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剝骨畫靈 以吾心血,為其畫靈,謹此奉……
第1章 剝骨畫靈 以吾心血,為其畫靈,謹此奉……
終焉之脊,一個掉落在三界六道之外的煉獄。
一縷暗紅色精魄,打破了死一般的靜寂,他迅速穿梭在縛魔鏈網裏,似是在尋找什麽。
“吵什麽!”一個聲音不遠不近地傳來,短促又不耐煩,尾音卻戛然而止,不知是被紫雷吞沒,還是自己默了聲。
精魄循着聲,愈發迅速地穿梭在電閃雷鳴間,直至在一男子面前停下。
男子黑發如墨,散亂在被縛魔鏈穿透的身體上,淺雲色衣裳在經歷了一次次被電流撕扯後早已破敗不堪,讓他如玉白皙的身體看上去觸目驚心。
縛魔鏈所過之處,皆留下駭人的黑洞。與其千瘡百孔格格不入的,卻是一張颠倒衆生的臉。
被禁锢的男人有着放眼整個狩心大陸都不曾有的琥珀色眸子,清透純澈卻又深不見底。他掃一眼面前精魄,眸中染上霜雪似的寒涼,唇角有顆紅痣,随着他唇瓣開合的弧度顯得格外有攻擊性。
“滾!”他只吐出一個字,聲線好聽卻拒人千裏。倒是同他的美貌一樣疏離,襯着他身後遮蔽半邊天的圓月,顯露出壓倒性的氣勢。
精魄竟發出渾厚人聲: “魔尊百裏翊,吾乃妖王神屠,今将吾最後一絲精魄獻祭于你,祝你擺脫這桎梏。”
百裏翊依舊淡漠:“滾。”
神屠沉默半晌,複又開口道:“你應當不知,自三千年前天啓之戰後,神族便成了至高無上且虛無缥缈的存在,世間妖與人修仙問道,唯有修出狩心才可登上九天。”
聞言,百裏翊冷冰冰的眸子裏惹上一抹複雜的光,卻稍縱即逝。
見百裏翊不語,神屠再道:“神界獨大不是什麽大事,可他們将你徹底從三界抹去,世上已無一人知曉百裏翊,就連魔族亦只是嗤之以鼻的傳言,根本不值一提。更可笑的是,如今人族亦能修出心花,重創我妖族,做了下界之主。”
“可笑。” 神屠的話,果真刺中了不可一世的百裏翊。
天啓之戰前,仙妖兩族在神魔面前猶如蝼蟻,更別說手無縛雞之力的人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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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魔族實力日益壯大,已非神族能抗衡。上界兩族聯手傾全族之力才剿滅魔族,将不死之身的百裏翊永遠囚禁在終焉之脊。
神屠見百裏翊有了反應,滿腔熾熱溢于言表:“眼下人族作威作福,真是可悲可笑。如今吾助魔尊脫困,再去開創那盛世吧!”
百裏翊嗤之以鼻:“好歹是個妖王,別同本座說是被人族打得只餘一絲精魄?”
神屠怒不可遏:“普通人族能奈我何,但那季言心天生仙骨,傳聞說她必修出狩心,飛升上界,張狂!實在太張狂!”
季言心是何人?
季言心便是這整個大陸人族裏唯一的天之驕子,原本作為一名棄嬰,被招搖派掌門銀臨子撿了回去,卻發現她天生仙骨,壽命綿長,必定修出狩心,登天指日可待。
季言心十五歲那年,早已離開招搖山九百年的昭帝回到師門,将她帶下了山。
而後,她只用三年時間輔佐昭帝大殺四方,便成了下界有史以來最年輕的仙師,也讓光輝不複從前的大昭再次登頂,重為四國之首。
如今,季言心十八歲。帶着守心閣一衆讨伐霍亂四國的妖王得勝歸來,是大昭之幸,更使其餘三國望塵莫及。
可是,她的生命怕要止于十八歲了……
季言心意識渙散前,聽得那溫和有禮,樂善好施的美人國師夜無炁吩咐道:“仙骨已取,心花亦毀,丢到埋骨坑去吧。”
國師不知季言心的心花能在她受到重創時制造出境界跌落的假象,保護起身體和靈力。否則絕不可能就此将她扔進埋骨坑。
從昏迷中醒來的季言心,耳邊是呼嘯似野獸咆哮般的風聲,顱內如同被巨石擠壓的頓痛感瞬間侵襲,伴随着尖戾的嘈雜人聲,似哀嚎又似雀躍。
頓痛感延伸至胸口,喉頭湧上血腥氣,随即一大口血吐出。
周遭的聲音似是聞到了血腥味變得興奮狂躁,轉瞬間無數頂着各式猙獰人面的惡靈伸出手來似蜿蜒纏繞的蛇,攀爬上支離破碎的季言心。
雖心花出于保護季言心,在被剝後制造了假象,但失去仙骨,原本屬于仙師的十二瓣心花已跌落至六瓣術師境界。
她吃力地捏起一個訣,将靈力引入指尖聚起法陣,想将近身的惡靈驅散,可不但疼痛充斥着四肢百骸,就連六瓣心花也緊緊合在一起,阻止靈力外洩,提醒她以眼下的身體狀況,不能再動用靈力。
季言心深吸一口氣,回憶着還是術師時使用的術法。她再次捏訣,這次收斂了靈力。果不其然,周身惡靈受到陣法的沖擊,四散開來。可如此威力,遠遠不能傷到惡靈分毫。
待惡靈離季言心三尺外,同往埋骨坑底墜落的死侍顯露出來。他們抱着赴死的決絕和對國師的忠心,定要确保季言心有來無回。
但此刻,惡靈早已将死侍們裹住,開始啃食吞噬經久不見的新鮮血肉。
死侍不愧是死侍,在鮮血噴湧,骨骼被撕扯得咯咯響時,也不曾發出半點痛苦的呻吟。
飓風中,一顆柔軟滾燙的珠子被裹挾着砸在季言心臉上,待看清是死侍的眼珠時,季言心閉眼無聲地嘆了口氣。
不知為何,境界跌落後體內充盈的靈力卻絲毫未減,可要使出來卻被心花阻攔。術師的實力遠不足以對付惡靈,如若這樣下去,待圍在身邊的死侍被吞噬殆盡,季言心将必死無疑!
思及此,在惡靈吞食血肉的瘆人聲音中,季言心将雙手覆在心口結印。一縷心頭血蜿蜒而出,纏繞在她指間。只一瞬,這心血炸開如同紅蓮,原本只剩六瓣的心花,如今被季言心毫不猶豫毀至最末的三瓣。
只要靈力還在,想必重修境界不是遙不可及的事。而如今,必須先活下去。
随後,她支離破碎的身體裏,有一股邪氣開始逆行,竟将斷裂的經脈重新連接。
“以吾心血,為其畫靈,謹此奉請,福瑞來臨。”
随着尾音落下,自那些惡靈中分裂竄出一道道藍色幽光,氣勢洶洶開始與惡靈們針鋒相對。片刻後,便将眼下惡靈盡數吞噬,而後盤旋護在她周身。
那四名死侍已只餘星點殘骸,在烈風中翻飛拍在季言心身上又被卷走。她再次無聲地嘆了口氣,收回心緒時,已到了埋骨坑底。
季言心一個踉跄險些摔倒,随着步子挪動腳下發出咔啦咔啦的聲響,在坑底幽幽回蕩。
借着靈暗淡的幽藍色光,可以看清這坑底堆滿了白骨,而自白骨間,無時無刻不生出新的惡靈,朝着坑內唯一的生靈席卷而來。
“還真是不給我留活路。”
說話間,新生出的惡靈已然朝她叫嚣着撲過來。
季言心再引出心頭血,嘴唇翕動:“以吾心血,為其畫靈,謹此奉請,福瑞來臨。”可喚出的靈只有區區兩道。
靈不分境界,只要原本會的術法,即便身死千百年後,依舊能發揮生時境界所能達到的威力。
可是眼下召喚來的靈,皆是從埋骨坑中所生,不知在此歷經多少年月,早已失去了身為人的意識,他們除了會護着季言心與惡靈相互吞噬,其餘的便做不到更多。
要有劍就好了,還能禦劍離開此地,術師不會飛,如若順着坑壁爬上去…..坑底根本看不到地面上的一星半點光……
季言心腦中風雲變幻,思索如何能解眼下僵局,忽地,從天而降一只紅狐,看看季言心,又看看自己的背,口吐人言:“姑娘快上來,我帶你離開此地。”
季言心咧嘴一笑,腹诽:“這狐貍這麽小,不會被我壓死麽?”
見季言心不動,小狐貍直接鑽到她身下,将她駝起。季言心渾身僵硬,還在想着那麽小的狐貍竟能駝起如此大的她時,小狐貍憑空踏着步子,蹭蹭沒幾步便離了坑底一大截。
此時最後的兩道靈,也被數以萬計的惡靈吞噬得不留一點痕跡,于是惡靈呼嘯如妖鬼,開始撲向一人一狐。
頭頂已然能看見地面上透進的月光,只要再努力片刻,便能逃離埋骨坑。
可坑底惡靈的速度快得出奇,沒多久就繞住了小狐貍的腳。
小狐貍鉚足勁往上躍去,竟硬生生被惡靈扯斷了腳。随着一聲凄厲的嘶吼,自小狐貍口中噴出烈焰,擊退了一部分湧上來的惡靈。但一人一狐也被拉扯着往下墜落,摔在了坑壁一塊凸起的巨石上。
季言心看着小狐貍為助自己脫困,折了一條腿。登時怒火中燒,她輕輕摸了摸小狐貍的後腦勺,收斂心緒柔聲道:“這樣我們是逃不出去的,你能否争幫我争取一盞茶的時間。”
“姑娘我信你。”小狐貍聲音裏透着莫名的堅定。
随着聲音落下,小狐貍吐出一圈狐火,将洶湧而來的惡靈隔擋在外。
小狐貍全身的毛炸裂開來,警惕地與惡靈對峙,季言心于腳下展開五行神武陣。
如今,她只能賭一把,召喚出本命法器。法器現世時,會有短暫的時間停滞,雖不知緣由,但她們可憑此契機,逃出埋骨坑。
所謂本命法器,是取一瓣心花與法器結契,自此人與法器相生相惜。
要知道修道者每修出一瓣心花都需花費大量時間與心血,且喚來的法器往往與自身修為息息相關,除非有人願意耗更多的心花得到更強的法器。
遂很多人若是并無決心,不會輕易召喚本命法器。
啓動畫靈禁術已自毀境界至最末,季言心将心一橫,占着靈力還在,索性将餘下三瓣心花皆引出體外。沒了心花又修畫靈之術,沒準兒能向死而生呢?
随着三瓣心花一齊注入五行神武陣中,腳下蕩開熾熱的星茫,倏地有火凰馭火而出,盤旋在季言心頭頂,羽翼流轉出更甚的光華,竟照耀得整個埋骨坑如同仙境一般。
一時間,季言心和小狐貍都被五行神武陣帶來的震撼驚得恍住了心神。
只聽頭頂火凰長鳴,随後有紫雷從四面八方降下,帶着磅礴滔天的氣勢,劈裂黑暗而來,融入盛放的星茫裏。
“怎會伴着紫……紫雷?”季言心懵然費解,“有紫色的雷麽?”
電閃雷鳴不絕于耳,刺得季言心耳膜生疼。金紫交織的光裏,有一明顯人形若隐若現。
“這……是……是法器?”季言心徹底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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