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作繭自縛的蟬蛹
車子開進醫院,早已有醫生和護士在門口等候。我在安靜的攙扶下,緩慢下了車,才發現這是一家高端的私立醫院,難怪服務這麽好。醫生很盡責,開了一系列的檢查單子,折騰了好久,檢察一結束,我也累得沉沉睡去。
再次醒來時,見到的竟不是安靜,而是安宣。
他坐在椅子上,一聲不吭的看着我,眼睛裏湧動着莫名的情緒。
我慢慢坐直了身子,身子靠在床上,沉默的看着他。
安宣閃爍的雙眸亮得灼人,仿佛就要燃燒起來,直勾勾的看着我。
我不想與他對視,眼神轉過一邊。
安宣見我躲閃,從身上掏出那塊墨翠,遞給了我。
我擡眸回望他,嘴角泛起一絲冷笑,果然是安家人,心思動的都一樣。不過也能理解,他畢竟也是安哲宇的兒子,親身父親失蹤這麽多年,是死是活,應該是安家每一個人心頭都不能觸碰的傷疤。
我輕蔑的看了他一眼,“你也是來興師問罪的?”
安宣微微一怔,眼神閃過一絲痛色,“我也是安家人,我也是安哲宇的兒子,你要報仇也好,你要報恩也罷,為什麽不找我?”
我愕然,呆呆的看着他。
“雨生,你難道不知道,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情…….”
胸腔之中某個地方瞬間缺失,只餘一絲疼痛從頭至腳慢慢延伸,随即苦澀的味道在嘴裏彌漫開來,攔在我和他之間的何止是安家,何止是恩仇,還有一生都繞不開的命運~~
“我和你之間不可能。”
安宣的臉色一片慘白,啞聲問道,“為什麽?”
“我忘不了那一晚,你帶給我的恥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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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安妮什麽都沒發生。”
“孤男寡女,同床共枕,這叫什麽都沒發生?”
“我們喝醉了。”
“喝醉就可以亂來?”
“沒有,我可以向你發誓…….”
“誓言和謊言有什麽區別?”
“那你要怎麽樣才能相信我?”
“一切都過去了,現在我是你弟弟的女朋友。”
殘酷的事情讓安宣痛苦的閉上了眼睛,全身變得僵硬,過了半晌,“我不知道你和安家有什麽樣的仇恨,但不要拿自己的感情去做武器,因為不值得,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東西能珍貴過你自己。”
我無動于衷的看着他,看着他臉上的血色一點點消退,看着他眼中的光亮一點點熄滅,再看着他緩緩站了起來,艱難的擡起雙腳一步步離開,開門再關門,直到再也看不見…….
淚,終究還是落了下來。
牙齒咬着下唇,緩緩的,無聲的淚。
不是落在臉上,而是落在心裏。
像灼燒的火焰,痛得讓我蜷起了身,如波浪般一層又一層的翻滾,煎熬。
這世間,唯有這個男孩給過我愛情,給過我溫暖,甚至讓我差點抓住幸福。
忘不了櫻花樹下的那抹微笑,忘不了月上柳梢的山盟海誓,更忘不了唇瓣輕觸的心悸跳動,我以為我能像普通女子一樣享受正常的生活,和所愛的男子相知相戀,結婚生子,白頭到老,然而所有的一切,終究只是我的一個癡念罷了……
他竟然說,沒有任何東西珍貴過我自己。
多麽可笑!
我猛然擡起頭,昂起高高的脖頸,忍不住笑了起來。
珍貴——
我的愛情珍貴?
還是我的親情珍貴?
又或者是我的生命珍貴?
這樣的男子終究只是一個生活在象牙塔裏的人,他怎麽可能體會人如蝼蟻,命如草芥的無望和悲涼?他怎麽可能體會把每天當成最後一天來過的恐懼和無奈?他怎麽可能體會被命運掐掉僅有的一絲絲光亮的絕望和灰心?
就在這時,靜默的空間突然傳來一聲極其細微的嘆息聲。
我猛然回過神,果然看到安靜從另一扇門,慢悠悠的走了過來。
我的笑容沒變,仍然淺淺的挂在唇邊,他怎麽可能放任安宣随意接近我,無非又是一個餌,一個誘我說出真相的餌。只不過,要讓他失望了,安宣什麽也沒問,我什麽也沒說,無非讓他确認我和安宣曾經有過一段感情。
而這,是他早就懷疑的事。
我揚了揚眉,嘲諷道,“隔牆有耳,可不是君子所為。”
安靜嘴角也含着笑,“如此癡情的男人,竟然都打動不了你?”
我斜睨了他一眼,“我如果對他有情,豈不要對你無情了?”
“你會嗎?”
“不會。”
安靜在我身邊坐下,含情脈脈的打量着我,臉上的笑容卻慢慢消失不見,把頭輕輕抵在我的額頭上,淡淡的,卻透着一股冷然,“可是,你為他流淚了……”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你的心,真能捂熱嗎?”
“寒冰也有融化的一天。”
“那我就天天捂,月月捂,直到融化的那一天,好不好?”
“這可不像你的風格。”
“我是什麽風格?”
我冷然笑道,“你會直接放一把火。”
安靜雙眸亮得灼人,跳燃着火焰,“說得很對,寶貝,如果你是寒冰,那我就是烈火,我要的不是你的融化,而是你的沸騰,為我而沸騰…….”
我的腰猛地一緊,一只如鐵箍似的手臂硬把我拖了過去,毫無心理準備的撞上那堵堅實肉牆,安靜身上那股熾熱也立刻透過擁抱傳到我的身上,天懸地轉一般,我被他瞬間壓在了床上,吻一點點落下,很輕很柔,像羽毛佛面,又麻又癢。
我不敢動,因為見識過這個男孩的兇殘和狠戾。
安靜吻了幾下,卻停了下來,一只手撐着腦袋,另一只手輕輕佛上我的眼角,含笑的黑眸幽幽的望着我,“雨生,剛才我嫉妒了,嫉妒他比我早遇到你,嫉妒你曾經為他動過心,更嫉妒他剛才說得那句話~~我竟然嫉妒了~~”他的聲音越說越低,直到低得聽不清楚,他的頭就這樣深深埋進我的頸脖,半天沒有動彈。
我等了好一會兒,被他壓得難受,推了推,“怎麽了?”
“我~有點害怕。”
“害怕什麽?”
“害怕變成一只蟬蛹。”
“什麽蟬蛹?”
“作繭自縛的蟬蛹。”
“那你就等待破繭化蝶的那一天。”
“我擔心繭沒破開,自己卻悶死在裏面。”
我不由嘲諷道,“那你一定是天底下最笨的一條蟬蛹。”
安靜聞言擡起了頭,神色萬千莫辨,“我也願意為你做任何事情,你相信嗎?”
我和緩的笑了起來,“我相信。”
安靜淺色瞳仁之中劃過一絲漣漪,默默的望着我,在他幽邃的眸底,流動着一種讓人費解的深切情緒,過了半晌,喃喃說道,“有一天,我會讓你相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