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正值周六, 超市裏多是趁着空閑時間來采購的人。
桑吟一個習慣在霍硯行面前當甩手掌櫃的人,顧忌着他手上的傷,難得體貼了一次, 主動攬下推購物車的任務。
只不過這項任務并沒有堅持多久,開頭即夭折。
購物是女人的天性,不僅僅只局限在衣服、首飾和包包上。
一進超市,桑吟便如入無人之境一般, 自由的穿梭在各排貨架中間,不知不覺間松了手,購物車落回霍硯行手裏。
逛蔬菜區的時候,桑吟看見蘆筍挺新鮮的,青翠欲滴,看着讓人心情好,拿了一盒放進車裏,下一秒又被霍硯行拿了出去。
“?”桑吟挑了挑眉:“你不吃嗎?”
“不吃。”
“是我拿的那盒不好嗎?”桑吟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大小姐,确實沒什麽挑菜買菜的經驗, 她完美擁有一個顏狗的所有标準,只要看着好看就絕對沒問題:“我看着顏色挺綠的啊。”
“是挺綠。”霍硯行意味不明的瞥她一眼:“不過我不愛吃。”
“你不是最愛吃蘆筍了嗎?”桑吟問:“什麽時候不愛吃的?”
“去年十月二十八號。”霍硯行精準丢出來一個日期。
桑吟更懵了,惘然的眨眨眼,嘴巴縮成圓形“哦”一聲:“所以你記這麽清楚,是打算以後每年的十月二十八號都弄一個不愛吃蘆筍紀念日?”
“……”
用桑吟的話來說,霍硯行天生長了一張古板的老頭臉,無論什麽時候表情都很淡, 近乎于無,泰山崩于他眼前, 他可能連眼睛都不會眨一下, 但是現在, 她第一次在霍硯行臉上看到如此明顯的無語。
“怎麽了?”桑吟現在滿腦袋問號。
Advertisement
“沒怎麽。”霍硯行收回放在她臉上的視線,推着購物車徑自往前走。
桑吟站在原地疑惑不解的看着他在保鮮櫃前挑選蔬菜的身影,着實沒搞懂他到底為什麽把不愛吃蘆筍的日期記得這麽清楚。
霍硯行見她沒跟上來,側頭朝她伸手:“過來。”
“哦。”桑吟慢騰騰的挪過去,手搭上他掌心的一瞬間,腦海裏突然閃過什麽,動作一頓:“你吃醋了呀?”
“沒有。”霍硯行否認的速度很快。
桑吟眼裏閃動着戲谑的笑意:“我都沒說你吃什麽醋你就否認的這麽快?”
“……”
霍硯行不語,發揮他沉默是金的常用手段。
正要合攏手掌,桑吟倏地把手收回去,背在身後:“你說了我就給你牽,不說不給。”
像是在誘哄小孩子一樣。
霍硯行幾不可察的“嗯”一聲。
“為什麽呀?”桑吟等到回答也沒把手遞過去,腳尖微微踮起,上半身稍稍向他靠近,很嬌俏的一個姿勢:“因為我當初跟你說蔣信澤愛吃蘆筍,然後我也跟吃了嗎?”
霍硯行垂眸,打量着面前的小女人。
粉嫩白淨的一張臉,眉眼帶笑,尾端上揚,像一把小鈎子,狡黠又妩媚,因為臨出門前在書房胡鬧過一陣,她的唇色是自然的嫣紅。
他的視線悄無聲息的從她唇上掠過,微彎腰去捉她的手牽在掌心。
又開始不回答她的問題。
桑吟不滿的撇撇嘴,想往後撤去半步,不讓霍硯行得逞。
結果男人好像是看出她的意圖,輕又快的在她唇角碰了下,趁着她愣怔的時候把她背在身後的手成功包裹在自己的掌心。
然後若無其事的一手牽她一手推車往前面走。
桑吟性格屬于比較開放的那種,不會不好意思在外面和喜歡的人親密接觸,但是在她的既定認知裏,霍硯行這種木頭是絕對不會在大庭廣衆下和她親熱的,最多也就是牽牽手,結果他突然給她來這麽一下,桑吟還真有點被撩到。
她颔了颔下巴,出門前她直接在霍硯行襯衫外面套了件自己的衛衣,嗅到他的味道,覺得自己不能就這麽落于下風,又挺起肩膀,繼續問:“所以上次去禾清齋你不做靠窗的位置也是因為吃醋?”
“那你呢?”霍硯行拿起一板桑吟愛喝的酸奶,檢查了下保質期,放進推車裏,才看向她:“為什麽不去包廂?”
桑吟用指甲摳他指腹:“幹嘛,你跟在這兒打擂臺呢,一來一往的。”
霍硯行輕笑出聲,磨蹭半天終于承認:“你說的都對。”
桑吟的虛榮心得到滿足,架子端的高高的,“嘁”了聲:“我就知道。”
她挽上霍硯行的胳膊,戳戳他胸膛:“醋精。”
霍硯行對此不置可否。
他對桑吟的占有欲有時候強烈到讓他自己都覺得害怕,從小時候便有,那時候他還不懂是為什麽,看見她和陳嶼舟無所顧忌的扭打玩鬧,打心底裏覺得煩躁,總是板着臉讓他們兩個分開。
等具體意識到自己對桑吟的感情,更是看不得她和別的異性走太近。
甚至希望她不要跟他們講話。
但是相比起自己的感受而言,他更希望桑吟能夠開心,所以他把自己陰暗的一面擠壓、隐藏,不再她面前暴露。
“其實我也吃醋。”桑吟不太愛說肉麻的話,不過霍硯行給了她想要的答案,她也得有所表示不是,省得這人心事重:“我當時以為徐清嘉你們兩個是那什麽,而且你一般都是宴請重要的人才去禾清齋的包廂,我才不要去。”
“那次吃飯就是在談林嘉澍進組的事情,想等确定下來再跟你說。”霍硯行知道她不會再誤會,也還是解釋道:“只是朋友。”
桑吟揪着衛衣帶子一圈圈繞着玩:“那我當時哪知道啊,你大學回國她不也千裏迢迢追着你回來了嗎。”
即便過去這麽多年,桑吟也清楚記得第一次見到徐清嘉的情形。
是在她高一下學期,霍硯行恰好有假期回國,其實那個時候因為時差和距離,以及她對他未宣之于口的喜歡而産生的別扭,她和霍硯行的聯系已經很少了。
但是得知他回來的消息還是按耐不住的高興。
她本來以為要等到回家才能看見霍硯行,所以一整個下午都在想該用什麽樣的借口去霍家看他。
其實根本不用費盡心思找理由,她從小經常住在霍家,想什麽時候過去都可以,也沒有人會問她為什麽,可她那個時候就是不再好意思直接過去,總要找些由頭來掩蓋。
沒想到下午放學回家,陳嶼舟說霍硯行來接他們,就在校門口。
她揣着一顆砰砰跳的心往外走,放學時間,校門口人滿為患,可她還是隔着人群一眼望到了倚着車身等他們的霍硯行。
休閑的襯衣黑褲,很簡單的搭配,穿在他身上就是比別人好看。
那股高中生所沒有的成熟清冷勁兒不知道有多吸引人。
路過的小姑娘們恨不得把眼睛都釘在他身上。
桑吟當時氣的要死,恨不得給霍硯行貼上一個“桑吟專屬”的标簽,告訴所有人都別想打他的注意。
但是她沒資格,更不能。
一個合格的暗戀者,就該老老實實遮蓋着自己的秘密,讓它永不見天日。
所以她像以前每次和霍硯行相處的那樣,走到他面前,拌兩句嘴,然後繞去副駕駛。
自從知道副駕駛是女朋友專屬座位後,她每次坐霍硯行的車,都會坐副駕。
一開始還怕霍硯行會趕他下去,但是他好像并不知道這一點。
桑吟一邊暗自享受着這份特殊身份的歡喜,一邊又偷偷失落,她之所以能坐副駕,無非是仗着霍硯行的不知情。
不過她也從來沒見過霍硯行副駕駛坐過除了她以外的異性。
也算是她的一種專屬了吧。
但是那天,她手搭上副駕車門的那一刻,和坐在裏面的徐清嘉對上了眼。
她沖她笑,說你就是霍硯行的妹妹吧,然後自我介紹,大方承認她是霍硯行的追求者。
桑吟當時大腦一片空白,只能順着她的話點頭或者搖頭。
和陳嶼舟坐到後排,徐清嘉遞給他們兩個兩杯檸檬茶,和他們聊天。
聊他們在國外讀書的事情,聊霍硯行有多麽多麽受歡迎,聊她今天在商場差點迷路,只能喊霍硯行去接。
桑吟坐在霍硯行後面,能清楚看到她漂亮精致的側臉。
一頭波浪卷發,誇張的圓圈耳環和她是那麽的相得益彰。
桑吟突然很局促,拽着自己校服下擺,掌心被冰檸檬茶的水珠浸濕。
沒有任何一刻比那時的認知更為清晰,她和霍硯行,真的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徐清嘉和他才是。
她忘記自己當時具體給出了什麽反應,只記得那杯檸檬茶很冰,很澀。
是她有生以來喝過最難喝的一杯檸檬茶。
“你知道我當時什麽心情嗎?我只想把那杯檸檬茶潑到你們兩個人腦袋上。”桑吟才不像霍硯行那樣什麽都憋着不說,她得明明白白把自己的委屈都告訴他。
“對不起。”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霍硯行喉結輕滾,收緊牽着她的手:“以後不會了。”
他不擅長解釋,直接認錯道歉。
“其實我也知道,只有兩個人的情況下坐副駕很正常,不然很不禮貌,不過──”桑吟說着,轉了個身,換條胳膊挽着霍硯行,背着身倒退着走:“我坐你副駕的時候你知道那個特殊含義嗎?”
“知道。”霍硯行說:“我當時以為你不知道。”
“瞧不起誰。”桑吟白他一眼:“只有你不知道的事情怎麽可能會有我不知道的。”
她又開始給霍硯行洗腦:“我真心實意的喜歡你這麽多年,別以為你在我們家困難的時候伸出援手就能抵消你誤會我的事情──”
頓了下,插進去個問題:“你在國外上學的時候談過女朋友嗎?”
“沒有。”迎面有人推車過來,霍硯行攬着桑吟把她撥到裏側:“轉過來,好好走。”
想到什麽,他補充:“只有你一個。”
明明是很平淡很正常的語氣,但是桑吟莫名感覺他咬重了“只有”兩個字。
“我是你初戀啊?”她下意識感嘆一句:“你這鐵樹開花可真晚。”
霍硯行觑她。
想起自己一連串的前任,桑吟心虛的摸摸鼻尖,将話題生硬的轉回去:“雖然你也喜歡我很多年,但是我受的委屈比你多,你得對我好知道麽?”
“好。”霍硯行笑,他大概有病,就喜歡桑吟理直氣壯的向自己索取。
正好逛到零食區,桑吟滿意的點點頭,松開霍硯行,開始在她擅長的輪領域進行掃蕩。
薯片曲奇巧克力,一股腦的往推車裏丢。
“……”
霍硯行看着一車的垃圾食品,眉頭擰成個“川”字。
他拿起其中一樣,翻看配料表。
然後默默放回到貨架上。
桑吟只管拿,取下來就扔進推車裏,頭都不扭一下,自然沒看到霍硯行的小動作。
等她掃蕩的差不多,轉頭一看,本以為能堆起個山丘的推車平整無比,裏面的東西和來零食區之前并無太大差別。
“我東西呢?”她語氣不善。
“不幹淨,少吃。”
“你剛剛才答應對我好的。”
“對你好才讓你少吃。”
他們站的這排貨架裏有兩個正在挑零食的小蘿蔔頭,聽見霍硯行和桑吟的說話內容,其中的男孩兒現學現賣,把女孩手裏的奶糖放回架子上:“你看人家姐姐那麽大了,買零食也是要被家人管,你這麽小,更要管。”
女孩兒持不同意見,把奶糖又拿回來:“沒準是那個叔叔沒有錢給那個姐姐買零食吃呢,我媽媽說了,男人只有在沒錢給女人買東西的時候才會說是為你好這種話。”
“……”
回程的路上,桑吟一邊吃着好不容易讓霍硯行松口才買來的冰激淩,一邊不收斂的笑。
“叔叔。”桑吟把勺子當成話筒伸到霍硯行嘴邊:“采訪一下,什麽心情?”
霍硯行不說話,稍側了下頭,拒絕回答的意思明顯。
“說說嘛。”桑吟不依不饒,進了電梯後,看見裏面只有他們兩個,下巴放到他一側肩膀上:“和自己老婆差了個輩分,焦慮嗎?有沒有覺得自己老了,力不從心了?”
“力不從心?”霍硯行垂眸,似笑非笑的睨着她:“我挺從心的,你應該感受的很清楚。”
桑吟一噎,沒想到挖坑自己跳了進去,站直身子,默不作聲的吃冰激淩。
“少吃點,涼。”霍硯行提醒一句。
桑吟緊接着就挖了一大勺送進嘴裏。
“……”
到達頂層,出了電梯,桑吟先霍硯行一步走出去,到了家門口又往旁邊跨去半步,讓出位置給霍硯行開門。
霍硯行按了指紋,桑吟想起件好奇已久的事情:“家裏着密碼什麽意思啊?”
她開玩笑地問:“你哪個心上人的生日嗎?”
拉開門,霍硯行擡了擡下巴,讓桑吟先進去。
桑吟手裏拿着冰激淩,左腳踩右腳,蹬掉鞋,踩上拖鞋往屋裏走。
霍硯行在後面把她歪七扭八的鞋子擺正後才換上拖鞋進去。
“說啊說啊,誰的生日?”桑吟好奇的事情得不到答案,如果底氣夠足,她能一直問下去,直到對方告訴她。
“不是生日。”霍硯行拎着買來的食材到廚房,開始規整。
桑吟跟在後面:“那是什麽?”
霍硯行一吊她,她就着急,看他從袋子裏拿出東西放進冰箱,走過去,彎腰從他臂彎穿過,站到他身體和冰箱之間:“別等我一遍遍地問,趕緊坦白交代,不然你今晚去陽臺和霍霍睡。”
霍硯行圈上她的腰,把她帶離散發着冷氣的冰箱,但是手沒有離開她,圈得緊,還輕敲了兩下,看着她的眼裏意味深長:“我初戀和她初戀在一起的日子。”
作者有話說:
對不起對不起,今晚有點遲到但是也只有一更,大姨媽來了實在沒精神,請個假哈,這本不長,預計的是算上番外在三十萬字左右,應該也快正文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