皺緊了眉頭,“她們都怎麽說的?”
杜羿承被她問得一怔,回想了下,才道:“就是說你那庶妹的姨娘得罪嫡妻,被送走了。這些有什麽好說的,我父親那些個妾室,哪個不聽話,打死都是小事。”
崔姨娘得罪了她娘親,被送走了?
琇瑩聽着眉眼就冷了下去。
他們沈家對外明明是說崔姨娘因為生病,才被送出去的,這樣的事即便別人要拿來當談資,即便心知肚明是妻妾相争,也不會貿然就戳破說出口的。
能這樣說,極大可能如今外邊都是這樣傳的。
琇瑩頓時就冒了火來,崔姨娘都到莊子了,身邊的人是連走動都不能的,又是什麽魑魅魍魉在後邊興風作浪!
“謝謝你了。”琇瑩想着,朝杜羿承福一禮,幾乎是小跑的就往嘉馨院去。
杜羿承就那麽被甩掉了,皺了皺眉,然後仔細回想了兩人間的對話,明白過來她怎麽走得那麽久。他眸光一沉,等到出了沈府,叫來小厮吩咐了幾句。
小厮聽得目瞪口呆。
他們小少爺又怎麽了,怎麽突然關心起別人家中妻妾的事了。
而琇瑩那邊,回到院子見着正抱着祥哥兒的娘親,二話不說拉着人進了裏間,将杜羿承嘴裏聽說的一一道來。
馮氏聽着女兒氣憤的話,神色倒還算平靜。
琇瑩急道:“娘親,您說這是誰在那混淆視聽。明明是崔姨娘想害娘親,如今倒好,竟是反咬一口,血口噴人!”
“說起來,前幾日,崔家人來看了你祖母。”
馮氏淡淡說了句,琇瑩也是一聽就明白了。這事十之八九和崔家人脫不了關系,簡直欺人太甚!琇瑩氣得雙眼發紅。
馮氏見女兒這個樣子,也她怕存了氣,反過來安撫道:“別着急,我會叫人去探一探。”她不常出門,對外界的消息是會落後那麽一兩日,沒想到這讓女兒又聽了這些流言風語的。
她小小年紀已是顯得極聰慧,再在這些事上耗費精神,可不是什麽好事。
馮氏想着又便又讓抱了祥哥兒來,見女兒與他玩得漸漸露了笑,這才松口氣。神色不明去了外間,吩咐了芯梅幾句。
如若真是崔家做的,她會讓他們臉面丢盡!
***
再過兩日便是中元節了,中元節要祭祖,還有一系列的習俗,永平府家家戶戶都忙碌着。琇瑩那邊也因此得了三日假,不必再上學去。
琇瑩被馮氏拘在身邊,竟是開始教她理家務。
自打那日琇瑩聽了風言風語,馮氏想了想,覺得也該讓女兒開始接觸一些管家的事務。這些本來就是女子要學的本領不談,也好讓她別成日胡思亂想。
小姑娘就苦哈哈跟在馮氏身邊見管事,幫着對單子,又理當日家宴等事宜。除了這些,還有夫子布置的功課,倒是真将她的注意力轉移不少,讓她到了晚間,連李慶昭的事都沒有力氣想,倒頭就睡。
好不容易熬到了中元節那日,祭過祖家人用過飯,琇瑩這才有空和家裏的弟弟妹妹們坐下說話。聽着身邊陣陣童言趣語,琇瑩突然覺得,這才應該是小孩子過的日子。
她娘親怎麽突然就嚴厲起來了。
沈二老爺并沒有回來,只是給尤氏,要請尤氏到京城照顧生活的事在信中提了提。
小孩子們都在西廂鬧着玩,妯娌倆便低聲說話,正好說到這個事。
尤氏有些猶豫不決:“大嫂,您說這事……我也是沒有主意了。”
她是有顧忌的。
沈二老爺長年不在家中,她替他在家中照顧老母親是應該的,往前他也提過這事,只是都沒有這次堅決,竟是直接說中秋的時候就将她們母子一衆接過去。
她怕沈老太太是以為先前因為崔姨娘的事,她心中有隔閡了,所以在沈二老爺面前吹了枕邊風。
那樣,婆媳關系就真的完了。
馮氏自然懂得她的意思,輕嘆一聲:“若論了我說,你且去,不必再顧忌過多了。”
尤氏聞言一驚,只聽她又慢慢道來:“說句你不中聽的話,二叔是家中二子,後邊還有小叔。這個家,總是要分的。不說別的,就說三人往後仕途,誰能保證誰就一直在京中,或一直在永平。”
“所以,這個家不太可能還和以前一樣,總是能聚在一起。而且,因為崔姨娘到莊子上的事,崔家人來找了。”
崔家人來找了?
尤氏聽到這話心中更有不好預感。
馮氏朝她笑笑,“她們現在在造勢呢,給我扣苛待妾室的帽子,這事我自然不會放任。但崔家人這樣造勢,應該是多少知道了什麽,不若她們也不敢,崔姨娘可還有把柄在我手上呢。所以搞不好,還得再牽累到你們二房。”
“既然二叔讓您到京城去,你就趁機會去了吧。沒有婆母壓着的生活,你過幾日,就不會想再回來了。”
自打經過崔姨娘算計二房的事,妯娌倆這才是真正交了心,馮氏這也才将心底真正的話給說了出來。
尤氏聽着也是心動的。
現在事情就是這樣,在沈家,他們是二房,即便是嫡支,以後還是會分家的。而且如今長房還有個不省心的姨娘,即便被收拾一頓,現在還要再掙紮跳起來,經過女兒落水的事,她是真怕了那對崔姨娘母女。
她想了想,去握了馮氏的道:“大嫂說的有理,容我再想幾日。”
“嗯,你再考慮考慮。若是老太太那你有什麽不好說的,須要我幫忙的,你也即管開口。”
妯娌倆便相視一笑。
中元當晚,永平府的百姓們還會到河邊放河燈。
沈府的人亦早早用過飯,尤氏帶着兒女與娘家的兄嫂出了去,琇瑩還是和往年一樣,由沈君笑帶出門。至于沈琇憐,她被崔家人在用過晚飯就喊走了。
這事沈老太太是到了跟前才跟馮氏說了一聲,馮氏不冷不淡地放人,叫沈老太太看着心中也有些忐忑。她最近也覺得崔家人上門太多,雖然是她娘家,但有崔姨娘前邊的事,雖然她們什麽都沒說。但不代表她沒有察覺到什麽。
她琢磨着,這中間該不會又要出什麽亂子吧?
經過上回壽禮的事,沈老太太已放棄再與這個大兒媳婦鬥什麽,想着安安靜靜過日子就是。
但這下子,她也不得不多想了,猶豫了會,就讓齊媽媽也出府打聽打聽。看是不是有她不知道的事兒。
各方暗動之時,琇瑩在沐羲院等自家三叔換衣裳。她知道沈君笑應該還約了同窗,就乖乖的坐在書房等,坐着坐着,她突然想起了上回的信。
這些日子她都沒空來,那封信寫了什麽內容,一直叫她抓心抓肺的。她往窗外看了眼,正房的門還緊緊關着,她便從椅子起來,匆匆往桌案去。
可前些日子她放桌案上的書已經不見了,看樣子應該是被收了起來。
她就搬了凳子到書架邊,開始站上去一本一本的找,那日她記住了書名,被她丢到一本叫農工水治的書裏頭……農工,農工……放哪兒了?
她找着找着,身子就開始往一邊歪去,去看在那邊的書。在密集的書堆中,一本藍皮的書顯了出,她心中一喜,伸手就要去夠。卻是差點兒,只能連腳尖都墊起來。
在她手碰着書本的時候,身後突然響起了喊她的聲音:“窈窈這是在找什麽呢?”
琇瑩被吓一跳,手是拿到了書了,卻是身子不穩往外歪。
書房裏就響起重物砸在地上聲音。
066出事
琇瑩在驚慌中傾斜摔倒。
她吓得尖叫,但發現并沒有想像中的那樣疼痛感。
琇瑩睜開閉緊的眼,手摸到溫熱的身體,她忙翻到地上,就見到她的三叔父好整以暇地坐起來。
“你可摔着了?”俊隽的少年伸手捏了捏她手臂。
剛才掉下來那瞬間,他沖了上前,但好像看到她手臂還是撞到了書架。
琇瑩倒沒有什麽不适,搖了搖頭,任沈君笑将自己扶起來,然後幫他拍身後的灰塵。
她懊惱:“三叔父又要再換身衣裳了。”
書房是天天在打掃不假,可是這麽一壓,又皺了。
沈君笑回頭看了眼,确實不換不行,擡手在她小腦袋上拍了拍:“那就要琇瑩再等會兒了。”
“嗯。”琇瑩朝他笑。
沈君笑确定她沒摔着,轉身離開。琇瑩在他轉身時松了口氣。
還好沒有被追問。
沈君笑卻突然回身,認真地看着她問道:“你是在找什麽書,太高了不好找你就喊四寶幫忙。”
這一轉身,正好看到小姑娘作賊心虛的表情,琇瑩也被吓得嗆到直咳嗽。
小姑娘舉止有些奇怪,咳得小臉通紅,沈君笑疑慮之餘就是關切,給她倒了水遞過去。
“你這是怎麽了。”吓成這樣。
琇瑩小心髒都在亂跳,喝過水緩了會才道:“沒事,是三叔父突然又說話,沒準備。我就只是随便看看有什麽我能看的書。”
小姑娘大眼在那眨啊眨,眼神極無辜,那樣子很輕易就讓人相信。
沈君笑看着她雙眼思索了會,微微一笑,點頭,這才真的離開了。
琇瑩聽着腳步聲自廊下遠去,拍了拍胸口,心有餘悸坐到椅子上。再不敢亂翻。
而沈君笑回房重新換衣服的時候,想起他自己上順手把李慶昭的信放到書裏,若不是收拾的時候發現,估計就該讓琇瑩瞧見了。
他也沒有想到小姑娘會心血來潮要找書看。
重新換了身月牙白的袍子,沈君笑将随手擺在內室高幾上的信取過,鄭重放入衣櫃中的一個小匣子裏。
雖然琇瑩現在不認識李慶昭,他這世也不會再讓她接觸到對方一丁點兒的事,所以還是好好将東西收起來的好。
經過一段小插曲後,兩人終于出了門。
今日大街上人多,沈君笑安排了馬車,走到江邊就将小姑娘抱下馬車步行過去。
果然如琇瑩所想,沈君笑約了幾個同窗,自然是有周明毅和許留。
大家看到沈三爺又帶着他的小侄女,已經是見怪不怪了,笑吟吟和琇瑩打招呼。許留居然還帶了小零嘴。
一大包的腌梅子,用油紙包着,遞給了琇瑩。
琇瑩接過,淡淡地笑着和這位才子道謝。
沈君笑看一眼那能有琇瑩小臉大的油紙包,沉默了會道:“別吃多了,要吃壞牙的。”
許留:“.......”他好像是準備得太多了。
而且這個小姑娘真和別的小丫頭不一樣,若是他的妹妹見到這吃的,還那麽大一包,早就又笑又跳了。
這小姑娘真矜持啊。
琇瑩不知道自己莫名就在許留心裏改變了印象,表現得極乖巧,朝沈君笑點頭,任他牽着自己往河邊去。
這裏還是和往年一樣,城裏的百姓好像都來了,三兩成群,擠在河邊放燈。
夜空下的河水閃着潾潾銀光,河燈亮着微弱地光芒,順流而下,仿佛是星河墜落在人間。
琇瑩捧着點亮的荷花燈蹲在水邊,望着這美景出神。
沈君笑在邊上護着她,低頭就見到小姑娘眼裏映着的滿片燭火,星星點點,在她眼中都彙聚為讓人迷醉的碎光。
他一下就想到前世,她出嫁前的樣子,那時她眼中的光彩就如同此時這滿河的燭光一樣璀璨。
那時候的小姑娘又嬌又美。
可是...李慶昭那個牲畜不如的東西,根本沒好好珍惜她!
沈君笑鳳眸霎時染滿寒意。
他情緒突然轉變,許留幾人有所察覺,紛紛側頭看了眼。沈三爺那清冷淩厲的眼神讓他們都打了個寒碜。
這是怎麽了?
“三叔父,你說我要許什麽願好。”吵雜的聲音中,琇瑩清甜的聲音響起。
周邊明明很吵,但只要她一開口,沈君笑耳中好像就只得她的聲音。他冷厲的眼神霎時變得柔和,矮身與她平視:“窈窈想要許什麽願望。”
琇瑩歪頭想了想,她就是不知道才問的。
“你替三叔父許一個,要我們的窈窈健康快樂,長命百歲。”
沈君笑的話讓琇一怔,她的三叔父不管任何時候,都是最疼她的。她就揚了笑,小臉明媚:“那我要三叔父和娘親健康長壽。”
沈君笑就想起了前世馮氏早逝,笑着點頭。
哪知琇瑩話題突然就又拐了個彎:“我還要三叔父早些遇到我的三嬸娘。”
許留幾人聽見,側目。
沈君笑被她突然的一句噎住了。
這孩子才多大,他現在才多大,怎麽就提起他的親事來了。似乎這丫頭不是第一回這樣着急了。
琇瑩已經将荷花燈放入水中,嘴裏喃喃道:“我只許了三個願望,不算貪心吧,一定要靈驗啊。”
沈君笑真是要哭笑不得,他已經感受到了他的同窗們那種打趣的眼神。
放過河燈,衆人往岸上走,準備到不遠的茶肆坐下說說話兒。
“窈窈!”
才走了幾步,琇瑩就聽到有人在身後喊她,一回頭,發現是陳二姑娘陳嘉怡。她身邊還跟着一位高高瘦瘦的少年,面容和她有幾分相像。
琇瑩笑着朝她揮手:“嘉怡。”
陳嘉怡朝她也揮揮手,和身邊的少年說了幾句什麽,少年才牽着她上前。
“見過三爺。”陳嘉怡與少年都先向沈君笑行禮,少年在這時也見到幾個面熟的,與衆人亦揖一禮。
周明毅笑着說:“遇上陳兄了,陳兄近來可好。”說罷,又想到不常到書院來的沈君笑,給他介紹,“三爺,這是我們書院乙班的陳暢。”
“這是我哥哥。”陳嘉怡難得大膽的說話。
也許是因為沈君笑極疼琇瑩,她見多了他溫和的一面,倒是一點兒也不覺得不自在。
沈君笑其實也認得陳暢的。前世陳暢在外放多年後,也調回了京,他拱拱手:“原來是陳通判家的長子。”
衆人正寒暄着,不遠處的人群驟然發生尖叫,岸邊的人嘩一下就往前湧。突然的驚變讓大家都變了神色,沈君笑反應最快,一把就将身前的琇瑩抱在懷裏,喊:“快往人少的地方躲。”
不然要被擠倒踩上幾腳,說不準還得丢了性命。
067反擊
好好的放河燈,成了一片混亂。
琇瑩被沈君笑抱着飛奔往外圍去,她趴在沈君笑的肩頭,看到了河岸邊有火光,還有刺目的銀光。
似乎是刀劍。
河邊有人在拼殺?!
什麽人居然這般大膽。
琇瑩睜大了眼,在颠簸中有些頭暈,死死抱住沈君笑的脖子,身上一陣一陣發涼。
前世有這樣一件事嗎?
琇瑩驚疑不定,沈君笑跑到安全的地方,才去看懷裏的小姑娘。見她雙眼睜得大大,忙安撫:“窈窈別怕,沒事了。”
大家都跟着沈君笑一塊兒跑,他們離得暴亂的地方遠,倒沒被人群擠散,此時個個都面露驚色。窩在兄長懷裏的陳嘉怡也是吓得直抖。
“三叔父,他們是在殺人嗎!”
琇瑩咽了咽口水,雖是盡量讓自己顯得鎮定,但說話時尾音仍在顫抖。
“別怕,他們已經被擊退了。”沈君笑遙遙看了眼,河邊除了一行人,已是空蕩蕩。
在照亮的火把中已經不見了拼殺。
是什麽人受襲了?
沈君笑心中也升起了疑惑。
沿岸本就有巡邏的官兵,這樣大的動靜,他們很快都往事發點去。杜羿承陰着臉立在侯府侍衛的包圍中,他手中的軟劍還沾着些許血跡。
官兵們前來一看,居然受襲的居然是永平侯府的小祖宗,吓得當即讓人去尋沈大老爺。
在府城裏出了這樣大亂子,沈大老爺若真要被永平侯府的人怪罪下來,那也是不能推責的。
沈大老爺正讓同僚陪在一家酒樓喝酒,聽到這事三分酒意全散了,聽到杜羿承如今已安然回府,忙趕到了永平侯府去看望。
永平侯府裏,氣氛極壓抑,永平侯捏着手中的珠竄轉個不停,永平侯世子臉色鐵青讓侍衛給沈大老爺說當時情況。
沈大老爺聽到侍衛說,那些不是本地人口音,汗都滴下了來。
不是本地人,那就是從外邊混進來的,如若他在城門處查不到人,那他可沒有臉給永平侯交待。
從永平侯府出來,沈大老爺已經汗顯了一身,連忙将州衙的所有人都喊回了衙門,開始徹查此事。
動亂随着杜羿承回去就散了,沈君笑衆人也沒有了繼續游玩的心思,各自打道回府。哪知在快要到長街停馬車的地方,那麽瞧就遇到了沈琇憐。她身邊的是崔家人,正是崔氏的娘親,崔老夫人。
沈君笑也看見了她們,崔老太太那擡着下巴,用冷冷眼神在打量琇瑩,這樣高高在上帶着鄙夷的神色,令兩人都十分不舒服。
琇瑩不欲與之有什麽接觸,要錯身避開。
對方卻是不依不饒,居然就那麽帶着仆人擠了上前,沈君笑臉色一冷,将小姑娘護在身後。
“馮氏是怎麽教養孩子的,見了老身,居然連見個禮都不知道。”崔老太太擋在了兩人面前,十分的敵意。
沈君笑唇角彎起了淡淡地弧度,清俊的少年是動了怒,鳳眼中鋒芒懾人。
“你這是以什麽身份要求琇瑩向你行禮?崔姨娘的母親嗎?”
沈君笑這話險些讓琇瑩笑出聲來。
這話忒狠了。這是在諷刺崔老夫人教女無方,好好的大家閨秀不當,非要趕着去當人的妾室。這樣的事,落在哪個有點頭面的人家上,都丢臉得不敢出門。
崔老太太沒有想到沈家三爺居然會毫不留情面護琇瑩,在大街上就讓她沒臉。
她一時氣得不知要怎麽還嘴,沈琇憐也沒有見過這般尖利的三叔父,吓得面無人色。
她被崔家接走,她本來就擔心嫡母會不會多想,如今她外祖母又來這麽一出,沈琇瑩回去一告狀。她這些日子的努力是不是就要泡湯了!
她姨娘已經被弄出沈家了,她再被嫡母厭棄,她在沈家錦衣玉食的日子就沒有了。
沈琇憐心中害怕,不想兩方人再針鋒相對,忙扯住崔老太太的袖子,可憐兮兮地說:“外祖母,我,我好難受...”然後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已經做好要和崔老太太理論的琇瑩怔愣。
沈琇憐這招她可十分了解,每當遇到沈琇憐難堪或者要陷害別人裝柔弱的時候,沈琇憐都能說暈就暈!
眼下用腳指頭想,也知道她是裝的。
可是是為了什麽?
琇瑩在怔了會後就明白了這個庶妹的心思,她這是怕崔老太太毀得罪自己,毀了她在沈家的生活吧。
啧,這人真是從小就十分勢利,這心眼究竟是怎麽長的!
她都為崔姨娘有這樣一個女兒感到心寒。
沈琇憐一暈,崔老太太也顧不上回擊,喊叫着讓仆婦七手八腳将人擡上馬車,走得飛快。
“崔家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啊。”琇瑩在上馬車坐穩後,感慨一句。
沈君笑還在為崔老太太感到惡心,她們崔家人總拿個孩子欺負,簡直讓人不恥。
他附和道:“是。”
琇瑩真是被這會的三叔父逗笑了,這也太護短了。她高興地抱住他的手臂,甜甜地說:“三叔父最好了!”
小姑娘的親近讓沈君笑那些不高興一下子就煙消雲散,快到他自己都覺得有些怪異,他說不太清楚這種感覺,卻也是有着高興的。
兩人早早家來,馮氏有些詫異:“怎麽就這來了。”
沈君笑站在燈籠下,清隽面容上有着如玉般的瑩光:“出了些意外,怕不安全,就先回來了。”
馮氏忙問兩人有沒有受傷,得知無礙松了口氣,朝少年道:“又給三叔添麻煩了。”
沈君笑颔首,“大嫂太過客氣,今日在路上還遇上了崔老太太,打了個招呼。”
琇瑩沒想到他會直接提這事,黑曜石一般的眸子就盯着他看,可是沈君笑并沒有再說下文,直接朝着崔氏一禮離開了。
這鬧得琇瑩摸不着頭腦,馮氏看着少年人伴着燈籠漸遠,思忖了會牽着女兒往屋走。
“那個崔老太太為難你了?”
“她要女兒給她見禮,三叔父一句話給拒了。”
女兒的回答讓馮氏有些詫異,在她印象中,這個小叔子從不逞口舌的。
“沈琇憐怕崔老太太的事讓你遷怒,裝暈弄走了崔老太太。”琇瑩從鼻子哼了聲。
馮氏說:“以後遇上崔家的人,都不必要客氣。”
不管崔家什麽身份地位,崔姨娘如今是沈家的人,是大房的妾室,一個妾室家的家眷她這正房還要怕不成!
琇瑩仰着臉,很鄭重地道:“自然不同他們客氣。”
馮氏擡手摸了摸她的發頂,明白了沈君笑親自提這事的用意。
連他都看不下去崔家了,那她又如何能再讓女兒受委屈,崔家那鬧了那麽流言非語來敗壞她,是該狠狠反擊回去。
068生巧
杜羿承遇襲,第二日仍舊是到沈家來上學。他遇襲的事當晚目睹的人不少,永平侯府也沒有要壓下去的意思,不過相隔一夜,整個永平府的人都知道了。
琇瑩倒是到了學堂,聽到幾個沈氏的子弟在那小聲議論才知道。
杜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