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無憂歲歲念十
“這是別的事麽？”莫小莫無語，忽然想起什麽，道，“是不是因為我……”
“自然不是。”淺草快速的打斷她，“我一時不慎，沒來得及提氣。”
莫小莫垂下頭，黯然道：“我知道你是為了保護我……”
“小莫，幫我把骨頭接好，自己使不上力。”淺草溫柔的接過她的話。
莫小莫迅速振作精神，投入到拯救同伴的激情中去了。
“咔嚓”，令人心顫的聲音驅散了冰冷的空氣。
莫小莫略帶歉意的看着淺草扭曲的臉，讷讷道：“我師父說了，這種時候就要快、準、狠。”
“恩，你師父教的不錯。”淺草輕輕的活動了一下腿，發現已經可以挪動了。
莫小莫松了一口氣，這才觀察起周圍的壞境。
似乎是人工挖就的密道，頂部已經淹沒在遙遠的黑暗中。四周牆壁光滑，沒有借力點，單靠人力無法上去。
前方是蜿蜒曲折的一條路，牆壁兩側燃着燈。
看着深不可測的前方，莫小莫甚感頹然。默了一會之後，突然驚駭的擡起頭。
就見淺草也是一臉凝重。
她來不及開口，急忙湊到燈前，仔細看了看，面色難看，“裏面的燈油并不多，可是咱們下來還燃着，必定是剛點的，也就是說……”
“有人剛剛經過，點燃了燈。”淺草順着她的話說道。
莫小莫漆黑的眸子裏一片驚恐。
淺草笑笑，将她拉到身後。
背後是密封的密室，能走的只有眼前一條路。淺草腿腳仍舊不是很利索，但是一馬當先的走在前面。
莫小莫踩着他的影子亦步亦趨，忽然想起之前的事，仰頭問道：“你什麽時候來的？”
淺草謹慎的一邊前進一邊道：“在你之前。”
“來做什麽？”莫小莫疑惑。
“謝莊主拜托我找些東西而已。”
莫小莫也不便再問，又想起一樁事來，“你說在我之前便到了，那你知道跟青木說話的人是誰麽？青木稱呼他為墨公子。”
“許是跟墨族有關。”
“我就知道，青木果然與墨族有所聯系。”莫小莫略帶興奮的嚷着，但很快又皺起眉頭，“墨族迄今為止只出現了墨無一人，其他都是未知。墨無既然敢挑起排位戰，必定是有備無患。那麽，那位墨公子，定然不可小觑。”她說着說着，又想起那人冰冷的眼睛，不由沒種的哆嗦了一下。
淺草走在前面，許是察覺到了她的瑟縮，便不由分說的牽了她的手。頃刻間，源源不斷的熱流就從掌心傳了過來。
莫小莫反應極快，立刻抽回了手。
淺草也不開口，只是默默的前進。不知不覺中便走了很遠，已然看不清來時的路，因為一路上的燈燃盡燈油後便熄了。
兩人驟然停下步子，因為有一道難題擺在兩人面前。
莫小莫踟蹰半晌，指着一摸一樣的兩個通道，遲疑的道：“選哪個？”
淺草捏着下巴沉思，緩緩道：“我們可以這麽想，青木丢我們下來，是想讓我們送死的。那麽，他希望我們走哪條？”
莫小莫貓着腰走到通道前，認真研究着。一模一樣的通道，這回牆壁上并沒有油燈，因此兩邊是同樣的黑暗。
淺草在後面默默的看她，忽然感覺到一絲微風掠過臉頰，剛想開口對她說走左邊，身後卻閃電一般的滑過一截流矢，射向莫小莫。
莫小莫口中大喝一聲，反應倒也極快，堪堪閃過。落地之時，腳下卻“咔嚓”一聲。
又是數道流矢射出。
一切都在電光火石之間，莫小莫一避再避，卻也被逼進了右邊通道。
淺草急忙緊随而去，将流矢盡數震開，想将她拉出來。身後卻傳來轟隆隆的聲響，震耳欲聾。
竟是通道頂端降下厚重的石板，力達千鈞，速度卻不慢。同時壓下的還有數道流矢。
莫小莫左右出不去，疲于奔命之時想叫淺草自己走。
卻見他眼睛不眨的滾了進來。
莫小莫一腔臨別感言盡數憋了回去，與躺在地上的淺草大眼瞪小眼，最終只得讪讪一笑，道：“青木希望我們走的是這條。”
淺草滾在地上，灰塵撲撲，狼狽不堪。笑容卻依舊透亮，“恩，小莫果真聰明。”
“一般吧。”莫小莫甚謙虛，想了想又道，“在我們前面的那人不知道是誰，但可以确定的是他走的另外一條路。因為機關并未觸發。”
“未觸發機關，要麽是武藝出衆，才智過人。要麽是熟悉地形，原本就是青木的人。”淺草回應道，“小莫，你希望是哪種？”
“已經不重要了。”莫小莫攤手，“我們過不去，他也過不來。”
此時此刻，兩人也別無他法，明知道前方是可怕的深淵，卻也只能前行。
一片黑暗之中，兩人摸索着前進。
莫小莫甚急，幾次撞到淺草身上。
漆黑靜谧的空氣中，就聽淺草淡淡的聲音響起，“小莫很急麽？”
“自然是急的。我大師兄還生死未蔔呢，我出去了一定要找到他。淺公子不急麽？”
“不急。”
莫小莫樂了，調侃道：“黑燈瞎火，佳人在側。你自然是不急的。”
“嗯。”淺草的聲音裏挾着濃濃的笑意。
“哦，品味不錯。”莫小莫惋惜道，“可惜公子雖雅致，與我仍是差距太大，還請尋思些靠譜的。”
莫小莫等了半晌，不見回應，以為淺草生氣了。正想着怎麽哄哄，就聽到他撲哧一聲笑了。
莫小莫向來只顧眼前，立刻跟着樂，只可惜剛張口嘴，就合不上了，因為驚着了。
踏出如同蛇腔一般的通道之後，細微的光不知從哪裏散出來，照亮了前方狹窄的空間。
“這是？”莫小莫驚愕。
“似乎是陣法。”淺草苦笑。
莫小莫苦着一張臉，擡起腳，無奈的又放下，“而且我們不知不覺就進來了。”
“方才那條通道本身就是陣法的一部分。”
只不過片刻間，眼前忽起大霧，朦胧一片。
莫小莫站在原地，淺草的面容已然模糊不清。
她只覺得他越來越遠，便伸手去拉，卻摸了個空。正憂愁，卻被人一把抓住了手，提起的心瞬間落了地。
淺草穿過薄霧，面容如往昔般俊朗。
莫小莫沒來由的安下心來。
兩人別無選擇，順着陣法緩慢前進。
忽然一陣驚天異動，薄霧被噴湧而出雨水瞬間撕破，天幕仿佛破了一個大洞，無數暴雨傾瀉而出。莫小莫覺得自己就是汪洋中的一片孤舟，随時有被淹沒的危險。
兩人毫不意外的被沖散了，将将分開。雨水竟然詭異的消失了，方才仿佛滅頂的危機竟然就此煙消雲散了。
莫小莫看着自己幹爽的衣袍，驚詫莫名。
淺草跨過重重迷霧，再次尋到莫小莫，只是尚未來得及說話，萬千流矢便如同飛揚的塵埃般攢射而出。
淺草急忙推開莫小莫，盡力掃開流矢。
兩人再次分開，流矢的數目竟少了大半。
莫小莫不動聲色的看着這一切，靈光一閃，急道：“我知道了，這是奇門遁甲之局。一切只是陣法的幻象、迷陣。沒想到，沒人主持的陣法竟然如此厲害。”
淺草站在莫小莫遠方，點頭道：“似乎兩人在一起，陣法的威力會變強。青木的初衷應該是令人分散，逐一擊破。”
莫小莫盯着暫時平靜的陣法，道：“公子所言極是。”
“那我們便分開吧。”淺草立在遠方，仿佛已經遙不可及。
“分開？”
“小莫，你站的位置乃生門，想必生機最大，你就從那裏尋找出路。”淺草溫柔的笑容若隐若現。
“也好，兩人分開，水淹、流矢威力也小了不少，躲過也相對簡單。”莫小莫坦然笑道，“淺公子，你往左走兩步便是開門。從那個方位破陣應該也較為容易。我們破陣後再彙合。”
淺草點了點頭，卻并未行動，只靜靜的望着莫小莫。忽然笑了，聲音輕的仿佛嘆息，“小莫，我不急是因為，這裏是我唯一可以和你單獨待在一起的地方，我不舍得走。”
莫小莫聽不清他的聲音，也未察覺他眼裏的哀傷，只當他跟自己告別，便揮揮手，笑顏如花的走進了身後的陣法之中。
淺草一直站在原地，直到她真正消失在濃霧中，才轉身沒入陣法中。此刻無人看見 ，之前從高處摔下的內傷終于發作，臉上一片慘白。
衣袍掠過開門，卻并未停留，又優雅的穿過驚門，仍舊一往無前。最終，在死門處停下。
死門，有進無出，九死一生。
他卻并未遲疑，一腳踏入。
瞬間，電閃雷鳴，流矢如塵，浩浩蕩蕩将他的身影淹沒。
此刻莫小莫正喜笑顏開，佩服着自己的判斷力。兩人分開之後，陣法竟然平緩如斯，簡直可以用風和日麗來形容。
想必淺草那邊也是一派和煦吧。
但願出了陣，能找到出去的路。莫小莫兀自想着，前方的濃霧不知不覺稀疏了起來，并且隐隐透出光亮。
是出去的生門。
只要一腳跨出去，便出了陣，至少此刻便不會有危險。
莫小莫不知為何，看着出口，心裏竟不安起來，漸漸不安擴大至全身，令她的心跳咚咚的嗡鳴起來。仿佛一只手扼住了她的咽喉，堵得她幾欲昏厥。
到底是哪裏有問題，究竟是什麽地方錯了。
莫小莫不停的回憶之前的情景，不斷的推演陣法，卻始終不得要領。
一定是哪裏錯了，一定是哪裏錯了。
莫小莫正瘋了一般來回踱步，忽然停了，腦袋裏嗡的一聲仿佛炸開了。
她想通了。
莫小莫握緊了手心，裏面一片冰冷。她再也顧不上其他，拼命往陣裏沖，可惜幻境不斷變換重生，令她難以尋覓方向。
不能這樣啊，不能這樣啊。
莫小莫心急如焚，慌不擇路。陣法奇妙，不斷變換，越急越會陷入困境。
而莫小莫卻冷靜不下來。
因為淺草，要死了。
兩人分開的理論是對的，但是之前合在一起的水淹流矢外加尚未出現的火攻流沙攻勢強大，鋪天蓋地。
分開後一人抵禦一半壓力，雖生機也不算大，但也比合在一起要好的多。
生、開、休三門乃吉門，莫小莫進了生門，倘若淺草進了開門。那麽陣法中的攻擊将會一人一半的分擔，斷然不會莫小莫這裏晴空萬裏。
如此異象，只能說明，淺草進了死門。
而死門乃大兇之門，進去之後将承擔九成的攻擊。
淺草為了讓莫小莫成功走出生門，并沒有冒險，直接選擇了最困難的死門。這才造成莫小莫那裏的風平浪靜。
倘若莫小莫方才跨出了陣外，淺草将承受十成的攻擊。
但此時此刻，也不樂觀。
莫小莫瘋了一般的四處尋找，卻被重重障礙阻擋。
已過了大半時辰，也不知淺草是生是死。
莫小莫萬念俱灰，頹然跌倒，仍睜着眼睛搜尋着陣法的每一處角落。
卻越看越模糊，眼中升騰起揮之不去的霧氣。
她惱怒不已，卻無能為力。
眼前忽然出現青色的身影。
那人挺拔如竹，沉郁安靜。身後是望不見底的深淵，他的樣子卻如同湛藍的天空，不含一絲雜質。
他說：“跟着我走。”
莫小莫跌坐在地上，仰頭看他，眼淚撲簌簌直落，只一直重複道：“哥，救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