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安利催婚
淋了一場雨回去,又是初秋時節,淩彥很擔心生病,好在年輕人身體好,火氣盛,洗了個熱水澡,換了一套幹淨衣服,又一碗姜湯灌下,便什麽事都沒有了。
又過了些日子,江城議會果然通過了衛生局和婚介所的提案,報紙上一片喧嘩,校園裏議論紛紛,支持的人整日喜氣洋洋,反對的各個面如死灰。
讓淩彥奇怪的是,陳中原的臉色同樣難看。
不過想想,他就釋然了。大概是因為嫉妒吧,身為前輩卻輸給了後生。這種被嫉妒的經歷,淩彥在從前的生活中從不缺乏,甚至習以為常。
只是發現了對方這樣的心思,淩彥不欲觸黴頭,除了教課也盡量減少了與陳中原的接觸。
他也顧不上這個了。由于他在報紙上發的那篇文章,誤打誤撞成了“性解放運動”的帶頭人,議會新成立的組織,如何運行,如何制訂章程,都要他來操心。除了第四國立大學的教授,心理咨詢師負責人,他又挂了個江城衛生局顧問的身份。
婚介所一成立,又掀起了婚姻解放的第二波浪潮。之前所有逃婚被斷絕關系,私奔被官方拒絕承認的男子女子都站了出來。淩彥規定了婚介所最低登記年齡是十八歲——未成年他是真下不去手,而且要三個彼此不相識的人用身份戶籍擔保未婚。
他要來戶籍黃冊,一慶典才發現,原來江城有那麽多适齡男青年還未婚!這怎麽行!得挨個詢問是否單身,是否願意登記才行。四國大更不必說,已經被他撮合的都是一對一對的了。就這樣,他堂堂正正做起了催婚的事業。
他教給記事員如何将每個人信息分門別類登記好,相近的放在一起,可以介紹認識,傳遞書信,雙方如果合意,再見面進一步接觸。這樣就省得他事事自己過目。
西班牙語課進展反而沒那麽順利。西班牙語學起來本來就困難,學生們又缺乏使用語言的環境,他只能一再降低标準,先把這個學期的課上完。
他忙得腳不點地,常常入夜才回住處。而與他同住的吳樂甫也忙,時常淩彥回來時還能看到吳樂甫屋子裏燈亮着,白天也很少能碰上面。
兩人再忙,依然保持着一同吃早飯的習慣。只不過吳樂甫絕口不提自己在忙什麽,淩彥也只挑有意思的說一說,像是誰和誰書信往來十多封,碰面了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倒不是因為什麽拜金之類的原因,而是兩個人一個是南方人一個是北方人,互相說話對方都聽不懂口音。
吳樂甫也往往配合地勾起嘴角,但淩彥還是能看出,他眼中的血絲一天比一天多。淩彥也有大事将近的預感,抓緊了時間完成任務。
直到那一天,突生驚變。
那是個清晨,淩彥從睡夢中被吵醒,有人在拍門喊什麽。他穿着睡衣跑去開門,吳樂甫也推門從房間出來,卻穿着整潔,如同從未睡覺。
顧珩之慌慌張張地來報信:“快走!快走!軍隊圍城了!”
先是江城自衛隊的士兵突然要求進駐校園,而後軍隊和政府人員火速趕到,一同前來的還有十幾個陌生軍裝的士兵組成的衛隊,是南征軍。淩彥和一幹老師這才意識到,原來南征軍隊已經兵臨城下了。
南征軍的小頭目倒還算客氣,只是聲稱有逃兵竄入江城的大學裏藏匿,想要進入搜查——可誰知道放他們進來搜查後會出什麽事?會不會突然變一副面孔殺燒擄掠?會不會直接縱火燒了江城?誰都不敢肯定,誰都不敢拒絕。
自衛隊的人手有限,當真打起來,受難的還是江城百姓。在場的老師無不恨得牙癢癢,只是礙于那些配槍的南征軍衛隊在場,不敢說話。
淩彥第一時間沖去找校長。最後是校長趕到,大發雷霆,勒令武裝的士兵一律退出校園,不得驚吓學生。而在場的江城官員又極力打圓場作保,才把人請了出去。
然而當天晚上,城外的士兵擺出火炮,對着江城郊外和江水一通轟炸。
四國大就在江畔不遠。黑夜被照耀得恍如黃昏,淩彥的視野被火光燒得通紅,
他按在窗臺的手暴出青筋,他想質問,想發洩。想揪起誰的領子狠狠揍一拳。但他不能。
淩彥已經很久沒有這種暴戾感了。他一直是溫柔的,和善的。不管出了什麽事,他都認同,總有比暴力要好的解決方法。
然而他現在握着拳頭,恨自己在這個年代無力改變什麽。他猛然扭頭看向吳樂甫。吳樂甫看着窗外微微蹙眉,依然只有一句話,和往日一般篤定:“不會出事的。”
淩彥抓住了他的胳膊,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吳樂甫幾乎不帶猶豫,直接向前一步,抱住了他。淩彥也在猶豫後,環緊對方的腰。
窗外還在轟炸,火光還未淡去,他們極力地擁抱彼此,就像溺水的人抱緊了救生的浮木。吳樂甫緩慢的呼吸噴在淩彥的脖頸,癢癢的,淩彥卻一動不動。他的手指順着吳樂甫的襯衣,摩挲着他的脊椎,一節一節。而吳樂甫安撫地拍着淩彥的背,一下一下,緩慢輕柔。
“會沒事的。”他在淩彥耳邊輕語,一遍遍地重複。“會沒事的。”
最終,江城的商賈出面,統一籌錢十萬銀元作為軍饷,饋贈給城外的南征軍。而收獲頗豐的軍隊終于放過了這座戰略意義不那麽重要的小城,轉向他地。淩彥第一次聽說這個消息的時候就在想,不知道那個身材曼妙,隐藏在吳父身後的女子從中出了多少力。
他沒有問吳樂甫,這是他們之間的默契,就如同絕口不提那晚的擁抱一樣。
這天他一如既往地來到辦公室,和陳中原讨論接下來的課程,還要期末考核的問題。沒想到等到的除了陳中原,還有吳樂甫。淩彥的身體微微一震,他不得不扶了一下眼鏡掩飾尴尬。那晚之後淩彥沒有刻意回避吳樂甫,他們見面卻自然減少,驟然相遇,他心中也感受複雜。
“陳老師,你就是南征軍那個逃兵吧。”吳樂甫第一句話卻不是跟他說的,而是開門見山,公事公辦的口吻。
陳中原的臉煞白一片,明顯被說中了心事。淩彥瞬間便什麽都明白了。“南征軍就是你招惹來的?”
他再次審視這個中年男人。陳中原畏畏縮縮,按捺怒火,不敢與兩人對視。淩彥失望地搖頭:“你愧為人師。”
“你又算哪門子的老師!”陳中原瞬間被激怒了。他瞪着淩彥,眼中的怒火熊熊燃燒,“品行不端,敗壞風氣,校長瞎了眼才會聘你來校!”
“住嘴!”吳樂甫一出聲,陳中原就老實了。吳樂甫說:“校長,得把他送到自衛隊那裏。”
原來校長在門外。陳中原倉皇地回頭,才發現門外不止一人。校長失望地搖頭,幾個人高馬大的男老師怒目以示。吳樂甫說:“還請諸位保守秘密,以免激起民憤。”
若是讓學生們知道了,恐怕陳中原不可能活着走出校園。
校長帶着老師們押着陳中原出去了。狹小的辦公室只剩兩人。淩彥維持着剛才的姿勢,單手撐着桌面,盤算着用什麽話題開始對話。
吳樂甫突然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我要去參軍了。”
“什麽?”淩彥幾乎疑心是自己耳朵出了問題。
“我要去參軍了。嘉城要發起志願軍抵抗南征和外來入侵,我想要趕去加入。”吳樂甫又重複了一遍,語氣卻很溫柔,“生于亂世,非我輩可選,而抛頭顱,灑熱血,以正世道,責無旁貸。若類我者皆馬革裹屍,才許你于太平盛世做桃源之客。”
“你,你父母……”腦海裏纏成了一團亂麻,倉皇中,淩彥也只蹦出了這麽一個詞。
“我跟他們說過了。父親很贊成。”吳樂甫只說了短短這麽一句話,其中說服父母的艱辛,卻一字未提。
他當真就要這麽走了。淩彥第一次有了這種感受,就為了自己一句玩笑話。不,他也說了,這是為了這個世道,為了更多人生活得好。盡管……他可能會死。
他還記得墨清出征時自己那種擔憂感。何況那還是冷兵器時代,槍彈殺人于千裏之外,他的擔憂放大了十倍、百倍,身體似乎都在顫抖。淩彥恍惚地撐住了桌角。
“你……還有什麽話要跟我說嗎?”吳樂甫溫柔地問他。
淩彥搖了搖頭,又咬着嘴唇用力地點了點頭,“你要回來。”他說,“要平安回來。還要繼續鑽研法律,做最好的律師。”
吳樂甫笑了,他再次靠近,抱住淩彥。這個擁抱轉瞬即逝。“林洛,再見。”
看着他轉身離去,被獨自留在教室裏的淩彥像是猛然回過神來:【系統,我要對吳樂甫使用金手指。】
【淩老師,你确定嗎?吳樂甫目前還存活,提前使用金手指強行改變人物結局會導致任務完成之前就與這個世界脫離。】系統的聲音總算如約響起。
淩彥堅定地點頭。【确定,我要他活着。】
【宿主提前使用金手指,吳樂甫人物在本世界确定存活。請宿主做好準備,即将脫離本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