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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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無悔太久沒睡了, 各種心念、想法不斷地積攢,最終導致他的夢格外漫長,甚至回溯到了很久很久之前, 一直到剛出生的時候。
視野一片模糊, 但隐約看見了一些畫面。
突然間,耳畔傳來好幾個人的驚叫聲。
“真龍氣運, 他是這個時代的氣運之子!”
“太好了, 有了他, 我們就能重回上界, 奪回本該屬于我們的地位了!”
“哈哈, 我就說以我們的血統, 怎麽可能輸給那些人?呵呵,三十年河東, 三十年河西,有了他, 神帝陛下一定會更加重視我們, 甚至會親自将我們迎回上界!”
他們仿佛非常驚喜,好像那嬰孩是什麽天下至寶, 他的出現會給他們帶來無限輝煌,改變他們今時今日落魄的命運。
然而,那嬰孩一無所知。
沒過多久,他們的笑聲就消失了, 開始出現嘆息、抱怨、不甘的聲音。
有人道:“神帝陛下真是這麽說的嗎?要把我們孩子的龍脊挖走,再動用大秘法,把那孩子的氣運全部抽出來?”
對面嘆息地回答:“對,聖旨已經下來了,他們明天就會派人來。”
有人憤怒道:“可惡啊, 我們好不容易有改變命運的機會!神帝為何要這麽做?我們的孩子只要正常成長起來,絕對可以成為上界最強啊。”
對面搖了搖頭,“少想那麽多,神帝陛下的旨意不是我們可以猜測的,肯定是……唉,我也想不通。”
“可我聽說,這是因為神帝陛下有一個特別寵愛的孩子。那孩子雖然天資也很強,但比起我們家孩子遠遠不夠,神帝陛下便想移花接木,将我們孩子的天資轉移到那孩子身上,讓那孩子脫胎換骨,成為真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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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說法實在駭人聽聞。
那人剛說出來,其他人的臉色立刻就變了。
“住口!別亂猜,當心惹來殺身之禍。”
有個老者突然開口,恐怖的靈力鎮壓了全場,使得其他人渾身發毛,面面相觑。
老者眼睛橫掃所有人,沉聲道:“事情不是我們能夠改變的,明日神帝的使者團一來,我們就把這孩子獻上去,任何人不要有抵抗或不滿的态度。”
他是在場人中最年老,也是修為最強的,說話最有分量。因此現場人中,沒幾個人敢質疑他。
他們低下了頭,眼神中湧現出了很多情緒,當中有憤怒、怨恨,還有遺憾、可惜。
他們這一脈好不容易生出一個有神帝之姿的孩子。他只要正常成長起來,未來絕對能夠化成真龍,成為上界舉足輕重的超級強者,屆時連神帝都得忌憚他們三分,然而誰知道神帝竟如此決然,不給這孩子成長機會,要這般殘忍扼殺,将其天賦移花接木給其他孩子。
是,神帝子孫無數,成千上萬,遍布上下界,他不可能對每一個子孫都好,但……也不能這麽厚此薄彼吧,這個嬰孩怎麽也是神帝的第一百八十一代子孫。
有人還是忍不下這口氣,“憑什麽!這孩子降生在我們這一脈,他和他的天賦、氣運,就應該都是我們的東西,憑什麽莫名其妙要上交!他神帝阻止一條真龍降世,就不怕遭天譴嗎!”
“住口!”老者登時怒吼。
那人面色頓白,竟然瞬間爆成了一團血霧。
在場衆人目瞪口呆,皆毛骨悚然。
“古爺爺,您……”
死去那人的親人呆住了。
老者冷聲道:“任何人不得質疑神帝的旨意,他老人家這麽做,一定有他的理由!神帝陛下放棄我們孩子,是為了更重要的大局,是為了大夏神朝!你們見識短淺,看不見萬事因果,休得質疑!”
衆人迅速低頭,再不敢質疑。
并非他的話不能質疑,而是他們都怕死。
古爺爺擁有呼吸之間滅殺他們所有人的恐怖實力,古爺爺決定的事,他們無法改變。
空氣仿佛凝固了,襁褓之中的嬰孩沒有哭,眼睛好奇地看着天花板,小拳頭輕輕地抓着,對即将到來的命運一無所知。
片刻後,一個男人道:“古爺爺說的對,神帝陛下深謀遠慮,我們應該相信神帝陛下。另外,既然這件事不可能改變,那我們不如順水推舟,用那孩子換來我們家系返回上界的機會。”
說話的男人正是嬰孩的親生父親。
對此,老者贊賞地點了點頭,對那男人道:“你很有覺悟,是個不錯的人才,雖說虎毒不食子,但人怎是老虎那麽低賤的生物?若有需要,別說一個孩子,就是一百個孩子都能犧牲!明日神帝使者來此,就由你來跟他們交涉。”
男人微笑道:“謝古爺爺成全,這孩子雖是我的第一個孩子,但無所謂,反正我們之後還會有新的孩子,相信他會明白的,為了家族大計,為了大夏神朝,生死又有何懼。”
他說完,一道女人的聲音響起,“會這麽順利嗎?神帝使者們本來就對這孩子勢在必得。”
說話的女人正是嬰孩的母親。
老者淡淡一笑,對他們夫妻的識時務感到滿意,“你們不必擔心,我會安排好一切,畢竟下界……是我們的地盤。”
他說完,在場衆人露出沉思的表情。片刻後,房間內不斷響起贊同的聲音。
“古爺爺高見!”
“被流放下界幾百年,我們家系重回上界的機會終于來了。”
“多謝神帝陛下賞識!”
他們商量完後,第二天到了。
那日早上,風起雲湧,實力高深莫測的神帝使者團秘密降臨皇城。
嬰孩接下來的記憶開始模糊,只記得非常痛苦,并非只是肉體的痛苦,精神、靈魂……仿佛關于自己一切都被撕裂開了,龍脊被挖出,他體內的龍血沸騰,要報複挖走他龍脊的人,卻被死死地定在空中。
接下來,他還要被抽出本命真源……乃至全部的真龍氣運。
靈根是順帶挖走的,本來就不是他們的目的。
當時,嬰孩的哭喊聲響徹了整個皇城。天地為之變色,甚至下起了血雨。
皇城內的所有民衆都仿佛聽見了一道尖嘯的龍鳴,卻都噤聲不敢讨論。
儀式整整有三天三夜。完事後,神帝使者團與嬰孩的父親似乎在交流什麽,最終彼此都露出了微笑,仿佛達成了一致。
之後,神帝使者團打開空間離去。
很多大人物俯首告別。
與此同時,嬰孩奄奄一息,被随便地丢在一旁,如同屠宰場裏遺棄的爛肉。
嬰孩的父親仿佛想起什麽,對身邊的女人說了一聲。女人搖搖頭,轉頭對身邊的丫鬟說了一聲。丫鬟心善,便讓身後的太監去傳禦醫,讓禦醫帶人處理。
不久後,嬰孩就被一個初老的男人撿了起來,然後掐死了。
視野于是徹底黑暗下來。
再之後……夢境越來越扭曲,也令人越來越頭痛,好像肉體和靈魂一起被丢進了攪拌機中。
是夢魇,他忽然意識到了。他被突然回憶起來的過去魇住了。
他體內的魔龍憤怒、不甘、委屈,想找他們讨一個公道,統統殺光他們。
而他沉在魔龍的仇恨中難以自拔,血脈發燒發熱,幾乎熔了自己。
就在這時,一道清冷的力量在他的體內慢慢鋪展,溫柔而霸道地守住了他的心脈。
它驅散夢魇,平靜靈魂,令他漸漸心安,不再仇恨與憤怒。
再接着,他的夢開始變好了,變成了高山與綠野。
他夢見自己無憂無慮地在山野裏長大,餓了便狩獵,渴了便喝河水,還天天鍛煉,力大無窮,像個山中小霸王,多厲害的野豬也打不過他。遇到有人要害他,他嘿嘿一笑就把人帶到陷阱裏,讓那人知道小看他莫小七的厲害。
畫面飛速變化,一直到——那個小哥哥的出現。
好好看的小哥哥,乍一看還以為是瓷娃娃,心想說山野裏怎有這麽好看的瓷娃娃,是哪家大人忘記丢在這裏了?
萬萬沒想到,小哥哥是活的!不僅是活的,還會仙術,他挖一個時辰都挖不完的草,小哥哥随手便挖完了。
嘿嘿,小哥哥真好。接下來,他的夢越來越美好,雖然偶爾會有不和諧的聲音,比方說那個經常奚落自己的壞爺爺,但整體上還是很美好的。
他少年時代最期待的一件事除了挖出超級大機緣,就是那個小哥哥的到來。
他好喜歡那個小哥哥,對方天真單純,啥也不懂,容易哄騙,但他哪裏舍得?他不僅不能騙小哥哥,還要教對方防止被哄騙!
好多少年的小心思在夢裏重複閃爍,搞得他在夢裏非常不好意思。後來,那小哥哥長大了,更好看了!性格還是跟以前一樣,強大且溫柔,雖然看上去軟綿綿的好欺負,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小清哥哥動起手來甚至比他還殺伐果斷。
姓周的壞爺爺就曾說,那叫殺神之姿。嘿,可他覺得這樣的對方最是可愛。
夢境再變化,突然帶他到了一個房間裏。
他緩緩落地,正要環顧四周,忽地聽見了一道清冷壓抑的聲音。他渾身僵硬,轉頭望去,只見床簾之後睡卧着一個白衣青年。
對方顯然很難受,素日冷白的臉龐染上了紅霞,偶爾壓抑不住地輕輕喘氣,無意間流露出的眼神裏充滿了迷亂。
很難受,卻想要忍耐。
他看直了眼,感到口幹舌燥,腦子告訴自己不能過去,身體卻格外老實地走了過去,緩緩地坐在床邊,目光落在對方清豔的臉上,看進了那雙清冷卻滿溢着情欲的銀眸。
他知道這是夢境,所以絲毫不擔心發情期的對方,欣賞且放肆地将那片美景盡收于眼底。許久之後,忍不住伸手撫玩對方的唇。
對方因為他的撫玩皺了皺眉,那雙漂亮的銀眸緩緩朝他看來,寫滿了迷茫。
“小清哥哥,你怎麽了嘛?”他壞壞地逼近對方,聲音低而誘惑地說道:“要我幫你嗎?”
對方不禁微微仰頭,仿佛聽不懂他在說什麽,望着他的眼裏充滿了無辜。
這樣無辜的小哥哥,他怎麽能欺負?
他頓時愣住,夢境亦随之破碎。
莫無悔一下子清醒了。
他幾乎是瞬間坐起了身,并意識到剛剛發生的全是夢,自己好幾年沒睡覺,一睡下來居然夢到了這麽多東西,包括他剛出生時的記憶,還有最後的——
莫無悔瞳孔一震,心想他居然夢見自己玩弄發情期的小清哥哥!
這已經不是普通禽獸了,是變态禽獸啊。
他面色通紅,心亂如麻,既害羞又愧疚,連忙想要找身邊人道歉。
然而他轉頭一看,瞳孔驟縮。床裏面的小清哥哥呢?!
昨日小清哥哥不是跟自己一起睡了嗎?怎麽早上一起來不見了,按往常小清哥哥都會睡懶覺的啊。
他頓時驚慌,忍不住道:“莫非是因為我昨日的夢——”
“喂,小子你醒了?”
一道老人的聲音突然響起。
身随聲現,房間裏出現了一個盤坐半空中的老爺爺。
莫無悔一愣,立刻轉頭問道:“小清哥哥呢,他怎麽不見了,他是不是因為知道我對他……所以生氣不想見我了?”
周不凡一頭霧水,說明道:“小清娃子回家了,說是他父親突然回家,他不得不趕回去,而你睡着,不好道別。”
莫無悔面色頓白,眼中無數情緒閃爍,最終失落地低下了頭,“唉,又回去了啊。也還好不是因為我夢……”
說到這,周不凡一臉好奇地湊近了臉,“小子,所以說你到底夢見什麽了?”
莫無悔頓時黑臉,“你問這麽多幹什麽。”
周不凡語氣古怪道:“我尋思你也差不多到那個時期了,難道就沒有做過那種夢嗎?”
莫無悔震怒,“周老頭,你辱我清白!我怎麽可能夢見我睡小清哥哥啊,再說了,我們兩個都是男人!”
周不凡目瞪口呆,“血口噴人!我還什麽都沒說,你別不打自招。”
莫無悔一怔,更是惱羞成怒,“臭老頭,你套路我!”
周不凡尋思你才蠻不講理吧。
但莫無悔怒完,人立刻像洩氣的氣球,低聲嘆氣道:“小清哥哥還是回家了,岳父大人也真是,為啥總要打擾我們,我到什麽時候才能跟小清哥哥自由地在一起。”
說着,他驀地想起夢中的自己。
夢裏,他平時壓抑的壞心思幾乎毫無保留地顯露出來,他喜歡看着對方發情,然後等到對方實在忍不住時引誘對方,如此一來,即便他真的做了什麽,那也是對方的錯,因為……那不是對方所要的嗎?
莫無悔面色大變,突然道:“我不會是個變态吧!”
但這不可能啊,天地為證,我從小到大都是一個純愛戰神,我從來沒有對小清哥哥有壞心思!
他哭喪着臉,若附近有監獄,他可能會毫不猶豫地自首。
周不凡看他情緒起伏不定,忽然間又低落下來,好奇道:“所以呢,小子,你現在性取向還正常嗎?”
莫無悔咬牙切齒,剛要發怒,忽地又洩了氣,眼神沉重道:“周老頭,你少扯這些會死嗎,再說了,小清哥哥不在了,我想什麽重要嗎?”
周不凡看他情緒低落,“你怕什麽,你大可以去問天宗要人啊。”
莫無悔死死地盯着他,氣勢駭人,冷聲道:“你要我死是吧。而且,小清哥哥一心向道,哪有什麽其他心思。”
周不凡歪歪頭,“你不問怎麽知道沒有。”
莫無悔眼神複雜,仿佛壓抑着什麽強烈的心情,“這是一個大世,所有人都在争渡,我……還是要以修煉為重,畢竟我身上還有血海深仇,不能拖累小清哥哥。”
周不凡尋思這不是借口嗎?
他忍不住道:“我說你到底什麽時候才承認啊?”
就在這時,龍爺爺的聲音響起,“小七,你看你的左手。”
莫無悔一怔,心想左手怎麽了?他低頭一看,面色大變,連忙擡手觀察。
“這是……”小清哥哥的氣息?!
龍爺爺語氣裏透着驚奇,解釋道:“這是龍珠,應該是小清昨日給你的。它一般是珠子的形狀,但小清用了點手段,使它變化成了戒指的形狀給你戴上。”
莫無悔傻眼,回過神來,嘴角立馬瘋狂上揚。
左手無名指的戒指……這不是婚戒嘛?四舍五入等于我跟小清哥哥結婚了!
咳,他連忙止住念想,告誡自己你在胡思亂想啥,小清哥哥哪知道這些意思,這是人家随便給你戴上的吧。
然而,龍爺爺接着說,“龍珠一般是定情信物,龍族若将龍珠贈給對方,通常意味着,要跟對方過一輩子。”
莫無悔再次受到暴擊,瞪大了眼睛。
小清哥哥贈定情信物給他,要跟他過一輩子!這這……我要做好入贅的準備了嗎?!
周不凡忍不住道:“不是吧龍前輩,這種東西小清娃子幹嘛給這小子啊,這小子有啥,血海深仇?一肚子壞水?小清娃子看上他什麽?”
莫無悔臉色登時黑了,“周老頭你閉嘴!我現在什麽都沒有,但我有一個大好未來!”
周不凡翻了個白眼,見過說大話的,沒見過這麽愛說大話的。
但……歸根結底還是那小清娃子寵的,若不是小清娃子的無條件信任,這小子哪來這麽離譜的信心?
而龍爺爺思索道:“言歸正傳,我覺得小清把龍珠給你……不一定是那個意思。”
莫無悔一怔,呆呆道:“原來不是嗎。”
他心情大起大落,目光落在戒指上,尋思道:“不管怎樣,小清哥哥一定很關心我啦。”
兩個老爺爺同時看向他,周不凡欲言又止,龍爺爺則是若有所思。
“謝龍爺爺提醒。我剛睡醒,心情浮躁了,昨日發生了什麽,我自己來看。”
莫無悔終于冷靜下來。
周不凡心中詫異,很想說他也想看,但那實在太八卦了,于是跟龍爺爺老實回到塔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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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裏,莫無悔深吸了一口氣,緩慢地整理自己的心情。
李清源一不在,他仿佛變了一個人,笑容少了,眼神深沉,總是抿着嘴角。
他有記錄的習慣,所以在客棧裏放了一個儲光珠。這個習慣一開始是為了防備,防備自己睡着時房間裏發生不知道的情況,後來他覺得可以用在他與小清哥哥之間,記錄下對方難得來找他玩的過程。
他從屏風的龍鳳圖中挖出了龍眼。手一捏,龍眼散發輝光,光影記錄同步到了他的腦子裏。
他很快看見了那段記錄。昨日,自己睡着後,對方露出困惑的表情,向睡着的自己碎碎念了一些話,表情有抱怨,但更多是關心。就是可惜儲光珠只能記錄光影情報,不能錄下聲音。
後來,昨日的他做了噩夢,對方眼神緊張,多次施法無解,于是便……将兩只手指伸進了口腔裏。
什、什麽?!
莫無悔瞳孔一震,似乎非常激動地看着接下來那一幕。
他見,白衣青年眼角泛紅,微顫着從口中取出一顆銀色的珠子。
在月光之下,那慢吞吞的動作不免帶出了一縷瑩亮的銀絲,畫面莫名有種說不出的色情。
莫無悔瞬間心跳加速。
只見,白衣青年擦了擦嘴角,随後将它放進了他的口中,讓他含咬着。
莫無悔傻眼了,心跳如雷,腦中只有一句話——“這、這是算是間接接吻嗎”!
他仿佛要暈過去了,然而畫面還在繼續。他見白衣青年又取出了它,他心想難道對方要重新咽下去嗎?
但對方沒有,對方打量着他的睡顏,不知在思考什麽,忽地學着他嘿嘿一笑,但立刻恢複了矜持,然後抓起他的手,一根地一根地掰動他的手指,并試着套弄了好幾下。
看到這裏,莫無悔差點忘記呼吸,紅着臉低聲道:“小清哥哥你怎麽可以這麽可愛!但、但那個□□戒指的動作……會不會有點色情了?”他簡直不敢聯想。
接着,對方好像終于滿意了,上下打量着他,就在他期待會發生什麽事時,對方突然一驚,連忙叫龍爺爺離開了。
看完全程的莫無悔沉默了許久,最終只有一個想法,總覺得已經死而無憾了。他緩緩地坐在床邊,擡手觀摩着戒指,眼裏仿佛閃爍着他壓抑不住的愛。
不知過了多久,他垂下雙眸,摩挲着戒指,低聲道:“看你的樣子,應該并不知道那是龍族的定情信物,只是因為拿出來了,咽回去又麻煩,所以覺得不如幹脆送給我,好幫我壓制魔龍,但我還是很開心。”
“也慶幸……那個對象是我。”
他眼神深沉,仿佛一個對伴侶無比深情的男人。
然而他又不知想到什麽,眼神頓時變冷,低聲道:“但不管怎樣,我都要先變強才行。”
小清哥哥已經第三境界大圓滿,準備突破第四境界了,自己在做什麽呢?磨磨蹭蹭,天天得意忘形。
“……沒辦法,小清哥哥一來,我就無法靜心修煉。”
話是這麽說,莫無悔卻沒有半點怪對方的意思。
“因為睡了兩天,麒麟城的資格大比應該結束了,我要參加的話……只能去日出城的資格大比了。”
在此之前,他還要練練狂刀前輩的刀法,畢竟天驕大比高手如雲,獎勵又是所有人都想要的上古靈劍以及仙血花,絕對不簡單。另外,還有大夏神朝和上古大道統道宗之間的矛盾。
大夏神朝皇子皇女衆多,不知道那個奪了他龍脊及真龍氣運的家夥會不會來,就算不來也沒關系,他反正會抓幾個人問問情況。
道宗大師兄華雲非的實力不容小觑,若龍爺爺的宿敵也在其中,那大比絕對會非常精彩。最重要的是……
莫無悔眼神一亮,笑道:“若說天驕大比中最具威脅的人是誰……那肯定就是小清哥哥了。”
就算不能贏到最後,他也要确保自己能夠跟小清哥哥頂峰相遇。
莫無悔快速整理思想,人終于完全冷靜了下來,于是擡頭道:“沒事了周老頭。”
周不凡火速跑出來,滿臉壞笑道:“小子,小清娃子不在,你要開始搞事了是吧。”
莫無悔嘿嘿一笑,“當然了,先定一個小目标,在天驕大比揚名立萬!”
“支持!!”
周不凡仿佛比莫無悔還興奮。
莫無悔放完話,忍不住問龍爺爺,“龍爺爺,小清哥哥有說他什麽時候再來嗎?”
龍爺爺道:“沒有,受因果幹擾,我們現在溝通很麻煩。”
莫無悔愣了一下,随即露出笑容,“沒事,我們很快就能在天驕大比見面了。”
周不凡詫異道:“喂,小清娃子是回家了,按李威雲一向的态度,他怎麽可能讓小清娃子出來打架啊。”
莫無悔擺了擺左手,“愚蠢的周老頭,那說明你不了解小清哥哥,他一定會來的,我們說好了。”
周不凡一頓,想了想,忽然覺得未必沒有可能。畢竟……小清娃子已經長大了。
不過,周不凡又看了莫無悔一眼,心想這小子這麽快給自己找事做,八成也是為了掩飾他那騷亂的心。
不是第一次了,莫無悔還是莫小七時就喜歡用這一招,通過讓自己忙起來,以壓制那份心情。
也罷,不管怎樣……在這風起雲湧的時代,一個人沒有實力,萬事都行不通,何況想要摘下的是貨真價實的雲上之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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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天,另一方。大夏神朝營地內。
幾個人交談着當前局勢。
“你們覺得這次天驕大比誰會贏?”
“不好說,誰都有可能。”
“什麽不好說,贏的只有可能是我們大夏神朝的年輕一輩!聽說姬玄和殿下會親自出手。”
“說到姬玄和殿下……聽說他繼藏劍山莊之後,又一個山莊被洗劫了,這次損失更慘重,所有的名貴靈植都被連根挖走了。”
“什麽?連根挖走?這人多少有點離譜了吧。啊,那姬玄和殿下是不是又氣死了?”
“是啊,暴跳如雷。”
“他去問天宗送劍之後,不少人誇他氣量好,然而現在……”
“得了,名聲全無。但也沒辦法,這種事情誰碰到不暴跳如雷的?”
五個人邊喝酒邊聊天,越來越暢所欲言。
突然有個大漢道:“話說回來,那小子真是可惜了?他若活着,說不定還能在天驕大比大放異彩。”
旁邊人問:“你說誰可惜?”
大漢嘆氣道:“下界一個叫莫小七的小子。”
旁邊四人同時露出不解的表情,一個下界的小子也能在上界天驕大比大放異彩?
“你喝醉胡說八道了吧,我記起來了,那不是個詭計多端喜歡偷襲的野小子嗎?天驕大比所有人都要求正面對戰,那野小子上去還不是見光死?”
對面那人不屑道。
大漢搖頭,“那是你們沒見過他,沒跟他對戰過,而我……恰恰有。”
四人莫名其妙,“所以你說他強在哪裏?”
大漢豎起四根手指,“一,血氣,他掄起拳來,似有無盡的血氣!二,戰鬥意識,他的戰鬥意識是我從未見過的,極其變态!三,層出不窮的手段,他太聰明了,每一招都超人意料,根本防不勝防。四,也是最重要的,他的武鬥意志,我從沒見過那麽純粹的武鬥意志,他……是個天生的修士!”
四人目瞪口呆,這算什麽,誇人都沒誇到點子上。
這些有什麽用?比得上姬玄和的九轉玄天功嗎?比得上姬玄風的陰陽化龍功嗎?
衆所周知,修士之間的戰鬥多由修為、功法、法器決定,這家夥說的東西不過是武夫手段而已,若是登上臺,只怕教人贻笑大方。
然而,面對他們的鄙視,大漢反而笑了,“你們不懂。若那小子能活着上來,我想天驕大比必有他的一席之位。”
“我只覺得你胡說八道,再說了,一個死人哪有那麽多如果?”
對面那人怒了。
“其次,一個掀翻了我們下界統治的人,你誇他是什麽意思,難道你也是反賊,你也想反了我們大夏神朝!”
大漢卻完全不屈,緩緩地站起了身,從容不迫道:“我誇一個人,無論他是誰。”
那四人登時站起,眼露殺意,全部放出了金丹期的威壓。
“為區區一個死小子頂撞我們,我看你是想反了!”
其中一人大喝一聲,寄出法寶就要殺人。
然而就在這時,有個黑衣青年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他們之間,轉頭看着他們,憨厚一笑道:“嗨,在想我的事?”
四人瞳孔一震,立刻感覺不妙。
然而遲了,黑衣青年身形一閃,刀光如碎波,還未等他們反應過來,已經有四顆腦袋砸落地上,切斷面血濺如雨。
目睹這個情況,大漢似乎早有意料,微笑地看向黑衣青年,恭敬行禮道:“您終于來了。”
黑衣青年微微點頭,“你在上界潛伏得不錯。”
大漢嘿嘿一笑,“我也就這點本事了。”
他是莫無悔埋在上界的棋子,當年莫無悔掀翻下界的大夏神朝之後,得到了一衆下界修士的簇擁。
他們甚至想推他做大夏神朝的新皇,但他不願,一心只想去上界。
後來有一些大抱負的人也想跟他上來闖。他就出了一計,公子獻頭,讓這些人上交他的“腦袋”。
一來,可以讓他死亡。
二來,可以讓這些人獲得軍功,進而申請前往上界。
當然,計策雖好,實際執行起來其實風險極大,他還得親自規劃出一場近乎死局的死局。
好在最後成功了。
黑衣青年毫不廢話道:“那些準備參加天驕大比的皇子皇女的情報有了嗎。”
“在這裏。”
大漢低頭雙手奉上。
“好。”
黑衣青年迅速看了一遍後,眉頭微皺,低聲道:“他們居然在策劃這種陰謀。”
大漢點頭稱是,“對他們來說,所有道統都是敵人,包括那些不歸順他們的散修。他們要所有人死,死越多越好。大道統之中,哪怕人數最多的五行宗也只是十萬多人,他們的優勢是人數,哪怕兩人才能拼殺一人,最終拼殺完之後,贏家還是他們大夏神朝。”
黑衣青年了然,“我知道了,有時間我去清理一些,順便練練刀法。”
大漢眼裏閃過一絲詫異,心想這位大人什麽時候用刀了?
不過他還是鄭重地點了點頭,“我會繼續潛伏。”
“小心,對了,別說太多我的事。”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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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天下午。
麒麟城到落日城路上,大夏神朝将近百名修士神秘失蹤,其中甚至包括元嬰中期的強者。
沒人知道發生了什麽,但猜測是魔修所為。
大夏神朝感覺不對,卻也想不透背後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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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時分,道宗神舟緩緩地行駛在雲叢之間。
顧遠歌紅衣飄飄,甚是醒目。
他轉頭道:“出來一趟,感覺如何。”
他身邊的白衣青年微微點頭,“感覺很好。”
顧遠歌笑了笑,“我老早就覺得應該帶你出門了,但李大哥的性子……實在頑固。”
“父親只是太擔心我了。”
李清源似乎并不在意,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外面的風景。
“話說回來。”
顧遠歌轉頭看向問天宗,低聲道:“李大哥真的沒有偷偷跟來嗎?”
他似乎有些懷疑,覺得李威雲不會那麽老實。
然而李清源點了頭,直接道:“父親就在附近。”
他能夠感知到,因為他們父子之間有種特殊的血緣牽絆。
顧遠歌傻眼,“啊?不是,李大哥不是說好了不跟過來嗎?”
李清源搖了搖頭,“應該只是跟這一段路。”
顧遠歌呆了一下,“那敢情好。”要是真跟過去,他不敢想象會發生什麽事。
“對了顧叔叔。”
李清源眼神微亮,“你能教我分神法嗎?”
顧遠歌心中閃過一絲詫異,“分神法可以分出兩或三個元神,分一為多,但與此同時,實力也會随着減少,是道宗一個腳踏三條船常常偷情的壞前輩創出的法,清兒,你想學這個做什麽?”
李清源愣住,面色微妙地不自然。
他心想,自己只是覺得這樣方便見小七。
他也知道自己在身邊時小七很難集中精神修煉,因此為了小七考慮,他其實不能多待的。
李清源認真道:“顧叔叔,我聽到你和父親說要直接安排我在種子隊,但顧叔叔,這樣怎麽能歷練?”
顧遠歌一愣,“你的意思是……想弄一個假身份參加,這樣更自由自在一點?”
李清源鄭重點頭。
顧遠歌尋思了下,覺得未嘗不可,作為種子隊出戰确實歷練不了什麽,沒想到清兒會有這麽具體的想法,該說不愧是長大了嗎。
他斟酌了一下,點頭道:“好,我可以教你分神法。”
李清源心中一喜,連忙道謝:“多謝顧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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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道宗神舟遠去,尾随了半天的李威雲終于選擇停步。
他家清兒長大了,他不能再“保護”下去了。
只不過,清兒怎麽知道那種“偷情”用的法術?李威雲心中迷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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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暗之後,李清源回到自己的房間。他沉下心,正要盤腿修煉,忽地聽到了一些聲音。
不遠處,道宗弟子們似乎在聊關于龍族的事。
“你知道龍族什麽東西來着?”
“我知道啊,聽說他們涎水能賣很高的價格!”
“切,這算什麽新鮮消息,我還知道都是合歡宗進貨的。”
“那我再說一個,龍性本淫!這下你們不知道了吧。”
“這個誰不知道啊,大夏神朝的神帝風流天下知,紅顏遍地走,大夏神朝的後宮什麽亂倫事沒有。”
“确實,龍族确實亂。”
聞言,李清源呆住了,耳根漸漸燒紅。
他低頭,心想自己不淫,小七也不淫。他似乎找到了十分充分的證據,而且還是兩個。
然而他仔細一想,好像也不能确定地說小七不淫……
李清源陷入沉思。總覺得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