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收徒 你身上有一位故人的影子
第33章 收徒 你身上有一位故人的影子
久違的鈍痛感在季言心心口急速蔓延, 在埋骨坑墜落時所有的疼痛,仿佛瞬間占據了她的全身。
面前是那個無時無刻不挂着莫測笑容的國師,季言心當即暗自掐了個訣, 封住自己的知覺五感, 同周遭所有人一樣一動不動。
夜無炁見這異族少女毫無反應, 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猛然收力。可少女依舊不為所動, 連一絲輕微的呼吸也沒有。
“沒意思。”夜無炁悠悠嘆了一口氣, 将手收回,“要是給掐死了, 東方玥心裏估計得把我恨死。”
語畢, 在這一片新天地裏的所有人又恢複如常。
季言心看着夜無炁離開的身影, 才舒出一口氣。她下意識看向一旁的百裏翊,他不知何時換了一副面孔, 卻依舊好看得無懈可擊。
“百裏翊?”
“嗯。”
确認了是百裏翊後,季言心想問他可有察覺方才夜無炁讓周遭一切靜止,最後她定了定心神, 并未言語。
方時宴道:“就到這吧。”示意季言心收起靈力。
兩人配合默契, 将與胸前結印的手收回。須臾,鳥獸聲戛然而止, 青山綠水漸次消散,又恢複成了奢靡夜宴之境。
“好。”昭帝起身, 難掩面上喜色,已容不得再有人質疑鴻胪寺卿, “傅游尋來滄夷族後人,功不可沒,賞金萬兩。”
“謝——吾皇恩典。”傅游拔高了音調行了個大禮, 将謝字說得擲地有聲,生怕滿朝眼紅之人聽不清。
鴻胪寺卿入席後,不管是素來與他交好,還是針鋒相對的人,皆來巴結他,實際上盡把算盤打在滄夷族身上。
昭帝端起眼前金樽,卻沒看蘇願婉,只道:“愛妃,這四人便賜予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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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願婉謝過恩,便示意煙羅帶他們下去。
一個聲音阻止道:“且慢。”
說話的人,是夜無炁。
在場衆人皆将詫異目光投向國師,在滿朝文武眼中,夜無炁向來溫和有力,樂善好施,昭帝做的所有決定他皆無條件支持。
在夜無炁那張美得雌雄莫辨的臉上蕩開一個帶着玩味的笑,他白玉般的手指朝着那四個人搖搖一點:“我想要一人。”
蘇願婉當即出來阻止:“想必國師知曉本宮一直在尋自己身世,幾名滄夷人對本宮都至為重要,還請國師莫要橫刀奪愛。”
還沒等夜無炁回話,皇妃的掌事太監吊着嗓子欲給國師冠一個不勝其任不敬君主之罪:“滿朝上下皆知陛下為皇妃苦尋身世多年,國師大人亦是無功而返,如今好不容易尋得滄夷人,還望國師成全。”
夜無炁卻并未将掌事太監放在眼裏,輕笑着搖搖指着那四人的手:“我要的可不是滄夷人。”而後他走向那四人,走到百裏翊面前,擡起他的手再道,“他身上可沒有滄夷族該有的咒文。”
百裏翊嫌惡地抽回手,方時宴前來阻止:“他們自小照顧我兄妹二人飲食起居,滄夷人身份特殊,入宮更是惶恐,請不要将我們分開。”
夜無炁笑得和善,話卻說得不容置喙:“正是因為你們身份特殊,所以我只要他們中的一人而已。我看他天資卓絕,正好可以當我的弟子。”
此話一出,連昭帝都不免動容,自與夜無炁相識開始,他可從未有過什麽弟子。也只有昭帝知曉,這個國師表面看上去平易近人,實則根本沒将任何人放在眼裏,包括他。
季言心上前一步,剛要決定硬碰硬,便被百裏翊拉住。
百裏翊的舉動出乎所有人意料,包括夜無炁。
百裏翊聲音裏沒有絲毫感情:“我願意。”
見百裏翊要去當什麽狗屁國師的弟子,天咎急了:“我也去。”
“我可沒說要你。”夜無炁朝天咎笑笑,又将視線鎖定在百裏翊臉上,“我的小徒弟,告訴為師你叫什麽名字?”
百裏翊心中一愣,鬼使神差地開口:“空心。”
同行三人無言後在心中腹诽。
季言心:“好難聽……”
方時宴:“好随意,但是……季言心的實心更難聽。”
天咎:“好過分,随意起個名字都要和季言心這個女人有瓜葛!尊上一定不是故意的。”
夜無炁卻甚為滿意:“空心即是無心,無心自是大道。”
天咎氣急敗壞:“我不同意,我要跟着尊……”
關鍵時刻季言心狠狠掐了他手臂一下,将他拉住。
天咎立即改口:“尊……尊敬的兄長一起,我離開兄長會死。”
方時宴:“你好歹編個過得去的理由。”
夜無炁依舊笑得溫柔,可眸子裏卻染上一層寒霜,雲淡風輕般道:“那你只好去死喽。”
百裏翊窺見了夜無炁眼底毫不掩飾的殺意,給天咎下了命令:“你聽時心的話。”
生辰宴還未結束,夜無炁便帶着百裏翊離開。昭帝看着他遠去的背景,握着金樽的手發力,瞬間将其捏碎成齑粉。
蘇願婉瞥見,輕輕握住昭帝的手,聲音裏盡是體貼入微:“陛下,日後那滄夷人定能為陛下排憂解難,讓陛下舒心。”
非天宮。
夜無炁居所。
二人才落在宮中,周遭的野獸便歡欣雀躍圍上來,迎接夜無炁。野獸裏不僅有陸吾,也有星燭獸、天狗、虎蛟、奢比……盡是些上古異獸。
一只奢比因跑過來時慢了些,被擠在外圍,它不管不顧奮力往夜無炁身邊擠,卻不小心踩了百裏翊一腳。
奢比暴躁地嘶吼一聲,似乎有些惱怒,耳上纏着的青蛇目露兇光,吐着信子欲将惱氣發洩在百裏翊拌了它的腿上。
青蛇一仰頭,朝着百裏翊張嘴咬了下去。可還未曾接近分毫,百裏翊輕飄飄一腳将奢比踢了出去。
奢比巨大的軀體狠狠砸在宮門之上,登時震得四下微微晃蕩。
衆異獸見陌生人不僅來了它們地盤,還對奢比不留情面,一時間做起攻擊狀,齊齊朝着百裏翊嘶吼,擂鼓般震落了些許結實屋頂上的琉璃瓦。
百裏翊琥珀色的眸子裏殺意四起,只輕輕瞥了一眼那群醜東西,它們盡出奇地怯生生安靜下來,也不再靠近夜無炁。
夜無炁眉目含笑,悠悠道:“徒兒怎的這般兇?跟為師可是一點兒也不像啊。”
見百裏翊并未理會,夜無炁也不惱,反而手指搖搖一點,那些異獸消失于無形。
“既然徒兒不喜這些,為師便帶你瞧瞧別的吧。”語畢,夜無炁示意百裏翊跟上自己。
二人剛穿過中庭,周遭景物倏地變幻交替,便走到了一條幽深的廊道上。兩邊相對而立一模一樣的屋子,連門上的雕花紋樣、顏色都毫無二致。
看不到頭的廊道上,回蕩着兩人的腳步聲。一路未有言語,足足走了半炷香時,夜無炁才停下來。
他停在一扇門面前,道:“就是這裏。”語畢,随着夜無炁擡起腳,門自行朝內打開。
百裏翊整個人走入門內,眼前一切才慢慢顯露出來。兩人置身在一道狹窄的石橋上,橋下是無盡的深淵,而橋的前方被薄霧籠罩。每向前踏出一步,身後的石橋便開始坍塌。石塊落入深淵,聽不見絲毫跌落的聲響。
夜無炁走在前面,輕聲道:“如若害怕,你便離我近一些。”
“怕?”百裏翊嗤笑了一聲,雕蟲小技。
夜無炁感嘆,聲音裏有淺淺的凄涼:“我活得太久太久了,你是我唯一的徒弟。”
百裏翊并不想搭理他。他問:“你可知我為何選你做弟子?”似是怕身後的人依舊不回答,他接着道,“你身上有一位故人的影子,而那故人,如今已背離了他的初心。他本該是那個淩駕于衆生之上的存在,殺伐果決,蕩清所有阻礙他的人。可如今他似乎變了……”
夜無炁頓了頓,沒将話說完,只道:“我對他,是有些失望的。”
百裏翊只覺可笑:“你又怎知別人的初心為何?莫不是你自作多情?”
夜無炁停住腳步,轉過身來,打量着百裏翊,笑得意味深長:“你的初心是什麽?”
“無可奉告。”
“徒兒真是有個性,為師甚是喜歡。”
随着夜無炁話音落下,周遭迷霧散去,他們站在了一塊懸浮的巨大黑色晶石之上。晶石中央頂上,是一個幽藍色的巨卵,卵上爬滿血絲似的密紋,仔細一瞧,其間有無數微小的蟲子在蠕動。
百裏翊蹙眉,只覺贓物惡心,而下一瞬,卵發生的變化讓他想吐。
卵不知為何,兀自劇烈地蠕動起來,裏面似乎有東西在不停掙紮,想要沖破卵的禁锢。最後終于卵的底部破裂開來,流淌出一堆黏稠的透明液體,上面還附着着幽藍色的血絲。
随着液體不斷流在黑晶石上,有一坨看似肉塊的東西随之掉下。那肉塊又奮力将包裹着自己的薄膜掙脫,顯露出一只奢比真身。
像是新生的奢比搖搖欲墜起身,原本該是怪物的臉,竟被一張人臉替代,而那張人臉,百裏翊方才在夜宴上見過,正是皇妃手下公然與夜無炁唱反調的太監。
奢比從卵中誕生後,卵又恢複如初,平靜得像是什麽也沒有發生。
看着百裏翊厭惡至極的神情,夜無炁輕笑道:“同我作對之人,日後皆會是如此下場。”
未等到百裏翊的回應,夜無炁再道:“你只要好好跟着我,定保你一路扶搖而上,就連那東方玥,亦不必放在眼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