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紅的，直發酸。
“您若看了也撞不上我。”
小丫頭還辨了起來，沈君笑挑了挑眉，正要說什麽，拐角處卻隐隐傳來了說話聲。琇瑩似乎聽到她爹爹的聲音，說了句‘當年闵閣老居然是為了保陳首輔？’
她還沒來得及細想，腳下一空，竟是被沈君笑抱着腰拉進邊上的小屋裏，連屏兒都被他捂了嘴一并拉了進來。
槅扇被快速關上，屋裏暗得很，琇瑩耳邊都是他的心跳聲，強勁有力。剛才那一瞬的慌神又平靜下來，只是奇怪為什麽她三叔父要避開她爹爹。
027偷聽
眼前一片暗色，琇瑩的聽覺觸覺都變得比以往敏感。她鼻尖全是沈君笑身上的熏香，淡淡地松香味，若是不靠近根本聞不到的。耳邊盡是他的心跳聲，又還有滴落在屋檐的水滴聲，明明離她很遠的，她居然聽得清清楚楚。
外邊腳步聲也走近，說話聲也越來越清晰。
“這也是上回你提了句，我想還是要叫人查查，這才知道的。這事當年極保密，我能打聽到消息也還是多虧我父親的人脈。”
琇瑩聽到那說話聲杏眸睜大了些，和她爹爹一聲的居然是永平侯世子，上回她聽到過他的聲音。
沈大老爺那邊就與他道謝：“世子爺給了這樣寶貴的信息，沈某感激不盡。”
“不過就一句話，哪有什麽感激不感激的。聽說你要重開族學？！”永平侯世子不以然，兩人話題就到了族學上。
琇瑩聽到沈大老爺歡喜的說是，然後是什麽賞臉雲雲……漸漸的，說話聲聽不見了，腳步聲也消失了。
這時沈君笑才松開了琇瑩腰間的手，琇瑩聽到他籲了口氣。
“三叔父……”她輕輕喊一聲。
沈君笑彎下腰來，摸了摸她的頭，“可是吓着你了。”
Advertisement
琇瑩搖搖頭，側頭一看，屏兒沒出息軟在地上，這會也沒爬起來。
沈君笑也看了屏兒一眼，然後鄭重與琇瑩道：“今日你就當什麽也沒有聽見。”這雖然是一句話，裏面含了的卻是過往的争鬥，那裏邊腥風血雨，比戰場都可怕。
琇瑩是知道輕重的，關于朝堂的事，她慣來都是只聽，卻從不多嘴多舌。她知道朝堂各官員的争鬥可比後宅激烈多了。
見她如此懂事，沈君笑神色也變得輕松一些，屏兒終于爬起來了，也戰戰栗栗許下保證。沈君笑只是輕輕看她一眼，屏兒整顆心都在顫抖。
待出了屋，琇瑩看到沈君笑袍子下半份全濕了，她的裙子也濕了。
剛才他抱了她進去時，傘就隔在兩人中間。
她沉默地看着兩人的衣裳，沈君笑在她跟前蹲了下來，“三叔父背你，你給三叔父打傘。屏兒你回去給你家主子取套新的衣裳來。”
琇瑩看着他的背猶豫着，三叔父看起來好瘦弱啊，她現在挺重的，會不會讓他扭了腰？
身的小丫頭半天沒動，沈君笑索性直接抱了她的腰讓靠趴好，站起來就走得飛快。琇瑩剛才沒被吓得叫出聲，這會倒是叫出來了，然後就直笑個不停。
她的三叔父身子比她想的要結實多了。
到了沐羲院，十餘日不見的杜羿承居然就站在庑廊下，他身上還穿着蓑衣。
琇瑩看得一愣，他怎麽來了。然後想到剛才險些撞一塊的永平侯世子，又釋然了，估摸着是跟着永平侯來的，不過都來到了還穿着蓑衣幹嘛。
沈君笑看到杜羿承，原本還算溫和的眉眼就冷了下去，背着琇瑩進了屋才朝他拱了拱手。
杜羿承看着叔侄倆那麽親近，眸光閃了閃，然後又沉了下去。這沈君笑是真的寵這小丫頭，難怪她那日敢嚣張。
“杜少爺稍坐，在下去換身衣裳。”沈君笑理了理被抓皺的直裰，杜羿承颔首。
琇瑩看那高高在上樣的就手癢想揍他，下意識也不想和他單獨呆一塊，轉身跟着沈君笑進了內室。進到內室她才反應過來，她的三叔父要換衣裳啊！
琇瑩身子都僵住了，站在門口進退不得，好在四寶也進了來，讓琇瑩坐在羅漢床上，他捧着幹淨衣裳去了淨室。
雖然屋裏又多了個人，琇瑩還是感覺很尴尬，想以後一定要注意些。她真是太沉溺在長輩的寵愛中，完全忽略了該有的規矩禮儀。
沈君笑換衣裳很快，當他穿着月牙白的袍子，玉樹蘭芝般立在琇瑩面前時，她才剛剛回神。琇瑩擡頭看那張被襯得越發俊朗的面容，眨了眨眼。
她那仰着頭盯人看的樣子，落在沈君笑的眼裏就是傻傻的，不由得輕笑擡手去摸她發。
“有那麽好看？”
琇瑩下意識點頭，沈君笑眼裏的笑意更濃了。很奇怪的，前世那麽多人都誇贊他的相貌，何況哪個男子願只被誇長得好，可她這會毫不猶豫地點頭竟讓他覺得歡喜。
沈君笑覺得自己這心情來得不可思議，又想到前世與他齊名的李慶昭，那厮也是有一副的好相貌。小丫頭難道也是先瞧上人家的臉的了。
先以貌取人，這可不是個什麽好習慣。
沈君笑就想他得幫小丫頭改改這毛病，不然還得吃虧，所謂知人知面不知心。
屏兒這會也将衣裳送過來，還是一連拿了三身。
她解釋着說：“夫人說近來都怕有雨，姑娘來來往往的，免不得要沾濕的。便在三爺這兒放兩身，省得穿了濕衣，着涼了。”
沈君笑便讓四喜僻了個半個櫃子放琇瑩的衣裳，然後便催她快去換了。
杜羿承在外邊都快喝了半盞茶，叔侄倆才一前一後出來，他心底冷哼一聲。這沈家都什麽規矩，男女七歲不同席，這小丫頭被寵得居然換衣服都在沈君笑屋裏換，也不知道避諱些。
他就多看了兩眼琇瑩。
方才琇瑩是穿着柿子紅的短衫加挑線裙，如今換了身粉色的，倒更顯得她肌膚雪似的，臉又長得那樣圓圓的。有種再上前掐一把的沖動。
杜羿承不自覺想起那日指尖上軟軟的觸感，像面團子似的，可又子面團子細滑，總之挺好掐的。
琇瑩幾乎是瞬間就察覺到了他不懷好意思的想法，警惕看着他，又往沈君笑身後藏了藏。杜羿承那小霸王的脾氣也起來了，暗暗打算一會沈君笑不注意，他非得就掐一次。
外邊下着雨，沈君笑便帶着這一大一小到了書房。
他的書房有隔斷，琇瑩在裏邊寫字，他與小霸王就在外邊煮茶。不得不說，杜羿承上回吃了虧，這回就學乖了，生火生得也快，水煮到光響就拎了起來要沖泡。
沈君笑在想着方才永平侯世子與他大哥的事，有些明白前世闵家為何待沈家不親近，十有八九是他兄長進京與人說了什麽犯忌諱的事。他都不知道他兄長是在這個時候得知闵家往事的。
這究竟要不要提一提？
想到闵家接下來好些年頗受聖寵，沈君笑不想理會沈大老爺的心猶豫了起來，這在朝當官的還有個沈二爺。
待他再回過神來，杜羿承已呈了茶上來，他看一眼，淡淡道：“是剛響的水沖的？重來，這是大紅袍，那樣毀了茶的味。”
杜羿承看着他，心裏罵了兩個字——我操。
028八卦
淅淅瀝瀝的雨下着下着見大了，外邊朦胧一片，庭院中的花草被打得都耷拉下來。
沐羲院書房裏，燒水的壺還咕咚咕咚響着，杜羿承看着被燙得發紅的指尖暗咬牙。
這個沈君笑折騰人起來倒是臉不紅心不跳，來來回回，他都要忘記自己煮了幾壺水了。
沈君笑無視他窩火的眼神，唇角微微彎着，又抿了口茶。他正要再‘指點’，四寶領着位衣着體面的小厮進來。
“少爺，世子爺要回了……”來人是永平侯世子身邊的，立在門外恭敬道。
要回去了？！
杜羿承拎壺的手一頓，視線不自覺就飄向多寶閣後的屋子，透過琳琅擺件，能看到小姑娘認真趴在桌案上的身影。
他沉默片刻，将壺放下，站起身理了理袍擺。
“走吧。”
沈君笑站起來送他，面無表情看着穿蓑衣的少年離去。
都這些日子了，這杜羿承卻還打着窈窈主意，沈君笑意識到他不是心血來潮，會受到挫敗不耐就撤了。被這小霸王盯上，真是禍多于福。
沈君笑皺眉，轉身慢慢走到桌案邊。
琇瑩拿筆的手又開始往一邊歪了，他伸手去穩住，小丫頭就擡頭看他，眸子又黑又亮。就是裏邊的委屈太過明顯。
沈君笑着瞥開眼，低頭去看她臨摹的字貼。
倒是寫兩三頁了，還算工整，是有進步的。
“過來，我給你泡茶喝。”他背了手，往外邊去。
琇瑩知道今日自己過關了，開心得将筆一丢，墨汁甩在了桌案上也沒發現。
沈君笑給琇瑩特意換了花茶，怕她年紀小喝別的傷胃。
琇瑩則看着他骨節均勻的雙手，白皙如玉，捏着燒成碧色的細瓷茶碟，緩緩将淡色茶湯注入。動作似水流雲，那般優雅，只是這般看着就能叫人入迷。
沈君笑将茶遞上去時，琇瑩還發呆看着他的手，腦海裏是那句執子之手與子皆老。她的三叔父那麽優秀，究竟要怎麽樣的姑娘家才能配得上。
她突然就犯了愁，眉頭皺在一塊。
方才還好好的小丫頭瞬息滿臉愁容，沈君笑遞茶地動作也一頓，“好好的皺什麽眉？”
“三叔父喜歡什麽樣的姑娘家啊？”琇瑩脫口而出。
沈君笑的手明顯一抖，茶湯溢出來沾濕他手指。
他就有些無語地望向她，“你這腦袋瓜子裝的都是什麽？”他今年才十四，這小丫頭是怎麽起的那麽詭異的想法。
琇瑩也知道失言了，望着他還未完全褪去青澀的俊臉，幹巴巴笑兩聲，接過茶一口悶了。
沈君笑也只當她童言童語，讓她又吃了些糕點，便叫屏兒好生扶着放她回去。
轉到桌案那，沈君笑決定還是給沈二爺去信提醒，省得他在京中遇到闵家人不明底細。他知自己那個大哥為人自私得很，心中其實也妒忌在京中為官的二哥，這事必定是不會說。
才在案前坐下，四寶前來磨墨，咦了一聲：“三爺，您稍等會，這怎麽沾了墨汁。”
沈君笑望去，果然是幾點墨汁，若不是反光，這黑漆的桌面根本顯不出來。
——聽到不用練字就那麽高興？他視線落在也濺了三兩滴墨汁的紙張上，一眼便知怎麽回事。
四寶去尋了帕子來擦桌子，沈君笑便拿着琇瑩寫的字看，旋即搖頭嘆氣。明明進步很大，怎麽就靜不下心來，若是能這樣練幾年，估計她這手字在閨閣女子中算是一等的。
四寶那邊已收拾好，喊了聲三爺，沈君笑将紙遞給他，“收好，一張都別少了。”
“嗳。”四寶應聲，小心翼翼捧着放到身後書架上一個木盒裏。沈君笑看着他的身影，心中突然産生奇怪的感覺。
是了，在前世時，小丫頭的字有這麽好嗎？
他低頭思索了會，腦海裏又浮現每當練完字就跑得飛快的小小背影，不由得失笑。看來是他近來太嚴格的緣故，果然嚴師出高徒是有些道理的。
在案上展了信紙，沈君笑屏棄一切雜念，斟酌着落筆。他如今不比前世當官時，一切謙辭用字都得小心翼翼。可不想讓別人覺得他小小年紀就成精了。
琇瑩回到嘉馨院，尤氏也在，二房那堆小蘿蔔頭也在，将屋裏擠得滿滿當當的。
她淨了手淨了面，就被馮氏趕到西次間，對着一堆小蘿蔔頭磕瓜子，偶時聽到她娘親說要怎麽辦沈老太太四十五歲的生辰。
“大姐姐，你送什麽給祖母賀壽。”沈琇莞嘴裏含着松子糖，說話模糊不清。
琇瑩将瓜子殼丢在桌上，“我做了個抹額。”
沈琇莞雙眼頓時大亮，還帶着崇拜，“大姐姐好厲害！我連縫線都是歪的，對了，貌似我聽說二姐姐也繡了什麽東西。”
不過兩句話，沈琇瑩又開始發揮她的八卦才能，開始扒拉別的人的事。琇瑩知道她小毛病又犯了，抽了抽嘴角，“你什麽時候打聽到的。”
她天天都見沈琇憐，怎麽就不知道？
“忘記了，不過只要是我聽到的，肯定是真的。”
琇瑩又一陣無語，這小丫頭究竟是哪來的自信？
才說完一個小道消息，沈琇莞又想起另外的來，嫌棄糖在嘴裏礙事，咔嚓咔嚓咬碎咽了。
“大姐姐，我那天見着素雪了，躲在假山裏哭，我看到她臉頰可是腫了一片呢。”沈琇莞說着一臉同情，“你們那個崔姨娘真是厲害啊。”
琇瑩險些沒被瓜子卡住，她怎麽就知道素雪的臉跟崔姨娘有關？！
沈琇莞這會又道，不過聲音壓得極低，“後面的是聽我爹爹那兩房妾說的。”
這孩子究竟天天都在做什麽？！
琇瑩這會已經不能用無語來形容這位堂妹的，好像她走哪都能聽到八卦？！
她就捏了個漬梅子塞小堂妹嘴裏，“這個好吃，我剛嘗了。”
沈琇莞翻了白眼，明明是大姐姐嫌棄她話太多了吧，拿個梅子來唐塞她，她看起來是那麽好騙的小孩子嗎？
不過沈琇莞已經很滿足了，這個家裏她也只能和大姐姐說八卦，可憋了她好幾天。呼……說出來真舒暢！沈琇莞舒出口氣，對着小零嘴吃個不停。
晚間，尤氏在長房這邊留的飯，妯娌倆商量半個下午也算拿了章程出來。嘉馨院為沈老太太的壽辰準備着，被禁足的崔姨娘也沒閑着，在燭火下監督女兒繡抹額。
029壽辰
沈琇憐坐了大半下午，屁股都要坐麻了，這會有些鬧小脾氣，将東西直接就丢在桌上。
“這個太難了，那沈琇瑩也不可能親手做完的，姨娘，你這般計較做什麽？！這能比出個什麽高下來！”
聽着女兒負氣的話，崔姨娘神色也沉了下去，“就是因為沈琇瑩不會親手做完，針腳上能顯出來，你才要親手縫完繡完！”她拿了已完成大半的抹額又塞回女兒手裏。
“你祖母一看就能看出誰真心假意，自然以後也就偏疼你多一些的。”
崔姨娘說到最後聲音已軟和下來，半哄着女兒。
沈琇憐嘟起了嘴，“我這樣努力又有什麽用，誰知道祖母看不看得出來！我連爹爹的面都好久不見了！”
女兒的話就跟針似的直紮得崔姨娘心裏作疼。
自打她被禁足，沈大老爺是真的一步也沒踏進她院子，她也是因為看明白這男人的薄涼，才将素雪送了去。而這一切，都是那對母女所賜！
想到馮氏，崔姨娘心裏的恨就洶湧起來，燭火下一張嬌顏都顯出獰色。沈琇憐還在不滿近來受了冷落，一擡頭冷不丁看到這樣的娘親，吓得手發抖，然後忙低下頭去。
崔姨娘再讓她繼續做針線時，她半點反抗聲音都沒有了。崔姨娘見她這般，臉色也緩和了些，叫來素娥問：“素雪呢？”
“回姨娘…”素娥吞吞吐吐，“剛才老爺身邊的小厮來了……”
話到這也不用再說明白了，崔姨娘頓時就砸了手邊的杯子。
沈洪這個貪鮮的色胚！
屋裏傳出動靜，院子裏的下人都回頭看了眼，然後又繼續各幹各的活。心裏想着這個崔姨娘，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再受寵了。
很快就到了沈老太太生辰那日。
沈大老爺是當地父母官，這壽辰自然是辦得極為熱鬧，恭賀之人絡繹不絕，壽禮也流水似的一件件送到康寧院。
沈老太太今日穿了件大紅遍地金的褙子，繡着仙鶴的湘群，頭戴嵌了拇指蓋大小的紅寶石抹額，整個紅光滿面精神翼翼。
廳堂裏已坐滿了各家女眷，都湊着趣兒說吉祥話，把沈老太太樂得更是直眯眼笑。
琇瑩一臉淡定的坐在邊上吃糕點。她挺佩服這各家夫人的，從剛才到現在，起碼三刻鐘了，這奉承的話就不帶重樣的。她娘親也厲害，游刃有餘地附和着，還能時時帶起更熱鬧的氣氛。
記得她一開始嫁為人婦時也喜歡這樣的場合，後來是怎麽地漸漸不願意出門了，是因為李慶昭娶了沈琇憐為平妻嗎？琇瑩有些恍惚起來，她記得好像也不是的……
她這邊正出神，坐了許久的沈琇憐突然站了起來，将壽禮給親手獻上。
衆人說話聲都一頓，見着這個借了話題就拿出壽禮的小姑娘嬌美得可以，又這般有眼色，一個不常來的太太笑道：“這是府裏的大姑娘吧，長得真是水靈。”
屋裏氣氛頓時就變得尴尬了。
那位太太察覺衆人看她的眼神很微妙，心裏‘咯噔’一下，難道說錯話了？
沈琇憐這時臉上火辣辣的，将手裏的抹額都快捏成一團。她居然被人認錯了，而且那人明顯是在讨好馮氏！
沈老太太看着這位突然就獻禮的庶出孫女也有些尴尬。
馮氏笑了一聲，朝那位顯出忐忑的太太道：“這是我們府的裏二姑娘。”
那位太太果然神色也變得尴尬極了，馮氏仍笑着說：“也難怪會讓姚太太認錯的，她們姐妹啊不過差了幾個月，都是小孩子，哪有什麽區別的。”
琇瑩這會就站了起來，理了理裙擺，朝衆人福了一禮：“琇瑩見過各位夫人。”
方才送禮的人多，說祝賀話的人也多，不停地進來人，她們這些小輩也見禮也只是默默朝衆福身未言明身份。琇瑩這樣一來，倒是也算是順着馮氏的話給那認錯人的姚太太圓場子了。
姚太太臉色好轉，露了笑來朝琇瑩招手，琇瑩乖巧着上前，只見她從手腕上撸了镯子直接就套她手上。
“哎喲，這粉團子般的，見着就喜人。再過幾年，可又是一個蕙質蘭心的姑娘家，真真是羨慕知府夫人。”
姚太太夫家是是當地的書香世家，祖上也有過當大官的，不過一代代下來就式微了。即便這樣，這些人家底子是有的，特別是出來赴宴，身上的物件兒哪就會有差的。
馮氏一看那水頭極好的镯子，忙道使不得。
姚太太卻是執意要給的，這也算是給馮氏面子，琇瑩明白這些，推辭了兩句嘴甜的謝過。然後将镯子在衆目睽睽下遞給馮氏：“娘親，您先幫女兒收好，女兒怕磕着碰着了。”
姚太太聽着笑容又深了幾分，自己送的東西被人重視，哪有不開心的。
認錯人的尴尬就那麽被揭過了，沈老太太面上還是那樣笑意吟吟，可馮氏剛才的話也直戳到她心窩裏。嫡孫女和同房的庶出孫女差幾個月，說出來真不是什麽光彩的事。
馮氏這是在提醒她啊，讓她別一個開心又輕饒了犯大錯的侄女。
沈老太太想怨的，卻處處理虧，根本怨不起來。她接過沈琇憐的東西，誇了句好，就讓齊媽媽收起來了。既然小輩中有人獻壽禮了，琇瑩一衆自然是跟上。
沈老太太都笑着接過，對琇瑩呈上來的抹額多看一會，連誇幾聲好。這可是一衆小輩裏說好最多的。
沈琇憐站在一邊，難堪又生氣，若不是人多，怕是要被氣哭出來。如今連她的祖母都偏心那個死丫頭了！
廳堂裏都是人，馮氏怕拘着這些小輩，便吩咐丫頭婆子帶他們到花園裏去玩。一會戲就開唱了，這些孩子們也不會喜歡聽的。
于是，小丫頭們都去了花園，熱熱鬧鬧圍在一塊兒要跳百索，要撲蝶。倒是相處得挺融洽的。
琇瑩雖然年紀不是最大的，但是主家，身份在場中也算是最高的，免不得就被拉着一起玩。她不想掃了衆小丫頭的興，只得跟着跳百索，哪知她才跟着繩子起落蹦了兩下，就身子一歪。措不及防推了前邊陳通判家的姑娘。
陳二姑娘一聲尖叫。
030陷害
花園頓時亂了起來。
陳二姑娘被琇瑩推得往前撲倒，崴着腳了。
小姑娘抱着右腿眼淚吧嗒吧嗒的掉，小臉都皺成一團，那樣是誰見了都覺得可憐。
琇瑩緊張地蹲下身給她看腳，可才碰到那白色绫襪，陳二姑娘就疼得直縮，可見是崴得很嚴重。
也不知道有沒有傷到骨頭。
琇瑩叫屏兒快去将事情告訴馮氏，然後讓翠兒抱起她，就近找個屋子先讓陳二坐下。
離開花園前，琇瑩回頭看了眼沈琇憐，只見她唇角帶着笑，一臉解恨的看着自己。
這個蠢貨！
琇瑩心裏罵一聲，對沈琇憐這種傷及無辜陷害的做法恨極了，只是這會沒法與她理論。即便是理論了，搞不好才真的着了她的道，沈琇憐說她一句推卸責任，那這事只會鬧得更大。
這個庶妹，真是從小心思就多，處處設了陷阱給她鑽！
琇瑩匆忙離去，花園裏玩耍的小姑娘們都圍在一塊說剛才的事，沈琇莞一臉認真的聽衆人七嘴八舌。
小輩玩耍出了事，這出事的還是沈大老爺屬下的孩子，馮氏與沈老太太說一聲，帶着陳夫人便到了離花園不遠的小樓。
陳二姑娘倒是不哭了，在那疼得直抽氣。
陳夫人上前一看女兒腳裸都腫了，也是心疼得不行，又不敢輕易去碰到，直等到郎中前來摸了骨說看着嚴重，只要好好養小半月就無礙，提着的心才算放下來。
“陳夫人，都怪我不小心，累得陳妹妹摔倒了。”
陳夫人是心疼女兒的，但也不是不懂道理之人，看琇瑩一直在邊上緊張，還給遞帕子倒水什麽的，她再有氣也消也得差不多。何況，這還是夫君上峰的嫡女。
她勉強露了笑說：“小孩子玩耍，不注意是有的，你也別自責。”
陳二姑娘也是從小嬌嬌着養的，此時疼得冒冷汗，帶着哭腔道：“我再也不要和你玩了！”
陳夫人神色頓時好不尴尬，馮氏忙打圓場，“是琇瑩不對在先，我讓她給你道歉可好。”
“陳妹妹，對不住了，我真不是故意的。”琇瑩從善如流，可陳二姑娘哼一聲，撇開臉。
“茹兒！”陳夫人不高興地喊了女兒一聲。
陳二姑娘卻是就記住琇瑩推她了，就是打心裏眼讨厭她，被娘親這麽一喊，哇又哭了出來。
琇瑩看得眼角直抽。
這回可好了，搞得她真欺負了小姑娘似的。
馮氏知道這越說下去搞不好兩家真得有膈應，連忙拉了陳氏不讓她再說孩子，并說改日再帶琇瑩登門去。陳氏被她這樣客氣鬧得有些不好意思，最後只能是讓人先将女兒送回家去。
她是來作客的，女兒崴了腳說大事不是大事，她心疼也不好真就甩袖走人，那人沈家得怎麽看她。那樣也顯得太小家子氣。
陳二姑娘被送回去，琇瑩被馮氏用眼神無聲安慰一頓，沉默着回到花園。
小姑娘們都不玩皮索了，撲蝶的人倒不少，估計是被方才的事影響。
琇瑩回到花園，與陳二交好的幾位小姑娘和好奇的都圍上來，打聽消息。聽到陳二先家去，都小小失落，然後又各自散去該玩繼續玩兒。
琇瑩沒有這些小姑娘心寬，在一處樹陰下尋到沈琇憐的身影，她正和兩個小姑娘摘了柳枝和迎春花，在編花環。
琇瑩将心裏升起的怒意壓了壓，到椅子那邊坐下，沈琇莞神神秘秘湊了上前。
“大姐姐，剛才你不在沈琇憐想說你壞話來着，被我打斷了。”
琇瑩一挑眉，沈琇莞皺着小鼻子，樣子挺生氣：“她居然敢說你是故意的，我聽不下去，就說她哪只眼見着是故意了的，她挑撥離間的，才是故意說這種話。”
沈琇莞護着自己，琇瑩心中一暖，“那她得記恨你了。往後不管她說什麽，你都不要理她。”沈琇憐那性子，實在有些陰暗，也不知是像的誰。
“我才不怕她。”沈琇莞朝樹陰那邊呸了一口，“每次見着她我都恨不得離遠些，老是風一吹就倒的樣子。”
琇瑩失笑。
裝柔弱可不就是沈琇憐最拿手，可這連七歲的沈琇莞都能看得明白，那些個男人怎麽就不明白！琇瑩想到一慣也是柔不經風的崔姨娘，心裏也暗呸一口，男人估計就喜歡這樣的。
姐妹倆小聲說着話，殊不知樹陰下的沈琇憐将這一幕看在眼裏，一雙鳳眼光芒閃爍不定。
前院那邊也非常熱鬧，一樣搭了戲臺子，一群官老爺才子圍坐着，邊看邊說話。
沈大老爺早将沈家族學再開的消息散了出去，今日前來的人有不少沖着巴結他開口要将孩子送進來的，沈大老爺再一次覺得自己的英明。這些人如今雖不算大富大貴，可這些事哪裏就說得清楚的。
拉近關系，總不會錯。
永平侯世子今兒也極給面子到來，沈二爺亦是早兩日就告了假回到永平府，這會也坐在間中陪客人。永平侯世子雖不像他父親那樣對朝政敏感，卻多少也知道些京中的事，問了沈二爺幾句，見沈二爺條理清晰道一道二，有些見解是他從來沒想過的，不由得贊了幾聲。還随口說了句，若是他父親見着沈二爺，必然是當知已來交往。
這多少是客氣擡舉的話，沈二爺自是謙虛的。
可這落在沈大老爺耳中，卻被他猜想多其它的意味來，看向自家二弟的眼神就有些森然。
沈君笑年紀較小，就陪着小一輩的公子哥兒，談書論詩，也挺自在。
沈家一直熱鬧到近傍晚，客人才散去，沈大老爺三兄弟親自送了永平侯世子離開。離開前，永平侯世子樂呵呵拍着杜羿承的肩膀道：“以後這小子就勞你多廢心了，省得将來連首詩都作不出。”
杜羿承內心就在腹诽，他是要走武将路子，學那麽多窮酸詩有什麽用。能帶兵打仗不成？！
不過想到沈家有個好玩的小丫頭也得上學，他是沒抗拒的。
在往內院回去的路上，沈大老爺突然就擡眼去看沈二老爺，神色很淡地道：“二弟，随我去趟書房，有些事情與你說說。”
沈二老爺看了眼身後身如玉樹的弟弟，點點頭。
沈君笑便繼續往前走，給沈老太太請安去。
031關聯
夕陽斜晖映在琉璃瓦上，顯出柔和的橘紅色，康寧院的下人在收拾灑掃院子，空氣中還遺留有方才的熱鬧與喜慶。
沈君笑到的時候，兩位嫂嫂帶着衆小輩還在與老人說話，廳堂裏笑聲宴宴，他大步跨過門檻。
沈老太太人縫喜事精神爽，熱鬧一日這會也不覺得倦，看到小兒子來了更是眉開眼笑，招手讓他就在身邊坐下。
“世子爺離開了？怎地不見你兩個哥哥。”
“兄長們似乎有事商議。”沈君笑微微一笑，目光便暗中去尋到那軟團子一樣的身影。
琇瑩就坐在馮氏下手，捧着個棗糕吃得正歡，裙面上掉了不少糕屑。
他唇邊的笑又深了些。
聽說她和陳銅盤家的姑娘似乎發生了沖突，倒是沒什麽事的樣子。
沈老太太沒注意兒子的視線，又笑着問今日前院如何，然後便說到族學的事上。
沈君笑說：“大哥已經跟幾位交好的都說了，永平侯世子說是要将小少爺送來。”他說到後面，聲音已沉了不少。
“果真？”沈老太太一臉歡喜，“如此兩家便也是更近些了。”
見老人心中歡喜，沈君笑只嗯一聲，臉上笑意早已經收斂。
沈大老爺與沈二老爺一直到用飯的時候都沒有過來，衆人陪過老人用過晚飯便散去。
沈君笑回到沐羲院的時候卻見到了個熟悉的身影，在微幽的月色下站着，看着他院種的一叢翠竹。
“二哥怎麽來了，竟沒人告訴弟弟一聲，也好早些回來。”
少年有些啞的聲音傳來，沈二老爺轉身，朝他笑：“怎麽聽着這聲音又是低沉許多，顯出大人模樣來了。”
沈君笑淡淡地道：“許是今日說話多的原故。”他神色雲淡風輕的，沈二老爺卻是見他鳳眸微揚，又笑了起來。
他這弟弟整日面上都是冷冷清清的，只能從細微的神色找出他的情緒來，往後真入了仕，怕會顯得更加沉穩叫人摸不透心思了。“走，二哥也許久未找你喝酒了。”說罷，攬着他的肩進了書房。
四寶已機靈的叫人去廚房傳下酒的小菜來，這邊才吩咐完，就聽到自家三爺讓他去挖埋在竹子下的酒。
兄弟倆靠窗而坐，淡淡地月華灑落下來，滿室輝華。
兩人先是碰了杯，沈二老爺一口抿了酒，直叫好：“想不到你這居然還真有好酒，什麽時候埋的。”
“父親還在世時，有快五年了吧，這還是父親教着釀的。”
提起已逝的老人，沈二老爺握杯的手緊了緊，半會才接着說話：“怪不得有這滋味，你是自小跟着父親喝酒的，也不知你這酒量究竟如何了。”
“我們兄弟，哪個不是會說話時就開始沾酒？”
沈二老爺聽着就笑了起來，笑着笑着神色就有些發冷。
“你可知大哥方才叫愚兄去說何事？”
沈君笑捏着白玉杯，用一雙極平靜的鳳眼看他，沈二老爺仰頭抿了口酒：“他與愚兄說，回京了，遠離着些闵大人。”
沈君笑手中的杯子便放下來，杯中剩餘的酒蕩漾着，倒映着他清冷的面容。
沈二老爺繼續道：“他是不知如今誰掌着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