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35救我
第35章 第 35 章 35救我
這感覺, 非常不對勁。
體內仿佛有烈焰燃燒,每一寸皮膚都在痛。
自己好似一只劣質瓷器,在窯爐中炙烤,随時會炸裂成碎片。
穆凝姝大半壺茶水灌進去, 身子卻像漏水的破桶, 額頭上、背脊後, 源源不斷滲出汗珠, 澆滅不掉體內那股燥熱。
茶壺裏的水全沒了。
她想起身,卻發覺渾身無力,尤其是雙腿,完全感覺不到其存在。
但口幹舌燥的滋味,迫使她伸出手, 努力夠來桌上一只蜜桃。她艱難捧到嘴邊, 卻連大口咬的力氣都沒有。只能咬破一小處缺口,慢吞吞吮着。
帳門那邊隐約傳來動靜,終于來人。
赫連煊走進寝帳處,瞳孔驟縮。
穆凝姝裹着件單薄睡袍,上半身尚在榻上,一雙瑩白長腿卻垂至地上,腳尖處落着只茶壺。
衣裳不知是被茶水還是汗水浸洇過,濕噠噠貼在肌膚上。
纖細身軀斜倚床榻, 柔如柳枝,身姿妩媚近妖,她表情卻全然懵懂, 雙手捧着只蜜桃,面頰雪白透粉。
她夏天的衣物全是姜國獻來的上等絲綢,輕薄細膩, 一遇水就化為半透,底下肌膚,亦是微帶緋紅。
整個人瑩白淡粉,竟勝過那南方來的蜜桃。
“佗佗……”穆凝姝朝他喊。她暈暈乎乎,沒看清人,以為是阿香請來的張奉景。
“看清楚,是孤。”赫連煊被她這聲叫喚拉回神,走上前去,坐到榻上,将她的臉調轉過來,正對他。
穆凝姝愣了下,道:“啊?那、那你快離我遠些。”
赫連煊不悅。
為何是他,就得離遠些。她現在這副模樣,哪裏能讓外人看。
穆凝姝努力保持清醒,輕輕擡手推他,掩住口鼻道:“怕是外來公主們帶的什麽疫病,我染了,別再傳給你。我要看大夫,我好難受——”
原來以為是疫病才要他走。赫連煊心間那點不悅,煙消霧散。
“不是疫病。”他拿開她手中的桃子,扔去一邊,“公主,你中藥了。你喝了合歡蜜。”
合歡蜜?
這名字一聽就知道是什麽鬼東西……
穆凝姝想起方才在看臺帳中,喝下的兩杯甜水,欲哭無淚。
瑪茹真是什麽都敢做,竟敢拿那種下流東西算計赫連煊。
既是有意算計,下的藥必是分量十足。她陰差陽錯喝掉了,還喝了兩杯,難怪會這麽大反應。
燥熱未退,渾身又如萬千螞蟻咬齧,越來越難捱。
穆凝姝擡眸看去,赫連煊站在榻旁,居高臨下,望着她。
兩人眼神交彙。
她垂下眼。
怎麽辦。
她自己亂喝東西,中了這種藥。
烏琪的兩根肋骨,可還沒長回去。
血的教訓,尚且歷歷在目。
旁人或許不知,她卻心知肚明,他對她沒有男女之事上的意思,同她之間,一向井水不犯河水。
起初那會兒,寧願面壁而眠,也不願碰她。
良久,穆凝姝再度擡眸看向赫連煊,一手支起身體,另一手緩緩伸出,輕輕勾住他一根手指。
力氣幾近于無。
只要他微微躲開,她不會有力氣,也不會有勇氣,再嘗試第二次。
“求你……救我……”
她輕聲極輕。
赫連煊眸光暗沉,背在身後的手,摩挲着一只小瓶子。
穆凝姝見他沒推開自己,再是忍不住,勾住他的手多了分力氣,聲音裏不自覺染上點哭腔,“赫連煊,我難受。”
話剛出口,她身子一沉,被他抵在榻上。
赫連煊拽開她的手,緊緊扣住,十指交握,呼吸與她近在咫尺,沉啞道:“這是你求我的。公主。既是如此,就不能後悔。”
後悔?
她為何要後悔?
她滿心滿意喜歡着他。
穆凝姝感覺腦子越來越混沌,卻無比清晰地知道,眼前這人,是她心心念念許久的赫連煊。
“說。是你求我。”赫連煊克制到極致,聲音低沉得不尋常。
她靜默咬唇,揚起臉,極輕地在他嘴角落下一吻。
他的回應猛烈如荒原狂風,瞬間淹沒她。
她不擅此道,憑本能胡亂回吻他,呼吸交纏,唇齒相依。
僅僅唇齒相依,還不夠。
她掙脫他的鉗制,雙手攀住他脖頸,想與他貼得更近。
衣裳阻礙着她的貼近,她輕輕拉扯。
赫連煊跪坐起來,拽掉礙事的衣裳,随手扔去床下,露出淺麥色的身軀。胸膛上是她熟悉的疤痕,肌肉塊狀分明,汗珠沿着溝壑滑落往下。
他再度欺身下來,動作放緩了些,吻卻越來越密,落在她鼻尖、耳後、臉側,逐漸下滑至脖頸間。
她半濕的睡袍早已不知落在何處。
長有薄繭的指尖,輕輕撫在她的後頸,沿着脊骨緩緩往下。
他的動作極盡輕柔,喘息卻愈發濃重。
混沌中,短暫的疼痛過後,漫長的烈焰和咬齧折磨仿佛終于找到解脫之道,愉悅猛烈襲來。
她驚訝于兩人此刻的親密無間。
從前看書看畫時的恐怖和憂慮,消失無蹤。
她擡手撫過他汗涔涔的額頭,對上他金黃的雙瞳。
如果這個人是他,這件事分明是極好的。這樣的貼近,令她歡愉。
眸色暗沉如海,同以往所見,皆不相同。
赫連煊捂住她迷離的雙眼,“別看。”
如何走到現在這一步,他心知肚明。
合歡蜜是敕加貴族們常用以助興的歡藥,他生于皇族,走南闖北,自然清楚這東西。
這藥只要及時解掉,對人體無害,即使強行壓抑,也無非是讓人痛苦幾天,并無後患,因此價格高過黃金,普通人用不起,後宮妃嫔們則尤其喜歡以此留住君心。
他發現杯中物是合歡蜜後,讓赫連天林弄來解藥。小叔正事不做,對這種風流手段門清。
方才在帳門口,他恰好遇到張奉景,讓人退下去了,拿着解藥來找她。
赫連煊看向地毯上的小瓷瓶。
明明解藥就在他手中,在她求他的那一刻,他聽到腦子中緊繃的弦,“噔”一聲,斷了。
他無法拒絕這個機會。
卻也無法面對她懵懂清澈的目光。
穆凝姝拂開他的手,為什麽不讓她看他呢?她是那麽那麽喜歡他。
她再度攀住他的肩,輕輕吻上他的眼睛。
赫連煊引以為豪的冷靜與克制驟然崩塌,一改先前步調,放任自我。
* * *
日升月落不知過了幾輪,陽光與月色交替映照于榻間。
穆凝姝望着窗外,算不清此番荒唐到底過了多久。
這幾日的記憶,混混沌沌。
好不容易清醒些,她推着他的肩,“單于……有慶典啊。客人還在……還有,你的政務……”
她想起來,姑娘節還在繼續,赫連煊跟她這兩大東道主,卻完全不見人影。
自登臨王位以來,能讓大單于披星戴月的,唯有政務。
他卻缺席了不知多少天的朝政。
他不假思索,道:“不管他們。劄木爾和大臣們會處理。”
穆凝姝道:“可、可是——”
赫連煊已然抛卻先前那點基于欺騙的愧疚,道:“是解毒重要,還是旁的重要?”
穆凝姝嗫嚅道:“當然是解毒。但……我真的好累啊。”
她扭身躲開,妄圖逃竄,被他長手一伸,拽住腳踝拖回來。
赫連煊毫不動容,皺眉冷厲道:“你亂喝東西,怪得了誰?該狠狠長點記性。”這回幸虧只是這種藥,若是毒藥,哪裏還有命留給她喊累。
他聲音變大,動作都随之粗魯。
穆凝姝怕極,連忙捧住他的臉親吻,止住他的訓斥:“我知道錯了,你別罵我。”
赫連煊想起那會兒她第一時間竟找張奉景,扣住她的臉頰,問她:“以後遇到事,該先找誰?”
穆凝姝不知他為何突然有此一問,但本能答道:“單、單于。”
赫連煊:“回答錯誤。到底該找誰?”
不對。
這個答案他不喜歡。
她叫那人什麽來着,佗佗。
哼,可笑,什麽爛名字。
穆凝姝暈乎乎,不知錯在何處。
赫連煊提示道:“看清楚,我是誰?”
她忙道:“赫連煊……”
赫連煊道:“以後記住了?”
穆凝姝連連點頭,再三保證。
他唇角終于勾起點笑,聲音沙啞,正經道:“若不徹底解決,以後你體內會有餘毒。”
穆凝姝聞之惶恐,餘毒……她對他本就非分之想頗多,經此一番,非分之想的程度已發展至非法之想。
若是再有餘毒,恐怕以後她真得變成個禽獸。
她按住亂七八糟的想法,極力讓自己顯得正經,道:“那、那有勞你。”
這幾天,辛苦他了。咳——大單于不管做什麽,都稱得上兢兢業業。
赫連煊沉穩道:“嗯。你聽話些就好。”
穆凝姝疑惑道:“還要如何聽話?我一直都很聽話呀。”
他眸色再度沉下來。
……
她懂了此話深意。
以後她再也不敢嘲笑敕加爛書胡編亂造。
人家明明是紀實文學。
* * *
走出王帳,日頭高照,招來阿香一問才知,從瑪茹胡鬧那天算起,竟然過去了五日。
姑娘節已接近尾聲。
大單于和凝姝阏氏同時消失數日,衆人心思異彩紛呈,更多的是對穆凝姝刮目相看。
果然,混出頭的寵妃,全是千年的老狐貍。
原本看穆凝姝待客周到的模樣,以為她年歲尚淺,心思還單純。現在回過頭一看,怕是故意裝得溫婉大方,引得單于青睐後,竟在此緊要日子獨占赫連煊。
遠道而來的公主們,莫說進王帳侍奉,甚至連赫連煊的衣角都未能摸上一片。
盛會已盡,仍不見大單于張貼入選名單,或去各部住處宣旨留人。
歷朝歷代,縱然最善妒的阏氏當家,景象都不如今年這般慘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