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方媛媛放學的時候,被魏成道給接了過來。
許晁晁正好也下班回去,路過,魏成道幹脆兩個人一塊捎了過來。
她剛找到工作,三班倒,整個人都疲憊,魏成道開了一輛黑色車,臨近門口,車子慢吞吞地往上爬,車輪刺溜溜地直打空轉。
車子“突”了兩聲,在門口熄了火。
許晁晁先帶着方媛媛下了車,她撩了撩頭發,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的,靈動聰慧,睫毛很長。方媛媛額頭上還是被老師敲了一顆紅色的小星星,看得出她心情愉悅,手上還拿着冰糖葫蘆在空中晃啊晃。
拍門喊:“小呂老師,小呂老師我回來啦。”
許晁晁怕呂璐還在屋裏睡覺,她這樣喊會将她吵醒,在身後拉住了方媛媛的手,噓了一聲。
方媛媛吐吐舌頭,手還在空中晃着,她一變,就用胖乎乎的手指捅捅她的酒窩,很得意的樣子,黑眼珠特別大,幾乎占滿了整個眼睛,而且漆黑漆黑的,仿佛看不到底。
“我只是也想問問,小呂老師要不要吃糖葫蘆嘛。”
方媛媛想在路上吃一串冰糖葫蘆,就用兩只眼睛乞求地望着許晁晁,許晁晁心一下子就軟了,她要什麽就給什麽。
呂璐在房間裏就聽到了門外她們倆的對話,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腳,泡過生姜水以後,連腳背都是紅紅的,十只胖嘟嘟,細嫩又白淨的腳趾。凍瘡似乎下去了點,紅斑明顯淡了些。
她換上一雙棉襪子,穿上拖鞋,從床上下來。
早上她請了假,還好這段時間的幼兒園并不忙碌,新的實習生也過來報道,所以院長也批準了她的病假。
倒是喬鳴走之前跟她說的話,讓她有點緊張起來。
喬浒安這個名字只要是在c市長大的本地人,都耳聞過。
這個人年輕的時候身軀凜凜,相貌堂堂,本來只是一個窮小子,卻娶了個富家小姐,然後靠由娘家資助的第一桶金發家,生意越做越大之後,他嫌娘家的人礙事,就趁機吞并了娘家的公司,在呂璐小的時候,喬家這個名聲是名噪一時的。
Advertisement
在當時,就算是用只手遮天這四個字來形容也不為過。
這也是喬鳴第一次提及他的親生父親。
呂璐走下去開了門,等着魏成道後腳進了屋,她終是忍不住想向他打聽:“你見過喬鳴的父親嗎?”
方媛媛卻聽力極好,甩開許晁晁的手,從廚房裏跑過來,她眨眨眼,仰着頭看他們,“舅舅的爸爸,是在說外公嗎?”
魏成道知道喬浒安明天要來找喬鳴,這男人,就算之前喬鳴走投無路的時候,都不會來過問一句話,明天竟然會來找喬鳴談事,怕是不會有什麽好事了。
他的眼眸往下一瞥,方媛媛睜着像貓一樣大大的眼睛,黑黑的眼球,長長的睫毛,歪着腦袋,斜着眼瞅人,精怪勁的。魏成道從口袋裏伸出烘熱的手,輕輕捏了捏她肉乎乎的小臉,“對呀。”
方媛媛高興時眼睛眯成一條縫。她的頭發黑油油的,一仰頭,馬尾辮在空中一晃,“噢,小呂老師你問我就行了,媽媽以前一星期帶我去外公家的,外公是軍隊當兵的,所以有點兇,也老是不愛笑。”
“不過,我已經很久很久沒去外公家了,媽媽不想帶我去。”
說是軍隊當兵的,其實三個成年人都心知肚明,喬浒安原來只是個土匪,靠搶劫錢財發家的。年輕的時候,喬浒安長得英俊,雖然只是個土匪,卻也帶一種青年軍人常有的無所畏懼的表情。
北方的土匪內部紀律也是很嚴格的,喬浒安這人,理智,冷血,絕情。
富家小姐管不住他,生下喬方,沒多久就病死了。
妻子一死,他倒也沒再娶,只不過外頭情婦兩只手都數不過。私生子一多,除去女孩之外,他拿自己孩子玩了個游戲。
喬浒安執迷于這個世界優勝劣汰的守則,他喬家的孩子,必須只能剩下一個,經過層層篩選下,最後存活下來的。
所以喬鳴是真的從血泊裏僥幸幸存下來的,被他踩在腳底下病死的,吓哭的,崩潰的孩子,都是身上流着與他同源的血液。
喬鳴以前還想一刀捅死喬浒安,想嘗嘗刀尖上沾滿的血裏,是不是一股子令人作嘔的鐵鏽味,可惜找不到機會。
這是魏成道跟着喬鳴久了,慢慢剝露出來的真相。
又殘酷又極具荒誕。
魏成道猶豫了一下,他不知道該不該跟呂璐說這些,嘴唇張了張,又将冒出喉嚨裏的話咽了下去,“我從來沒見過他,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評價。”
呂璐溫和地笑了笑,“沒事。”
她舔一舔有些幹涸的嘴唇,卻發現舌頭舔過之後,更加幹燥,手不知道該放在哪裏,顯得無所适從。
“明天阿鳴的父親要來家裏,我有一點點緊張。”
魏成道微頓,他說:“別緊張。”
喉結往下滾動了一次,他說了一句別具深意的話,“喬浒安已經老了。”
呂璐當時沒懂他這句話,直到真的看到喬浒安。
掰着手指算算年紀,他也已經年逾六旬,黑棉帽下露出了花白的鬓發,在帽徽領章的襯托下,顯出一種不言而喻的身份。
喬浒安的長相比喬安多了幾分英挺之氣,沒有眼角的詭媚,勃然英姿,如瓊枝一樹,栽于黑山白水間,漆黑不見底的眼眸,被他盯着看,如一潭深水直淹沒得人無處喘息。
喬浒安站在門口的時候,是呂璐開的門。
他理了理身上的衣服,見着呂璐倒也沒有一絲意外的神色,張嘴就帶着強勢的語氣,毫不客氣道:“你是呂璐吧。”
像鷹一樣銳利的雙目微微眯起,“城關幼兒園的老師,父母離異,父親病死,母親另嫁,繼父有欠債賭博的前科,”他的左手拇指摩挲着另一只手上的戒指,喬浒安笑了一下,“我想,我沒說錯吧。”
呂璐手一僵,她說,“您說得沒錯。”
喬浒安瞧她一眼,“小姑娘臉皮是不錯。”
他擡眼,對上呂璐的眼睛,“不過你和喬鳴什麽關系,我不管這個,我是來找喬鳴的。”
“呂璐。”
喬方跟在喬浒安的身後,白色的鴨舌帽把她那盤起的長發和半張臉都給遮住了,她喊了一聲,摘掉架在鼻子上碩大的黑色墨鏡,露出眼睛來。
喬方是跟着喬浒安一塊來的。
呂璐心裏忐忑,她的手還撐在門把手上,她回頭對着坐在沙發上的男人低低地叫了一聲,“阿鳴,”
喬鳴手未停下動作,對她說:“過來坐,門口站着冷。”
喬浒安和喬方倒直接從門口走了進來,就看見喬鳴坐在玻璃茶幾前,擺了兩杯茶放在他們倆的面前。
茶葉飄了少許,茶香四溢。
呂璐走到喬鳴身旁,覺得站和坐都不是滋味。
喬浒安冷冷地看着喬鳴輕佻地模樣,他把玩着手中的茶,杯中的茶輕輕晃動着,他嘴角牽動,如利刀雕刻而成的五官散發着冰冷的氣息,話卻轉而對着站在旁邊的呂璐說的,“呂小姐,據我所知,你還不算喬家人,我覺得接下來我們喬家內部的話,你是不方便聽的。”
“不好意思。”
呂璐被臊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她想要離開,喬鳴一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硬是拖得她坐到了他的身邊。
他的發絲貼着俊美的臉龐,修長手指托着下巴,喬鳴嗤笑一聲,諷刺他:
“可這裏不是喬家。”
“而且她是女主人,早晚的事。”
喬浒安難得又往呂璐身上多瞟了幾眼,打量完畢,還是失望。
他想了許久,開口,“我這次來,是來找你談論繼承家産的事情。”
這話一出來,屋子裏氣氛詭異起來。
呂璐觀察到喬方在聽到繼承家産這四個字的時候,她的眼神瞬間就變了,眸子底的陰郁一閃而過。
喬鳴沒意外他直奔主題的話,依舊是慵懶随意的姿态,似笑非笑,“我不需要,你找別人吧。”
喬浒安眼神冷冽,眉頭緊皺,顯然是被他這一句輕描淡寫的話氣到,音量拔高,将他手裏的拐杖往桌面上用力地戳過去:“你想都別想!喬家的家産必須要留給一個姓喬的人!”
喬方不自覺握緊了拳頭,她低着頭,兩旁長長的發絲垂下來,擋住了神情,沒讓別人看到她的不甘心。
喬鳴微垂眼睑,嘴角慢慢勾起一抹戲谑的笑,深邃的黑眸毫不掩飾地露出譏諷,眼角極度輕浮,精致的五官在燈光中如同精魅,一肌一容,盡态極妍。他從喬浒安面前挪回那杯已經涼透的茶,然後當着他的面,杯口一斜,将茶水倒在地面上。
“喬老爺子。”
“我怕你是忘了,我現在比你有錢。”
“你那點資産,別繼承了,埋汰人。做慈善捐了最好,晚年還能善點終。”
作者有話要說: 我沒事,謝謝你們的關心噠TUT
可能先更到這,明天再三更吧,有點累了...
——
魏成道:你們既然都看不起這點錢,給我成不。
我目标不大,先拿個一個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