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老魚吹浪
茵陳在宮中的每一天,都是百無聊賴的。
早上起來盼着吃盒子菜,吃完了各宮溜達一圈,檢查一下宮人當值有沒有偷懶兒。人走過去,伸出一根手指頭在窗沿上一刮,瞧瞧有沒有積灰。然後等中晌的碗兒菜,吃完了睡個午覺,下半晌在東邊的配殿前曬曬太陽,不多會兒就該吃晚飯了,吃完了發一會兒呆,星河姐就回來了。
她在東宮沒有什麽具體的作用,仿佛多她一個不多,少她一個不少。她唯一露臉的一回,是爬上太子爺的床,又給轟下來了。那時候大家嘴上不說,其實背後都笑話她。其實她是無所謂的,當初家裏把她送進來,她就不是沖着太子,是沖着宿星河來的。她喜歡這傳奇式的女官,跟唐朝的上官婉兒似的,人精幹,喜歡權勢,長得又漂亮。現在是她極盛的時候,掌管着那麽險惡的衙門,依舊游刃有餘,所以宿星河對她的吸引力,遠比太子爺強。照她的話說,太子見天板着臉,長得好看也不頂用,催命鬼兒似的。她是家裏溺愛到根兒上的孩子,十幾個男孩兒裏獨她一個女兒,進宮受他這份宣排,往後還和別人一塊兒搶他,有意思麽?不過星河姐要是跟他的話,她倒也願意搭個夥。可瞧他們這模樣,要好不好的,似乎不像外頭謠傳的那樣。
男人和女人攪合到了一處,女人哪兒還能這麽鐵骨铮铮,見了那男的,早化成水了。她就見過房裏丫頭和她三哥勾搭上後的樣子,離着二裏地呢,花搖柳顫都快站不住了。星河姐可從來沒有,她一口一個臣的,連“我”都極少用。有過那層關系還能分得這麽清?茵陳年紀雖小,卻不好糊弄。
今天吃過了盒子菜,又無事可做了,上北邊典膳廚的梢間裏看人做羊角燈去。羊角燈的材料是宮外運進來的,都是挑選的上好的羊角,切了頭尾,剩中間一截,擱在大鍋裏,加蘿蔔絲一塊兒煮。大火燒得旺,那羊膻味兒也随熱氣飄散出來,她捂着鼻子看他們拿笊籬把羊角撈出來,手藝熟練的老太監用楦子撐。真奇怪,那麽硬的羊角,居然能撐開,撐開後變得又薄又亮,想讓它什麽形狀就什麽形狀。以前她只知道用燈,從來不知道怎麽制罩子,今天看見了,驚嘆這世上萬事萬物存在都有其奇妙的地方。那麽星河姐那樣的存在,肯定是巧奪天工的手筆。
正想着,忽然看見她從宜春宮門上進來,茵陳一陣驚喜,馬上蹦了出去,“星河姐,您怎麽這會兒回來了?”
星河說:“我昨兒出城了,今早才趕回京來。一夜沒睡,再加上騎馬,兩只眼睛都快瞎了。”
她一聽了不得,趕忙上前扶她,一路扶進了命婦院裏。叫蘭初打熱水來,絞了手巾捂在她眼睛上,“暖和暖和就好啦。以前我哥子随皇子們狩獵,回來也鬧眼睛疼,我娘就是這麽給他疏解的。”
蘭初在一旁看着,“侍中懂得真多。”
茵陳龇牙笑了笑,全當她在誇她吧。
“好點兒沒有?”她坐在炕沿上問。
熱手巾放上來,眼睛就活過來了,星河逸出長吟:“可救了我的命了。”
蘭初來解她的官服,碰倒胸口一個鼓包,壓上去還有油紙的脆響,便咦了聲,“這是什麽?”
星河忙捂住了,說沒什麽,“從北軍拿回來的機要,動不得。”這麽着才忽悠過去,要不蘭初那個天也敢啃一口的主兒,吃食落到她手裏還能剩下嗎?
她為了分散她們的注意力,開始東拉西扯,“昨兒宮裏熱鬧吧?新封的皇後,侍中和她們一塊兒敬賀去沒有?”
茵陳說:“我是哪個名牌上的人物,爬個床都能給蹬下來的人,去了也是招人笑話,我才不跌那個份子。不過我聽說了,阖宮上下,就左昭儀一個沒去面見皇後主子。比起那刺兒頭來,梁夫人可聰明多了,人家一樣有兒子的,人家就去。我聽說梁夫人素來順風倒,以前巴結左昭儀,這一回一看左昭儀沒戲,又上皇後那兒湊趣去了。皇後娘娘也給她臉子,留她溫室宮用飯,瞧這樣子,怕是兩頭要結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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蓋着眼睛的星河姐聽見這話,一張檀口悠悠仰起來,唇角秀致,菱角似的。茵陳也跟着笑了,“姐姐,您笑什麽呢?”
星河道:“捧高踩低,這不是人之常情麽。”可她心裏知道,頭前山池院裏叮囑梁夫人的話,那頭開始慢慢實行了。
皇上不是只有一個兒子,無論如何在皇後面前露露臉,終歸是好的。目下還是以平衡為重麽,皇後如果有私心,必然希望有人能夠抗衡太子,以便給自己争取更多時間。梁夫人那頭呢,簡郡王四處活動,眼瞧着要加官進爵,她的兒子跟在人後頭辦雜差,四個兒子裏頭最下乘的,這叫人怎麽甘心?所以要露臉,要在皇後跟前讨好,皇後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加上老三受了內閣的推薦,上外征集糧草去了,要是這差事辦好了,南北兩頭戰役的補給都能妥善調度過來,回頭的出息,可不比霍青鸾小。
四個兒子,除了最小的信王皇上舍不得讓他出京辦差,其餘的都在各自使勁。太子雖占了出身上的優勢,但榮辱有時只在旦夕之間,誰又能保得萬世基業永垂不朽?皇子個個都有當皇帝的夢想,以前無人相助,想也是瞎想。如今有人願意推波助瀾,不說一氣兒登上帝位,先進了王爵,好歹不用三天兩頭受老大的鳥氣了,何樂不為!
“這事兒左昭儀知道麽?”星河喃喃問,“知道了不知是個什麽想頭,腸子不得悔青了麽。”
茵陳聳肩說天曉得,“皇上沒立她當皇後,是因暇齡公主不争氣,對她還是有情義的。興許她想着,将來還有把皇後趕下臺的一天,她再重新風光一回,填補上去。”
這小小的腦瓜子,琢磨的東西還挺多。星河和她們閑聊了兩句,困意漸次湧上來,便不言聲,慢慢睡着了。
一覺睡到下半晌,朦胧間聽見太監拉風箱的聲兒才醒過來。看看時候,申時三刻,掙紮着坐起來緩了緩神,下炕洗了把冷水臉,腦子才從困意裏掙脫出來。
摸了摸懷裏的油紙包兒,找出銀針來仔細驗毒,驗完了尤不放心,每塊的邊角都咬下一小塊來,自己親試。西瓜皮依舊是那咯嘣脆的西瓜皮,她嚼在嘴裏,心裏卻五味雜陳——為什麽要這麽做?這麽仔細的驗毒,唯恐有人使壞,想害死他。照着自己的立場,他要是出點事兒才好,可自己就是個奴才坯子,幹慣了這個,不幹還虧心了。
垂頭喪氣,拿涼白開清洗了好幾回,上典膳廚去,找了梅子酒和麻油,就這麽涼拌,味道最正。她去麗正殿的時候太子還沒回來,小小的食盒擱在炕桌上,她不敢讓人接近,自己巴巴地看着,看了近兩個時辰。
天黑得透透的了,檐下開始上燈,隔着桃花紙看,恍惚的一排光暈升起來,升到和玺彩畫下。那描金銀的龍鳳被燈一照,顯出朦胧的美态,在寒冷的夜裏,照舊光華奪目。
廊子上傳來一串腳步聲,檻窗就像皮影戲的舞臺,光暈之下一個軒昂的側影走過,後面跟了好幾個蝦腰的太監。她站起來迎出去,太子跨進麗正殿,輕飄飄乜了她一眼,一句話都沒說。
主子爺心情不好,想必機務上遇事了。這兩天忙得日夜不眠,他的辛勞可不比她少。太監們退出去,她上前支應:“主子,我回來了。”
他仍舊不說話,坐在寶座上翻他的陳條。在她幾乎以為他不想搭理她的時候忽然出聲:“昨兒一晚上飄在外頭,高興壞了吧?”
她溫順地答應:“還成。”
他從陳條上擡起了眼睛,“還成?幾時回宮的?”
她說:“動身得早,巳時前後就回宮了。回來臣睡了一覺,睡到太陽下山才起身。”
他聽後未置一詞,可誰知道他憋得都快炸了。千算萬算,算漏了霍焰也是男人,雖然老了點,但人家死了老婆,又沒孩子,現在正是如日方中的時候,兩個人在一間密閉的屋子裏待了那麽久……沒發生什麽事兒吧?
陳條是看不進去了,他只覺沉甸甸的,這回不好料理,霍焰不像樓越亭,論輩分他是皇叔,他做媒做不到他頭上去。按理不應該擔心的,霍焰不是那樣的人,可男女間的事誰說得準。男未婚女未嫁,未嫁的這位過年高齡都二十三了,擱在外頭誰要?只能給人做填房。
這麽一想,太子覺得自己綠雲罩頂,有些坐不住了。
“宿星河,你過來。”他招了招手,憋着壞的時候他一般親切地稱呼她為“星”,連名帶姓地叫,就證明不打算委屈自己了。
星河撫膝過去,老老實實說:“臣在,主子您吩咐。”
太子爺順了順氣道:“北軍檔子房,存放的是機要,外人不得入內?”
星河道是。
“控戎司和北軍不屬同宗,你入北軍軍營,算不得‘內人’吧!為什麽你要進檔子房?讓霍焰和他的長史進去不行嗎?”
星河明白了,這回又為這個較起勁兒來了。她舔了舔唇說:“臣……”
結果太子一聲斷喝,“舔嘴嘬腮,一看就是心虛。”
星河愣在那裏,果然要挑你的刺,連你伸伸舌頭都是罪。可她不能逾越,人家有使性子的權力,誰讓人家是主子呢。她歪着腦袋,掖着兩手說:“您別着急,聽臣把話說完。臣身負皇命,入北軍軍營是查案子去的,那間屋子裏有臣要的證物,必須拿這個呈報十二司,才好定曹瞻的罪。臣獨自前往,北軍那夥人沒誰買臣面子,只有請了樞密使,那間檔子房才能開鎖。十年的存檔啊,裝滿一整間屋子了,什麽樣的文書有用,只有臣心裏門兒清。可臣不能單獨在那間屋子裏呆着,邊上得有監督的人,防着我窺探機密。我和樞密使同處一室不是我願意,是職責所需,您能明白嗎?好啦,您別再生氣了,沒誰會戳您的脊梁骨,說您的人和樞密使搞到一塊兒去了,您就放心吧。”
這回她把他想說的話都說完了,太子竟然被她堵得啞口無言,這不合常理。
滴水不漏,邏輯缜密,越是這樣,越叫人起疑。
太子拿手撐着半邊臉頰,蹙眉打量她,“我竟然覺得你說得很在理。”
星河笑了,“可不嘛,本來就很在理。”
“不對。”太子搖頭,“你是事先打好了腹稿的……說說你對霍焰的印象。”
她這會兒要說他溫文爾雅、風度翩翩,擺明了是找死。可要是把人說得太不堪,又有作假的嫌疑,于是她說:“樞密使這人吧,似乎不好相處啊,臣和他共事,心裏戰戰兢兢的。他瞧臣一眼,臣就怕自己哪裏做錯了,小時候讀書面對先生,都沒這麽緊張過。主要還是年紀懸殊太大了,他要是再長我兩歲,都能當我爹了,怕也是應當的。”
這下太子覺得比較中聽了,還算是句人話。不過宿星河心眼兒太多,誰知道她是不是有意挑他愛聽的說。
太子決定反其道而行,“其實這人并沒有那麽不好相處,不過沙場上歷練久了,再難改那硬脾氣罷了。他身手好,功夫俊,你是沒見過他練兵的樣子。”
星河說:“不不不……再俊能比得上咱們主子?我不信。”
太子聽後渾身都透着舒坦,含蓄道:“話也不能這麽說,徐娘半老,還風韻猶存呢……诶,你的意思是想得空去看他練兵?”
一位武将,最吸引人莫過于校練場上氣壯山河的樣子,是個姑娘都能給弄得五迷六道的。她要是想去,那是絕對不成的,太子預先就否決了,“校場上的人都脫了衣裳操練,你去不合适。”
星河斜眼瞧人,分明不信,嘴裏還嘟囔着:“我也不是沒見過沒穿衣裳的男人,主子在我跟前不就光過膀子……”
結果招來了太子好大的不滿,“混賬,你拿我和那幫野泥腳杆子比?”
星河讪讪不敢說話了,也是的,人家一身糙肉,他一身精肉,能一樣麽!
她耷拉着腦袋,耷拉着眉眼,就那麽戳在眼窩子裏,不見不放心,見了又置氣。
太子想起昨晚上的熬心熬肺來,十年,整整十年,東宮裏就沒缺過這個人,抽冷子說她不在,他還怔了好一回。上哪兒去了?想起來了,出城上北軍營地去了。不是她一個,帶着千戶和番子,還有樞密院的大人物,霍焰。其實見過霍焰的人,十個有九個會覺得他“後生”,年紀确實不小了,但身形和臉卻像定住了似的,十年前回京是什麽樣,十年後依舊沒有改變。如果哪天要和不知根底的人相親,騙人說他三十,人家肯定也信。起先說她和霍焰同行,他倒是很放心的,可後來問了随行的禁衛,說宿大人和樞密使一塊兒進了檔子房,一呆就是半個時辰,太子爺就徹底按捺不住了。
要不是國事巨萬,他非得提前回來拷問不可,問她有沒有動歪心思,看上人家,或者說有沒有幹禽獸不如的勾當,強行勾引人家。總之就是不放心,這人擱在哪裏都不放心,收在東宮收不住,放出去又怕她移情別人——雖然她從來沒在他身上動過情。
太子左右不是,七上八下。不甘心,還得試探,于是長籲了口氣道:“其實我有個想法,想同你說,不知你怎麽樣,會不會生氣。”他一面下餌,一面察言觀色。
星河嗯了聲,“什麽事兒?”反正肯定不是什麽好事。
太子猶豫了下,袖籠中的雙手慢慢緊握成拳,臉上還是笑模樣,“說句實話,你這麽大年紀的,出了宮也不好找人家。原本有個樓越亭,可惜樓将軍如今有了下家,等不了你了。你瞧……霍焰這人成麽?有房有田有功名,人也生得不賴。要是你有這個心,等找個機會,我同皇上說清了咱們的事,請他給你指門婚。別說你還是黃花丫頭,就是真和我有染,配他一個鳏夫足夠了。”說着又換了個憂傷的語調道,“你看你在我宮裏這些年,我什麽都沒能給你。青春在我這兒蹉跎完了,我得給你想好退路,也不枉咱們相識一場,你說呢?”
叫她說什麽?他該不是把她當傻子了吧!霍焰這樣的人,拉攏過來就是如虎添翼,到時候五軍都督府全攥進宿家手裏,別說擁立敏郡王,就算擁立沒影兒的五皇子,也不是毫無勝算。他會拿江山社稷送人?打死她也不能信。這回又出幺蛾子來坑她了,她知道,八成盯上霍焰了。可人家是叔輩兒的,他除了在這兒呲打她,也沒別的招兒了,所以抓耳撓腮呢。
橫豎兩個人鬧慣了,捅一回肺管子也沒什麽。她做深思狀,慢聲慢氣說:“要是能行啊,倒甚好,只怕人家看不上我。”
太子哂笑道:“可你先頭還說的,他再大你兩歲,就能當你爹了。”
她揉着衣角道:“大點怕什麽,大點兒知道疼人,主子不也這麽說的嗎。”
仿佛山巅巨石傾瀉而下,結結實實把太子壓趴了。看來她還真動起心思來了,是瞧人家手上有兵權,想和她哥子的整合,來個京城內外一鍋端嗎?這女人太壞了,虧他昨晚一宿沒睡,躺下又起來,總琢磨她在外頭怎麽樣了。人家呢,和樞密使孤男寡女相談甚歡,還什麽“大點兒知道疼人”,她的心怕不是肉做的吧!
太子臉上陰雲密布,像沉進了深淵,點個頭都又慢又費勁,“好啊,果然是女大不中留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那點小心思,你頭回和人家打交道就瞧上人家了。春天還沒到呢,你這樣不嫌磕碜麽?人家可是死了老婆的,克妻知道嗎?別回頭跟了人家,叫人家當鹹菜腌了,壓在甕裏零星洗着吃。”
這人說話太損了,她一向知道他嘴毒,可把人擠兌成這樣有意思嗎?
說起鹹菜,那瓜皮還在炕桌上放着呢。她遙遙看了眼,覺得自己是白費了心,那麽老遠的路夾帶着回來,弄得自己一身鹹味兒,人家還拿話噎你。其實他有什麽想說的,一氣兒說完不好嗎,非得這麽一片一片的淩遲人。她嘆着氣看他,“主子,和您報備一下,曹瞻那案子差不多查得了。明兒我上衙門把案子結了,讓十二司用了印,就發軍機值房呈報皇上。”
太子別開了臉,“別和我說案子。”
可不說案子說什麽呢,他這會兒一點就着的。她只好觍着臉哄他,“我的主子,您今兒又遇着不順心的事兒了?我知道您機務忙,這也是沒轍,誰讓您在其位呢。至于我,在外奔波不也是為朝廷辦事麽,您瞧您說對付誰,我就對付誰,您還有什麽不高興的?那個霍焰,我瞧他确實不賴,要臉有臉,要氣度有氣度,是個姑娘都喜歡這樣的男人。可我這會兒不是在宮裏嗎,沒您的話,我這輩子都出不去,更別提嫁人了。我還記得您想讓我當嬷嬷呢,一個嬷嬷是沒資格瞧上別人的,這我知道。”
可她說了半天,就讓他聽明白一句話,那個霍焰,她确實瞧着不賴。他氣得心裏四海翻騰,站起身在她面前走了一圈兒,“是個姑娘都喜歡半大老頭兒,你們姑娘該不是全瞎了吧!瞧瞧我,我覺得那話按在我身上還差不多。”
他在她面前來回走,其實他就算化成灰,她也能照着記憶把他重新塑起來。
反正和誰都要比一比,叔叔輩兒的,也照比不誤。星河含着笑,很寬容地打量他,“您是自然的,出身那麽輝煌,長得又齊全……就是咱們認識這麽多年,您的好我也看不出花兒來了,就像……”她伸出兩只爪,晃了晃,“自己的手,擱在自己眼前,今天握着筆,明天盤核桃,您能說出它有什麽不一樣?”
太子灰心喪氣,“認識了太多年,香的也變臭了。”說好了近水樓臺的,結果月亮沒撈着,自己栽進去了。可郁悶歸郁悶,其實對付霍焰的法子還是有的,他說,“你喜歡霍焰嗎?正好南北都有戰事,我派他出去打仗吧。”
星河愣住了,果然官大一級,怎麽都能想法子收拾你。
“我也沒喜歡霍焰,就是覺得他這樣的不錯而已。”她忙轉過身去拿那個食盒,揭開蓋兒讓他看,“我給您帶好東西回來了,您瞧這是什麽?”
他探頭一看,“倭瓜?”
她碰一鼻子灰,臊眉耷眼說:“也差不多。您還記得我和您說過的翠衣嗎?這可是好多年沒見的了,今兒湊巧,在北軍的鹹菜甕裏見着了。您沒吃過這個吧?我特意帶回來給您嘗嘗的,您要來一塊兒嗎?”
“翠衣?”太子皺起了眉,“真有人吃這個?”抽了象牙箸,夾起一塊來,神情是嫌棄的,可是心裏滿滿的幸福都快溢出來了——這是她長途跋涉給他帶回來的瓜皮啊,辦案子都沒忘了他,還說心裏沒有他?女人啊,就愛瞎矯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