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番外:賀城 (1)
我叫賀城, 我出生在一個非常富裕的家庭, 自我懂事起, 我的父母就在我耳邊說,我一定要成為一個很厲害的人,因為我是賀氏集團五代單傳的繼承人, 賀氏集團是B市的第一大財團,是讓整個B市商界俯首稱臣的傳奇。
我從小出入在各種高檔場合, 上流社會, 我在萬衆矚目中長大, 所有人都說我得天獨厚,天之驕子, 修了十世福徳才能投生在賀家, 我的家族亦在我身上賦予了所有的希望和寄托。
可是我卻認為, 如果可以選擇, 我寧願不做這天之驕子,當一個普普通通平平凡凡的人, 做我自己喜歡的事情, 一生終老,了無遺憾。
因為自我兩歲入學後, 我就要學習無數的知識,我沒有一點自己的時間,也不能像別的孩子一樣可以在室外肆無忌憚的玩耍嬉鬧,我也不能做錯一點事,闖一點禍, 甚至連放聲大笑都不能,因為我是賀氏唯一的繼承人,生來就是重要的存在,生來就背負着整個家族的興衰和榮辱。
我按照着家族給我安排的人生一步一步前進着,每一步我做得很好,并超額完成,所有人都誇我是天才,我的家族和父母也以我為傲,說我果然沒有讓他們失望,可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人生就像是木偶一般,被人提着線在走,毫無樂趣。
二十五歲那年我提前完成了學業,回到賀氏集團擔任CEO并接手整個賀氏家族的産業,繁重的工作和外界的輿論壓力鋪天蓋地襲來,壓得我喘不過氣,但在從小的生活環境和嚴格要求之下,我養成了不願傾訴的習慣,有什麽苦什麽累都得自己一個人扛着,自己想辦法排遣。
三十歲那年,我的父母雙雙離世,從此以後我成了真正意義上的一個人,獨自背負着整個家族和企業的重擔,興許我确實像旁人所說,有着經商的奇才,在我的帶領下,賀氏集團蒸蒸日上,賀家産業連年翻番,穩坐B市商界龍頭老大的交椅,我也被人稱為是叱咤風雲的傳奇人物。
可是沒有人知道,厲害如斯的我,也會疲累,長期以來承受着大量的工作和輿論壓力的我,覺得呼吸都有些困難,我知道,我必須得尋找發洩的口子,不然我要麽會瘋,要麽會把別人逼瘋。
而網絡是最虛無不現實的存在,我開始從這方面下手,那天在新聞中看到了突然火起來的網絡直播,我煩悶時随意在點開了一個名為奇葩的直播平臺,又随意的點進了一個叫甜心的直播間,裏面是一個年輕的女人在唱歌,她長得很恬靜,聲音也很甜美,唱的是《念人未滿》。
莫名的,聽着她的歌聲,我心中的煩悶不自覺的消散了不少,長期以來抑郁的心情也開始松快,我注冊了一個賬號關注了她,在填昵稱的時候我學着網上那些網友一樣,取了一個帶着诙諧意味的名字【戀人未滿我滿了】,只是我萬萬沒想到,這個昵稱會诠釋了我往後的整個人生。
我和別的粉絲一樣,每天都會準時看她的直播,看着粉絲們诙諧搞笑而又透着低俗氣息的言語,我也會忍不住哈哈大笑出聲,并會學着大家說話的語氣跟随着聊得火熱,我終于覺得人生有了一丁點的樂趣了,從此也開啓了在網絡上放飛自我的道路。
因為沒有人會知道我的身份我的長相我的脾氣,我們是一群來自世界各地不同身份的人,我們隐藏了真實的身份,釋放內心深處不為人知的一面,我們只有一個目的,就是每天都開開心心的。
經過一段時間的了解,我得知甜心是一個孕婦,因為在家養胎,想賺點錢補貼家用,為丈夫分擔壓力。
我很欣賞她,她是一個體貼丈夫的好女人,懷着孕還想着賺錢補貼家用,于是我也像別的粉絲一樣給她送禮物和打賞,開玩笑,我賀城最不缺的就是錢了,只是我也遵守着網絡上的規矩,別人送多少我就送多少,并不會意氣用事的給她砸錢,最多也是比別人多那麽一丁點而已,我不能太獨特引起別人的懷疑。
有了網絡的陪伴,我的生活就并不那麽苦逼了,就連一直跟着我的小王也覺得我似乎有了一絲煙火氣,敢在我面前多說幾句話了,而随着時間的推移,甜心的月份大了,我看到她走路都有些笨重,想來是快生了,果然沒過多久,她就和粉絲們說要暫停直播,等生産過後再繼續。
沒了甜心的直播看,我的生活似乎少了點什麽,又恢複了以前的煩悶和苦逼的日子,我每天都随意在平臺上閑逛,倒是沒有別的主播能再像甜心一樣引起我的注意力去追直播去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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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只是像往常一樣進入了直播平臺,想随便找個直播看看疏解一下心情,誰知道一進去就收到提示,甜心開直播了,我立即就點了進去,出現的卻是一個男人的臉,長得眉清目秀,很是好看。
我猜他應該就是甜心在直播時頻繁提起的丈夫了,我立即就發了一條消息過去詢問甜心是不是生産完要準備開直播了,男人并沒有回複,像在看什麽東西很入迷。
過了一會兒,別的粉絲也進來了,同詢問了甜心生産的情況,男人還是沒有回應,只是表情時不時在變化着,我看着他年輕秀氣的臉,莫名的覺得很舒坦,我給甜心送了禮物,表示祝賀,便一邊工作一邊等着他的回應。
過了沒多久,男人終于回話了,他發了一條消息過來,說是甜心生産時過世了,以後都不會再直播,我看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真的驚住了,讓我疏解了心中郁結的人,帶我進入網絡放飛之路的人,我第一次粉的一個主播,長得那麽甜美可愛,聲音也好聽的女人,就這樣死了?再也不會出現了?
我像別的粉絲一樣,心裏是悲痛的,就像是我的親人離逝時那種悲痛,同時也感嘆生命的脆弱,好好的人,說沒了就沒了,讓人覺得很無力也很恐慌。
粉絲們都刷起了禮物,我想着也要為甜心做點什麽,也算是回報她對我帶來的幫助,我給甜心贈送了五枚火箭炮,助直播間上了首頁,我想讓更多的人知道甜心過世的消息,讓更多的人悼念她。
直播間上了首頁後,果然吸引了不少的粉絲入內,大家紛紛表示了哀悼并刷起了禮物,而甜心的老公似乎并不知道這一切,他一整天都抱着孩子在忙進忙出,粉絲們都在猜寶寶的性別,同時也發現了他是一個人帶孩子,看着粉絲們聊着關于養孩子的消息,我覺得這個男人很英勇,又給他刷了禮物。
在得知甜心生的是一對雙胞胎後,我和粉絲們一樣震驚擔憂,擔心甜心的老公沒辦法将兩個孩子撫養長大,我甚至做了決定,要是甜心老公真的無法撫養兩個孩子,我會無條件資助他們父子。
這一整天,我看到了草根的生活方式,那是遠比我還忙碌苦逼的生活,看到他忙得焦頭爛額,把最普通的食物吃得滿臉幸福,我突然就覺得我的日子也不那麽痛苦。
他終于發現了直播還開着,回到了電腦前,卻震驚得半天沒反應,粉絲們都在說他是被那些粉絲數和禮物吓着了,可是對我來說,那些都算個什麽玩意?還不夠一個下午茶的費用,但眼前的男人卻是驚喜得說不出話來,讓我覺得很新奇,甚至惡趣味的想知道,如果男人得知我的身價後會是什麽反應?
震驚過後,男人終于出聲了,聽到男人的聲音,我心中不由得一悸,他的聲音蘇蘇軟軟,像前不久吃的甜點提拉米蘇,措不及防的就甜到了我心坎裏,讓我的心情無比舒暢愉悅起來,我放下手頭堆積如山的工作,認真的看着電腦前幹淨秀氣的年輕男人,他應該比我小,大概才二十五六歲吧?
還這麽年輕就結了婚有了孩子,日子怎麽能不苦逼呢?我開始無比的同情起他來。
随後我聽他說了自己的情況,原來他和甜心都是孤兒,甜心死後,由他一個人照顧兩個孩子,條件不好,連保姆都請不起,更沒有辦法工作,大家都在勸他繼續做直播,我竟然也是這個想法,在我們的要求下,他答應了繼續直播,那一刻,我竟然莫名的有些高興。
在看到他的笑容時,我的心再次悸動了一下,我想,他的笑容估計是我見過最有感染力,最幹淨的笑容了,當時我心中起了一個莫名的念頭,想一直看到他的笑。
想來是粉絲們的安慰讓他感受到了溫暖也讓他有了感觸,他真誠的向我們道了謝,我看到他揚起頭,努力不讓眼淚落下的樣子,心竟然莫名的疼了起來,這樣一個孤獨于世的男人,好不容易有一個完整的家,突然間又破碎,還沒從失去妻子的悲痛中走出來就要承擔起所有的艱難、困苦和壓力,沒有一個人可以為他分擔。
這一刻,我突然覺得他和我有那麽一點像,都是孤獨的一個人,挑起沉重的擔子,沒有人分擔,沒有人心疼,沒有人體諒,大家只看到我飛得很高很高,卻不知道我飛得有多累。
好像突然找到了同類,我覺得自己不是一個人了,我不孤單了,我覺得在世界的另一個地方,還有我的同伴,虛無的網絡将我們兩個真實的人牽連在了一起。
接下來,發生了讓我意想不到的事情,他竟然點名讓我做他的管理,他問我們願不願意的時候,我毫不猶豫的回答了願意,然後,我堂堂賀氏集團的CEO,成了一個網絡小主播的管理員。
這事要是傳出去,非得引起整個B市的轟動,而我卻莫名的覺得興奮,新奇。
為了方便私下與他聯絡,我建了一個管理群,把一衆管理都拉了進去,他提出了管理要做的工作,對我來說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我主動承擔了幫他拉打賞和禮物的工作。
他說每個管理取一個小名,我看着我的昵稱,腦中立即就蹦出一個名字來,我快速發了過去,那你們就叫我二滿吧!
我有料到,二滿這個名字将會伴随我往後的一生,每每聽到他念出這個名字,我的心就莫名的溫暖悸動。
我向來做什麽都很出色,拉打賞和禮物這個任務也完成得很好,在我時不時的帶頭煽動下,他的收入應該能滿足一家三口的開銷了,而在這些日子來的相處下,我早已經把每天看他的直播當成了必修課。
我也會跟着他吃蔥花蛋,吃白豆腐,吃面條,這些我從來不會碰的廉價食物。
小王聽到我說要吃這些東西,臉上都是震驚和不敢置信,我想小王也沒料到,我會有這麽接地氣的一天。
粉絲要送他閑置的嬰兒床和衣服,那天,我得知了他的地址,發現我們倆竟然在一個地方,我當時說不出的高興,仿佛兩個散落天涯的同類突然就拉近了距離,那種感覺很奇妙。
也是那天,我得知了他的名字,雲西。
我拿起桌子上的鋼筆,在紙上寫下這個名字,一遍又一遍。
我打趣雲西,也許将來會有一場不期而遇的邂逅,我也起了一百個心想去看他和孩子,但不知道為什麽就是沒有行動,想來那個時候,我還沒有發覺我對這個叫雲西的男人,産生了一種異常的感情。
不久後,我看到了雲西的兩個孩子,真的和粉絲說的一樣,特別可愛,白白嫩嫩,像糯米團子似的,讓人很想疼愛,當時我就和其它粉絲一樣,将這兩個孩子當成自己的兒子一般疼愛着。
所以在半年後,兩個孩子沖着雲西喊爸爸的時候,我和所有的粉絲一樣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欣慰和喜悅,仿佛自己辛苦撫養的兒子終于會喊我爸爸了一般,從未有過的幸福感。
我帶頭給雲西送了禮物,粉絲們紛紛效仿,直播間再次刷上了首頁,我看到雲西的粉絲數蹭蹭的漲,我比拿下一個上億的大單子還高興。
本以為他缺錢,便會唯利是圖,誰知他在得知洋娃娃和小鬼跳舞這個粉絲錯送了禮物後,主動要退還給她,當時我是震撼的,也是那時候起,我覺得沒有粉錯人,這樣一個善良誠實的男人,值得粉絲喜歡,也該過上好日子,我要幫他。
所以在他被人黑的時候,我會那麽憤怒的幫他怼,沒有人會想到,賀氏集團的CEO竟然在網上破口大罵黑子,更沒有人會想到,我會在看到他被平臺挾制的時候,毫不猶豫的買下了直播平臺,成為了他的老板,不知道為什麽,我就是看不得他難過委屈的樣子。
我主動提出加了雲西的微信,我偶而會找他聊天,除了他,我從沒有主動加過任何人的聯絡方式,看到他的頭像,我第一次覺得我也有了朋友。
那次警察找上他的時候,我竟然也和粉絲們一樣慌亂,怕他出事,甚至還準備立即去幫他解圍,經過這件事,我也明白了一個草根階層的人活着有多不容易,那些不容易磨平了他的尖銳和脾氣,為了他的孩子,他活得窩囊卻讓人敬佩。
辛苦了一年,雲西終于買了房子,不過幾百萬的房子,我一個單子就能買兩三套,他卻要努力一整年,我很心疼他,想把我所擁有的東西都給他,想讓他和孩子過上好日子,然而我知道,他不會接受,我也沒有充足的理由。
随着時間的推移,我想去看他和孩子的心越來越強烈,我開始察覺到我對他似乎有不一樣的感覺和情感,我無時無刻想看到他,他直播開晚了一點,我就會擔心他是不是出了什麽事,甚至到了晚上,我也會想着他入睡,夢裏也會是他的樣子,我安慰自己,這只是像別的粉絲一樣對愛豆正常的情感。
那次,朱志炳夫妻的到來,我終于确定了對他的感情,看到那對夫妻對他咄咄逼人,看到他為了保護孩子的緊張和孤身一人的無助,我很生氣,像朱志炳夫妻這樣的小角色,我只要支會小王一聲,他們就會有一百種不帶重樣的花樣死法。
小王只是稍微出手,就将兩口子的事情抽絲剝繭一般查了出來,得知朱志炳夫妻犯的那些事後,我只有一個想法,敢動我賀城的人,絕不會有好下場,我讓小王将事情透露出去,很快夫妻倆就被判了刑。
經過朱志炳夫妻的事情後,雲西升級成了金牌主播,他很高興,我看到他眉眼都帶着笑,眼神裏閃動着耀眼的光彩,我也很高興,比我任何時候取得成就都高興。
我幡然醒悟,這一年半來,我已經被他主宰了心情,他高興我就高興,他難過我會心疼,他受委屈我會憤怒,他受人欺負我會想盡辦法幫他出氣,看到他那麽辛苦我會想替他分擔,我無時無刻都想見到他,更是非常強烈的想去到他的身邊。
我愛上他了!
确定這個念頭的時候,我無比震驚,我是賀城,B市第一大財團賀氏集團的CEO,跺跺腳就能讓B市商界震蕩,叱咤風雲的人物,我怎麽會愛上一個男人?
身為賀氏集團唯一的繼承人,我從小就被父母灌輸着不能随便對女人動心的理念,因為我的婚姻是由不得我的心做主的,我要結婚的對象必是要對家族和公司有利的人,所以這些年我做得很好,從來沒有喜歡過任何一個女人,我甚至對那些嬌柔做作的女人很反感。
如果我要結婚,必定是挑一個門當戶對的女人利益聯姻,相敬如賓的過一生,我從沒想過,我會對一個人動心,而且對方還是一個男人,一個草根階層艱難生存的男人!
我若和他在一起,對賀氏集團和我來說都是毀滅性的災難,光是輿論的譴責都不是一般人承受得起的。
理智告訴我,我一定不能再任這段畸形的感情再發展下去了,我要懸崖勒馬,可是感情有時候卻不由人做主的,我第一次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我對他的感情就像野草一般在心中肆意生長,很快就将我的整顆心都包裹住了,任我怎麽掙紮也掙紮不開。
那天,我收到了雲西寄來的禮物,原本以為只是一張照片,打開一看才知道是本精致的相冊,裏面有他們父子三個不同鏡頭的照片,相冊後還有雲西的祝福語,也是因為那句祝福語,他決定放棄掙紮,順着自己的心意走。
那句祝福語是:“二滿,祝你擁有幸福快樂的人生,随心而欲,心想事成,愛你。”
我輕輕撫摸着相冊上“愛你”二字,突然覺得,也許雲西對我與我對他是一樣的心意,我決定要去見他,試探一下他的心意。
機會很快就來了,雲西邀請我們管理員去參加想想念念的兩歲生日,我很激動也很期待,迫切的想知道雲西在見到我時會有什麽反應?也迫切的想知道雲西知道我對他的感情時會怎麽回應?
忙碌中,時間很快過去,轉眼就到了想想念念兩歲的生日,我讓小王準備了很多的禮物,又讓店裏制作出一塊與我戴的手表的同款,沒有人知道,那塊手表我做的是情侶款。
那天,我讓司機開了我最喜歡的那款法拉利跑車,懷着激動興奮的心情前往雲西家,我們倆離得很近,我在B市A區,他在B市B區,相隔不過兩個小時車程。
B區不像A區人那麽有錢有見識,我的車子引起了群衆的圍觀,我下了車,一眼就看到了推着孩子一臉驚訝的雲西,想來他也覺得我的法拉利跑車很稀奇。
我忍着笑,朝他走了過去,我看着他,發現他長得比電腦中看着的還要幹淨好看幾分,他離我這麽近,近得我想不顧不切抱住他,告訴他我的心意,但是我的理智告訴我,我不能。
我心情異常激動,但長期以來練就的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技能也很好的掩飾了我心底的情緒,我看着他,平靜說:“你好,雲西,我是二滿。”
我看到他臉上的震驚和不敢置信,但并沒有看到一絲厭惡反感,我很歡喜也很得意,更慶幸自己的身份可以震撼住他。
後來,在交談中,他提出我與網絡中有些不同,我毫不掩飾的表露出對他的感情,我說:“不管是網絡中還是現實中的你,我都喜歡。”那真的是我的真心話,也是我一直以來想對他說的一句話。
接下來,我最大限度的向他展露了我的身價和生活習慣,每次都能收獲到他滿臉的震驚,我暗自洋洋得意。
我以和孩子親近的名義提出留宿在他家裏,我告訴了他我的真名,我想讓他知道我的名字,也很想聽他喊我的名字,可是他卻更習慣喊我二滿,雖然我也喜歡他叫我二滿,卻是更希望他能喊我一聲賀城。
我躺在他家的床上,确實是太硬了,我從沒有睡過這麽硬的床,加上離他這麽近我心裏一直是興奮狀态也睡不着就打開電腦想看些文件,一開電腦就進入奇葩直播平臺是我的習慣,恰巧看到雲西沒有聽我的去睡覺,又開了直播,我點進去想看他和粉絲們說些什麽?
只是沒想到,他會和粉絲們吐槽我是有錢人的事,我心裏有些不舒服,我以為他會和粉絲誇誇我的長相和我對他的好什麽的,我一直等到他關了直播,我打開門,第一次向人說出了我的內心感受,我确确實實不想當一個有錢人,特別是如果雲西都不喜歡我是有錢人的時候,我更迫切的想擺脫我的身份。
我盡量的讓自己接地氣一些,迎合他的習慣,盡我的心意對他和孩子好,永遠都站在他的身邊,只想離他近一點,比任何人都近。
說實話,活了三十多年,我從來沒有對一個人這麽花過心思,這麽好過,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想把一切都給他。
在KTV,我特意點了一首《戀人未滿》向他表露我的心意,可是他似乎被我吓着了,立即逃走了,那一刻我的心很痛,但我還是報着一絲希望,希望他只是一時間不能接受,他心中是有我的。
誰知道他最後邀請我唱了一首《我的好兄弟》,我看到那首歌名的時候就明白了他的決定,他不接受我對他的感情,只願意和我做兄弟,我壓制着內心的痛和他唱完了那道歌,然後我借口上洗手間,關上洗手間的門,我靠在門上,再也壓制不住內心的傷痛,人生第一次,我哭了。
我是賀城,讓整個B市商界都仰視的傳奇人物,自我懂事起我就沒有哭過,哪怕再難再苦再壓抑我都沒流過眼淚,生平第一次哭,為了雲西,也為了這段還沒有開始就夭折的感情。
我不怪他,我們都是男人,這種禁忌之戀為世人所不容,他承受不起輿論和倫常的壓力,也不能讓想想念念生活在異常的環境下,我理解他。
雖然在我心中,他是一個需要人照顧保護呵護的女人一般的存在。
離開B區回到家後,我也決定要斬斷這段畸形的感情,只和他做好兄弟,我控制住自己不去聯系他,但我就是想他想見他,我只能一個人默默的在電腦前看着他,解一解相思之苦。
我也聽取董事們的意見,盡早結婚生子,為公司培養繼承人,我與一些名門千金見過面,約過會,但是不管是和誰在一起,我心心念念的人都是雲西,我總是在想,要是現在和我在一起的是雲西該有多好?
原來我小看了我對他的感情,因為在不知不覺中我對他的感情已經深入骨髓,無法抽離了。
讓我看清這段感情有多重是在想想念念生重病的那次,我從國外出差回來,得知孩子生病,立即給他打了電話,當時我聽到電話那頭傳來他帶着哭腔的聲音,就像有人拿鐵錘狠狠敲擊着我的心一樣,痛得呼吸都有些困難。
我趕到他身邊,見他無助的蹲在地上,那麽令人心疼,我真的忍不住想抱住他,想将自己所有的愛傾付給他,但我不能,我只能将他的頭按在我的肩膀上,以兄弟的方式給他安慰。
看到他在我肩膀上睡着的模樣,我握緊拳頭努力控制着內心決堤而出的感情,可是最終我還是沒能控制住,我也不想控制了,我松開拳頭,我決定了我要愛他,哪怕他不愛我,我也不會再控制對他的感情了。
在醫院陪他和孩子那幾天,我隔絕了外界一切的消息,哪怕是再重要的電話我都沒接,在我心中,全世界加起來也沒有他重要,那幾天我是疲累的,但我的心卻是幸福甜蜜的,我們就像一家人一樣,守在一起,我迷戀上這種感覺了。
孩子康複出院後,我直白的說出我的承諾,我願意和他一起撐起這片天。
回到家後我開始謀劃,開始想盡一切能與他在一起的辦法,但随着我年紀的增長,我又不願意結婚,公司董事會開始逼着我立下繼承人,不是我後代的繼承人自然是董事們的後代,我怎麽可能答應?賀氏企業是我賀家五代人的心血,我怎麽可能讓外人繼承?
我一邊用強硬的态度和董事們抗衡,一邊幫助雲西達成他的心願,幫他掃除一切障礙,助他過得順利開心,也不知道是誰走漏了消息,外界開始察覺到雲西的存在,導致我不能再随随便便去B區看他和孩子,每次要去都得做一番掩飾和遮擋,無比勞心勞力。
就這樣,我過了十年艱難煎熬的日子,而這十年裏,我對雲西的感情已經到了無法控制在內心的階段,我也察覺到雲西對我動了心,我深思熟慮了整整一個月,終于下定決心要親口對雲西說出我的感情。
為了能和雲西在一起,我對董事會妥協了,我讓出賀家七成的股份和CEO的位置,只帶走三成的股份,并毫不猶豫的将這三成的股份和奇葩直播平臺轉到了雲西的名下。
當初賀氏集團是在國外注冊的,所以我要出國辦股份轉移手續,出國前,我去見了一趟雲西,我決定辦好公司的事就回來對他表白,離開前,我讓他叫一次我的名字。
當聽到賀城這兩個字從他嘴裏說出來的時候,我似乎感覺到他已經默認了我們之間的感情,我很高興,從未有過的高興,我覺得回來後,我們就能在一起了,我等這天已經等太久了,我不想再等下去了。
他說等我回來一起唱首歌,因為我要去趕飛機,我讓他把歌名發到我微信上,當我在車裏看到他發來的歌名時,我頓時就知道了,原來他真的什麽都明白的,明白我對他的感情,明白我這些年的不容易,明白我的煎熬,明白我的想思,但他似乎還是不願意接受,只給了我一個來生的承諾。
我讓小王準備了向他表白時用的戒指,其實我知道,這枚戒指怕是已經用不上了,但我還是決定要為自己活一次,就一次,哪怕雲西拒絕我,我也要主動邁出這一步。
半個月後,我辦好了公司所有的股份轉移手續,在回國前給他打了個電話,讓他等我,挂了電話,我迫不及待的登機,想到過不了多久就能見到他,永遠陪着他,我很激動。
誰知,飛機在半空中出了事,所有的乘客都慌亂不堪,可是我卻很平靜,看吧,連上天都不願意讓我跨出這一步,而且如果後半生不能和雲西在一起,那活着也沒什麽意思,不如就這樣死了吧!
我拿出那枚戒指,緊緊握在手中,随着飛機直速墜落,我輕輕喚着雲西的名字,“雲西,我今生最愛的人,永別了!”
撲通!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四周的光線瞬間消失無蹤,窒息感襲來,我仿佛看到那個幹淨清秀的年輕男人笑着喊我賀城,我滿足的笑了,然後陷入無盡的黑暗中。
我以為生命就這樣終止,帶着我未完成的心願長埋地下,誰知道我竟然會幸運的活了下來,小王說,飛機上的乘客都遇難了,只有我一個幸存者。
那一刻我不知道是什麽感受,原本以為老天是要阻止我向雲西表白,可是如今卻又讓我活了下來,唯一讓我一個人活了下來,我手中還握着那枚專門為雲西定制的戒指,我想一定是這枚戒指帶來的好運,庇佑我活了下來,雲西還在等我,我要回到他身邊,讓他知道我對他的愛有多深!
我正準備從病床下去,卻聽到小王帶着哭腔的話,我的動作就那樣僵住,好半天都沒有回過神。
小王說:“老板,醫生在給你做全身檢查的時候發現你腦中有一個腫瘤。”
我緊緊握住那枚戒指,難怪我總是覺得頭痛,原來腦中長着腫瘤,我擡頭看着小王問:“良性還是惡性?”
小王哭着說:“是惡性的。”
心中燃起的希望和喜悅被兜頭一盆冰水澆滅,我從頭冷到了腳,這一定是老天爺和我開的玩笑,空難唯一的幸存者得了絕症,這樣的幸運我寧願不要。
我絕望的問小王,“我還有多少日子?”
“醫生還在開會讨論你的治療方案,現在還不知道。”小王回答說。
我閉了閉眼睛,然後做了一個決定,我把手中的戒指遞給小王,“幫我拿着這枚戒指去找雲西,告訴他,不要再等我了。”想了想,我又補充了一句,“把我幸存的消息壓下來,就說我已經在空難中喪生,從此以後,世上便沒有賀城了。”
反正是一樣的結局,不如就這樣結束吧,就讓賀城死在空難中,消失在世界上吧,免得再鬧一個笑話。
小王接過戒指哭得像個孩子,我卻莫名的很平靜,平靜的等待着死亡的到來。
小王從雲西家離開後給我打了個電話,說一切都辦妥了,并說雲西聽聞我離世的消息雖然沒哭,但很悲痛,而且已經戴上了那枚戒指,我很高興,迫不及待的用手機打開了雲西的直播,我看到他在電腦前坐着,垂着頭沒有說話,雖然看不到他的神情,但卻能透過屏幕感受到他周身萦繞的悲痛和傷感。
粉絲們都在猜測發生了什麽事,并對雲西表達了深深的關懷,就連想想念念也察覺到他們爸爸的不對勁,走到身邊詢問。
我看到雲西擡起了頭,眸中蓄滿了淚,他對孩子說我離開了,再也回不去了,接着轉向屏幕宣布了我離世的噩耗,然後眸中的淚簌簌而落,除了想想念念那次病重時見他哭過外,我從未見他再哭過,而且哭得這麽傷心。
我明白,他心裏一直是有我的,只是無法跳出這個禁锢罷了,我的死,讓他看清了內心的感情,只是已經晚了。
雲西哭了一會兒,擡手擦去眼淚,我看到了他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那枚我一直想親手為他戴上的戒指,終于戴在了他的手上,這一刻,我的心疼得像要窒息一般,我有些後悔做出這個決定,後悔讓他這麽傷心。
他為我唱了一首送別的歌,是那首《我們不一樣》,唱的過程中他雖然幾度哽咽,我卻聽得出來他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