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塵緣未了
第41章 塵緣未了
熟悉的聲音讓渡川猛地睜開眼睛。
眼睫之上的汗珠子滾落,迷蒙的視線裏暈出一層淺淡的光暈,而立在身前的人影就站在這光暈之中,身姿颀長,一身黑衣冷然入月。
是陸修救了他。
渡川撐着身子搖搖晃晃的站起身,視線裏他就看見那些四面八方而來的傀儡絲線被陸修輕而易舉的攥在手中。
立在不遠處的尹尋風,面上卻看上去有些吃力,就連那綁縛着傀儡絲線的一雙手都溢出了血。
那血将傀儡絲線染紅,血珠子順着絲線滑落,滴落在地面上。
“尹哥!”本是站在一旁的方琦沖着尹尋風大喊了一聲。
看似簡單的拉扯,尹尋風此時卻覺得手上的力道如千鈞之重。
他站在原地雙手攥緊手中的傀儡線,就連腳下的步子都有些不穩,臉色也愈發的白。
這一次出手,尹尋風想到了祁慕白,也算計到了現場的其他人會幫忙,卻怎麽都沒有算到,那個位列第二王座之上從不涉紛争的大祭司,會出手,救了面前這個少年。
三人組站在一旁小聲的嘀咕出聲。
“小渡川的命也太好了吧,陸神竟然為他出手了。”
“本想支走一個祖宗,沒想到卻又招來另一個祖宗,尹尋風這下的算盤可是要徹底落空了。S級就是S級,尹哥看上去有些吃力啊。”
“何止是有些吃力,陸神可是只用了一只手。”
“阿彌陀佛。”三人組議論的同時,和尚邁步走上前,朝着不遠處的幾個人看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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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剛剛,他看到了無邊的殺戮。
血色彌漫,無休無止。
或許。
那位出手不單單是救下來了一個人,還是免于了一場災禍的發生。
*
“陸神。”
身側的輕喚低低的就像是個柔軟的貓咪似的帶着一股子小心翼翼。
陸修的手指微動,握着傀儡線的手松開來。
他垂眸朝着身側走來的少年看了一眼,一把扶住了對方有些踉跄的身體,“不能走了嗎?”
伴随着略微低沉的嗓音在耳邊響起,渡川就對上了陸修那雙深而遠的眸子。
似是清晨的冷霧,在晨光之中逸散掉了那份冷,多了一絲旭日映照于身的暖意。
“能……能走。”渡川聲音一頓,有些尴尬的低下頭去,“就是有點腿軟。”
陸修:“……”
渡川怕人誤會,張了張口剛想要說什麽,他卻是感受到一雙染着幽冷的眸子落在身上。他幾乎是不用猜也知道,是那個剛剛吃了敗仗的尹尋風。
完蛋了。
他這回真的惹上尹尋風了。
之前三人組說什麽來着?
好像是說這位尹尋風背後有三王在撐腰。
嗚嗚嗚。
他回頭不會要被人暗鯊了吧。
渡川心裏一咯噔就揪緊了手中的衣服,然而質地精潔的布料卻是讓他慢慢的仰起頭,看向了站在身前的大祭司。
等等。
陸修是誰?
虛拟界的第二大王。
那他現在算不算也有了靠山?
渡川小心翼翼的朝着尹尋風那邊看了一眼,随後揪住陸修的胳膊袖子朝着人身後躲了躲,“陸神,他瞪我。”
尹尋風:“……”
陸修朝着尹尋風看了一眼,“別怕。”
渡川點了點頭,躲在陸修的身後就沖着尹尋風做了個鬼臉。
尹尋風氣的臉都綠了。
緊接着渡川就聽見頭頂傳來一個聲音,“你剛才的箭射偏了。”
他……他看見了。
渡川的臉瞬間有些脹紅。
不得不說,他剛剛拉弓的時候手心裏全都是汗,若不是生死一瞬,他恐怕都沒有能力拉動那弓弦。
“我……我沒拿穩,若……”渡川結結巴巴的開口,随後攥緊了那垂落在身側手,“若……若再給我一次機會的話,我一定不會射偏。”
陸修:“好。”
好什麽?
在渡川的視線之中,只見一把通體泛金的神驽在陸修的手中出現,而後對方将這把弩箭遞到了他的跟前。
鎏金的神驽近在眼前,在日光之下熠熠生輝。
渡川詫異的問出聲,“陸神?”
陸修:“用這把。”
用……
用這把……
這就是傳說中S級別的神驽破風嗎?
尹尋風低呵出聲:“陸修!”
他竟然幫對方至此!
在尹尋風顯得有些憤怒的聲音裏,渡川将那把神驽拿到了手裏摸了摸。
手裏的這把神驽比他那把A級的太陰弓重了不少,其上似有神力流轉比那把太陰弓上的魔氣更讓人舒服一些。
渡川觀察了一番,就發現這兩者之間,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上面都沒有箭。
箭需要使用者自己凝結。
渡川摸夠了,擡眼看了一眼對面的尹尋風,随後将手中神驽還給了陸修:“他卑鄙,我不能也這麽卑鄙。”
尹尋風:“……”
站在一旁的和尚笑出聲,“還是渡川小施主通透。”
三人組長舒了一口氣。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還好有陸神出手,總算是虛驚一場。”
“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小渡川了嗚嗚嗚。”
渡川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沖着大家夥嘿嘿一笑。
随着少年的笑聲在殿前回蕩,周圍那股子劍拔弩張的氣氛才算是散掉了一些。
衆人提到嗓子眼裏的心總算是落了落。
陸修将神驽收回,站在不遠處的尹尋風冷笑了一聲。
“你們一個個的現在在這裏裝好人,別忘了從這裏出去的必要條件是由死轉生。”
尹尋風的視線掃過在場的人,“你們現在不殺他,等回頭直播間開放時長快要結束的時候,說不定你們比我動手還快!”
“難道,只有主播殺主播這一條路嗎?”
“還有別的路可以選嗎?”
“可系統只說了這個,所以……”
“可就算……”
在三人組的議論聲中,渡川頂着那張依舊有些蒼白的臉擡起頭來,“可就算你們現在有一個人殺了我,在開放時間未結束之前,誰也別想出去。”
渡川的話一出,四周突然一靜。
在場的人都不是傻子。
這句話背後到底代表着什麽意思,每個人心裏一清二楚。
那是殺戮的開始。
而終點……
站在一旁一直沒有說話的和尚突然問出聲,“所以現場還有誰拿了‘人’身份牌?”
四周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沉默了。
尹尋風擰緊了眉頭,“大師不是?”
渡川舉起了手,“昨晚我驗的大師,大師手裏拿到的也是‘死’身份牌。”
這下周圍更靜了。
渡川朝着周圍看了一眼臉色白了白。
好家夥,真的是好家夥。
渡川該說自己是運氣好還是運氣差,全場唯一一個‘人’的身份牌竟然在他的手裏。
9個人8個‘死’。
他現在說句不好聽的就是一只入了狼窩的羊。
渡川默默的退到了陸修的身後,伸手扯住了對方的袖子,“這群人好可怕。”
和尚站在一旁笑着提醒出聲,“陸施主拿的可也是‘死’牌。”
渡川揪着陸修衣服的手指瞬間一僵。
陸修張了張口正準備說什麽,渡川卻是整個人向後退了一大步,讓自己離這群‘死人’遠一點。
在衆人的眼神裏,渡川咽了一口唾沫,“你們……你們別過來啊,要是敢過來,我現在就自殺,咱們就一塊完蛋!”
“渡川!”尹尋風皺緊了眉頭低呵出聲。
這小子竟然……
就在尹尋風要邁步上前的時候,整個地面突然劇烈的晃動了起來,動靜之大就連四周建築上的琉璃瓦都因晃動而劈裏啪啦的砸落了一地。
聲音如同悶雷,将在場的衆人吓了一跳。
渡川扶住一旁的柱子大喊出聲,“怎麽回事,是地震了嗎?”
“這裏不是直播間嗎?”
“難道也是任務嗎?”
衆人朝着四周看了一眼,結果就看見了極為詭異的一幕。
地面的晃動不止,然而走在寺廟之中的香客們毫無察覺,就連屋子上方的琉璃瓦砸落于身也都無動于衷。
一切,都像是在放電影似的。
裏面的人物按照既定好的人物軌跡去行進,就像是一個個提線木偶,受指令行事,根本不會做任何的改變。
王越暴脾氣上來了大罵出聲,“草,這到底是個什麽破直播間,怎麽什麽幺蛾子都有?”
葉啓明:“若是直播間內的任務這些人肯定會有所反映,所以這動靜不是系統搞出來的鬼,也不是任務。”
不是任務。
那還能是什麽?
就在衆人疑惑的同時,還不容易穩住身形的杜洪擡手指着一處沖着衆人大喊出聲,“你們快看!那是什麽!”
東倒西歪的衆人順着杜洪所指的方向看了過去,就看見一束金光突然拔地而起,伴随着金光,頭頂的天變了。
太陽被陰雲遮擋,冷風卷起地上枯葉打着旋,陰冷的天色之下,有雷聲隐隐在雲層之中響起。
一朝風雲變。
系統的聲音在四周響了起來。
【警報!南明古寺直播間遭受到破壞,破壞程度已達30%】
【當前直播間開放時長緊急調整為:2天,請主播做好準備。】
多少?
2天?
衆人:“……”
抱着柱子的渡川聽着廣播裏的聲音,突然覺得有些似曾相識。
他沉吟了片刻沖着尹尋風問出聲來,“你們到底把我哥弄哪去了?”
尹尋風看向了金光出現的地方,“後山。”
渡川扯了扯嘴角,“你們完了。”
依照他哥的脾氣。
這山得炸。
*
七個小時之前。
祁慕白站在明光殿的殿頂之上,長嘆了一口氣。
他原以為這裏的寺廟布局只不過是跟現實裏的寺廟有那麽一點點的與衆不同。
可他萬萬沒有想到,這裏還真的就是一個墳。
一個建立在龍脈之上的墳。
祁慕白來這裏之前,修真界的那幾個老祖還在絞盡腦汁的想着怎麽把自己的墓修的隐蔽一些,難找一些。
因為整個修真界的人都知道韶華仙尊找遺跡一找一個準。
別到時候自己剛死,攢了一輩子寶物就全進了無妄山他祁慕白的口袋裏。
這跟把家底直接拱手送人有什麽區別!
這要是讓祁慕白說,那還是有區別的。
東西送他。
沒勁。
自己搜刮一圈,順帶還能看見那群老不死的氣的綠掉的臉。
才能令人高興一些。
至于寶物。
誰還嫌棄寶物多?
第一天,祁慕白進入到這座寺廟的時候,他就隐隐的發現這裏不對勁。
随後他就在山道之上看見了那些每隔不遠就立着的神獸雕像。
那些神獸雕像一直延續到山門之前再加上山門口的兩個武僧石像,剛好湊齊十對。
古時,帝王喜歡在自己的陵寝神道之上放置神獸,石人等石像,這些石像統稱為:石像生。
是皇權儀衛的縮影。
這讓祁慕白的腦子裏突然想到了之前在後山林子中看到的那些石像。
那些石像好像與石像生長得又有所不同,他們被丢在大殿後山密林之中。
非獸。
而似人。
難道……
不行,他要去後山再看看了。
不過在此之前……
祁慕白神色一動,彎腰将腳下踩着的琉璃瓦看了一眼。
那琉璃瓦就像是個什麽稀罕物似的,祁慕白盯着看了好一會,随後将那瓦給掀了。
大殿之內,燭火昏黃。
一身白衣的祁慕白握着手裏的紅傘一躍而下,衣衫翩然,浮動若仙。
他腳尖輕點,落于了神像的蓮臺之上。
“出來。”
神明抱着手臂站在下方仰頭‘看’向了祁慕白,“吾這裏有正門。”
祁慕白舉着傘姿态輕懶的靠在神像上,“一上一下,麻煩。”
神明‘看’着祁慕白腳踩落的地方,神色不明的出聲道:“我覺得你下一次可以站的更高一點。”
祁慕白:“好主意。”
神明就看見祁慕白當着他的面表演了一個蹬鼻子上臉,随後曲膝坐在了神像的腦門子上。
那雪色的衣袍浮落,直接将神像那張悲憫的臉給蓋的嚴絲合縫。
神明:“吾還沒死呢。”
祁慕白:“你不是看不見?”
神明:“……”
燭火灼燃,大殿內有一瞬間的靜谧,神明立于原地終是無奈的嘆了一口氣,“說吧,什麽事?”
祁慕白:“把裂空石給我。”
神明:“它會作為此次直播間的獎勵……”
祁慕白:“我要提前支取。”
神明不知道想到了什麽,擰緊了眉頭,“你到底要做什麽?”
祁慕白本是不打算跟對方解釋那麽多,但不知道是那昏黃的燭光攏在下方人身上時突然湧上來的一股子熟悉感還是因為別的什麽,祁慕白舉着手中的傘從神像上一躍而下。
白衣掠舉,姿态皎皎若仙。
他落在對方的身前,執傘看向面前的神明,“我遇見了一個故人。”
神明攏在袖中的手指微曲,随後轉過身來,“主播?”
“一個老兵。”祁慕白盯着那張臉再次開口,“我需要知道他身上所發生的所有事情。”
神明:“很重要?”
祁慕白沉默了片刻,捏着傘的手指微曲,“或許吧。”
也或許他只是想知道那老兵的事情。
也或許是想。
再見一眼那個百年未見的人。
神明唇微抿。
祁慕白仔細的将面前的神明看了一眼。
燭光之下,面前的神明容色俊美,面上帶着一股子神性的悲憫。
“別動。”
祁慕白握着手中的傘走上前一步,手指微微勾起了面前這張近在咫尺的臉。
從第一眼看見大殿之中神像的那一刻,祁慕白就總覺得有些熟悉。
此時離近再去看時那股子熟悉感就更強烈了。
因為面前的這張臉的容顏竟是有三分像他那個逆徒。
不。
準确來說是大殿之中的這個神像雕的像白司祁。
神明一把握住了祁慕白的手,“看的這般仔細,是現在覺得吾這張皮好看了?”
祁慕白抽回手,“更醜了。”
神明:“……”
祁慕白眼睛一眯,“下次再頂着這張臉,見一次打一次。”
神明:“……”
祁慕白翻掌向上,“好了,裂空石拿來。”
*
五分鐘之後祁慕白拿着裂空石出了大殿。
他摩挲着手裏的裂空石,那張本是染着笑意的臉瞬間冷了下來。
傷兵。
神像。
看來當年他以為早已經了卻之事,中間出現了變故。
如果他記得不錯的情況下,當年那根原本系在他身上的塵緣線就在白司祁的身上。
一旦傷兵出了問題塵緣就會變成纏裹于身的業障。
但緣起是他,他應該有所感應,可為何當年他從未有所察覺?
那個逆徒當年到底瞞了他什麽?
祁慕白握着手中的裂空石仰頭看向遠處夜色深沉的天。
現如今一切因緣際會,再次重逢。
怕不是。
塵緣未了。
作者有話要說:
姨媽肚子疼,緊趕慢趕寫了點,劇情沒寫完,剩餘的明天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