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正文完
這麽一折騰, 回老宅的時間直接往後推遲了一個小時。
霍硯行讓司機下了班,他親自開車帶桑吟回去。
陳禾照常等在門口,看見兩人下車, 上前兩步:“怎麽這麽晚?”
“臨時有份文件要處理。”霍硯行面不改色,一點不見剛才辦公室裏的荒唐模樣。
“那下次桑桑你自己來,別等他了,耽誤吃飯。”陳禾倒是不太關心霍硯行, 反正他那麽大個人也不需要人操心。
桑吟點頭應好,忍着大腿根的酸疼挽着陳禾的胳膊往屋裏走。
果然,感動也是要分時間和場合的,霍硯行辦公室那張桌子她這輩子都不想再上去第二次。
她慣會跟霍硯行耍脾氣,明明一開始是她先主動,但是現在因為身體不舒服,直接把鍋都甩給霍硯行,一邊在心裏罵他不知道節制一邊感嘆三十歲的男人體力真好。
另只手背到身後,先是伸出食指指了下, 然後收回去彈出小拇指。
緊接着被人握住。
她吓了一跳,身子都跟着往陳禾那邊歪了下。
陳禾問:“怎麽了?”
“沒。”桑吟邊揪着霍硯行的手掌心邊回答陳禾:“剛才被絆了下。”
陳禾:“有事兒嗎?磕到哪兒了沒?”
“沒事兒。”
趁着陳禾不注意,桑吟扭頭瞪了一眼跟在身後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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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硯行唇邊勾起淡淡的弧度,大掌牢牢包裹着她的。
桑吟和霍硯行領證也有段時間了,但是婚禮卻因為種種原因一再擱置。
這件事自然在飯桌上被提起。
桑吟之前一直在劇組,着實騰不出時間,現在閑下來, 自然是可以辦婚禮,只不過她心裏有着其他的盤算, 所以當陳禾問他們準備什麽時候辦婚禮的時候, 她不假思索地回了句“不急。”
霍硯行也自有他的打算, 但是他的回答比桑吟稍稍落後那麽零點幾秒的時間,桑吟說完,他便把話咽了回去。
夫妻倆各懷心思,面上卻分毫未顯,陳禾他們以為兩人是已經商量好,有自己的安排,便不再詢問插手,只說到時候忙不過來,就把婚禮的事情交給她。
陳禾自從退休後,日常樂趣除了打打牌逛逛街,就是琢磨以後該怎麽給自己這兩個不省心的兒子忙活婚禮。
話題往下順延,自然而然聊到生崽的事情上。
其實倒不是催他們的意思,只是順帶聊起來,陳禾和霍振啓對于這種事情沒有表現出什麽太大的興趣,但是老爺子年紀大了,平常不提想不起來,這麽一提,他還真就盼着自己重孫子哪天能蹦出來。
所以就稍微的催了他們兩個一下。
桑吟在長輩面前一向讨喜,自然是點頭應好。
霍硯行給她盛了碗湯放在手邊,看了她一眼,心裏那點因為她說不急辦婚禮而産生的空落散了點。
晚上自然是在老宅住。
在柏壹的時候家裏只有他們兩個,怎麽弄都無所謂,現在住在老宅,兩人都挺老實的,更何況下午在辦公室胡鬧過一通,晚上洗完澡兩人只是相擁着躺在床上閑聊。
想到飯桌上的話題,桑吟歪着的腦袋直起來,兩手交疊放在霍硯行胸膛上,下巴擱在自己手背上:“你喜歡男孩女孩?”
“都好。”他對小孩子沒什麽概念,桑吟喜歡就好。
“不行。”桑吟不依不饒:“必須選一個。”
“女孩吧。”
“為什麽?”
霍硯行沉思片刻,緩緩道:“男孩跟你太親了,會很累。”
桑吟第一反應是我老公真體貼,但是兩秒後琢磨出點不對勁,女孩就跟她不親了嗎?該需要她來的事情她一件也跑不了。
騰出一只手去揪他的臉:“你吃醋就直接說,搞得這麽拐彎抹角。”
“我沒有。”霍硯行拒不承認。
跟兒子争風吃醋,多幼稚的行為。
更別提這兒子現在還不知道在哪呢。
“裝。”從小一起長大的就這點好處,對對方極為了解,桑吟嗤他一聲:“你怎麽不直接說不生。”
“也可以。”霍硯行這次答應的倒是很快。
“我才不要。”桑吟改揪為戳,指尖一下接着一下點在他臉上:“我喜歡男孩,生個縮小版的你,到時候我就天天教育他,把我小時候你訓我的那點話原封不動都還給他。”
“……”
霍硯行沉默的看她幾秒,擡手關了臺燈:“睡覺吧。”
後面一段時間,桑吟給霍硯行當了幾天人性挂件,白天睡到自然醒,然後開車去華臣找他吃飯,下午要麽是在他辦公室窩在沙發上打游戲要麽就是約着柴輕月出去逛。
悠哉的日子止步于她和袁元去滬城參加電影節,為期一周的國際電影節結束,回家後沒待多長時間又要忙着去監工《臨淵》的後期制作,當時拍的時候是一個想法,拍完連貫的看成片又是完全不同的感覺。
桑吟在事業上一向吹毛求疵,覺得這個鏡頭換一種角度拍出來的效果會更好,不惜費時費力叫演員們騰出時間補拍了一下。
後期制作的過程比她想象當中想順利的多,不用等到國慶,趕在暑期檔的時候便可以上映。
霍硯行當時說,等她首映禮那天絕對會到場,但是人算不如天算,首映禮前兩天他去了國外出差,回來的航班趕上熱帶風暴,航班一再延誤。
她嘴上沒說什麽,叮囑他注意安全,但其實心裏還是難掩失落。
挂斷電話,摸着口袋裏的絲絨方盒,她面對着角落的牆壁一個人郁悶。
她忍了好幾個月,本來是打算今天跟霍硯行求婚來的。
雖然他們兩個證都已經領了,再搞這些着實沒必要,但這些是必備流程,她不想省,她也得給自己男人一點儀式感。
“姐,外面快開始了。”袁元在後臺找了半天,最終才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發現桑吟充斥着怨念的背影。
“哦。”桑吟興致缺缺的轉過身:“走吧。”
看出她的不高興,袁元小心翼翼地問:“姐你怎麽了?嘴角都快耷拉到地上了。”
桑吟拖着調子,語氣幽幽:“因為該死的風暴。”
袁元明白過來,一時沒忍住,笑了起來。
桑吟狐疑的看着她,去掐她的臉:“你笑什麽?幸災樂禍?”
“沒有。”袁元立刻收斂起多餘的表情,安慰道:“別難過姐,有時候機會就發生在轉角。”
喝下這份突如其來的雞湯,桑吟皮笑肉不笑的扯扯嘴角:“謝謝你。”
“不客氣。”袁元笑嘻嘻的。
放映廳的燈光已經全部關閉,只留有大熒幕的餘光,《臨淵》劇組的全體成員分坐在第一排和第二排,後排觀影體驗比較好的位置留給了娛記和其他圈內的人。
和袁元貓着腰走到座位上坐下,副導演遞過來兩張薄紙:“一會兒電影結束提問環節記者可能會問到的問題,你先看看。”
桑吟捏着兩張紙晃了晃:“這黑燈瞎火的我怎麽看?”
“用眼睛看,誰讓剛才半天找不到你人影。”
“……”
歷時五個多月時間拍攝出來的電影最後被剪輯壓縮成兩個小時的成片。
原著文筆流暢,劇情安排緊湊,演員挑選得當,導演班子給力,資金充足,種種優良條件聚集在一起,組成了一部讓人看完拍手叫絕的好片子。
因為是仙俠設定,桑吟後期在特效制作上面投入了大量的資金,力求做到極致,絕對不會用五毛錢特效去糊弄觀衆。
兩個小時的電影看完,桑吟和主創人員一起站到熒幕前接受采訪。
問的問題都是圍繞着電影來,問主演拍攝時的一些感想和對飾演人物的一些理解,問桑吟這個導演一些籌備工作方面的問題。
有圈內人發表着自己對這部電影的觀後感,肯定是以誇贊為主,然後不知道是哪個有才的蹦出來一句“從演員到劇組全是一群單身狗,情人節都在加班加點,拍出來的電影能不好看嗎”,瞬間引起放映廳裏的一片笑聲。
話說的太突然,作為劇組裏唯二兩個有家室的人,桑吟和林嘉澍即便沒有想隐瞞的心,面對滿室笑聲也無從插話。
所以這個話題暫時被揭了過去。
結束的時候,作為主場人員,《臨淵》劇組的人留到最後,将娛記和其他人送走才離開,檢查了一下放映廳內沒有什麽東西落下,桑吟叫上袁元準備回家。
“姐你先坐這兒等我會兒,我去個衛生間。”
桑吟擺擺手,示意她快去。
袁元小跑着離開放映廳,腳步聲由近及遠,偌大的廳內只剩下桑吟自己。
熱鬧過後,留下的是滿室的空虛和寂寥。
她随便找了個位置坐下,胳膊肘抵在兩個座椅間的扶手上,支着腦袋望着某一處發呆。
另只手揣進兜裏撥弄着戒盒。
“唰”的一聲,放映廳內的燈光倏然全部暗下去,視線所到之處盡是漆黑,還未等桑吟反應過來,正前方已經關閉的大熒幕打開。
伴随着一陣膠卷滾過的咔嚓聲,泛着米色的光線投射到桑吟臉上。
驟然陷入黑暗又亮起,桑吟不适應的眯起眼,看向大熒幕。
膠卷聲逐漸淡去,接替而來的是嘈雜的人□□談聲和微弱的背景音樂。
像是在某個角落偷偷記錄的一樣,一室衣香鬓影,被完整的收納進鏡頭,周圍場景做過虛化處理,整個鏡頭裏只有一個趴在大人肩膀上,帶着一頂白色小禮帽的小女孩是唯一清晰所在。
她在直勾勾的盯着鏡頭,黑葡萄似的眼睛似乎是要穿過鏡頭和躲在後面的人對視。
桑吟認出那是她自己。
百日宴上的她。
很短暫的幾秒,随後切換成她蹒跚學步時的畫面。
穿着一條牛仔背帶褲,兩只小手被人牽着,她邁着小短腿和歪歪扭扭的步伐往前走。
畫面一轉,是她胖乎乎的一張臉怼到鏡頭前,白色的小乳牙若隐若現,專注的盯着某一處,像是被誰引導着,含糊不清的喊了聲“哥哥”。
不知道鏡頭外發生了什麽,桑吟看見自己笑了一下,然後口水從咧開的嘴角裏流出來。
一根修長的手指出現在鏡頭前,抓起她挂在胸前的布兜一角給她擦幹淨。
那是霍硯行,她敢肯定。
視頻播放時間越來越長,畫面裏的她也随着時間推移慢慢長大,從不丁點大的蘿蔔頭長大成窈窕少女,鏡頭捕捉的角度也越來越隐蔽,像是怕被人發現,一切都小心翼翼地進行。
好似一場漫長的旅程,她站在第三視角陪着小時候的自己重新走過一遭。
視頻的最後幾秒,是前段時間的她。
穿着一件寬大的男士襯衫,長發挽成低丸子頭松松垮垮墜在腦後,坐在家裏的沙發上,拿着逗貓棒引着霍霍上蹿下跳。
溫暖卻不灼人的陽光經由落地窗灑了滿室,她被籠罩在其中,垂落在耳邊的頭發絲被染成透明的金色。
一人一貓,在他們兩個的家裏組建起的溫馨畫面。
背景音樂也終于清晰起來──
What's standing in front of me
我眼前這無比美好的你
Every breath
每一次呼吸
Every hour hase to this
每一天每一刻都只為這一秒
她瞬間明白了什麽,從座位上起來,根本不需要去尋找,一轉身,便看到了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她身後兩步遠的霍硯行。
兩步,很短的距離,但是又不過分靠近。
保持在一個對于她來講是安全距離,不會讓她感到不适,可只要她一回頭就能看到的位置。
才抹幹淨的眼淚在看見他的一刻又像是開了閘,眨一下眼睛,就撲簌簌往下掉。
她張開手:“抱抱。”
霍硯行擡腿走到她面前,将彼此間的兩步距離消除,俯下身,遷就着她的身高,把她抱進懷裏。
桑吟仰着下巴抵着他的肩膀,鼻音濃重:“不是說航班延誤了嗎?”
“是原定的那趟延誤了。”霍硯行解釋:“答應你到場,不會食言。”
一直都是這樣。
只要他答應她的事情,只要是她提出來的要求,不管多難辦,霍硯行從來沒有食言的時候。
桑吟忍不住抽了下鼻子,一聲哭腔溢出。
霍硯行松開她,捧着她的臉,拇指指腹揩去她的眼淚,輕柔的吻落在她的眼皮上:“不哭。”扆崋
他左腳後撤一步,緩緩單膝跪下,修長漂亮的手指間拿着一個黑色的絲絨戒盒。
一枚被切割成皇冠樣式的鑽戒擺放在正中央。
“張姨會做的雞蛋餅我去學了,形狀奇怪的葉子我們再一起去找,數學卷子你已經不再需要,但是以後你的困難我都可以幫你解決。”霍硯行不善言辭,也不習慣講這些,因為緊張,表情愈加嚴肅,但是語氣極為鄭重:“如果你願意,能給我個機會,當我的霍太太嗎?”
桑吟的視線早已經被眼淚模糊的不成樣子,她略顯粗魯的蹭去眼裏的淚,深呼吸一口氣,将手遞出去,顫着聲音:“我願意。”
霍硯行緊繃的神情這才有一絲松懈,明明已經領了證,完全不需要有任何不安的情緒,可是在她點頭說好的這一刻,他才終于是覺得圓滿。
緩緩将戒指戴到她無名指最末尾,握着她的手指前端抵到嘴邊,在她戴着鑽戒的無名指上落下一吻。
桑吟不知道是感動懵了還是怎麽,忘記先讓霍硯行起來,“嗖”一下蹲下去,因為速度過快,雙膝着地,直愣愣的跪在霍硯行面前。
換成平常,她早就開始找地縫往裏面鑽了,但是此時此刻她什麽都沒想。
從兜裏摸出那個深藍色的戒指盒,有點委屈地說:“誰知道你航班會延誤,我也打算今天跟你求婚的,結果被你搶先了一步。”
“你願不願意?”桑吟走流程似的問了下,也不等他回答,直接把戒指拿出來往他無名指上套:“不願意也沒辦法,你不跟我結婚也找不找別人了,三十歲的男人沒市場的。”
“桑桑──”
“幹嘛?”桑吟挺兇的打斷他:“都跟你說了不願意也憋着。”
“你戴錯手了。”霍硯行無奈提醒她:“那是右手。”
“……哦。”
她換了指手,重新戴上。
禮花炮“嘭”的一聲響,五彩斑斓的絲帶從半空飄飄揚揚的落下。
“恭喜霍總求婚成诶──”
袁元的歡呼聲才說到一半,看見放映廳內互跪着的兩個人,話音陡然打了個彎,腳步止在門口。
跟在身後的人也跟着停下,有幾個沒剎住腳的往前一撲,帶動着人群一起向裏面挪動一步。
桑吟聽見聲音,連忙把霍硯行拉起來,她才不要讓別人看見霍硯行下跪的模樣。
哪怕是因為求婚跪她,也不能。
看着去而複返的一群人,桑吟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他們都知道你今天會回來?”她問。
霍硯行預感到不太好,遲疑地點點頭。
“就我不知道。”桑吟扁嘴:“都瞞着我,我聽你說回不來的時候都要委屈死了。”
“想給你個驚喜。”自從桑吟長大後,霍硯行再沒有見她這樣哭過,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眉頭緊皺着給她擦眼淚:“下次什麽都告訴你,不驚喜了。”
“不行。”桑吟趕緊拒絕,揪着他腰兩側衣擺,埋在他胸前胡亂蹭了下自己的臉:“以後每年都要給我一個驚喜。”
他回答:“好。”
情窦初開的年紀,她寫下了人生裏第一封也是唯一一封的情書,輾轉托人交給他,卻被誤會蹉跎好多年。
那封情書的末尾,她寫──
“其實我不太懂喜歡和愛到底是什麽,只是覺得今天早上張姨做的雞蛋餅很好吃,去學校的路上看到了一片形狀很怪異的葉子,數學卷子最後一道大題很難,如果你願意的話,這些小事我想每天都跟你講。”
現在,她終于拿到了他給她的答案。
作者有話說:
歌是Christina Perri的《A Thousand Years》,正文在這裏完結是覺得比較合适,想看的都在番外裏哈,不要難過!
休息兩天我們周四見!番外到時候就不日更了,但是也說不定,有空點進來看一下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