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從容歸去(完)新增兩千
第47章 從容歸去(完)新增兩千
石像被全部打碎的那一刻,四周懸挂着的旌旗劇烈的抖動着,就連風都冷了下來。
站在石像群中的人被風吹的東倒西歪。
“怎麽回事?”
“怎麽突然起了這麽大的風!”
“你們快看天。”
衆人紛紛仰頭。
風雲湧動。
只見原本晴空萬裏的天幾乎是眨眼之間就被黑雲覆蓋,像是被人打翻的墨盒,将那片潔白浸染。
衆人在虛拟界這麽多年,從來都沒見過這般仿佛是世界末日一般的天相。
方琦伸手扶着眼前的石像,穩住被風吹的站立不穩的身形,“尹哥,現在這是怎麽回事?”
尹尋風低咒了一聲,“是萬靈。”
之前他在一個四星副本之中見過群鬼傾巢而出的景象,現如今眼前這個景象跟當初一模一樣。
後山已毀,他的傀儡線斷了,所以不是後山那些鬼。
只可能是……
尹尋風低下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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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面前被打碎的石像之中并沒有屍體,而是……
在尹尋風的想法剛落,石像之中就有黑氣突然像無頭蒼蠅似的奔逃而出。
這是。
萬鬼齊出!
若一不小心被鬼侵占了身體,誰也別想回去!
“都閃開!”
尹尋風擰眉低呵了一聲,随後拉着身側的方琦猛地向後退了數步。
一側,三人組剛想避讓卻是被突如其來的黑氣帶的跌倒在地。
本是站在石像旁的渡川,更是一回頭正撞上一張從石像之中撲面而出的鬼臉。
一張血盆大口近在咫尺,吓得渡川面色慘白,整個人向後退了一步,跌靠在了身後的石像上。
卧槽!
什麽萬靈,這明明就是上萬的鬼從他們剛砸的石像之中出來了!!!
鬼影重重在頭頂盤旋不散。
以至于本就昏暗的天色,在群鬼的籠罩之下天幕昏沉,就連四周的風都變得更冷了。
腰上一陣劇烈的疼痛,渡川喘了一口氣撐着手肘子起身,視野的正前方就看見了陸修。
此時,陸修就站在整個漩渦的最中央,一身寬大的大祭司服随風而起,昏暗的天色之下,是一張沉冷如霜的臉。
縱使黑雲壓頂,周身鬼影盤旋,陸修握着神杖,如磐石,巋然不動。
渡川那一顆本是慌亂的心在看見那人之後,似乎是慢慢的冷靜了下來。
他想,在未來的某天,他或許也可以像面前的這人似的,堅定而又強大。
肩膀上突然多了一雙手,在這樣的環境之下,渡川不得不想到了頭頂上那些……
渡川臉色白了幾分,腦子裏飛快的想了一百零八個對付鬼的辦法。
就在他慢慢移動着腦袋想看看那手的主人時,他整個人被對方拎起直接拉到了石像的最外圍。
渡川:“?”
外圍的風比圈內小了不少,就連那股子仿佛是黑雲壓頂的憋悶感都消失了。
渡川有些驚奇的喘了一口氣,偏過頭來就發現那手的主人竟然是和尚。
渡川:“大師!”
身側,和尚面容凜肅。
他雙手合十向前邁出去一步,沖着身側的渡川開口道:“萬鬼出,陣法開,快讓所有的人都從石像陣裏出來。”
渡川愣了一下,随後趕忙點頭,“哦,好。”
他定了定神,捂着被撞疼的腰,沖着場上的人喊出聲,“大家快全部離開那裏!”
渡川的聲音在四周回蕩開來。
離得最近的尹尋風和方琦最先退了出來,其次是三人組,跌跌撞撞的跑出。
至此,整個石像陣中,就只剩下那個立于中央的大祭司。
渡川擰緊了眉頭走上前一步,“陸……”
和尚伸手将人攔住,“阿彌陀佛,莫要擔心,他一個人應對得了。”
真的沒事嗎?
渡川腦海之中突然想到了祁慕白臨走之時沖他交代的話。
那些話他雖然沒有聽太懂,但他知道他的職責在此,他就絕對不會讓對方出事。
以至于渡川沒敢走太遠,他将腳步停在了石像外圍,而一雙眼睛看着對方,就打算情況一不對,他就沖上去将人拉出來!
突然似有鴻蒙鐘聲從石像陣中傳來。
衆人望了過去,就看見那根達尼洛神杖被陸修放于身子正前方,落地之時金色的光自神杖下滌蕩開來
那神杖就像是投落于湖面的石子,金光濺起的層層漣漪,一圈又一圈,幾乎是剎那就将石像包裹,将那些盤旋在頭頂的鬼影圈在了裏面。
與此同時,吟唱聲響起。
聲音不大,卻渺遠,像是從極遠的浩瀚宇宙之中傳出來的音色,落于耳邊之時,讓人只覺得身心似乎都靜了下來。
渡川:“這是什麽?”
和尚閉眼感受了一番,睜開眼睛之時解釋出聲,“安魂曲。”
渡川仰頭。
只見頭頂本是掙紮亂竄的鬼影,在吟唱聲中一點一點的安靜了下來。
這就像是有一張無形的大手,輕輕的安撫着這些受傷的靈魂。
渡川:“好神奇。”
原來,根本就不是什麽跳大神,而是……
真正的蕩平怨氣,安頓世間亡靈的大祭司。
渡川盯着陣中的人,突然想到了什麽問出聲,“那若是有人也得到了大祭司的傳承,那是不是也能變成像陸神這樣?”
站在一旁的三人組湊了過來。
“哪有這麽容易。”
“虛拟界三王的位置已經很久都沒有換了。”
葉啓明點了點頭,沖着渡川解釋出聲,“沒錯,據我所知整個虛拟界得到大祭司傳承的主播也不少,但這麽多年,一直穩居S級主播的卻始終只有一個。”
和尚笑了一聲,“這道題和尚我懂。”
和尚将手背在身後看向了此時被亡靈包裹在其中的人,“這麽多年和尚我也只見過這一個,敢開萬靈祭。””
渡川:“因為有風險?”
和尚擡了擡下巴,“你看到那些鬼了嗎?”
渡川嗯了一聲。
和尚:“祭祀過程中,若稍有不慎,就會被鬼吞噬。”
“萬鬼撕咬,神魂俱滅,再不複存在。”
和尚:“這年頭大家都比較惜命。”
萬鬼撕咬,神魂俱滅。
那該有多痛?
渡川将目光停留在那個被鬼包裹着的身影上,那攏在身側的手指微微蜷曲。
這一刻,他竟是想知道的更多,那些關于他的事情。
然而……
“和尚我就知道這麽多。”和尚沖着渡川揚了揚下巴,“這次從直播間出去渡川小施主若真的感興趣,不如親自去問問?”
渡川抿緊了唇。
他向前走了一步,将目光再次落在對方身上。
只見那些鬼雖是被安撫但是盤旋在陸修的周圍久久不肯離去,就像是看個大餅差不多。
怕不是被困百年,饑餓已久。
“若他深處黑暗,記得把他拉出來。”
這一刻,渡川似乎是聽懂祁慕白臨走時說的話了。
*
一側方琦的目光從湊在一起的幾個人身上移開,“尹哥,我們現在怎麽辦?真要等祁慕白的計劃嗎?”
尹尋風纏繞着手中的傀儡線若有所思。
現如今出寺的條件已經達成了一個,唯一剩下的那個就是……殺掉神明。
尹尋風眼睛一眯,“你看到祁慕白剛剛去哪了嗎?”
方琦:“他去大殿了。”
尹尋風剛要出聲,地面突然劇烈的晃動起來。
緊接着石像陣中本是被安撫下來的鬼像是受到了什麽刺激似的,朝着陣中之人就俯沖了過去。
“陸神!”
渡川猛地向前一步,大喊出聲。
沉寂了許久的系統聲音在四周響了起來。
【警告!檢測到南明古寺直播間正在遭受破壞,破壞程度已達40%】
【警告!檢測到南明古寺直播間正在遭受破壞,破壞程度已達50%】
【警告!……】
【現直播間将采緊急關閉措施,當前剩餘開放世間倒計時:30分鐘】
與此同時,立在原地的尹尋風眯起了一雙眼,整個人轉過身來,“走,去大殿。”
若祁慕白失敗了,他們就奪道具,殺神明!
*
系統警報聲在直播間內響起的那一瞬間也響徹了整個督導組。
此時正是虛拟界的深夜,淩晨兩點半。
阿魚:“我要不現在給你找根繩?”
阿堯閉着眼睛用被子捂着頭,裝死。
兩個人住一個宿舍樓,阿魚剛将枕頭砸給阿堯,兩個人的終端就同時響了起來。
阿堯猛的起身。
兩個人按下終端接聽鍵的那一剎那,終端那頭傳來一聲暴跳如雷的怒吼,“一個星期連出兩次事情,立刻給我查看看到底是誰在直播間搞破壞!”
“簡直是目無法紀!無法無天!”
“這樣的人就需要嚴懲!嚴懲知道嗎!”
阿堯小聲嘀咕,“還能是誰,祁慕白呗。”
組長: “又是他?”
組長:“那就立刻給我……”
阿魚盯着屏幕,“還有別人。”
組長:“????”
這一次就連阿堯都湊了過來,“還有?誰?”
阿魚看着面前的數據沉着一張臉出聲道:“還有三個B。”
阿堯索然無味,“三個B而已。”
組長:“那就一起……”
阿魚:“還有兩個A。”
阿堯:“?”
組長:“?”
阿魚:“外加一個S。”
組長:“誰?”
阿魚推了推眼鏡:“咱們的顧問,第二大王權者陸修。”
組長:“……”
*
風雲湧動的那一刻,祁慕白正執傘邁步走上大殿。
整個寺廟之中本是來來往往的香客就像是一場霧似的在周身消散。
祁慕白拾階而上,就在這時,眼前一道寒光突然而至。
寒光照亮了祁慕白那雙如星河璀璨般極亮的雙眸,而那手執紅傘的之人走上臺階,就像是幾百年前那人與雨幕之中一步一步走下去那般,步伐穩健,一步未停。
周遭的風像是突然停滞。
劍尖在祁慕白眉心寸許之地停住,似有勁風吹起他垂落在肩頭的發。
祁慕白的腳步頓住。
手中傘柄微擡,他看到了老兵那張染血的臉。
祁慕白:“出劍極快,卻有遲疑,這不是一個上陣殺敵的士兵該有的劍術。”
面前的劍尖又向前挪動了半寸。
祁慕白就像是沒看見那幾乎是抵在眉心的劍似的,他雙目依舊落在老兵身上再次出聲,“你想殺我,不過是心有不甘,所以,你後悔了嗎?”
後悔當初瀕死之時的求助,還是後悔星夜回城,夜報于宮的舉動?
祁慕白的聲音很輕,但回蕩在周遭空曠的環境裏,卻顯得擲地有聲。
老兵握着的長劍抖動了兩下。
這一次,分毫未進。
祁慕白挑眉,“你既不知如何答我,便随我一觀。”
祁慕白将攏在袖中的手指擡起,随着他的動作那垂落在腕上的白玉菩提蓮花輕撞。
纖細修長的指尖凝訣而出,一道金光自兩個人的腳下浮現。
剎那間,四周已經換了個景致。
四方亂,狼煙起。
亂世之中六萬風狼營全軍覆沒,戰場之上,旌旗漂橹,血海一片。
老兵手握長劍,奄奄一息倚靠在身後屍山之上,鼻息之間,盡是揮散不掉的濃郁的血腥味。
有他的,也有別人的。
他掙紮不動,甚至是能感受到身上的血一點一點從傷口之中流動而出到底是什麽樣的感覺。
很冷。
哪裏都痛。
他痛苦呼救,然而這一次,沒有神明,亦沒有任何人來救他。
八百裏荒原之上,寂靜無聲。
老兵死了。
死在戰場上。
其後,敵國長驅直入。
辰國,亡了。
祁慕白手指微動,“再來。”
周遭的場景再次變換。
這一次,老兵于戰場上被神明所救。
他散盡家財于八百裏荒原,供奉神明于佛臺之上。
他星夜而回,卻并未将消息上報于宮。
他返還京都與妻兒重聚,卻在敵國長驅直入之時,死于戰亂橫生的國度。
接連使用了兩次制造幻鏡的高階術法,祁慕白體內的靈力迅速流失。
此時他眉頭微蹙,臉色似有蒼白,但他手中凝訣卻未有遲疑,“再來。”
周遭景致再次一遍。
其後,一遍一遍更改既定條件。
但無論是什麽,亂世之中,結局未改。
祁慕白睜開雙眼,只覺得胸腹之上血氣翻湧,他吐了一口血,擡手抹去了唇角溢出的血,“再……”
“不用了。”
“辰國□□,沉疴已久,亂世之中焉能茍活?可……”老兵聲音一頓再次出聲,“可縱然如此,我六萬風狼營将士為國而戰,死後卻不得安息,何其無辜?我一心為國,卻得君王猜忌,死後不得安寧,我又何辜?”
“那本尊的徒弟呢?”
祁慕白面色一冷逼近一步,“你于皇宮之中神智不清大肆屠戮之時,是他為你背負下這累世因果債。”
老兵:“我……”
祁慕白說着繼續向前,“他本早該消散于這世間,卻因你一諾,而自囚此地三百餘年,他又何其無辜?”
空氣有那麽一瞬間的寂靜。
半晌,老兵嘆了一口氣,“你說的不錯,這麽多年以來,的确是我心有不甘。”
那本是抵在眉心的長劍慢慢的放下,随後祁慕白就在那張染血的臉上,看見了一雙澄澈而又樸實的雙眼。
那是初見之時,老兵望過來的目光。
是縱然在戰場上厮殺慘烈,卻依舊保持初心,心明澄澈的目光。
祁慕白:“所以,你的答案?”
“當年相救,無以為報。”
老兵将長劍放下,雙膝跪地沖着祁慕白一拜,“而今,無悔。”
相救是恩,其後因果,是身處在亂世戰局之中多少人的身不由己。
頭頂黑雲壓頂,祁慕白手執一把紅傘,立于風中,一身雪色衣袍吹動而起。
半晌,他垂眸看着身前老兵,輕聲道:“待祭祀畢,你們就自由了,從今往後,這裏不屬于你們,安心去吧。”
老兵倒頭一拜。
行的是當年辰國大禮。
亦是當年早該落下的一拜。
在祁慕白的視線裏,老兵的身形化成點點星光,消散在空中。
星光落,地上躺着一支百合,潔白無垢,花開嬌豔。
祁慕白彎腰将那朵本是盛着老兵殘魂的百合花撿起,仰頭望着頭頂的天。
世間不公之事繁多。
願你們于這世間再無束縛,從容歸去。
【警告!檢測到南明古寺直播間正在遭受破壞,破壞程度已達70%】
【現直播間将采緊急關閉措施,當前剩餘開放世間倒計時:15分鐘】
還剩最後一件事。
*
臺階之下,趕來的尹尋風和方琦在看到祁慕白将老兵的怨氣消散之後,再未往前。
與此同時大殿之後,萬鬼俯沖而下。
那站在中央的人瞬間就被那些鬼給包裹,鬼的尖嘯聲在耳邊響起,渡川跑上前兩步,紅了一雙眼睛,“陸神!”
不可能。
不會有事的。
和尚想要上前阻止,然而渡川卻是沖上前去,“陸神!你聽的到嗎?!”
“堅持不要放棄!”
和尚:”難道連陸施主也支撐不了萬鬼……”
三人組:“那怎麽辦?我們豈不是要再也出不了?”
“快看!那是什麽?”
衆人紛紛朝着不遠處的黑色漩渦看去。
只見地面那些本是一圈又一圈的金光正在快速收束,那些光環在落于鬼影身上時,像是蕩去那些鬼影周身黑氣。
直到所有光束全部收束,頭頂那密密麻麻的鬼影像是氣球爆炸一般,全部散掉了。
金光散落而下的同時,那着了一身黑衣的大祭祀露出身形來。
他回過頭來,還沒來得及開口,面前便是撲上來一個少年。
眼圈發紅一副想哭卻沒哭的模樣,“吓死我了嗚嗚嗚。”
陸修:“我聽到你的聲音了。”
渡川揚起頭,“嗯?”
陸修垂眸看向身前的人。
他原以為自己只要孑然一身,便可無牽無挂。
可就在剛剛。
他回過頭來。
那一刻,他似是懂祁慕白那句話是什麽意思了。
渡川激動一過才發現自己剛剛做了什麽,他猛的向後推了一步,結結巴巴的找話題問出聲,“那……那現在算是萬靈祭結束了嗎?”
“結束了。”
陸修仰頭看向不遠處的大殿,“現在,就差一步了。”
*
在系統警告的的聲音裏,祁慕白抽回視線,望向了眼前的大殿。
其後隔着百米距離,他看見了那個立于大殿之中的人。
一身白衣,雙眼被縛,銀色的長發垂落于足裸,風姿無雙。
他像是一個人靜靜的站在那,就這麽望着他,等了許久。
久到……
剛剛的靈力消耗過于嚴重,祁慕白掩唇咳嗽了兩聲。
他将手中的傘收起,一步一步的走上臺階。
祁慕白:“咳咳……現在到你了。”
神明的目光落在那被血濺到的雪色白袍上,他盯着那處看了半晌,手指微動,将那血抹去。
他擡起頭,笑道:“你倒是終于想起我了。”
祁慕白從殿外邁步而入,“怎麽?等急了?”
一句話似是兩種意思,神明唇畔挂着一抹淺笑,沖着人提醒出聲,“留給你的時間不多了。”
“來得及。”
祁慕白說完走上前,伸手拿起那放在神龛旁的金撥子,将微弱的燭火挑了挑。
那昏黃的光攏在祁慕白的臉上,明晃晃的倒是讓人有些看不清楚他面上的表情。
半晌,祁慕白将手中的金撥子放下,仰頭望向身前石像,“自囚于此三百年,感覺如何?”
神明立于不遠處,望向那一身白衣的仙君,唇上的笑意未減,“正如你所見,每日吵吵嚷嚷得,再收收供奉……”
祁慕白:“不覺得無聊?”
神明:“若有所期,便不會無聊。”
所期?
祁慕白摩挲着傘柄再次出聲,“這麽多年,你以心想事成為餌,誘百姓前來拜神,你這麽做是在等一個能幫助老兵解脫,幫助六萬風狼營歸去之人是嗎?”
神明:“是。”
雖然已經有了答案,祁慕白還是問出聲,“那你可……等到了?”
神明的目光落于祁慕白身上,半晌雙唇阖動再次出聲,“等到了。”
如記憶之中那般,風采依舊。
緣起是他,無人可解。
三百年兜兜轉轉,因緣際會,神明一直等待着的人是他。
祁慕白将視線從神像之中抽回,回過身望向了那背對着光而立的神明。
此時光在那人身後,他就仿佛是霧中花,讓人看的沒有那麽真切。
半晌,祁慕白站在原地沖着人勾了勾手指,“過來。”
若是別人這個動作,大抵是離死不遠了。
可如果是祁慕白……
神明走上前去,“你要說什麽?”
祁慕白挑眉随後趁人不注意一把将人抵在身後供桌上,擡手将對方綁縛在眼睛上的布扯掉。
然而望向他的卻是一雙陌生的眼睛,并不是他熟悉的模樣。
難道?
不是嗎?
神明也不惱,他盯着那雙望下來的璀璨眸光問出聲,“你在透過我,看向誰?”
祁慕白沒有說話。
那雙望下去的眼睛卻像是在仔細的分辨面前的人,像是想從中找到他熟悉的地方,哪怕一絲,然而……
沒有。
神明:“讓我猜猜,難不成是相好?”
神他媽相好。
祁慕白眯起了一雙眼睛。
這人八百個心眼。
他是腦子抽了才會将他當作是他那個柔弱不能自理的逆徒。
既然不是,祁慕白一把握住對方的手臂将人扭按到了桌子上,威脅出聲,“再敢亂說話,小心我宰了你。”
神明幽幽的道:“你之前又不是沒有動過手。”
祁慕白:“……”
神明:“要不要重溫一遍……”
重溫個屁!
到底是什麽樣的人才會想重溫自己是怎麽死的?并且還為此樂此不疲?
有那麽一刻,祁慕白覺得自己救他就是瘋了
想直接讓人囚在這裏,死了算了。
祁慕白太陽穴突突突的直跳,“閉嘴。”
神明沒再說話。
耳根子清淨了,祁慕白将人放開,他指尖微動,那綁縛着對方身上的鎖鏈就顯露而出。
鎖鏈之上是黑紅色的梵文印。
昨日祁慕白在離開東配殿時,他将耳後的梵文印記畫了下來,向寒禪大師問了最後一個問題。
“大師可知這是何印?”
寒禪大師垂眸沉思了片刻,“施主這印記與大殿之中的封印很是相似,但……”
祁慕白:“但如何?”
寒禪大師:“但此印記似乎更為複雜,似有困縛也似有……別的貧僧就看不太出來了。”
若他耳後的印記亦有困縛之意,那困的又是什麽?其他的梵文又是什麽意思?
祁慕白抽回沉思,将目光落在了面前的封印上。
神明:“知道怎麽做了嗎?”
祁慕白看向那立于面前的神明,整個人向後退了一步。
在老兵的記憶之中他看到了過去。
老兵散盡家財立了這石像。
所以,面前這尊石像,從某種意義上來講是他,他那遍尋不到的石像其實在這裏。
時間不多,祁慕白沒再猶豫。
他手指在腕上镯子上一抹,龍吟呼嘯,一把長劍破空而出,一劍将跟前的石像擊碎。
與此同時系統的聲音響起。
【叮咚恭喜主播祁慕白身份已進行更改,當前身份‘人‘。”
果真如此。
風中,祁慕白抽回劍,劍身之上映着的那張臉清貴疏冷。
待長劍重新變了回去,祁慕白看向了他另外一只手上戴着的避塵佛珠。
殺死神明亦或者解救神明任選其一皆無法完成任務,因為……
石像碎為死。
但。
向死而生。
“一念執念生,一念塵緣盡!”
他将手腕上戴着的菩提串珠摘下,“你的執念其實是當初八百裏荒原之上老兵一諾。”
“一諾重于千金,而你為這一諾,自縛于此三百年,而今六萬風狼營将士離去,你也該離開了。”
祁慕白手指凝訣,随着他指尖金光浮現,手中佛珠之內那縷神力似是被勾纏而出。
金光攏于神明周身,只見那困縛于神明的鎖鏈連同那些糾纏不斷的紅線一起,于金光之中崩斷。
神明身上束縛盡斷。
神明:“你就沒有別的話想對我說的?”
祁慕白思索了片刻,看着面前正在消散的神明,走上前,将手中的百合花遞給他,“這是你要的花,從今往後,孑然一身,再無牽挂。”
神明将花接到手中。
只見那花開嬌豔,豔麗潔白。
在祁慕白轉身離去之時,神明垂眸淺笑了一聲,“其實,我尚有一牽挂。”
祁慕白頓住腳步猛的回過頭去,然而遠處無人,那人的話似浮于夢中。
【恭喜主播在南明古寺直播間獲得S級道具避塵佛珠。】
【恭喜主播祁慕白通關成功。】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個副本雙人監獄play(bush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