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找到歸宿
第八十九章 找到歸宿
小年夜,窗外煙花爛漫。
窩在電競房的葉璇縮在椅子上,跟秦郅誠玩着不符合他智商的雙人單機小游戲。
是那種冰火小人,一個人是冰,一個人是火,共同闖關。
游戲裏的小人配合的很默契,游戲外的葉璇突然想起今晚兩人要住同一間屋子。
秦郅誠有工作電話,不想打擾她的興致,走出去陽臺接。
葉璇心不在焉想着,她是不是至少也該主動一點?
秦郅誠為這段關系,邁出了九十九步。
她是不是也該正式邁出自己的第一步。
心裏這麽想着,葉璇出了電競房,在秦郅誠的注視下,一溜煙鑽進他的房間。
秦郅誠正站在陽臺那,目光隔着玻璃門跟随她,看她不一會兒肩上扛着被子,懷裏不知抱了一大堆什麽東西,像蝸牛搬家似的,又搬進自己的卧室。
“……”
過幾秒,葉璇又出來,跑去了他的客卧,開始搬衣服。
秦郅誠幾不可查的輕哂了聲。
正在彙報的會計微頓:“秦總?”
“沒事,繼續。”
葉璇就這麽來來回回搬了六七趟,終于把他的東西搬得差不多,開始在主卧裏收拾,分類。
唯獨就這個被子,犯了難。
自己的卧室原本就有一床,再加上他的一床,現在有兩床被子。
怎麽擺?
沉思許久,葉璇想起自己幼時在寺廟住的情形,把被子鋪平,左右各擺上,像東北大抗那樣一長條的鋪在床上。
就此,葉璇心滿意足。
“我們是搭夥過日子的舍友麽,秦太太?”
身後冷不丁傳來淡漠聲線。
葉璇扭頭看他,笑:“一人一張被子,睡覺誰也不搶誰的。”
秦郅誠眉梢輕揚。
“我睡姿很好,想來應該不會搶你的。”
“……我睡姿就很一般了。”葉璇說,“但如果你不介意的話,那我們就睡一張被子。”
“不介意。”秦郅誠淡道,“總歸要習慣的。”
是要習慣的。
往後,一起住的日子還多着,一切都要從習慣開始。
那晚要休息時,秦郅誠也毫不避諱,背對着她換了睡衣的上衣。
衣衫褪下,結實堅硬的肌肉不會很厚重,但恰到好處。想來穿衣顯瘦,脫衣有肉就是這樣。
葉璇還能清晰記得摸上去的感覺,硬硬的,再碰幾下,還會更硬。
在秦郅誠要換睡衣時,葉璇注意到了他手臂頂端靠近肩膀位置的一道疤痕。
準确地來說,是之前就注意到過,但她從未提起,只隐晦的裝作沒看見。
但如今,在頂光的照耀下,那道疤顯得那樣猙獰,大概跟手指一般長,很明顯,不容忽視。
主燈被關。
他走過來,在床的另一側躺下。
那陣熟悉的檀香氣襲來。
房間內靜谧,只剩下兩盞床頭燈,昏暗且溫暖的氣息。
主卧有個很大的窗戶,半飄窗,窗外是北平的繁華與炸在高空的煙花,聲音被厚重的玻璃隔住,但仍有微弱聲響傳進來,像是安靜的白噪音。
葉璇安靜幾秒,“我能問你個問題嗎?”
“嗯。”身側的人低聲應。
“你身上那道疤,是怎麽來的。”
秦郅誠好像在黑夜中也靜默了會兒,方才淡聲道:“被刀子劃傷了。”
劃傷?
那麽大的縫合傷口,是劃傷?
葉璇翻身,被子随着她的動作響起簌簌聲,她側頭,他也側頭,他們的四目對視。
葉璇輕聲問,“是劃傷嗎?”
“如果要用一個更準确的詞語來說,是捅。”他這樣面無表情的講着。
葉璇眉頭輕輕皺了皺。
“不疼,早已沒感覺了。十幾年前的事情,連痛都已經忘了是怎麽痛的。”秦郅誠仍舊雲淡風輕的,平靜說着。
他的世界,好像從未有過不同的情緒反應。
葉璇說,“能給我講講為什麽嗎?”
“要在這樣一個晚上嗎?”
“我想聽。”
“可能會很長。”
“但我們有一個晚上的時間。”
至此,秦郅誠靜靜看着她,緩緩開口。
“大概在我十歲出頭的時候,大哥做成了他人生中第一筆訂單。父親和許伯父很看重他,希望讓他做致和的接班人,接手起致和,他們教了大哥很多,也讓大哥去做了很多。”
“但唯獨那次,那筆訂單出了問題,大哥和許伯父在海外運送時被攔截,許伯父和大哥就兵分兩路,将貨物分兩批運送出去。邊境的那幫人都是玩命的,被逮住就不會留活路,大哥在最後時刻遭當地警方獲救,活了下來,但許伯父沒有。”
他的話到此為止,沒有繼續,但葉璇卻明白了。
許娴的父親在那場意外中離世,連骨灰都沒有,連骨灰都無法運送回國內。
整個秦家都來奠基。
那年許泊太小,秦郅源替許家處理事宜,秦郅誠就成了替許父送終守孝的人。
他跪在地上,磕頭。
年僅十二歲的他,面對着往來的迎賓,鞠躬。
後來,夜裏,許娴失聲痛哭,爬跪在父親的衣冠冢前不肯走。
秦郅誠去扶她起來,被打,被咬,被捅了一刀,許娴哭着說要給自己的父親報仇。
長輩把他們分開時,秦郅誠已經渾身是血。
他卻還是說:“麻煩您照顧好許娴,辛苦。”
深深鞠躬,轉頭離開。
越走,越脫力,沒走出去幾步便暈倒在地。
那天秦郅誠被送進了急診室,保下來一條命,但那條手臂也廢了。治療了很多年,如今這條手臂才終于可以變得和正常人一樣,只是這道疤卻永遠磨不去。
那是一場意外,也是一場無人能預料到的事故。
但秦家也承諾,此後代替許父護整個許家周全。
秦郅誠永遠記得許父對他的好。
記得小時自己被父親虐打時,許父總會替他上藥。
和他說,今天我給小娴買了很多糖,郅誠你去找小娴玩,讓她給你拿糖吃。
他會教他明是非,辨黑白。
許父,好像更像他生命裏那個父親的角色。
所以,他一直遵守這個約定,替離世的許父照顧着整個許家。
這些年,秦郅誠也的确做到了。
無論許娴有多過分,無論許娴有多瘋狂,他都念着許伯父當年對自己的好,替她善後。
但唯有這次,許娴動了葉璇。
他不想再忍。
……
葉璇聽到這些往事,垂着眼睫,安靜了很久。
她的心五味雜陳,像是被什麽東西擰着。她不明白,為什麽這些痛要讓一個十幾歲的孩子來承受。這十幾年來,她無法想象秦郅誠是如何過來的。
她以為,他金尊玉貴,卻不知他也是從泥地裏慢慢爬起來的。
每一次想爬起來時,都會有人拿鞭子抽打着他,告訴他,他不配堂堂正正活着。
可這一切,明明跟秦郅誠無關。
“我想看看,可以嗎?”
秦郅誠低眸,看着她靠近,一粒粒解開自己的扣子,沒動。
那道疤再次露了出來,葉璇上手輕碰着觸摸,凹凸不平,手感并不算好。
“很醜。”
葉璇實話實說,“不醜。”
是真的不醜。
疤有什麽醜的呢?疤也是人身體的一部分。
為了向他證明,葉璇說:“真的不醜,我大腿上也有一塊很大的胎記,平時看可能不明顯,但是真的很大,比拳頭還大,人身上總會有點屬于自己獨一無二的标記不是嗎?就像是臉上的痣,耳後的胎記……”
秦郅誠低聲,“是在安慰我嗎?”
葉璇搖頭,“只是在說我的真心話。”
秦郅誠輕輕攬過她,将她抱進懷裏。
“謝謝你,葉璇。”
葉璇的腦袋貼着他的胸口,聽着他的心跳聲,呼吸也跟着靜下來。
慢慢環住他的腰身,毛茸茸的腦袋蹭了蹭。
連她自己都沒意識到,她會有這樣的動作。
“我會保護你的。”她說,“有我在,以後誰都不能道德綁架你。”
秦郅誠笑了瞬,低聲問,“你是我的英雄?”
“也是你的妻子。”
葉璇輕輕掀唇,眸子凝望着他,帶着些調笑的無奈,“誰讓我一時受蠱惑,莫名其妙就跟我的頂頭上司簽了合同還結了婚,沒辦法,結都結了,總要負責。”
妻子。
這兩個字,像是能夠融化冰川的暖陽。
秦郅誠從前從不會覺得,他的人生中會有一個這樣的人物存在。
就像許娴所說的那樣,他該痛苦一輩子,贖罪一輩子,被她折磨一輩子。因為這才是秦家人的歸宿,是他們害她失去父親的報應。
他不配擁有愛,不配擁有家庭,不配擁有幸福。
就連這份婚姻,也是他用了下三濫手段,将她搶過來。
他徐徐圖之,他不擇手段。
他從來都不是正大光明的。
他甚至在那些年裏,站在陰暗的角落,看着葉璇和另一個男人幸福。
可現在。
這份溫暖到了他身邊。
說,她是他的妻子。
秦郅誠不再笑了,甚至也不再說話,他只是将葉璇箍在懷裏,深深擁着她。
将腦袋埋進她的頸窩,靜默呼吸。
像是個缺乏安全感的孩子,終于找到了歸宿。
葉璇以為他們睡覺的第一晚,自己應該會不适應到失眠。
但她卻睡得很熟。
在秦郅誠的懷抱裏,沉沉睡去,中途居然連醒都沒醒。
翌日醒來,睜開眼,秦郅誠清俊的側臉在她身旁。
迷蒙之中,有些不真實感。
她慢慢擡起手,碰向秦郅誠的臉。
秦郅誠仍舊是閉着眼的,卻握住她貼在自己臉頰上的手。
葉璇一愣,這才知道他是清醒的:“什麽時候醒的?”
“很早。”秦郅誠阖着眼,“出去晨跑完,看你還在睡,沒忍心打擾,就來再陪你睡一段時間。”
葉璇打了個哈欠,“幾點了。”
“七點。”
該起床了。
但葉璇有點不想起,被子裏暖和又舒服,身邊的人雖然換上了平時的衣服,但體溫依舊是熱的,像個暖爐,根本舍不得動一下。
于是她含含糊糊輕聲,“那再給我十分鐘,我睡會兒。”
一聲極淡的輕笑,秦郅誠好像說了什麽,但葉璇沒仔細聽進去。過了一段時間,感覺身子又被人晃了晃,她眼皮根本擡不起來,好商好量,“再給我五分鐘……真的很困。”
唇邊的氣息很輕,吻上來。
秦郅誠的雙手穿過她的細腰,将她環抱在懷裏。
葉璇一頓,推他:“……我還沒洗漱。”
秦郅誠置若罔聞,繼續親她。被親的沒辦法,葉璇不得不睜開了眼,十分無奈:“醒了醒了……我醒了。”
“困的話等會兒上車靠在我身上補覺。”秦郅誠又輕啄了下她的唇角,“你再不起,培培那小崽子就要進來了。”
迷糊聽完這整句話,葉璇怔住,腦袋霎時清明。
“……培培來了?”
“嗯,他和周女士在客廳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