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墓地計劃(二)
“墓地?”
“對。”周謹航點頭:“你想啊北京現在有多少活人?又有多少人正眼巴巴地往北京來想在這裏紮根?”
聽到活人這個詞,紀珊珊不禁打了一個寒顫。
“人本來就是個群居動物,解決了基本的生存問題之後就會想着在這座城市過得好一些,讓自己的父母孩子也能享享福沾沾光。只要還有人待見北京這塊地界,我的墓地就不愁賣。”
紀珊珊白他一眼:“你說話別這麽損行不行?”
周謹航愣了一下,笑了:“不是,我是說入土為安嘛,活人需要空間死人也需要啊,這個墓地項目如果做得好,既能給去世的人一個安息的地方,又能讓活着的親人心裏留一份慰藉不是很好嗎?”
“況且,咱們中國的傳統是家族式群葬。家裏去世的第一個葬在什麽地方,其他的人就會跟着葬去什麽地方。也就是說我們只要賣出去一塊,就能吸引來連環效應。”
周謹航樂了:“這多好,推廣銷售費我都能省一大筆錢。”
紀珊珊跟着點點頭,設想倒是不錯,可是她怎麽記得瑞新地産的業務一直都是開發住宅區和娛樂設施項目、文化設施項目這些,墓地……也在業務範圍內?
她問:“可是墓地的開發經營這塊,你有經驗嗎?”
“沒有,”周謹航很爽快地答:“所以我打算簽一家殡葬公司來幫我打理。”
周謹航熱情很高漲,“我們下午就去現場看看,讓他們出一份開發規劃報告。”
紀珊珊讷讷點頭:“……嗯。”
雖然周謹航說得天花亂墜,可是她心裏還是隐約感覺到這個項目有些不對勁的地方,到底是哪裏不對勁呢?
周謹航腹部的傷複原後,兩人回美國繼續上學。大學畢業之後,紀珊珊順利申請進入蒙特雷高翻,而周謹航則在遙遠的費城繼續遙控着這個墓地計劃。
俗話說得好,人不能得意忘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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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功做成黃金海岸的項目,并不代表他就一定能成功搞好這次的墓地計劃。不同領域的經驗有時并不能順利遷移,周謹航對于計劃的過度樂觀,最終導致他在這件事上摔了個大跟頭。
一年後,兩人趁着假期再次返回北京跟進這個墓地計劃,還在汽車上的時候周謹航就接到了一個晴天霹靂的電話。
“破産了?”
他難以置信道:“怎麽會破産的?”
助理道:“對方公司的事我們不太清楚,他們也含糊其辭的。周總,要不我們重新再找一家?”
周謹航氣急敗壞:“我項目都完工了,一時半會兒上哪兒找各方面條件都合适的殡葬公司去?”
況且他樂意,人家還不一定樂意呢。
這種一腳踩空的感覺非常不好,他簽訂的那家殡葬公司一倒,周謹航成了被趕上架的鴨子,至少初期這段時間裏,他只能嘗試着自己去運營。
在這件事情上,周謹航前期的想法其實是正确的,随着人們的不斷去世,墓地的需求總會存在。
人們都希望和自己的親人葬在一起。如果家裏的長輩葬在了一片墓地,那麽無論這片墓地現在已經變得多麽荒涼,之後的人們也會選擇它作為自己的安葬之地。
至于新建的墓地,人們對它的認可過程通常非常緩慢。
這才是當初設想的致命弱點。不管是對墓地的認可選擇、墓地賣出的速度還是幾代人去世的頻率,都需要漫長的時間過程。
這個時間成本遠比他最初設想的要多的多。
那份墓地開發的報告過于主觀和片面,并沒有真實反映此類業務的真實情況。的确,墓地計劃項目買方殡葬公司的突然破産也是一個不可忽視的原因,但對于銷售結果的過分樂觀已經注定了這是一次失敗的投資。
別墅書房內,沈璐拉着紀珊珊坐在寬大的布藝沙發上,周謹航獨自站在一邊,面對着盛怒的父親沉默。
“你簡直是……幾天不給我找事就渾身難受是嗎?”周莫非轉過身來,厲聲開口:“市場調查你是怎麽做的,現在項目都完工了才告訴我賣不出去?”
“早幹什麽去了?”
周謹航好脾氣地陪笑,“爸,這人生老病死的事我也不能強求啊。人家活得好長命百歲,我總不能硬強迫着人家買墓地吧,那多晦氣啊。”
紀珊珊在一旁忍笑忍得辛苦,只能低頭給身旁的沈璐切水果吃。
“你還跟我狡辯?”周莫非看着面前嬉皮笑臉的兒子,氣就不打一處來:“我就是拿這塊地種蘿蔔,收益也比你高!”
周莫非瞪着他,“周謹航我警告你,你給我踏踏實實做事,別覺得做成一個黃金海岸項目就了不得了,開發地産你可差得遠着呢!”
周謹航不住點頭:“是是是,爸您說得對。我改,我一定痛改前非。但是這塊地……”
他錢都已經花出去了,虧損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現在說什麽也晚了。
周莫非把文件往桌上一扔,嚴厲道:“自己惹的亂子自己想辦法補救去,我只要你最後的結果,給我把地賣出去!”
“也未必賣不出去的嘛,”沈璐用牙簽插了一塊蘋果首先遞給了身旁的紀珊珊,然後開始為兒子說話:“墓地而已,誰還沒有個生老病死的時候,你別總對兒子那麽苛刻。”
最後一句,是對周莫非說的。
“我對他苛刻?”周莫非哼笑,“他做錯事還有理了。”
沈璐一撇嘴:“你年輕的時候還不如兒子呢,至少謹航挺有想法。我覺得墓地這個計劃不錯。”
沈璐轉頭對兒子微笑道:“沒事兒子,賣不出去媽媽買,到時候弄成咱們家族的墓地不也挺好的。”
周謹航欲哭無淚,扶額道:“媽,您放過我別添亂了成嗎?我自己花錢開發墓地再自己花錢買地回來,這裏外裏得賠多少錢?”
“您要是真把家族墓地買那兒去,我肯定死不瞑目。”
周莫非怒:“混賬東西瞎說什麽,給我滾出去,我現在不想看見你!”
周謹航往房門口走,剛走幾步又轉身回來,他拉起沙發上一臉置身事外還在吃東西的紀珊珊,低聲道:“別吃了,跟我一起滾。”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
瑞新地産公子斥巨資建墓地的豐功偉績很快就傳遍了周謹航的朋友圈子。
“什麽?航哥買墓地?不不不,那不可能的事,他那麽精明的人怎麽會做這種腦殘的事,又是誰杜撰的吧?”
“真建墓地了?姓周的是不是想不開啊,錢太多所以生活太空虛?”
“他空虛個鬼,咱們圈兒裏就屬他天天最愛咋呼,前兩天我還見着他在酒吧跟朋友喝酒呢。”
“那建墓地圖啥?”
“呃……聽說是學着人家搞慈善,讓在北京買不起墓地的人能安息。”
“哈哈哈哈放屁,周謹航要真是幹這事的人,我把頭擰下來給你們當球踢!”
“……”
最後這件事情的版本演變成了,周謹航借着搞慈善的名義要給他爸媽建墓地。目的是為了自己這準太子能盡快登基稱帝。
周謹航坐在沙發上看着報紙上鋪天蓋地的胡亂報道,一口茶嗆在嗓子眼裏差點沒憋死他。
他拿着手裏的報紙,直接撲到紀珊珊的身上,伏在她肩頭上哭訴:“珊珊,我冤死了我……”
紀珊珊無奈摸了摸周謹航的頭,用聽起來一點說服力都沒有的話,輕飄飄地安慰他:“不傷心啊,墓地總會賣出去的。”
可是“總會”,那是什麽時候啊?
周謹航這次的錯誤不僅成為了圈裏小夥伴們茶餘飯後的笑料,同時也給他換回來了一個響當當的外號--墓地總裁。
入夜,醉生夢死酒吧。
他牽着紀珊珊的手,一路繞過喧鬧的舞池來到吧臺邊。
栗修身穿一身休閑服,手裏端着杯酒,笑着看他們兩個走過來,首先出聲調侃:“喲,這不是我們的墓地CEO嗎?”
“您那地賣得怎麽樣了?”
最近周謹航都快被他這群狐朋狗友問得精神分裂了,所有人一見面都是栗修這一套:周謹航,你的墓地賣得怎麽樣了?
周謹航被折磨得沒脾氣,索性也就破罐破摔地跟他開玩笑:“還沒賣完,怎麽着有興趣來一塊兒,我給你打八折。”
栗修放下杯笑:“去你的,我們家人都活得好着呢,誰要那玩意兒,晦氣。”
他的眼神落在紀珊珊身上,禮貌地點頭問好:“嫂子好。”
紀珊珊笑:“你好。”
栗修曾在周謹航最艱難的時候幫了他很大的忙,這次正好他有空從部隊出來,周謹航想好好借此機會謝謝他。
兩人聊起近期的一些事情,紀珊珊就坐在一旁認真地聽。聽周謹航胡侃他們在美國的生活有多麽美好,聽栗修抱怨訓練條件有多麽艱苦。
“肉都沒得吃?”
“肉?”栗修笑:“螞蚱、跳蚤你吃不吃?”
“啧啧啧啧啧……”周謹航一副反胃的表情,幸災樂禍看着他笑:“你真吃了?”
“那不吃怎麽辦,等着餓死嗎。”
周謹航拍了拍他的肩膀,“受苦了兄弟,要不咱晚上吃大餐去。”
“打住,”栗修拒絕:“我這好不容易練出來的肌肉,再讓你一頓飯給我整沒了,下回再說吧。”
周謹航點頭,“也行,你啥時候退了來美國找我玩吧,我帶你吃分子料理去。”
栗修輕嘲:“國外的月亮比較圓?”
“那倒不是,”周謹航端起酒杯輕啜:“我朋友之前推薦的一個地方,菜做的真的不錯,你去了就知道了,特火爆。而且那兒的主廚還很年輕,看着比我大不了多少。”
“之前我還想招人家來瑞新的餐飲部門,可惜那家夥不買賬。”
他們說着,全然沒有注意到身邊湊過來的一個陌生男人。
直到周謹航忽然轉身去夠吧臺邊上的透明酒杯,直直撞在他身上。
周謹航摸着胸口,挑眉看着眼前的男人不悅道:“你幹什麽?”
那男人五官深邃,目光銳利地看着他們兩個,半晌沉沉開口:“你們剛才說的分子料理餐廳是在哪裏?”
周謹航不耐煩:“你誰啊?我們說什麽跟你有什麽關系?”
栗修坐在一旁眯起眼睛,默不作聲觀察着面前的男人。
那男人似乎有點急切,咄咄逼人道:“我就問個問題,問完立刻就走。你說的那個餐廳是不是叫‘繪色’?”
周謹航翻了個白眼:“是又如何?”
“那主廚姓什麽?是不是叫……”
“不是我說你是不是有病啊?”周謹航側身沖着門口喊:“保安,保安--”
栗修的手落在周謹航的肩膀上,“你先別喊了。”
他走下高腳轉椅,來到那男人面前,忽然扯了扯嘴角,輕輕吐出三個字:“許、亦、霆。”
那男人點頭:“是我。”
周謹航挑眉笑:“喲,認識?”
栗修看着面前的男人,聲音裏帶着幾分鄙夷,不緊不慢給周謹航解釋:“一個黑警,談不上認識。只不過軍警不分家,這位仁兄幹的那點龌龊事,在我們那兒早就不是秘密了。”
作者有話要說: 哈哈哈哈哈我的周謹航可是太可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