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淘金
大三下學期來臨。又是一年的陽春三月,紀珊珊在開學前通過了幾場翻譯資格考試,拿到相應的從業證書後就開始着手準備申請MIIS(蒙特雷高級翻譯學院)的各類事情。
想要成為一名優秀的同傳譯員,光靠機構的培訓是遠遠不夠的。MIIS作為世界三大頂尖高級翻譯學院之一,擁有強大的教學實力和豐富的教學資源,是衆多翻譯學生眼中的圓夢地。
所以無論如何,她都要考上這裏。
而周謹航則申請了賓夕法尼亞大學的沃頓商學院。這座百年老校位于賓夕法尼亞州的費城,是一所全球頂尖的私立研究型大學,也是著名的八所常春藤盟校之一,綜合排名全美第8。
民間流傳,賓大是一所盛産億萬富翁的學校。據2017年公布的福布斯富豪榜,賓夕法尼亞大學培養的億萬富豪校友數量位居全美第一,已經超過了哈佛大學和斯坦福大學。
周謹航躺在地毯上,手裏的招生簡章被他翻來覆去看了個遍,最後只聽他一聲長長的嘆息,表情充滿了幽怨。
“我走了,咱倆就成異地戀了。”
紀珊珊跪坐在地毯上,伏案在茶幾上填寫申請表,聽到他的抱怨緩緩回頭,看着他不甘寂寞的模樣,不禁笑出了聲。
“還有一年呢,現在擔心太早了吧。”
“不早了,”周謹航借助腰腹的力量,一個仰卧起坐瞬間支起上身,嚴肅道:“一年的時間轉眼就過去了,最後這一年要是還不發生點什麽,以後再想見面就難了。”
紀珊珊眉心一挑:“發生點什麽?”
周謹航湊近她跟前,笑盈盈地伸出手指卷着她的頭發玩,墨色的雙眸裏閃爍着興奮的光芒,試探問道:“要不……我們先把證領了?”
“美得你。”
紀珊珊白他一眼,面前這個家夥什麽都不做,成天就琢磨着空手套白狼,她才不會這麽輕易地答應他去領什麽證。
“珊珊,”周謹航不屈不撓地又湊過去,從身後摟住了她的腰,像個磨人的小動物似的:“你真的不擔心我去那邊以後,碰到其他的女孩子?”
“我這麽帥人又這麽好,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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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敢。”
紀珊珊輕嗔,她放下手中的筆,側過頭來看着他:“周謹航,你要是讓我抓到那個‘萬一’的話,咱們倆就江湖再見。”
“開個玩笑嘛,你看你……”
周謹航抱着她,嬉皮笑臉繼續耍賴:“我都說了,咱倆只要領了證那就啥事都沒了,官方認證的綁定關系,誰還敢來搗亂,嗯?”
見她不說話,周謹航繼續蠱惑。
“而且我查過了,你申請MIIS的資格條件裏有學分績點的要求。現在結婚領證的話,可以加3學分。生一個孩子是1.5學分,我們今年要是生三個,那就是4.5,加起來總共7.5學分,你妥妥的過線啊哈哈哈……”
周謹航的小算盤打得精細,他獨自陶醉在生幾個孩子賺幾個學分比較劃算的問題上,臉上興奮的笑容就沒褪下去過。
紀珊珊盯着他看了好半天也不見他從白日夢中蘇醒。都說戀愛中的女人智商會下降,可她覺得戀愛中的男人,智商也高不到哪兒去。
“我謝謝你啊我自己學分夠用,才不用靠這種辦法來賺呢。”
她還不至于淪落到學分都要靠結婚生孩子來賺的地步。周謹航想一出是一出,孩子生下來是要費心盡力去養的,他們兩個即将異地的這種狀态,根本不适合生什麽孩子。
不對,她還沒答應嫁給他呢!
這個男人最近在她面前整天表現得像個小孩子似的,哪裏還有什麽商業精英的鬼影子。他們兩個的相處模式仿佛一下子退行到了初高中的時候,周謹航整天就是玩啊鬧啊,她就天天跟在他屁股後面收拾爛攤子。
她前幾天也疑惑過,于是一本正經跑去詢問他,周謹航給她的解釋是:“這叫做無條件地信任。”
“對了,”周謹航突然出聲:“明天球隊解散的告別活動,我們幾個打算去山上踏青燒烤,一起來吧。”
“山上……”
紀珊珊眼睫低垂,沉默了好久。沒說去也沒說不去。想起不久前的山火她仍心有餘悸,也不知道這幾個月過去,山上的火撲滅了沒有。
周謹航看出她的擔憂,溫熱的手掌覆在她肩頭算作安撫,沉聲道:“放心,我們這次不進深山裏,只是在山腳下。那座山每年這個時候都有很多人去玩的,保證安全。”
她思忖再三,終于緩緩點了點頭。
當天下午,兩人一同去了附近的超市采購食材。周謹航一個人來來回回搬了三四箱木炭到車上,她則選購了各式各樣的生鮮熟食等。
“用得了這麽多?”
周謹航将箱子在後備箱裏碼放整齊,喘了幾口氣才道:“用不用得了明天你就知道了,也讓你見識見識什麽是真正的吃貨。”
第二天,加州無名山上。
上午十點左右,黑鷹隊全體成員如約抵達約定地點。
這裏是山腳下的一片淺灘,面前一條清澈的河水潺潺流過。陽光從水面的縫隙中擠進去,照射到河底圓滾滾的鵝卵石上,讓這條淺淺的河流變得更加明亮耀眼。
Jason抱着一個巨大的燒烤架正左顧右盼選擇最佳地點準備組裝。紀珊珊則在一旁準備待用的食材。她打開錫紙包,将一塊塊雞翅中擺放整齊,手裏拿着木制的食物刷,蘸上蜂蜜将雞翅刷得油亮反光。
“……你為什麽刷蜂蜜啊?”
Jamie坐在她身旁的石頭上,眼睛直勾勾盯着面前的食物,似乎很有興趣的樣子,可是礙于她在場沒敢輕舉妄動,就杵在一旁傻乎乎地看着。
“做蜜汁雞翅啊。”
紀珊珊笑了笑,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這應該是Jamie第一次主動和她搭讪。這個大男孩平日裏腼腆得要命,和人主動說話的機會更是少之又少。
她看得出來,Jamie是真的對自己現在正在做的事情很感興趣,所以才會鼓起勇氣來主動搭話。
“喏,你要不要來試試?”
她把小刷子遞給他,耐心教道:“把雞翅中的兩面都刷均勻,然後用鐵簽串好就可以了。一根上面串四個,這是你的手套。”
“嗯,謝謝。”
Jamie點點頭,沖她微笑了下。一個人悶頭刷雞翅去了。
“餓死了餓死了……”不遠處傳來Jason的聲音,他站在組裝好的燒烤架旁沖她招手:“兔子,有什麽能直接烤的快拿來。”
蹲在地上固定燒烤支架的Jimmy順手薅起一把草根,擡頭沖着他晃了晃,忍不住調笑道:“草你吃不吃?來,這個就能直接烤,不烤也能吃。”
“滾開。”
周謹航看着兩人追逐打鬧,臉上不禁也有了笑意。他剛把幾塊木炭碼好,順手在地上撿了幾根枯枝準備點火,餘光瞥到坐在巨石旁一動不動的Brian,頓時皺起了眉頭:“哎哎哎,裝雕塑那個,說你呢……”
他用小棍戳了戳地面,接着道:“你看不見大家都在忙啊,什麽都不幹就知道在坐那裏等着吃你也好意思?”
Brian緩緩擡眸,不鹹不淡來了一句:“因為我是英國人。”
“切,”周謹航覺得好笑輕哼出聲,從褲兜裏掏出打火機對準手裏的小紙片點火,嘴裏還不忘繼續諷刺他:“英國人了不起啊?英國人不用吃飯嗎?”
Brian:“英國人只吃飯,不做飯。”
周謹航:“為什麽?”
“因為……”Brian從巨石上下來,他用手輕輕撣了撣衣服上的灰塵,步履緩慢地走到他身前,露出一個很不走心的邪惡笑容,淡淡道:“Nicholas,你确定要我幫你烤東西吃?”
周謹航怔了幾秒,眼神瞥到一旁的紀珊珊,她此刻的表情仿佛受了驚吓似的,正劇烈地沖他擺手,嘴裏無聲反反複複說着一句話。
他看懂了她的口型,“別讓他做飯。”
要是讓Brian禍害了那些好東西,那他們今天誰也不用吃東西了。
周謹航無奈陪了個笑臉,咬牙切齒地出聲:“您老歇着啊,慢慢曬太陽等着吃,我們去做就行。”
明火升起的時候,燒烤架上飄來了雞肉和時蔬的香味。周謹航身上系了個卡通圍裙,帶着手套站在烤架前不斷翻動着食物,耳邊傳來Jason喋喋不休的催促聲:“烤好了嗎烤好了嗎,我先幫你們嘗嘗。”
他的手剛伸過去就被周謹航拍了下來。
“啧,矜持點行不行?”周謹航狠狠白了他一眼:“沒熟呢,你幾百年沒吃過肉了,哈喇子都給我流上去了。”
Jimmy嫌棄地作嘔吐狀:“咦……啧啧啧真惡心,這份我不要了,你們自己吃。”
食物的香氣在風中散播着,越飄越遠。遠處,一位耄耋老者緩緩走來。他身穿棉質的長袖長褲,後背背着一個碩大的登山包,手裏握着一柄漆黑的登山杖,路過他們的燒烤架的時候,眼睛裏閃過一絲明亮的光,整個人忽然站住了。
然後,老人默默蹲下身。
從背後背着的包裏翻出一個雪白的瓷碗來,他用手輕輕擦去上面的浮灰,理直氣壯地把碗伸到周謹航面前。
“幹、幹什麽?”
老人沒有說話,先是指了指他燒烤架上剛烤好的三串雞翅中,然後又指了指自己的碗,沉默地等着。
這讨食的意思再明顯不過。
周謹航疑惑地拿起架上的雞翅,試探着輕輕放進他碗裏。老人拿了雞翅後,轉身朝紀珊珊的方向走來,他把她從小凳上轟走,自己坐在上面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
“這人誰啊?”Jimmy擰眉道。
衆人面面相觑,誰也摸不出頭緒來。
周謹航又從錫紙包裏拿了幾串來烤,他低頭看着面前的燒烤架,刻意壓低聲音道:“管他是誰,吃飽了肯定就走了,我們就當順手做做好事。”
不出幾分鐘,老人就風卷殘雲般掃蕩了碗裏所有的食物,然後他端着碗站起身又回到周謹航身旁等着。
周謹航來來回回烤了三四次的食物都被老人盡數搜刮走了,旁邊早就饑腸辘辘的Jason終于忍不住發飙:“他也太過分了,我快餓死了,現在連塊雞肉邊都沒碰到。”
Jimmy點頭附和:“吃白食還這麽理直氣壯的,這人到底什麽意思。”
他們在這裏說話的時候,那位老者全程連頭都沒有擡一下。紀珊珊盯着他看了好半天,心裏忽然有個猜測:“你們說,他會不會是個聾啞人?”
Jamie點頭:“有可能。”
Brian:“……而且是好幾天都沒吃飯的那種。”
周謹航擡眸看了一眼不遠處正在大快朵頤的老人,無奈搖了搖頭:“算了讓他吃吧,反正我們帶的東西多。Jason,把那盒牛肉片給我拿過來,我一起烤。”
牛肉片剛剛烤熟,這位老者靈敏的鼻子就嗅到了肉的香氣。知道他可能要起身過來,Jason眼疾手快地把牛肉串搶到自己的碗裏。
誰知還沒入口,對方直接不客氣地從他碗裏把牛肉拿走了。
Jason看着自己手裏的空無一物的碗,欲哭無淚:“他、他他他……我的肉……”
“喂,老頭。你太過分了!”
Jimmy快走了幾步攔在老人面前,“哪有從別人碗裏搶肉吃的道理,你懂不懂禮貌啊?”
耄耋老者擡眸的瞬間,目光裏迸射出一股灼人的光芒。他緩慢轉身仔細打量着衆人,聲如洪鐘沉沉開口:“……你們想不想挖金子?”
“什麽?金子?”
“原來你會說話啊。”
老人又再次重複了一遍:“這裏遍地都是黃金,如果你們想,我現在可以帶你們去挖。”
“噗--”周謹航忍不住笑出聲,他放下手裏的燒烤夾擦幹淨手慢慢走了過來,用看神棍一樣的目光盯着面前的老人家,微微笑道:“您是不是覺得晚年孤獨啊,家住哪裏啊,要不然我送您回家?”
老人表情嚴肅,他将自己布滿皺紋的雙手直接按在了周謹航的胸口,然後雙目緊閉神神叨叨地開始作法。
等他再次睜開眼睛,目光裏帶了一絲凝重:“年輕人,你是家裏的獨子。今年年底會離開此地,去往另一個地方繼續生活。”
周謹航憋着笑,“您還知道什麽?”
老人掐指一算,目光黯淡下來:“看在那些雞翅的面子上我送你一句忠告,遠離那些不知感恩、不該幫助的人,否則你今年将有血光之災。”
“好好好血光之災,我記住了。”周謹航懶得跟這老頭計較。
老人背起扔在地上的登山包,拉起周謹航的胳膊,對着衆人認真開口:“你們跟我來。”
他将周謹航當做拐杖,扶着他向不遠處河流所在的方向緩步走去。到了河邊,他從背包裏掏出幾只漆黑的海碗分給大家。
那碗口很大,碗底卻不深,不像是用來盛放食物的器具。
“這條河常年不斷流、不結冰,河底及兩岸周圍的土地從來沒有人翻動過,所以蘊藏着豐富的黃金。”
Jimmy半信半疑:“真的假的?”
老人遞給周謹航一把鏟子,指了指面前的土地:“你挖挖看。”
“挖哪裏?”
周謹航蹲下身子,看着面前潮濕的土地狐疑地下了鏟。他刨開零碎的石子,将帶着河水冰冷氣息的黏土用鏟子盛在了那只海碗裏,擡頭道:“沒有黃金啊?”
老人雙手合十長出一口濁氣,嘴裏振振有詞地念叨着:
“After a while you'll get an electrical feeling for gold ,when you feel gold , jump in there. ”
“And if you don't feel anything , you're not making anything so move off . ”
Jimmy和Jason聽了他的忽悠将信将疑,蹲在地面上和周謹航一起挖土。越靠近河面的地方,土質越疏松,顏色已經不再是尋常的棕黃或橙紅色,而是近似于黑色和藍色之間的墨藍,老者告訴他們,這就是傳說中蘊藏着豐富黃金的Blue-Clay(藍土)。
幾人盛好三大海碗沙土之後,老者帶領他們來到河流中央,将海碗整個沒入水中,利用水流的沖擊力量一點一點将碗裏的沙篩出去。
老者道:“金沙比土重,你們仔細淘洗幾遍,把表層的浮土洗掉。等到碗裏的沙土顯露出金色,那便是金子了。”
紀珊珊自己烤了兩串雞翅,來到河邊的石頭上坐着,一邊看他們淘金一邊細嚼慢咽地吃着。
難道真的有金子不成?
Jimmy洗了半天,碗裏的土還是很厚。他動了動僵硬的脖子,擡頭看着不遠處的其他兩人:“喂,你們兩個找到金子沒有?”
周謹航:“正在找。”
Jason調侃:“Nic,你家那麽多礦還不夠,還來找金子?”
周謹航滿臉無辜:“我家裏沒有礦啊。”
他雙手托住碗邊直起身,将還在流水的海碗拿了起來。陽光下蜿蜒曲折的河流像一條透明的絲帶纏繞在山間,周圍郁郁蔥蔥的林木美不勝收。
周謹航一時興起,他瞥了眼坐在石頭上吃東西的紀珊珊又笑道:“我家只有這大好河山。對吧,愛妃?”
“白癡。”
紀珊珊笑着,順手撿起地上圓滾滾的小石子沖他抛了過去,石子落水濺起一片小水花綻放在河面上。
接連不斷波紋向着兩人所在的方向緩慢蕩漾開來,這漣漪之中帶着幾分愛意和甜蜜,從冰冷的河水裏直蕩進了兩人的心裏。
作者有話要說: 哈哈哈哈這章竟然這麽長嗎,我還以為一章可以搞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