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比賽
“宋時炎,起床了!”劉二花大着嗓門喊。
“讓我再睡一會兒,今天星期天。”小四迷迷瞪瞪的翻個身又趴在床上。
“比賽要遲到了!”
宋時炎一骨碌爬起來,掙紮着往腦袋上套衣服,對啊對啊,今天要比賽。
習慣早起的宋時雨飯都吃完了,順手把他系錯位的扣子解開重新扣好,“早起五分鐘什麽有了,非得讓媽喊三遍,活該。”
“我昨晚上沒睡着。”小四委屈的邊往嘴裏扒拉飯邊說。
“你到底緊張什麽?叨叨半夜鬧的我都沒睡好。”跟他一個床的宋時雨算是倒了黴,讓這孩子禍禍的大半夜沒合眼,發誓再也不跟他一個床睡了。
“我,我才不緊張。”宋時炎臉都埋進了碗裏,這樣別人就看不見他緊張了。
宋時雨也覺得沒啥好緊張的,不就是寫個毛筆字,他都覺得不值當做個什麽比賽,寫好字就是一個基本功。城裏人水平怎麽樣他不知道,可那個什麽惡心家夥的兩筆字都敢出來換東西,可見是有幾分自得,要是都這水平,他覺得就他的字橫掃禹城不在話下。可他不願意去出那個風頭,他已經夠惹眼了。
“哥,說好的你陪我去,咱們走呗。”宋時炎拉着他就往外走。
“筆墨都帶齊了嗎?”劉二花問。
“帶了。”小四拍拍書包,裏面裝的是他哥哥的寶貝硯臺墨錠,還有常用的筆,紙不用帶,到時候會發。
“哥哥,等我得了獎要賣橡皮泥,買好多好多。”小四還沒怎麽着就開始規劃起獎金的用途了,也不知道哪兒來的自信,小公雞似的胸脯挺得老高。
“橡皮泥你還少?”
“那不一樣,我要買多多的,跟小夥伴一起玩兒。”
“那就等你得了獎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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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你真的不比嗎?你不在第一名可就是我的了。”
“給你給你,這有什麽好比的。”宋時雨啼笑皆非,這孩子是不是自信過頭了,就他那兩筆字不就是個重在參與?還第一名……
他們邊等公交邊有一搭沒一搭的說着話,本來宋時雨想騎車帶他去,可他媽怕他把兩個人都摔了,說什麽也不同意。
坐車晃晃悠悠半個小時,他們就到了地方。
這是市政府旁邊的一個露天廣場,一個身經百戰的場所。老遠就看到一排大字貼在紅色的橫幅上,寫着第一屆書法比賽的字樣,書法兩個字沒有粘牢,被風吹起一個角,露出下面半邊象棋兩個字的尾巴,在風裏忽閃忽閃的,看得讓人忍不住想粘牢或者幹脆揭下來。
前幾周這裏已經舉行過第六界乒乓球賽,第二屆象棋比賽,現在有迎來了第一屆書法比賽。
這是今年市政府新舉辦比賽,市領導說了,專門為發揚中國傳統文化開辦的,也是給文化人一個展示的機會,他們太缺少展示自己的機會了。
廣場中心已經擺滿了桌子,這些桌子也是用處多多,幾個一拼就是乒乓球臺,各自為政擱上紙畫的棋盤就是戰場,現在鋪上微黃的宣紙,那就是文化人一較高下的筆墨聖地,看看這桌子也就久經沙場。
桌子旁邊已經站了不少人,有頭發花白的老爺子,也有正是青春當年的少年仔,大多穿着中山裝襯衫之類的衣裳,看着就是文化人。
再外圍是一些看熱鬧的,不過今天的觀衆似乎文化水平高一點點,起碼不識字的沒人會來看什麽書法比賽。
宋時雨去給小四領了宣紙,每人給發三大張,寫得好寫不好就這幾張紙,用完了也就沒有了。
比賽時間沒有限制,這一個上午寫好了交上去就行,大家都不是很着急,很多人都還沒有動筆,似乎是想看看別人的水平怎麽樣。
在這一群文化人裏,宋小三兄弟倆顯得格外紮眼,年紀實在是太小了。宋時雨給他放好紙就去了外圍,只剩下小四一個,人們更加錯愕。他們都以為是那個大點的孩子寫,現在變成一個六歲的娃娃,他會拿筆嗎?
不少人紛紛搖頭心裏很是不滿意,這是來玩兒嗎?這比賽的門檻也太低了點。
結果還真有好事的人去問主辦方:“那小孩兒是誰家親戚?”
“這裏沒有誰家親戚,都是報名參加。”工作人員對他的疑慮非常不滿,這是在質疑他們的工作嗎?
“那麽小的孩子你們也讓參加?”鬧着玩兒啊。
“我們賽上規則說了,不限年紀,身份。”
“……”
有人去問主辦方,就有人問宋小四:“小朋友,你是來玩兒嗎?”
“我來比賽。”宋小四正兒八經的說。
“你會寫字嗎?”一個中年男人問。
“會。”
“會寫一二三。”他旁邊的年輕人張口就來。
“我什麽字都會寫!”宋時炎聽出了他在笑話他,大聲反駁。
“那你寫一個看看。”有人起哄道。
“寫不出來就是來搗亂的。”
“我沒搗亂,寫就寫。”宋小四稀裏嘩啦磨了兩下墨,擡手就寫,可不知道是不是人多心急,一下筆天字第一筆就寫歪了。
字一歪,小四的心也亂了,寫過無數遍的古詩寫得七零八落不說,每個字都橫不像橫,豎不像豎,他邊努力寫好,邊辯解:“我會寫,會寫。”越想寫好越寫不好,最後竟然成了一幅雞爪圖。
“對對對,會寫,會寫。”年輕人笑道。
“回家再練兩年再來,娃啊,你這字可不行啊。”中年人勸說。
“重在參與,重在參與嘛。”其他人善意的開解。
看過宋小四字的人你一言我一語,終于把小四說毛了。他又不是小三那個妖孽,什麽場子都鎮得住,這就是個六歲的娃,還指望他羞愧不成?
“哥,三哥!”凄厲的哭喊吓壞了一幹人,紛紛看向宋小四。
小四哭得那叫個委屈,他會寫字,他們為什麽要那麽說他,他寫得比這個好,為什麽他就寫不好?越想越委屈,委屈了還能幹嘛,哭呗,還得找親人哭,哭給你看。
宋小三一聽他哭心裏就一緊,三步兩步就跑到他面前,“怎麽了?怎麽哭了?”他在外面也沒聽見他們說什麽,就是見人來來去去,還以為人們看他小逗他玩兒呢。
“字寫的不好,羞哭了。”旁邊的年輕人嘴賤的說,說完自以為好玩兒的笑了兩聲。
宋小三也一眼就看到了那字,的确……慘不忍睹。可是,這是他弟弟,也不能就這麽讓人笑話:“他才六歲,緊張沒寫好不算什麽。”
“哈,你是說他沒寫好?”年輕人像是聽到什麽了不得的笑話,笑得眼都沒了,“行了行了,六歲能寫成這樣不錯了,你們就別在這兒搗亂了,回家玩兒去吧。”
“我寫得好!要第一名!”宋小四哭的直打嗝,可還念念不忘第一名。
年輕人都不願意搭理他了,哈了一聲,笑話不言而喻。
一個毛孩子還第一名,倒數第一吧。
宋時雨看也不看他,把手帕給他讓他自己擦擦眼淚,沉聲道:“磨墨。”
小四開始磨墨。
磨墨是一個非常磨人性子的動作,一圈圈下來再激動的心都平複了。宋時雨看他情緒穩定了,就讓他重新寫。
可剛下筆手一抖,又歪了。小四慌了,硬挺着寫了半行再寫不下去。
“三哥,我我寫不好了。”金豆子又開始掉。
“沉心,靜氣。”宋小三說。
“我就是寫不好,我寫不好了。”宋小四心态完全崩了,原來有多自信現在就有多沮喪,整個人都成了蔫了吧唧的脫水小白菜,沒了半點精神氣。
看着自己一手帶大的弟弟一下子被打擊成這樣,宋小三都要心疼死了。別看他平時管他跟管兒子似的,心疼也是真心疼,自己掙了錢都沒怎麽給自己添置東西,倒是小四的新書包,新文具,大白兔糖麥乳精添了不少,宋爸爸都沒這麽區別待遇。
所以,宋小三是真急了。
“你慢慢的,再寫一張,肯定能寫好,哥哥保證。”他哄道。
小四擡手比劃了比劃,不行,就是不行。
“哥哥,我們一起寫,我覺得一起寫可以。”在家寫字都是小三陪着,這被大大打擊後宋小四急需一個安全的環境,在他的心裏,哥哥在的環境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等着。”
小三去跟組辦方要紙,可人家也很為難:“沒有參加比賽,不能給,不是舍不得這幾張紙,是怕有人作弊。”
“那現在還能報名嗎?”
“現在?”他看了看報名時間,上面截止日期就是今天上午,“可以。”
“那我報名。”
然後小三就順利領到了三張空白宣紙,順便還借了一只毛筆。
就在小四對面,他們開始頭碰頭寫字。
有了哥哥的加入,宋小四像是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擡手下筆,小模樣跟剛才比那就是差了不是一個等次。
小三拿起毛筆那氣勢,這麽說吧,就像将軍拿着他的長刀,騎手騎着他的戰馬,美人跳起霓裳羽衣舞,就是那麽對路。他天生就該拿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