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一家五個大學生1 (1)
“雲老師, 你家雲陽和別人打起來了,你快去看看吧!”
雲夕睜開眼睛從床上坐起來, 腦中還一陣渾渾噩噩, 屋外一直有人在喊話,伴随着嘈雜的知了聲傳進耳中, 讓人有些煩悶。
腦中湧入這具身體的記憶, 頭漲得很,雲夕一邊揉着頭一邊打開房門, 被隔絕在外的悶熱撲面而來, 太陽光刺得她眼睛都睜不開, 她下意識要擡手擋住視線, 可見到一雙手粗糙不堪全是繭子,頓時一愣。
“雲老師, 你快出來啊, 你家雲陽要将人給打死了!”
雲夕聽說要出人命了,也顧不得去管什麽了,頂着烈日快速走到院子裏,伸手一拉, 叽啞一聲, 将院子的竹門打開了。
烈日下站着一個一身黝黑的中年高瘦男人, 他穿着藍色背心,軍綠色長褲,腳上踩着一雙洗得磨毛的解放鞋,不知是熱的還是太着急, 他一頭大汗。
興是叫半天不見她出來,男人急得都要破門而入了,門突然打開,他立即收了動作,面上一松,說:“雲老師喲,你總算是出來喽,你家雲陽在河邊和齊叔公家城裏回來的孫子打起來啦,齊叔公家可惹不起,你趕緊去看看吧,不然你家雲陽這次可是要吃牢飯了。”
雲夕已經接受完原身所有的記憶和這個世界的故事,她認出面前的男人來,是原身所在的清溪縣和平公社南灣生産隊的副隊長趙先進。
而他口中的雲陽是原身的弟弟,一個被養殘了的憤青。
聽說雲陽打的是齊家的孫子,雲夕頓時一個激靈,忙朝趙先進說:“副隊長,快,快帶我去看看。”
趙先進也不再多說,踩着腳上的解放鞋就快速往村裏的小河邊去了,雲夕急忙跟上去,因為天氣太熱,她又跑得太急,到了河邊時,她已經上氣不接下氣,後背都汗濕了。
“在那呢,瞧你家雲陽那股子狠勁喲,連隊長和拖拉機兩個都拉不住,蠻牛一頭,雲老師,你快去,再打下去非得出人命不可。”趙先進也跑得氣喘籲籲,彎着腰,一手按在膝蓋上,一手指着前面鬧哄哄的場面說。
隊長就是生産隊大隊長許建業,拖拉機是外號,真名叫王大柱,因為他是村裏開拖拉機的師傅,大家都開玩笑這樣叫,叫着叫着就習慣了。
雲夕緩了會勁朝趙先進道了謝,踩着滿是石頭的河岸跑了過去,地面不平,石頭又是松動的,她好幾次差點摔倒,跌跌撞撞好一會兒才跑過去。
“雲老師來了。”人群中不知道誰喊了一句。
圍觀的群衆都讓開了一條路,齊齊看向了雲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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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夕有種被鏡頭唰唰對準的感覺,下意識想躲開,但這樣的情況,她沒辦法躲,只能硬着頭皮走向前。
一個十六七歲的黝黑瘦高少年被兩個壯漢左右拉着,少年怒得一臉猙獰,不停的要向前,一雙腿也不停的朝前面的人踹去,聽到有人喊雲老師來了時,少年動作頓了一下,但只是一下,他又繼續了他瘋狂的動作。
少年正是原身那作天作地作出天跡的憤青弟弟,憤青身邊還有三個年齡不等的孩子,兩男一女,一大兩小,兄妹三人,正是原身的三個孩子,三個孩子在旁邊充當啦啦隊,一副不怕事大的樣子。
雲夕看着這大大小小四個熊孩子,一個頭兩個大。
“我打死你這個糊孫,你是城裏人你了不起啊,到爺爺我面前充什麽大頭蔥,爺爺我這就揪了你的蔥腦殼,我看你還神氣個屁!”少年一邊像瘋牛一般踹着前面的人,嘴裏還在罵罵咧咧。
而他前面的人,也是一個少年,與雲陽年齡相仿,名叫齊蕭,他長得白白淨淨,很是斯文的模樣,已經被打得鼻青臉腫,鼻子還在流血,正哭喪着一張臉,想說什麽又不敢說。
雲夕忙過去要制止瘋牛病少年的動作,“雲陽,停下。”
“我要打死他,你們別拉着我,你們要是再拉着我,我回頭燒了你們的房子,放開我!”雲陽對姐姐的話充耳不聞,憤力的掙紮着左右的鉗制,口裏不停的罵着。
許建業氣得磨牙,但他是大隊長,又不好跟着罵,只好忍着怒火勸道:“你給我消停點吧,祖宗額。”
齊家三代都是軍人,誰敢惹,偏這小潑皮天不怕地不怕,專挑鐵板來踢,鬧出事來還不是隊裏給他擦屁股?
“雲陽,聽叔的,別鬧了,你打也打了,罵也罵了,總該出氣了,就算了吧!”拖拉機王大柱也好言勸道。
雲陽呸了一聲:“我算了個屁,我就要打死這龜孫子,讓他在我面前顯擺他有手表,他有錢,我要揍得他爹都認不出他來!”
“對,老舅,揍他,揍得他滿地找牙!”原身的大兒子雲回城在一旁添油加醋。
他才十歲,有着鄉下人共有的黑皮膚,興是因為身體很瘦的原因,顯得頭特別大,頭發也很長,一個腦袋看着像刺猬一般,眼裏透着機靈勁和興奮。
原身的另外兩個孩子是龍鳳雙胞胎,姐姐大半個小時,叫雲想城,弟弟叫雲念城,才七歲,也是黑黑瘦瘦,人小鬼大,正跟着哥哥拍着手助威,“老舅,揍他,揍他!”
得到外甥們的助威,雲陽更是嚣張得都不知道自己是誰,罵得更加起勁了,“你個龜孫子,我讓你顯擺,今天晚上我就燒了你家的屋子,把你變成烤豬……”
“啪!”響亮的巴掌聲打斷了雲陽的叫嚣。
雲陽被這一巴掌打懵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看向打他的人。
衆人也都驚住,齊唰唰得看向打雲陽的人。
雲夕晃了晃因太大力被震得發麻的手,一手插腰,一手指着憤青說:“你再給我鬧一下試試?”
雲陽興是從沒見過姐姐發這麽大的火,更沒被姐姐打過,竟然生出幾絲懼意來,全身的力氣像皮球一般洩了氣,他看着姐姐好半天說:“你、你……”
“大隊長,王大叔,你們放開他。”雲夕朝許建業和王大柱說。
許建業和王大柱也被這樣霸氣十足的雲夕吓着了,愣愣的松開了手。
雲陽緩過神來,左右看了看,見沒有人拉着他了,擡步就要向前打齊蕭,“看我不揍死你這個糊孫……”
雲夕走向前又是一巴掌,這一巴掌比先前更重,打得雲陽一個沒站穩跌坐在了地上,他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瘦弱的姐姐,從未有過的覺得,向來瘦弱不堪的姐姐的身影竟是這般魁梧高大,高大得有些駭人。
“老舅!”雲回城兄妹三人要向前扶舅舅。
雲夕指向他們喝道:“你們站在那別動!”
三個孩子吓得僵住了動作,哎呀媽呦,媽被鬼上身了嗎?怎麽說話這麽大聲,這麽兇了?好可怕,嗚嗚嗚嗚。
村民們看得目瞪口呆,雲老師向來是個柔柔弱弱,說話溫聲細語的女人,今天竟然動手了?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嗎?不過雖然詫異雲夕突然轉了性,但他們是真覺得痛快,這樣的熊孩子,就得打,一頓不行就兩頓,看他還敢不聽話嗎?
許建業和王大柱也都覺得暢快,看你這小混賬還敢燒我家房子不,這下總算有人治你了吧?以前雲夕确實是太軟弱了,這才讓肖斌把這幾個孩子帶得壞事幹盡,無法無天,雲陽以前多乖巧的孩子,都是被肖斌那厮給帶溝裏去的。
想到肖斌,大家都同情的看着雲夕,雲家明明三代的人民教師,根正苗紅,卻被一個城裏來的知青給禍禍了,如今那混賬東西騙着雲夕離了婚回了城,留下這一個爛攤子給雲夕一個人收拾,就是他們想想都覺得頭痛,更何況是雲夕呢?
“齊叔公和齊營長來了。”突然又有人喊了一句。
雲夕和大家一塊轉頭看去,見趙先進正和一個六十多歲的老人,一個四十多歲的高大魁梧男人走了過來,老人穿得樸素,但衣服并沒有和村民一樣打着補丁,在這個年代,衣服不打補丁便足以證明家裏的條件不錯了。
高大魁梧的男人穿着軍裝,一身威嚴肅穆,背着手,很有氣場,一看就知道是軍人。他們分別是齊蕭的爺爺齊國華,父親齊正軍。
被揍得鼻青臉腫的齊蕭見到爺爺和父親來了,立即哭着跑了過去,“爺爺,爸,他打我!”
“男子漢大丈夫,打架打不贏還有臉哭?別丢了你老子我的臉!”齊正軍背着手看了兒子一眼,沒好氣的訓斥。
他和父親都是軍官,身手何其了得,偏生了這麽一個文不成武不就的兒子,說出去都丢人!
齊蕭更委屈了,但也不敢再哭了,哀怨的看向爺爺。
齊國華嘆了口氣,将孫子拉到身邊安慰了幾句,然後看向雲夕說:“雲老師,你家也是三代人的人民教師了,怎麽教孩子應該不用我老頭子來說,但今天我還是要多幾句嘴,你家這幾個孩子要是再不狠狠管教,将來指不定會犯下什麽不可彌補的大錯,到時候可就後悔莫及了。”
他是退伍軍人,年輕時候曾經為立下過大功,軍官也高至師長,退伍後他回到了家鄉和老伴兩口子過着平靜的日子,兒女們出息了,都在城裏生活,想接他們倆老去城裏,他們也不樂意,所以兒女們就隔三差五回來看望他們。
這次也是齊正軍兩口子帶着兒子回鄉下看望爺爺,不成想因為齊蕭教村裏的孩子認表,雲陽帶着三個外甥下河摸魚瞧見了,雲陽看不慣齊蕭被人衆星捧月一般圍着誇贊,二話不說先前就将人一頓胖揍。
雲夕走向前朝齊家父子深深鞠了個躬,“對不起,是我沒有教育好孩子,孩子犯錯,我理應負全部責任,所以醫藥費我一力承擔,但是雲陽已經滿十八歲,他成年了,也應該為自己的所作所為負責,不管你們怎麽處置他,我都沒意見,最好是讓公安将他抓到公安局去,要坐牢要槍斃都行!”
衆人震驚,雲夕說什麽?
就連齊家父子也都吃了一驚,他們以為雲夕會護着孩子,會求情,因為哪家哪戶不是這樣?孩子犯了錯,大人回到家關上門該怎麽打怎麽打,但在外面還是會全力相護,他們沒料到雲夕竟然不維護,還要讓他們把孩子送到公安局去。
雲陽臉色變了,他爬起來走到雲夕身邊沒好氣說:“雲夕你說什麽?你要讓他們把我抓到公安局去?”
“難道不對嗎?你平白無故将人打傷,還動不動就要燒別人家的房子,燒死別人,打死別人,與其讓你真的犯下不可彌補的大錯再後悔莫及,不如早早将你送進公安局去,我眼不見為淨!”雲夕看着他大聲說。
眼前的弟弟,現在只是打架鬥毆,做些偷雞摸狗的小錯事,可是在他往後的人生,他會犯下很多大錯,他最終也會因為自己的錯誤送掉性命,就如齊國華所說,如果再不管教,他的一生就毀了。
原身雖然是個優秀的小學老師,她教出來的學生成績都很優異,但作為姐姐,作為母親,她是失敗的,她沒有教育好自己的弟弟和孩子,導致他們短暫的人生污跡斑斓,悲慘收場。
原身雲夕,算是出生在書香家庭,她的祖父和父親都是村裏的小學老師,母親早逝,父親雲濤一手撫養原身和弟弟長大,原身是家中長女,從小乖巧懂事又勤快,長得也十分水靈,在父親的教導下學問也很好,高中畢業後考上了首都最好的大學,成為整個溪水縣的驕傲,但她運氣不好遇上文-革,辍學回家與父親一樣當上了小學老師。
是時,剛7歲弟弟雲陽也在學校上小學,他成績優異,聽話懂事,雲家是生産隊人人羨慕的一家子,雲家三代皆是人民教師,極受南灣生産隊敬重,本來一家子會有美好的未來,豈料原身遇到了那個誤了她一生的男人——肖斌。
肖斌是六七年下放的知青,聽說家裏很有錢,一派資本家作風,不出意外的成了壞分子一列,父母都下放北大荒,托關系把唯一的兒子弄到南方來改造,希望他能少吃點苦。
肖斌在首都過慣了錦衣玉食的生活,哪吃得了撸起袖子卷起褲管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苦,三天兩頭的不是頭痛就是肚子痛,找借口不上工,但農村不比城裏,現在也不比以前了,不幹活就沒工分,沒工分就沒口糧,肖斌知道這樣下去不是長久之計,便想了一個一勞永逸的法子,決定找一個家境不錯的對象結婚,徹底解決溫飽問題。
他在生産隊考察了一段時間,找定了原身這個目标,原身家裏人口簡單,只有一個父親,一個弟弟,而且父女兩個都是小學老師,收入穩定,還有補貼,最重要的是雲家成分好,根正苗紅,可以幫他擺脫壞分子的名號,在那些擠兌他打壓他的人面前揚眉吐氣。
打定主意後,肖斌對原身展開了強烈的追求,他是城裏人,見過大世面,又長得一副好面皮,嘴巴子利落,說起甜言蜜語來一套一套的,原身終究是窮鄉下長大的村姑,哪見過這陣勢,很快就被肖斌的花言巧語弄得芳心暗許,不可自拔。
原身和肖斌墜入愛河,卻遭到了雲濤的強烈反對,雲濤看得出來肖斌不是個靠得住的男人,女兒和他在一起會吃盡苦頭,可是原身愛慘了肖斌,根本聽不進父親的勸誡,一意孤行要和肖斌在一起,還在肖斌的誘惑下進了小樹林,做了不該做的事情,幾個月後大了肚子。
雲濤對女兒失望透頂,但也沒有辦法,為了女兒和雲家的臉面,他只能同意女兒和肖斌結婚。
婚後,原身白天大着肚子教書,晚上回到家還要操持家務,而肖斌不但不上工,也不幫着料理家務,更是拿着家裏的錢和票出去胡亂花銷,最後還沉迷上了賭博,本來殷實的家,沒兩年就被肖斌敗光了。
雲濤看着家徒四壁的家,一度想讓女兒和肖斌離婚,可是不巧的是,原身又被查出懷了孕,雲濤只好強忍着不滿,一邊想讓女婿改邪歸正,一邊又不停的幹活賺錢補貼家用,長期以來心力交瘁,雲濤沒兩年就病死了。
父親去世後,家裏所有的重擔都壓在了原身一個人的肩頭,她白天帶着一雙年幼的孩子去上課,晚上還要幫人縫補漿洗,日子過得十分艱難,更讓她傷心的是,就連弟弟雲陽也被肖斌帶壞了,整日逃課出去鬼混,本來成績優異,乖巧聽話的孩子,變成了村裏的小混混,原身想改變一切,想阻止情況惡劣下去,但心有餘而力不足。
随着時間的過去,原身的孩子也長大了,但個個都變得好吃懶做,一身惡習,對原身的态度也極其惡劣,原身是家裏最累的一個,卻也是最沒有地位的一個。
文、革結束,知青們都陸續回城,肖斌做夢都想回去,不然他也不會給三個孩子取回城、想城、念城這樣的名字,但肖斌結了婚有了媳婦孩子,按政策是不能回去的,肖斌花言巧語騙着原身離了婚,說是回城後安排妥當就回來接她和孩子。
傻傻的原身一輩子對丈夫言聽計從,是個人都聽得出來的謊言,她卻深信不疑,真的主動提出和肖斌離了婚,并在肖斌的慫恿下,将孩子的姓也改了和她姓。
肖斌走了,還帶走了原身唯一的積蓄,雲家一度窮得揭不開鍋,原身一邊努力幹活賺錢,一邊等待着丈夫來接她,時間一天一天過去,丈夫就想像斷了線的風筝,一去不回。
原身獨撐起窮困潦倒的家,弟弟和三個孩子也越發不聽管教,她苦口婆心道理講了一籮筐也不能改變他們分毫,随着他們年齡的增長,他們變本加厲,三個男孩子就整日在鎮上偷雞摸狗,賭錢打架,唯一的女兒愛慕虛榮,為了錢不惜出賣自己的身體。
原身就這樣眼睜睜的看着弟弟和兩個兒子因為偷盜被人發現,失手打死了人被抓進大牢,沒多久就先後死在了監獄中,而女兒也頻繁更換對象,不停堕胎,最後死在了手術臺上。
親人先後去世讓原身深受打擊,加上長期以來勞累過度,身體透支嚴重,沒多久她也病死了,因為幾個孩子的惡行,大家都不與原身來往,原身的屍體很多天才被人發現,已經被野貓和老鼠啃得殘破不堪,被村幹部們草草下葬。
誰也想不到,有着如此良好家境的原身一家竟會落得如此凄慘的結局,也只能惋惜一聲,繼續過自己的日子。
原身死前将自己的一生回想了一遍,無比後悔自己性格太過軟弱,為了遵守賢惠的名聲,對丈夫言聽計從,從不敢違逆,從而導致丈夫将幾個孩子帶偏帶壞,後面又沒能及時扭轉弟弟和孩子的性格,讓他們有那般悲慘的結局,如果能重來一世,原身希望能改變孩子們的性格和結局。
至于肖斌,他回到城裏後就找了一個高幹之女結了婚,生了一兒一女,一家子幸福美滿。
原身愛了一輩子的男人,她雖然不知道他回城後就娶了別人,但也總算看清了他的為人,要不是他,孩子們不會慘死,雲家不會落敗,所以雲夕這次有兩個任務,第一,将弟弟和三個孩子的性格扭轉過來,培養成才,讓他們擁有美好的人生。第二,讓肖斌受到應有的懲罰。
理清了原身的記憶和這個世界的任務,雲夕更是堅定了自己的決定,她對齊家父子說:“請你們馬上報公安将雲陽抓走吧!”
“雲夕,你瘋了?我是你弟弟,你卻讓他們抓我去坐牢?”雲陽氣得一把抓住了姐姐的胳膊質問。
雲夕甩開他的手,說:“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不管是誰做錯了事就要受到懲罰,哪怕你是我弟弟我也不會再姑息你!”
齊國華想到雲夕一家的情況,不忍心追究,正要說算了,齊正軍阻止了父親,向前一步拽住雲陽說:“走,跟我去公安局,是坐牢還是槍斃,由公安說了算!”
衆人面面相觑,都不敢出聲,這是來真的嗎?只是打個架而已,不至于被槍斃吧?
雲回城兄妹三個早就吓傻了,老舅要被槍斃了嗎?好吓人哦。
雲夕感激的看了齊正軍一眼,知道他已經明白了她的用意在幫她,別人不知道,齊正軍怎麽可能不知道,小孩子打架而已,最多被訓斥幾句,不會坐牢更不會槍斃。
她這麽做就是要吓一吓雲陽,讓他知道并不是沒有人治他,要讓他知道畏懼。
雲陽本能的要甩開齊正軍,他才不去公安局,姐夫說了,公安局那地方是個人進去不死都要脫層皮的。可是齊正軍的手像鐵塊一般,任他再大力也甩不掉,他頓時就慌了,大聲喊道:“我不去,我不去公安局!”
“這可由不得你了,誰讓你打人的?”齊正軍輕輕松松就将他提了起來,像拎小雞崽一樣拎着就走。
雲陽平時再嚣張也是一個十幾歲的孩子,哪見過這陣勢,頓時就吓着了,不停的掙紮着,可是毫無效果,他趕緊朝雲夕喊道:“雲夕,姐,姐姐,救救我啊,我不去公安局,我不去!”
雲夕說:“你不想去也行,立即向齊蕭道歉,承擔起他所有的醫藥費。”
“我不道歉,我憑什麽道歉?是他先在我面前炫耀的!”雲陽聽說要向齊蕭道歉,立即不幹了。
雲夕說:“那你就去公安局坐牢吧,說不定你運氣不好還會被槍斃。”
齊正軍又提着雲陽往前走。
雲陽吓得只好妥協:“好,我道歉,我道歉!”
道歉而已,不痛不癢,總比坐牢和槍斃強多了,姐夫說了,好漢不吃眼前虧,男子漢大丈夫,能屈能伸,他就跟那個小糊孫道歉也不會少塊肉!
齊正軍把他擰了回去,放在了自家兒子面前。
雲陽看着齊蕭,張了張嘴實在說不出來,他趁齊正軍不注意,拔腿就要跑,卻沒想到齊正軍早就防着他,伸手一抓就将他逮了回來,抓住他的胳膊往後背一扭,痛得他哭爹喊娘,再也不敢動了。
齊正軍威嚴說:“道歉!”他是軍人,一出聲自帶威嚴和氣場,正常人都得吓着。
雲陽咬了咬牙不作聲。
齊正軍微微用力。
雲陽大叫,“啊啊啊,手要斷了,好,我道歉,我道歉就是了,對不起,我不該打你,這總行了吧?”
“道歉是這樣道的嗎?”雲夕嚴肅問。
雲陽咬了咬牙,又說:“齊蕭,對不起,我錯了,我不該打你,請你原諒!”
“主動承擔醫藥費!”雲夕提醒。
雲陽只好再說:“我會賠你醫藥費!”
齊國華見也差不多了,忙向前拉開兒子,“好了,孩子知錯了,以後好好教就是了。”
齊正軍松開他,看向齊蕭,“你也道歉!”
“啊?我、我做錯什麽了?”齊蕭有些莫名其妙,他白挨頓打還錯了?
齊正軍說:“炫耀,顯擺,這就是你犯的錯!”
齊蕭想說他沒有,但看到父親嚴厲的模樣,他又不敢說,撅了撅嘴朝雲陽說:“對不起,我不該炫耀我家條件好,也不該顯擺我有表。”嘤嘤嘤嘤,他好委屈,出生好難道也是錯嗎?
齊國華摟住孫子說:“好了,事情就這麽過去了,以後哪個也不許再提。”
“沒事了沒事了,大家都回吧!”許建業見事情和平了了,也松了口氣,招呼着大家離開。
雲陽瞪了齊蕭一眼,說了句你給我等着就大步跑了。
雲回城兄妹三人趕緊跟上去:“老舅,等等我們!”
“齊叔公,齊營長,請等一下。”見所有人都走了,雲夕喊住了也要離開的齊家父子。
齊家父子轉過身不解的看着雲夕,齊國華問:“雲老師,還有事嗎?”
雲夕說:“叔公,齊營長,不瞞你們說,家裏現在揭不開鍋,所以拿不出錢來賠你們醫藥費……”
“不用了不用了,雲老師,我知道你的難處,小孩子打架而已,不是什麽大事,剛剛雲陽也道過歉了,這事就算了了,哪用得着賠什麽醫藥費?”齊國華打斷她的話擺擺手說。
齊正軍也說:“是啊,小事而已,雲老師不必放在心上。”
“不,我爸從小就教育我,做人要有擔當,做錯了事就得負起責任,雲陽打傷齊蕭,道歉是禮,賠償是理,缺一不可。”雲夕一臉認真說。
齊國華和齊正軍相視一眼,頓時對雲夕敬重了幾分,同時也更疑惑了,這樣品性的人,怎麽就教出那樣的孩子?
齊國華想了想問:“那依雲老師的意思是?”
“我們拿不出錢來,我想用別的東西抵,不知道可不可以?”雲夕說。
齊正軍問:“用別的什麽東西?”
雲夕看向齊蕭說:“聽說齊蕭今年高考失利,如果你們不嫌棄,我想幫齊蕭補課。”
“補課?”齊正軍微驚,雲夕只是一個小學老師而已,能輔助高中的課程嗎?
雲夕看出他們的顧慮,笑了笑說:“我雖然只是一個小學老師,但我曾經考上了首都最好的大學,這些年我并沒有荒廢學業,這兩年高考的試卷我看過,全部都會做,我認為我有能力幫助齊蕭提升成績,我也有自信讓他明年能夠考上大學。”
齊正軍看向父親詢問,齊國華想了想說:“好,我們同意你幫齊蕭補課。”
雲夕感激說:“謝謝。”
家裏現在五張嘴要吃飯,而且要培養四個孩子,她需要錢,特別需要,齊家不止在南灣生産隊十分有地位,在省城在首都也都有一席之地,只要她幫助齊蕭考上大學,她的名氣就打響出去了,到時候一定會有別的有錢人家來找她上課,到時候她可以另開一個培訓班,這樣就會有兩份收入,比起原身縫補漿洗可強多了。
現在是七八年,再過幾年,大集體制度就将瓦解,她積累幾年名氣和資金,到時候辦個培訓學校什麽的,解決經濟上的壓力。
不過這都是後話,現在最重要的是把家裏那幾個熊孩子從歧途的入口拉回來。
和齊家約定了每日去上課的時間後,雲夕就往家裏走,鬧了這麽一場,太陽已經偏西了,家家戶戶的煙囪都飄起了炊煙,雲夕還是第一次穿到這個年代,感受着這個年代特有的景致和氣氛,覺得心很平靜。
推開院子的竹門,屋裏倒是很安靜,雲夕沒回堂屋,往旁邊的廚房去了,挽了袖子洗了手開始做晚飯,家裏沒有多少米了,柴米油鹽也都不多,這麽一大家子人,扛不了幾天。
她想了想,往米缸裏抓了兩把米,淘洗幹淨放進鍋裏加了一大瓢水,蓋上鍋蓋,拿過竈前的小板凳坐下開始燒火煮粥。
堂屋那邊一直沒有動靜,直到粥煮熟了飄出香味才聽到腳步聲,雲夕拿起柴刀,一下一下的削着手裏的細竹條,把上面凸起結都削平了。
不一會兒,雲陽就帶着兄妹三個進了廚房,直接去碗櫃裏拿了碗走到鍋邊,雲陽看也沒看雲夕就要去掀蓋子,可是手剛一伸出去,就被抽打了一下,他看了眼手背上的紅痕,詫異的看去,見自家姐姐手裏正拿着一根削得發亮的竹條,顯然剛剛是她打了他。
他怒問:“雲夕你幹嘛?”
“雲陽你幹嘛?”雲夕不答反問。
雲陽說:“這還問嗎?吃飯啊。”
“你憑什麽吃飯?”雲夕看着他問。
雲陽都氣笑了,“我餓,當然要吃飯,誰餓不吃飯?又不是傻子!是吧?”他說着朝外甥們笑問。
“就是,餓了就要吃飯。”兄妹三個立即應和。
雲夕說:“飯是幹活的人吃的,你們又沒幹活,哪來的飯吃?”
“雲夕,你是不是腦子壞了?今天怎麽這麽奇怪?”雲陽看着面前向來說話都不敢大聲,他們要什麽就給什麽,從來不會反對的姐姐,有一瞬間覺得她被鬼上身了。
雲夕揮動手裏的竹條,朝雲陽抽了過去。
雲陽痛得跳起來,“雲夕,你是不是瘋了?”
雲夕又抽。
雲陽痛得大叫:“雲……啊……夕……哎喲……”
大概抽了十幾下,雲夕停了下來,雲陽暴躁的問:“你為什麽打我?”
“你叫我什麽?”雲夕嚴肅問。
雲陽:“雲……”看到那舉高的竹條,他把那個夕字咽了回去,惱火說:“不就喊了你的名字嗎?你犯得着下這樣的狠手?”
“我是你姐,你一歲的時候就跟着我,你是我帶大的,我是你的長輩,你直呼長輩的名字,難道不該打嗎?”雲夕問。
雲陽張了張嘴想回話,但看到那根竹條,他又沒了膽子。
雲夕拿着竹條,指着雲陽和兄妹三人,“以後誰要是沒大沒小,不尊重長輩,敢直呼長輩的名字,我就抽他!”
這種細竹條打不傷人,但會很痛,她就是要讓他們知道痛,現在知道痛了,将來就不會犯錯。
古人雲,棍棒下面出孝子,慈母多敗兒不是沒有道理的,原身那麽溫和的對他們,當牛做馬,供他們吃喝,他們半點不感念原身,反而呼之即來,揮之即去,既然軟的不吃,那就來硬的,她就不信,還治不了他們!
雲陽和兄妹三個看着那根竹條咽了口唾沫。
雲夕繼續說:“以後這個家裏,誰幹活誰就有飯吃,要是不幹活那就餓着,家裏沒多少糧食了,你們要是不想餓死,從現在開始,都給我去幹活!”
“天都黑了,幹啥活?”雲陽不服氣說。
雲夕指了指廚房,“柴沒了,可以去院裏劈柴,屋裏的髒衣服拿出洗,水缸沒水了,挑滿,你們自己分工,不幹完這些活,都別吃飯!”
“不吃就不吃,我還就不信了你真敢餓死我們!”雲陽将碗往竈臺上一摔,帶着兄妹三人氣呼呼的走了。
有骨氣,她敬他們是英雄,但希望他們把這個英雄一直做下去!
雲夕把竹條放下,掀開蓋子,拿起長柄勺子攪拌了一下粥,見差不多了,又把中午發好的玉米面拿出來,揪了幾個面團,用手拍扁,貼在了鍋邊,做了幾個玉米餅子。
晚飯做好了,雲夕把粥和玉米餅子及一碟子鹹菜疙瘩端到了堂屋裏的桌子上,坐下來開始吃,喝口粥吃口玉米餅子,再吃點鹹菜疙瘩,貌似味道也不錯,雲夕雖然是第一次吃這樣的飯菜,覺得并不難吃。
她故意吃得很大聲,還時不時朝雲陽他們的屋子咂着嘴。
不一會兒,就有幾個腦袋伸了出來,是兄妹三人,雲陽那屋沒反應。
雲夕看着他們說:“想吃嗎?幹活去啊。”
“雲……媽,我們還這麽小,幹不動活。”雲回城說。
雲夕喝了口粥,一邊咬玉米餅子一邊模糊問:“還小嗎?十歲了,可以劈柴,七歲的可以洗衣服,你們媽我五歲就做飯洗衣了,你們不小了,孩子。”
“可是我們也沒做過呀!”雲想城跺了跺腳說。
雲夕夾了點鹹菜疙瘩放進嘴裏說:“誰也不是生來就什麽都會的,沒做過不要緊,做不好也不要緊,要緊的是你們去不去做,快點哦,你們再不去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