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盡是亂想 裏頭便是我的卧房,阿笙若是……
第25章 盡是亂想 裏頭便是我的卧房,阿笙若是……
謝放手裏頭有真家夥。
康大少爺身子都在沒出息地打顫, 就怕謝二一個走火,把他給崩了,哪裏還敢說一個“不”字。
咬着牙, 康志傑憤恨又驚怕地瞪着謝二,“我不明白了!這個小啞巴哪裏就值得你同我翻臉?!”
謝放淡聲道:“你不明白的事情多了。”
謝二你他娘的!
康大少爺氣的在心裏罵娘, 更氣的是,他偏奈何謝二不得!
別有一天落他手上,要哪天落他手上,他定然要謝二同這個啞巴好看!
一旁的家丁還在等着大少爺命令, 自己的命要緊, 康志傑只得恨聲道:“讓他們走!”
謝放收起手中的槍,朝阿笙微點了下頭。
符城是個小地界,向來較為太平。
除卻去年年末, 因為難民動亂,地方戒嚴過,阿笙在人群裏曾遠遠地瞧見地方駐軍放槍。
聽聲響, 并不比鞭炮響亮,可這玩意兒要是朝人射去,人的身體便會出現一個血窟窿。那麽小的一個血窟窿, 瞧着也不比被響炮給炸壞了手指, 或是炸傷了手臂要來得嚴重, 可人就是躺在地上, 一動不動了。
他吓得沒敢再看第二眼。
如今這麽近的距離, 瞧見這鐵家夥。相比之前遠遠望見的那一眼,更加叫人膽寒。
二爺的神色,也多了平日裏不有的冷肅,叫他胸口砰砰跳得厲害。
卻不是害怕。
是一種他自個兒也說不上來的, 又敬又參着傾慕的複雜心情。他是不可能會怕二爺的。喜,喜歡都還來不及……
這會兒二爺收了槍支,朝他點頭,阿笙方才覺着,他所熟悉的二爺又回來了。
…
阿笙走在二爺的前頭。
是二爺的意思。
阿笙心中知曉,二爺是在給他斷後——
用二爺自己的身子,為他立一道安全的屏障。
多半是防着康少那樣的小人,擔心對方會反複。
二爺這般尊貴的身份,卻待他這般好,只希望日後有機會,他能做些什麽報答二爺才好。
阿笙走出月亮門,忽地又停住了腳步。
謝放出聲問道:“怎麽了?”
阿笙轉過身,打手勢,“我的食盒……我食盒忘哪了。二爺稍等一下。”
阿笙跑回去,去撿食盒。
先前是為了逃跑,不得已才把這食盒給扔了,現在能撿回來,自是要撿的。
用來給裝鳳栖街外送所裝的食盒,是他們店裏最好的,找做木工的師傅打造這麽一個精巧的食盒,可不便宜。
食盒還是躺在在他先前扔的地方,地上散落着摔碎了的碟子,以及好幾塊棗泥山藥糕。
阿笙很是心疼。
這時節,可是有許多人家連一頓飽飯都不上,這麽好好的一碟棗泥糕,就這麽浪費了。
二爺還在等着他,阿笙将就掉落再前頭的蓋子給拿上,将食盒從地上撿起來。
好在食盒沒壞,只是外頭的雕花磕壞了幾個,找師父補上,再上一層新漆,也便如新了。
康志傑瞧見阿笙去撿食盒,只覺胸口那根肋骨隐隐作疼,恨不得将人給立馬綁了,猛抽一頓洩憤!
康志傑瞪着就在月亮門那頭望着這邊的謝放。
謝二是不是有病?
這個啞巴上輩子是救過謝二的命,謝二才這麽護着他?!
…
阿笙拎着食盒,回到二爺身邊。
邁出康府大門,阿笙忽然腳下一軟。
是後怕。
身體才會一下子洩了力道,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險些連同手裏的食盒一起,摔下石階。
謝放及時扶住他的肩頭。
謝放的力道不算重,只是阿笙左邊的肩膀先前被康志傑撞過,後又被他給重重摁了那麽一下,便有些吃疼,下意識地瑟縮了下肩膀。
謝放敏銳地察覺到阿笙的反應,沉聲問道:“可是肩膀受傷了?”
阿笙不想二爺擔心,臉上揚笑,打着手勢,“沒有,只是方才險些崴到腳。”
餘光瞥了眼高門大院的康府,阿笙拽了拽二爺的衣襟,“二爺,我們先離開這吧。”
他總覺得着康府像是會吃人。
叫他心慌。
謝放深深地看了阿笙一眼,瞧出阿笙方才沒有同他說實話,卻也沒拆穿他,“好,我先帶你回去。”
攬在他肩上的那只手,往下,扶在阿笙的腰間。
順勢将阿笙手裏頭的食盒,也拿了他自己的手上。
…
出了康府大門,外頭街上熱鬧的鳥叫以及蟬聲便齊齊地都到耳邊來。
阿笙的一顆心,比這蟬聲同鳥聲響得還要密。
阿笙知道二爺是察覺出他身子沒有力氣,腿軟,走不了路,才好心才扶的他。
只是被二爺這麽扶……
他的腿分,分明更沒力氣了。
…
阿笙一心知想快點離開康府,加之被二爺圈在他腰間的那只手分了心神,全然未曾細想,二爺那句“我先帶你回去”是個什麽意思。
确切來說,他當時連二爺具體說了什麽也沒仔細去聽。
待回過神,他人已經随二爺一同回了春行館。
幸好,他同二爺都還只是走到門口,還沒有進去。
他在康府耽擱的時間有些長,得趕緊回店裏才行。
阿笙停住了腳步。
因着二爺的手還伏在阿笙的腰間,阿笙腳步一停,謝放便留意到了,轉過了頭。
對上二爺問詢的眼神,阿笙打手勢,“謝過二爺好意,我還是不随您一起進去了。爹爹在等我回去,我若是晚歸,他會擔心。”
謝放:“這個無妨,等會兒我就讓福旺去給你爹爹報個口信,就說你在我這兒,請他放心。”
阿笙有些發愁。
就怕爹爹得了口信之後,會更不放心。
爹爹聽信城內那些人對二爺編排的流言,誤以為二爺是葷素不忌的纨绔。若是二爺傳口信回去,只怕會加深爹爹對二爺的誤會。
不行,他不能讓二爺擔了這虛名。
阿笙搖了搖頭,再一次比了個要回去的手勢。
執意要走。
…
謝放睨着他,“你确定你要就這般回去?”
嗯?
阿笙眼露茫然。
見二爺的眸光似是落在他身前,阿笙順着二爺的視線,瞧見自己外衫胸口那個地方,不知道什麽時候夠破了一道口子,衣衫上也沾了泥。
應是他逃跑的時候,被院子裏的樹枝或是花枝給夠破的,身上的泥多半也是那時沾的。
好在,那道口子不深。
最近天氣熱,他只穿了這一件夏衫,要是口子再大一些,開了口,那……那可真叫他恨不得把腦袋給埋沙裏了。
“我知你孝心一片,不想你爹爹擔心。只是你若是這般回去,知曉了你在康府中發生的事,你爹爹只怕多少要受一些驚吓。
這樣,你先随我進來,換身幹淨的衣服再回去。我的衣衫你穿不下,倒是福旺的身形,同你差不多。可借你一件。你爹爹那邊,我讓福旺去帶話,就說你在康府不小心打翻了茶盞,身上衣衫濕了。因着我當時恰巧也在康府做客,便領你來我這換衣服。如何?”
二爺考量得實在太過細致周全,便是連爹爹的擔心都考量了進去。
阿笙感激地看了二爺一眼,又低頭去瞧自己破了口子的外衫。現在這個口子是不深,就怕,就怕自己走到半道,這布帛不牢固,直接開了口子,可這就羞死人了。
阿笙只好點了點頭,給二爺打手勢,“那便,那變便麻煩二爺了。”
“不麻煩。”
謝放笑了笑,“只要是阿笙的事,二爺便不會覺得有麻煩的時候。”
只會甘之如饴。
阿笙心髒跳得厲害,臉頰生紅。
低下了腦袋,去看自己的鞋面,只露着一雙通紅的耳朵。
二爺,二爺又在說笑。
…
“二爺,您回……”來了。
福旺聽見說話聲,從廳裏迎出來。
見二爺一只手攬在阿笙的腰間,另一只手上還極不相稱地拎了個食盒,愣了愣。
福旺心思要單純許多,不若哥哥福祿那般心眼多,倒是半點沒往別處想。
阿笙的樣子瞧着不大好,衣衫是亂的,臉上也沒有像往常那樣,總是一副笑模樣,唇色也有些蒼白,像是丢了心魂似的。
福旺很是擔心。
這是在康府挨欺負了?
謝放:“阿笙的衣衫在康府劃破了個口子,福旺,你去取兩、三件你的夏衫,送到二樓來。”
衣衫的款式不同,有時穿在身上的效果便不大一樣。
多取個幾件,是為了防止拿的那一件萬一剛好穿得不那麽合身。
可以說,是方方面面都替阿笙考慮到了。
阿笙自是聽出了二爺的這層用意,心裏頭對二爺更是感激。
二爺待他,實在是太好了。
等他學滿出師,一定要擺一桌,答謝二爺!
“是,二爺。”
福旺得了吩咐,忙回過神。
等,等會兒……
二,二樓?
二爺的卧房便在二樓,二爺輕易不讓人上去,便是請朋友來家中,也都是在樓下大廳或是茶室會客……
今日怎的……
忽地,福旺敲了下自個兒的腦袋。
他可真笨。
阿笙的衣衫劃破了麽,自是要找個地方換衣服的。
至于為什麽是去二爺的房間換,不是去他房內換,這種需要深入思考的問題,福旺自是想不到的。
…
阿笙随二爺上了樓。
尚未随二爺邁進房間,阿笙便覺不對。這房間無論是大小,還是房內擺設,都過于講究了一些。實在不像是個普通客房,倒像是……
待瞧見房間裏屏風上挂着的二爺的外衫 ,倏地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是二爺的卧房!
阿笙來過春行館多次,大都時候是在院子,或者是書房見着二爺,這是他頭一回進二爺的卧房。
謝放将手中的食盒放在一旁的空椅上,扶了阿笙在同他房間相連的,花廳的椅子上坐下。
阿笙以為二爺會随便帶他去個什麽客房或是下人的房間換衣服就好。
卻是怎麽也沒想到,二爺竟會帶他來到他自個兒的卧房!
這裏便是……二爺平日裏看書、睡覺的地方麽?
花廳同卧室之間,連個珠簾都沒有,是以坐在花廳內,房間裏頭的擺設亦是瞧得清清楚楚。
便是卧房裏擺着屏風,亦是隐隐約約能夠瞧得見裏頭的床。
床……
是二爺的床,二爺平時休息,睡覺的床!
阿笙臉頰驀地發燙。
打住,趕緊打住!
他盡在亂想着些什麽?!
“你先在這裏坐一下。等福旺把他的衣服拿上來,你試一下,看合不合身。倘使太大或是太小,不能穿,或是穿不走,我再讓人量了你的尺寸,差人去街上一趟。”
阿笙連忙點頭,心裏頭更是羞愧難當。
二爺心善,帶他來他房中換衣服,他卻……盡想些有的沒的。
阿笙紅着臉頰,忙打着手勢,“定然合身的。”
他同福旺無論是身形,還是個頭,都差不多。
只是臨時應個急,哪裏急需要二爺專門差人去街上給他買新衣衫,這般興師動衆。
說起來,福旺怎的,怎的還沒上來?
…
阿笙也不是沒有同二爺獨處過。
可像眼下這般,只他跟二爺兩個人單獨待在一個房間裏頭,卻是從未有過。
心兀自胡亂地跳動着。
阿笙既想福旺趕緊上來,卻又貪戀着此刻同二爺單獨的二人時光。
終于,腳步聲響起。
阿笙忙轉過臉,期盼地望向門口方向。
是福旺!
福旺手裏頭捧着折疊好的三套夏衫,走進屋內。
“阿笙……少,少爺,您先試試。看合不合身。”
福旺走近,遞上手上的衣衫。
福旺過去同阿笙走得近,到現在都還沒完全改過稱呼,險些直接喚阿笙的名字。
“謝謝你,福旺。”
阿笙感激地朝福旺比了個謝謝,接過福旺手中的衣衫。
只是接過衣衫之後,阿笙卻是犯了難。
他……他應該在哪兒換衣衫?
總不至于當真去二爺的卧房。
…
“裏頭便是我的卧房,阿笙若是不介意,可以去裏頭換。”
阿笙正犯愁呢,忽聽二爺的這一句,臉頰險些沒有燒起來。
他……他哪裏是介意不介意的事情……
“福旺,你去長慶樓跑一趟,告訴方掌櫃的……”謝放将先前同阿笙的說辭向福旺交代了一遍。
因着有些長,怕福旺沒記牢,有個什麽誤會,回頭阿笙受爹爹責罵,便又讓福旺給簡單複述了一回。
确定沒有任何差池,這才微一颔首,“行,那你先去吧。”
福旺出去了。
阿笙理所當然地以為二爺自己也是要出去的。
雖說過意不去,到底是松了口氣。
福旺退出房間。
阿笙站起身,卻發現二爺坐在座位上,似,似乎沒有要動的意思。
阿笙心跳驟然滞了滞。
二,二爺是要留在房裏?
“可是要二爺回避?”
阿笙尚未回應,忽聽二爺慢悠悠地,語帶笑意地說了一句,“放心,二爺絕不偷瞧。”
阿笙臉頰通紅。
二爺現在怎的,這般喜歡逗人?
…
阿笙手裏頭捧着衣服。
他看了看床,又瞧了眼挂着二爺私人衣衫的屏風。
兩樣他都不敢碰,生怕會冒犯到二爺。
“衣衫可放到床上,或是屏風上。”
二爺的聲音,透過屏風那頭傳來。
阿笙沒法說話,于是敲了屏風一下,當作回應。
房間牆上的時針,走過三點。
太陽光照入房內,将屏風後頭的人影斜斜地投映在地上。
謝放打開房間裏的櫃子,從裏頭取了一瓶跌打藥膏,轉過身,撞見了這一室的光影。
眸光倏地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