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許棉自然不會去拿那筆錢,從沙發後走出來,準備走了,走之前想了想,本不想多嘴,但還是沒忍住:“你臨時解散公司,是因為許可證一直沒辦下來嗎?”
霍江逸擡眼。
面前的女孩兒很年輕,巴掌臉,膚色瓷白,五官精致,非常漂亮。
漂亮的臉,漂亮的眼睛,眸光卻分外認真,好像不是随便問問,而是真的非常關心。
除了自己,霍江逸第一次發現有誰和他一樣關心“拍賣許可證”這件事。
她是第一個。
這份關心,也恰恰戳到了他不為人知的痛處。
年輕男人的心像被貓撓了一下,有點疼,有點癢。
這點疼不算什麽,小打小鬧而已,他是男人,受得住。
那點癢卻意外的,非常陌生。
他心中起疑,奇怪這是什麽感覺,可很快心裏又攢起一股暖流。
回國已經大半年了,這大概是第一次吧,他在意的事終于也有人在意了。
本不想、也不需要多言的霍江逸終于還是道:“差不多吧。”頓了頓,“剛回國,國內的文物拍賣行業和我想象中有點不太一樣。”
許棉有點意外:“你以前在國外做這行?”
這太令人驚訝了,先不說國內國外,其實就整個藝術品、文物拍賣市場來說,除了當代藝術,其他範疇的藝術品,例如瓷器、字畫、玉器之類,幾乎都需要很深的閱歷,業內從業人員的平均年齡至少都在30歲以上。尤其是國外藝術品交易市場,老資格的高齡人士普遍才是主流。
面前的江總才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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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也就二十多歲,之前竟然在國外做這行?
“中間商?”許棉猜測。
霍江逸看着她,認真道:“我是收藏家,藝術品交易商。”
許棉驚訝。
她本該走了,可問着問着反而越發好奇,甚至走近幾步,看向辦公桌後:“那你怎麽回國了?”
霍江逸:“我本來就是中國人,回國是遲早的事。”
許棉想了想:“開拍賣行不太順利?”
霍江逸:“國際市場和國內市場的環境不同,的确有點水土不服,不過無所謂,總會習慣的。”
許棉:“那你公司還開嗎?”
霍江逸斬釘截鐵:“開,許可證沒下來,暫時不需要白養那麽多人而已。”
許棉忽然拉開面前的椅子,直接坐下,神色認真,眸光炯炯有神:“那如果不是白養的人呢,比如真的有能力的那種。”
霍江逸:“比如。”
許棉:“比如我。”
霍江逸揚眉,并不掩飾自己的不信任:“你?”
就像國際拍賣市場難以見到霍江逸這麽年輕的收藏家、藝術品交易商一樣,年輕女人的身影更是少見。
許棉看起來多大?
太年輕了,說是20,看起來也就剛成年。
這麽年輕,在藝術品古董拍賣行業能有幾斤幾兩?
不是霍江逸瞧不起人,随便換了誰都會質疑。
許棉心知這些,認認真真地自我介紹起來:“是這樣的,我家庭情況比較特殊,從我爺爺到我媽媽再到養父,都是做藝術品鑒賞的,我從小也學這個,除了上學,精力都在這方面,我還在我們當地的博物館做過兩年宣講員,接觸的都是這個行業的專業人士,不托大地說,我應該比普通瓷器收藏家更專業一點。”
許棉這時候就有點後悔自己沒有帶一份簡歷上來,如果有簡歷,可能會更直觀,畢竟她太年輕,這些話說出來總不太能令人信服,而寫在紙上的字有時候反而比說出來的話更有信服力。
霍江逸卻看着她,沉默了片刻,忽然道:“你左手邊,櫃子最上層,第三個隔層,說說看,器形、釉色、年代,出土的窯口。”
許棉側頭,左手邊靠牆一排玻璃展示櫃,櫃門都是透明玻璃,裏面一一成列着一個又一個的有年份的老瓷器。
最上層,第三個……
許棉站起來走過去,可櫃子很高,她夠不着。
伸手墊腳,遙不可及。
忽然,背後貼上來不容忽視的男性氣息,霍江逸的胳膊挨着她的胳膊向上,輕輕拉開櫃門,取出那件老物。
許棉的注意力一轉,從玻璃門內的瓷器上轉到了男人的那只手上,很長很白,骨節分明,指甲剪得很短,指節細膩溫潤,是屬于收藏家的手。
如果再戴個白手套,那就是純純的禁/欲感……
停!打住!想什麽呢!
許棉無語,硬拉生拽地把注意力轉回那件瓷器上。
結果年輕男人單手拖着那件瓷器送到了許棉面前,這次她注意到,他的手腕也很白。
“好看嗎?”
許棉默默收回自己看手的視線,看向瓷器:“嗯,好看。”
霍江逸很輕地哼了一聲:“我是說我的手。”
“……”許棉故作茫然地擡頭:“啊,你說什麽?”
霍江逸看着她:“我就喜歡你這種裝傻也裝得這麽好看這麽純情的樣子。”
許棉:“……”
她只當自己沒聽懂,擡手接過那樣老物件,端詳起來:“好了,不開玩笑了,我開始了。”
霍江逸沒說什麽,坐回桌後,眸光靜靜地凝視她,等着。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霍江逸特意掐了秒,心裏數到35秒,許棉開口了:“湖田窯,影清瓷,青白釉略偏黃,是個老物件。”
霍江逸:“器形。”
許棉:“缽。”
霍江逸:“為什麽是缽,不是碗或者筆洗。”
許棉還在看手裏的缽,說的每個字都分外認真:“古代技術有限,瓷器上能出的器形總共就那麽多,同一時期相同的窯口也不太可能出太多款式,所以器形之間是可以相互參照的,這種缽我以前在山西一家博物館裏見過類似的,很像,連玄紋和鼓釘都差不多。”
說完了,卻沒人應她。
許棉也沒在意。
她還在端詳手裏缽,從口看到底,從胎色看到修足,從鼓釘看到炫紋,俨然是一副愛不釋手的樣子。
“喜歡嗎?”
“喜歡呀。”許棉看着手裏的缽,因為很喜歡,回答的時候不經意間笑了笑,笑了兩秒忽然回神,表情一凝,轉頭。
霍江逸也在看她。
許棉:“呃,我這是算……考核通過?”
霍江逸依舊看着她,沒說話。
許棉:“或者江總你再出一題?”
霍江逸卻道:“你吃什麽長大的?”
許棉:“啊?”
霍江逸:“比你手裏的缽還白。”
影青瓷,釉色青白、潤、細膩、透亮,是一種釉色非常漂亮的瓷器。
比影青瓷還白能是什麽意思?
當然是誇人的意思。
許棉被誇得莫名其妙:“啊?”
霍江逸卻輕輕一笑,笑完站起來,走到許棉面前,擡手接過她手裏的缽,送回櫃子裏:“別啊了,明天來上班。”
又道:“月薪一萬,五險一金,包吃包住,其他福利看我心情,年底獎金看公司效益,就先這樣。”
幸福來得太突然,許棉驚喜不已,面上只是喜不自禁地睜圓了眼睛,心裏已經歡快地蹦了起來:工作就這麽搞定了!?
歐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