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該哭的人是誰
爸爸病危的時候,所有人都趕到了醫院。
包括安宣,還有陳輝。
只除了我的姐姐,我的親姐姐,沒有來。
無論是我,還是安宣,整整一天都沒有撥通那個電話號碼。
爸爸在彌留之際,眼睛仍然望着門外,企盼奇跡會出現,企盼他的大女兒能出現在他跟前,讓他看最後一眼。可是爸爸沒有等到,永遠也等不到了,他就這樣帶着永遠的遺憾匆匆而去。
與此同時,大家的手機上都收到了一則網絡推送新聞,安氏企業的總裁訂婚的喜訊,男的是安靜,女的正是那個打不通電話的人,雨生。
此時,我和媽媽都沉浸在無比的悲傷當中,對外界的一切都失去了反應。
安宣則瘋的一般沖出了病房,再也沒有回來。
爸爸的後事是陳輝一手操辦的,他帶着我和媽媽一起回了老家,仍以男朋友的身份在所有的親朋好友面前忙碌着,出錢出力,盡心盡責,毫無怨言。本來就能幹的他很快就得到了所有人的認可。大家在呆悼爸爸英年早逝的同時,也在勸慰媽媽找了一個好女婿。看着他勞碌的身影,在那一刻,我深深地感謝他,無論之前他對我做了什麽事,我都不再記恨了。
辦完所有的一切,為了讓媽媽避免睹物思人,我帶着她跟随陳輝又一次回到了漓城,才短短的時日,這座城市好像又變了不少,确切的講,是我變了,心境變了,自然看物看人也不一樣了。
這段時間,陳輝的表現可圈可點,似乎分手二字從來都沒有在我和他之間發生過。很自然,他要把我們帶回他的屋,即使是租來的,也算是一個落腳之地。我猶豫了,安宣在醫院附近幫我租的那套房子還在,本應該去那兒,但又擔心媽媽一看到醫院觸景生情。想了想,還是決定跟陳輝回他的家暫住一段時間。
安頓好我和媽之後,外面已經夜幕降臨,燈火輝煌了。陳輝用略帶愧疚的目光望着我,“公司事多,我可能要出差幾天,你和阿姨好好休息。”我微笑地點點頭。這個男人一如從前一樣拼命,工作才是他的全部。想來這些天對我的特殊照顧,已是他能做到的極致了。他用他所理解的愛情行動在無聲地向我表白,蓮子,永遠是他心裏最在乎的人。
媽媽太累了,吃過晚飯,就上床睡去了。
我擔心她,守着睡在一旁,久久無法入眠。
爸爸的身影像過電影似的老在眼前晃動。從小到大,我跟爸爸更親些。因為他從來都不舍得打罵我,對我溺愛得有些過分。只要我所求,他都盡力去做。以前小的時候不明白,現在才知道,他對我的這份愛裏摻雜着對另一個女兒的虧欠。
我越睡越累,只好起身,去樓下散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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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下意識,拿起手機,翻開通訊錄,印入眼簾的就是安宣的的手機號碼。莫名的想起了他那一天瘋狂跑出去的情景,也不知道現在怎麽樣?猶豫了半晌,還是沒忍住,給他打了一個電話,安宣的聲音似乎有點嘈雜,也有點模糊,說話斷斷續續,聽不出來情緒,只是簡單寒暄聊了幾句話,就挂了。我們倆,都沒有提及那個人。事到如今,雨生這個名字已經成為我們倆心頭最深的傷痛。
挂了電話,我信步在小區繼續散步,這裏環境很美,人車分流,綠樹郁郁蔥蔥,鮮花枝頭綻放,難的是小區內建造了一個人工水系,有假山,有小溪,有流水,夜色中還能聽到溪水叮叮當當流淌的聲音。
我沿着彎彎曲曲的小徑走了一圈又一圈,不知怎麽的,腦海裏卻不由自主的老想起那個人的音容笑貌,越抗拒越控制不住。恍惚間,我似乎聽見了兩個女生在屋內嘻笑打鬧、追逐青春。這個曾經我最好的朋友,在變成我的親姐姐後,一切都變了,變得面目全非,猙獰可怕。我無法想像,一個人的心到底是什麽做的,竟然可以如此絕情絕義,短短幾個月,恍然隔世。擡起頭,仍然無法阻止熱淚盈眶,內心在無聲吶喊:雨生,姐姐,我恨你。以前我有多麽的愛你,如今我就有多麽的恨你!!!
突然有人輕輕拍了拍我肩頭。
我趕緊擦試眼淚,回過頭來,卻是安宣!
我呆呆地看着他,震驚地無法言語。這還是我認識的那個玉樹亭風的男子嗎?他的微笑,他的淡然,他的渾然天成的氣質,曾經對女人有多麽大的殺傷力。眼前的他,穿着皺巴巴的衣服,滿臉的拉雜胡須,憔悴的面容,呆滞的眼神。如果換成大街上,即使和他擦身而過,恐怕也會視而不見。
我驚訝問道,“你…你怎麽來了?”
“不歡迎我?”他歪着腦袋問,一開口,滿嘴的酒氣撲鼻而來。
“你喝酒了?”
“酒,可是好東西啊,你要不要喝點?”
一擡手,安宣竟然舉了半瓶酒在我眼前搖晃,神情裏一絲笑意,卻掩藏不住眼睛深處那抹悲傷和痛苦。我呆呆的看着他,一顆心莫名的疼了起來,這是一個多麽好的男人,雨生竟然舍得傷他?
我拿起他手中的酒瓶,一屁股坐在草地上,咕嚕咕嚕的喝了起來。
安宣也坐了下來,“蓮子,別喝完了,給我留一點。”
我擦了擦嘴角的酒,遞給他。
他也喝了一大口,又遞給我。
我們倆就這樣,你一口我一口,直到把酒瓶裏的酒喝個精光。然後,雙雙躺倒在草地上,望着天空發呆。這個時候,我才發現,今晚的月色竟然如此美麗迷人,點點的繁星好似顆顆明珠,鑲嵌在天幕下,閃閃地發着光。
夜風習習,很容易讓人昏昏入睡,我卻聽到他沙啞的聲音勸道,“你不要恨你姐姐。”
安宣的這句話一下子擊中了我,一種受了天大委屈想要發洩似的感情無法抑制地迸出來,“我就是恨她,恨她,恨她……”
安宣轉過頭,哀傷的望着我,“她一定有苦衷,只是不想讓我們知道。”
我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殘忍的撥開他血淋淋的傷口,“安宣,你清醒一點,好不好?這個絕情的女人已經不要你了,她馬上就要和別人訂婚了,你還在這裏自欺欺人?”
安宣定定的看着我,眼睛失了焦距,然後慢慢發紅,喃喃問道,“她真的,不要我了?”
看着他失神落魄的樣子,我的眼圈也紅了起來,“這種女人,根本不值得你去愛,安宣,放手吧。”
他呆了半晌,低低的說道,“可是,我愛她,很愛。”
這句話讓我的心疼得似乎卷了起來,相勸的話也不忍心再說出口。我們倆就這樣靠在一起,仰頭靜靜的看着天上的月亮,誰也沒有說話。由于相隔距離很近,我能聽到他細微的呼吸聲,很輕,很淺,也很柔,就像湖面輕輕蕩漾的漣漪,在我的心頭緩緩劃過,讓我莫名的心跳加速起來,然後,我聽到自己飄渺的聲音,在靜谧的夜色中響起,“你想聽故事嗎?”
“什麽故事?”
“一個女孩被男友抛棄了,哭的很傷心,這個時候上帝出現了。上帝問她,你為什麽這麽難過?女孩說,我愛的人走了。上帝問,你還愛他嗎?女孩重重地點頭。上帝又問,那他還愛你嗎?女孩輕輕地搖頭。上帝笑着說,那麽該哭的人是他,你只不過是失去了一個不愛你的人,而他失去的是一個深愛他的人。”
安宣緘默不語……
我也寂靜無聲……
夜幕裏的星星,依然耀眼明亮。
我們倆不知道躺了多久,或許是酒勁上來了,我竟然迷迷糊糊的就這樣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