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葷素不忌 你同那位謝二爺,什麽時候這……
第7章 葷素不忌 你同那位謝二爺,什麽時候這……
阿笙外衫幾乎濕透,頭發也有幾縷在滴水。
他的傘在他扶老伯上車後,爹爹遞給他了,可被他落車上了。
濟和堂就開在長寧街上,離長慶樓不遠,阿笙是跑回來的。
他這會兒連指尖都沾着水。
阿笙疑心,會不會是大力聽錯了口信,或是這當中有什麽誤會。
二爺,二爺那樣的身份的人,怎麽可能……怎麽可能會寫信給他。
“少東家?”
大力見少東家只瞪着一雙眼睛,直愣愣地盯着二爺的這封信瞧,也不伸手把信拿過去,很是有些二丈和尚摸不着頭,便又将信往前遞了遞,疑惑不解地道:“二爺的信,您不看嗎?”
看,看的!
怎麽可能不看!
阿笙指尖都是濕,頭發也在滴水,哪裏舍得碰這封信。
他這會兒心跳得厲害,總覺得自己似是在夢裏。
要不是大力就在他面前站着,他指定掐自己的大腿一把。
阿笙打着手勢,一瞬不瞬地盯着大力,“二爺托轉交給我這封信的時候,可有說了什麽?”
大力搖搖頭: “沒說什麽。就是托我将信交給您。噢,對了。二爺今天還問起您了。問怎麽今兒沒見到你。”
阿笙的心霎時鼓脹得厲害。
二爺……二爺今日問起他了?
“少東家,那這信……”
阿笙恨不得拉大力再多問一些細節,可他看得出,大力剛從外頭回來,有些累了,且大力的衣衫也有些濕,這會兒應當是想進去休息一下。
阿笙便不好再纏着大力。
他想讓大力替他把信給拿去賬房,又忽地想起,一般夥計是不能進賬房的,就着急地用手收拾比劃着,讓大力替他先把信給他放櫃臺上。
擔心就這麽放着,會被風給吹落,打手勢,提醒大力,記得拿東西壓一下。
店裏頭只要是稍微在長慶樓幹過一段時日的夥計,大都能看得懂阿笙的手勢。
可這回阿笙心焦,手勢很快,動作又有些複雜,大力只能大致瞧出少東家似乎是想讓他把這封信先給放賬房,可少東家又比劃了櫃臺,還有旁的什麽,看得他實在是有些糊塗,只好開口道:“少東家,您,您比劃的慢一些……我,我沒看太明白。”
阿笙輕咬了下唇。
他是向來不太在乎自己是個啞巴。
總歸啞巴已經是事實。
開心是一天,不開心也是一天,活須活尾的,不比什麽都強。
這回難免有些着急,怪自己怎麽就是個啞巴!尋常人緊張最多只是話都說不利索,他卻壓根連話都沒法張口去說。
阿笙心裏頭發急,可這會兒只好放慢了速度,動作也盡可能比劃得明了一些。
這回大力總算是看明白了,“給您放櫃臺上,再找個什麽東西壓一下,以免被風吹走,是麽?”
阿笙打手勢的動作一停,用力地點了點腦袋。
大力哪裏知道阿笙是生怕把信給弄濕,只當少東家是濕衣服穿在身上不舒服,要回賬房的休息間去換衣服,暫時沒工夫看信,這才讓他把信先給放櫃臺上。
“那行,那我給您放櫃臺上。”
大力将傘放在門口的水桶上,手裏頭拎着食盒,往裏走,将二爺的這封信給放櫃臺上。
方慶遙平時用來壓賬本的鎮紙就放在櫃臺邊上,大力拿過鎮紙壓在信上。
掌櫃的今日不在,賬房柯先生今天幫忙收錢,結賬。
柯先生站在櫃臺後,低頭撥弄算盤。
納悶大力拿鎮紙幹嘛,擡頭看了一眼,鎮紙下壓着一封信。
柯先生當即被信封上的一行用行楷所寫的“阿笙親啓”四個字給吸引了注意力。
筆鋒清逸,筆力遒勁。
一看就知道是個書法行家,尋常人絕無這樣的功底。
柯先生驚詫,少東家何時結識這樣一位人物了?
對寄信之人的身份起了好奇之心,柯先生放開了算盤,将鎮紙挪開了一些,去看信封上的字。
除卻寫着“阿笙親啓”,左下方赫然以同樣遒勁清隽的筆力寫着“謝南傾”三個字。
南傾……
柯先生在心裏頭默念這兩個字,莫名覺得南傾這名字有點熟。
柯先生心中驀地一驚。
南傾?
南傾不是……不是春行館那位的字嗎?
…
柯先生将信封上的鎮紙完全挪開,剛要再将看得仔細一些,信封被從鎮紙下端給抽了走。
阿笙在店裏,找了一塊幹淨的布,随意擦了擦身上的頭發同衣衫,唯有擦拭手時,擦得格外地細致,裏裏外外,擦淨了水漬,又丢仔細看了看,确手上沒有任何的髒污,這才将手裏的布給放回去。
回轉過身,便看見柯先生似乎要拿他的信去瞧。
阿笙三步并兩步走上前,從鎮紙下方抽走了他的醒,給柯先生打手勢,表示這是寫給他的信。
柯先生見着阿笙濕得這般厲害,也是吃了一驚,不過他現在顧不上問阿笙為何濕這般厲害,見他有些緊張這封信,哭笑不得,“我知道這是你的信。信封上寫着呢。”
說着,柯先生語帶試探,“阿笙啊,你同那位謝二爺,什麽時候這般交好了?”
那位二爺的風評可不好。
呼朋喚友,聽戲逗鳥,妥妥一個游手好閑的二世子。
最為重要的是,謝二爺尋常就喜歡到那梨園去,日常同梨園那些戲子歡飲達旦。
聽說由他出資養在拾翠園的伶人就有好幾個。
傳聞是個葷素不忌的主。
柯先生一面心裏頭怪自己切莫要多想,以那位的權勢財力,要什麽妙人沒有,何必招惹一個酒樓的啞巴少東家,另一面瞧着阿笙白淨俊俏的臉蛋,心裏頭又實在忐忑。
阿笙相貌實在好看,誰能知道那幫公子哥,會不會人就是有什麽奇怪的癖好,譬如就喜歡啞巴安靜,不吵人呢?
阿笙聽了柯先生的話,陡然瞪圓了眼睛。
交,交好?
二爺什麽時候同他交好了?
柯先生一看自家少東家這副比他錯愕的樣子,想着興許真是他多心了。
也是。
前幾天掌櫃的才因為阿笙肖想前都督府家的千金着急上火,還痛斥過過少東家,少東家哪裏會同那位有什麽瓜葛。
到底還是有些不放心。
阿笙對那位無意,可不代表那位是個坦蕩人,柯先生不着痕跡地打探道:“二爺以前可曾給你寫過信?”
阿笙手裏頭捏着信,打手勢,“先生莫要取笑我。”
他是什麽人?
以二爺的身份,這回竟給他寫信,已是破天荒。這種是,應當是只此一回,哪裏還會有什麽“以前”、“以後。”
柯先生進一步追問,“二爺怎麽會給你寫信?你覺得這信裏頭會寫了什麽?”
這阿笙哪裏猜得到?
至于前一個問題,二爺給他寫信這事,他自己到現在都還跟做夢似的。
阿笙搖了搖頭。
柯先生欲要再問,阿笙是真等不急了,他想知道二爺究竟在心裏寫了什麽,打了個手勢,拿着信走了。
柯先生坐在椅子上,看着阿笙的背影,無奈搖頭。
這孩子,什麽時候性子這般急了,他還沒問完呢,就這麽走了。
…
阿笙回了休息間。
一只手把房門給關上。
後背抵着門扉,阿笙低頭去看手裏頭的信,仔仔細細地确認過好幾回,信封上的确寫着“阿笙親啓”這四個字沒錯。
阿笙得心跳頓時就跟戲臺上敲得那鑼一樣,耳朵都被震得嗡嗡的。
僅僅只是信封上的這四個豎行的字,阿笙便瞧了一眼又一眼。
阿笙是見過二爺寫的字的。
筆力遒勁,清逸風流。
他有時送吃的過去,二爺就在書房裏寫字、畫畫。他還見過有人帶着重金,想要上門求字的。
可他從沒想過,有一天,他也能得到二爺寫的字!
信封口是粘着的,得撕開。
阿笙沒舍得破壞信封口,他在桌上的抽屜裏找來了一片平時用來裁紙的小刀片。
把信封放桌上,阿笙彎着腰,屏住了呼吸,動作輕巧地,小心翼翼地将粘在一起出的信封口分開。
手抖得厲害,進度格外地慢。
好在最後總算是成功了!
心跳得震天響。
阿笙将刀片給放回一旁,輕顫着,從裏頭取出信箋。
忽地,裏頭有什麽東西,掉在了地上。
阿笙下意識地慌忙去接,沒能接住。
那張紙掉在了桌面上。
阿笙低頭去,愣住了。
竟,竟是一張戲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