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33喜歡
第33章 第 33 章 33喜歡
“來都來了, 躲在那裏做什麽。”赫連煊批閱奏章,頭都沒擡,語氣不善。
穆凝姝眨巴下眼睛,笑盈盈, 軟聲道:“怕大單于踹我一腳呀。”
她知道他在生氣, 也知道自己該戰戰巍巍裝可憐, 可一看到他, 就克制不住心中的歡喜,嘴角的笑意。
好沒出息啊。
但有什麽辦法呢。
以前她覺着“少女懷春”一詞俗氣。現在卻覺,喜歡着一個人,确如心中揣着個三春盛景,愛意如草原野花蓬勃生長, 繁盛得一簇簇往外冒。
神明壓不住春天, 她也壓不住看到他時,噴薄而出的好心情。
赫連煊朝她看去,道:“過來。”
她走出屏風,款款而來,停在他身側半丈處,離着點距離,笑道:“單于大人明鑒,本公主自覺止步, 絕無冒犯之意——欸——”
失衡感突如其來,她被他拽到懷中。
赫連煊很喜歡拽她坐他腿上。
這人真怪,姑娘們撲他, 他生氣,自己卻己所不欲,偏偏施于人。
也不知, 是不是他十二歲時,被舞女姐姐們吓出了逆骨,非得以此找回男人的場子。
想到小赫連煊落荒而逃的場面,就覺得可愛。
穆凝姝微調下姿勢,找個更舒服的角度,軟軟靠在他身上,玩他的頭發。
褐色長發在她手中蜿蜒,熟悉的清淡松香隐隐約約。
他不在的時候,她住在他帳中,熏着同樣的香,卻總覺得差點什麽。
她想起烏琪曾告訴她的草原諺語,“鼻子會幫你找到合适的愛人。”
是了,缺的是他的味道。
只要他在,無論是草木香、花香、還是下雪後的冷冽空氣,都變得格外好聞。
赫連煊一手圈着她,另一手批閱奏折不耽誤,道:“你的侍女背着你,以送點心為由,妄圖勾引孤,你對此有何看法?”
穆凝姝道:“何必說得這麽難聽……烏琪不是侍女,她是你的阏氏,做這種事,也算情理之中。當然,這回她肯定大錯特錯。膽大包天,怎能如此唐突大單于。該慢慢來才是。”
赫連煊頓住,挑眉道:“慢慢來?”
“是呀。大單于潔身自好,若高山雪蓮,自是輕薄不得。”穆凝姝先吹捧,再求情,“不過烏琪并非有意輕薄,她對你愛慕已久,卻久久不得,一時情急才鑄成大錯。您身為國君,也是她夫君,就免了她的流放刑罰吧,她肋骨斷了兩根,很可憐的。”
笨蛋烏琪,太操之過急。
她花了數月,才能跟如現在這般,跟赫連煊沾沾邊。烏琪直接脫衣裳撲,沒被當成刺客砍死算她命大。
赫連煊神色變冷,“孤搬來這裏多天,你沒見人影,現在特意過來,就是專程為她求情?”
穆凝姝随手取他一簇頭發,編出條松松的麻花辮,道:“你忙得很,我何必來讨嫌。自是有事才過來。烏琪這事不全怪她,也賴我忘性大,沒及時替她打算。”
赫連煊越聽越不對。
他不動聲色,三言兩語引得穆凝姝将春月夜之事,以及近來計劃的二度獻舞和盤托出。
難怪春月夜那晚,他隐隐感覺,她神情言語皆顯慌亂。
明明說過“有驚喜”,卻前後言行不一致,僅僅拿月色搪塞。
原來,烏琪才是她給他準備的驚喜。
聽她的意思,今日即使烏琪不來,她也會親自挑個良辰吉時,給他進獻佳人。
赫連煊面色黑沉,冷聲道:“穆凝姝,你把孤當什麽,你們姐妹間随意送來送去的人情?”
穆凝姝愣住。
糟糕,他誤會了。
他性子強勢,位高權重,哪裏肯讓人充當人情。
她解釋道:“不是的。我只是想讓你開心。我——”
赫連煊聽不下去,“你覺得孤現在看上去開心?好,行,不妨更開心點。”
見他擡起手,穆凝姝縮成一團,死死摟住他的腰:“說好了不踹的!壞男人才家暴,我、我會哭的。你最讨厭女人哭了所以不要惹我!我真的會哭哦——”
赫連煊将她扯下來,按到桌上,雙腿夾住她的腿,單手反絞住她雙手手腕,扣在頭頂上,死死盯住她。
獵物徹底被獵人控住。
仰躺着,動彈不得,任他施為。
他低頭,唇停留在她脖頸邊。
想咬她。
一口、一口撕咬出她血肉,她的心,看看裏頭到底裝着什麽貨色。
必定,
血是冷的,
心是黑的。
* * *
一炷香後,穆凝姝被扔出王帳。
劄木爾望着她,目瞪口呆,“凝姝阏氏,你、你的臉……”
穆凝姝爬起來拍拍身上的草屑,摸了下,朱紅已幹,蹭不下來。
她放棄掙紮,淡然道:“看什麽看,戀人間的情趣。大驚小怪。”
劄木爾顫抖道:“是嗎……單于這麽有情趣?我竟從不知道。”
穆凝姝語重心長,道:“小紮啊,談過戀愛沒?沒談過?那得趕緊談談啊。你天天只知道工作和加班,很容易落伍的,久而久之,察言觀色功力也會下降,還有打一輩子光棍的危險。你看,單于談了戀愛就是這麽有情趣,如今草原上的姑娘都喜歡這麽玩……”
忽悠得劄木爾憂心忡忡,穆凝姝飄然逃走。
跟赫連煊混久了,她胡說八道功力見長。
回到帳中,對鏡一看。
好好的臉,雙頰和額頭攏共頂着三只朱筆畫的大王八。
她“噗嗤”笑出聲,打來盆清水,邊洗邊笑。
感覺自己瘋了。
連他這麽作弄她,她都只覺他幼稚得可愛。
問題很嚴重啊,她對赫連煊的喜歡,完全失去了底線。
* * *
托三只大王八的福,赫連煊沒再提流放之事,也未讓人前來押送烏琪。穆凝姝這邊自然心照不宣,閉口不提,期待就此翻篇。
明媚少女烏琪被赫連煊一腳踹出憂傷,天天躲在帳中自閉,躺床上養傷,讓侍女念話本子給她聽。等傷好後,打算如從前那樣,只在馬場做事,不跟在穆凝姝身邊,免得碰到赫連煊。
現在一想到赫連煊,烏琪就肋骨劇痛,自尊更痛,徹底變成一只廢琪,道:“反正有你養我。話說,我這個算工傷吧?肯定得算吧?”
穆凝姝義氣道:“當然算。”笨蛋下屬肋骨都斷了兩根,不能讓她流血又流淚。
“那就行。以後我就指望你了。”烏琪高興,躺平得更加心安理得,又罵道,“哼,赫連煊,我之前瞎了才對他有好感。誰喜歡他誰大傻子,我以後再也不想看到他。”
穆凝姝:“……你開心就好。”大傻子在這兒呢。
張奉景默默看戲,笑道:“烏琪這麽想也好,省得一言不合就惹出大事。她這邊我看着,你不用操心。姑娘節在即,如今後宮你主事,又有得忙。”
說罷,他眼中促狹,靠近她低聲揶揄:“唉,烏琪說得沒錯……大傻子。”
塞北不同于中原,這裏冬長夏短,夏季是一年中最好的時節,草原處處青綠,姑娘們穿上鮮豔飄逸的裙子,化作萬綠叢中一朵朵靓麗的鮮花。
姑娘節定在夏季,是相親的好日子。
冬季那會兒,赫連煊登位後的選秀,是收繼上一任單于的所有妻妾,說難聽點,全是舊人,沒什麽選擇餘地。
這次的姑娘節,才是重頭戲。
屆時,各個附屬部落進獻正當齡的漂亮公主們,來此過節。大單于看上誰,就此留下。沒被看上的,只當來玩兒一趟,比選秀落選好聽得多。
佗佗揶揄她是傻子,不難理解。
身為後妃,真心實意愛上注定擁有無數妃嫔的君王,她不傻誰傻。
穆凝姝望向窗外湛藍晴空,道:“是啊,我是大傻子。但又有什麽辦法呢。”
當一個人過于美好,愛不愛上他,她哪裏控制得住。
愛若能收放自如,就不叫愛。世間也就不會有數不盡的癡男怨女。
從前和莫勒欽在一起時,她太遲鈍,失去他後,才發覺沒有他的世界,灰暗陰沉,時時刻刻心上都仿佛墜着思念的枷鎖。
上天格外眷顧她,才讓她遇到赫連煊,緩緩複蘇。
赫連煊說愛是負面,可她卻覺得,因為對他的這份愛,她在變得更好。
這份愛意讓她飽滿,讓她每次想到他、看到他,都覺生命竟能如此明媚。
她只想做好該做的事,珍惜與他在一起的每一刻。
* * *
姑娘節不止是單于選秀。王庭這邊,聚集着各族各部最光耀門楣的年輕男貴族,文臣武将皆有。落選的姑娘們若是趁此機會,找到個情投意合的有為青年,也能成就一段好姻緣。
所以每年的姑娘節,都辦得極盛大。少男少女們齊聚草原,嬉戲玩鬧。
往年穆凝姝都是旁觀,今年卻得直接上手負責。赫連煊對朝政以外的事,向來不上心,用他的原話說:“錢孤管夠,你随便支取。事情孤不管。你看着辦,不用請示孤。辦了就行,好不好無所謂。”
倒是個極好伺候的上司。
不過這是他登位後的第一次姑娘節,事關臉面,穆凝姝想盡善盡美,讓大家都知道赫連部在他的帶領下,繁盛更盛從前。
她找來雅曼幫忙。
雅曼之前操持過姑娘節,有經驗,此事進展順利。
待節日來臨,各部族公主陸續到來。
小姑娘們難得有機會湊在一塊玩兒,開心歡騰,有些好朋友部落間離得遠,每年就指望着姑娘節相聚。
穆凝姝作為東道主阏氏,每天都在會場,小姑娘們見她年紀相仿,拉着她一起玩。
此選秀不同于上回,姑娘們不用挨個自我介紹。
節日期間,有很多賽馬、射箭等游戲,足夠姑娘們一展風采,讓單于和其他貴族男子們大飽眼福。
跟同齡姑娘們聚在一塊兒格外有趣,穆凝姝玩得高興,深覺赫連煊的話在理,煮飯刺繡勞心費神,遠遠比不得騎馬游戲,她從前當女仆當慣了,竟是連玩樂都不會。幸虧他教會她騎馬,否則真不知要錯過多少樂趣。
陪着女兒過來選秀的年長阏氏們,紛紛注意到穆凝姝。印象中,中原女子該是腼腆嬌弱,這個阏氏外貌柔美,性子倒十分活潑,跟草原姑娘們玩得來。
陽光下,她肌膚晶瑩剔透,粉面桃腮,不見絲毫瑕疵。
阏氏們竊竊私語,聽說此女目前最得赫連煊歡心,這次節日都讓她籌備。
“性子這般開朗,一看就是家裏嬌寵長大的。姜國人寵女兒跟咱們也沒區別嘛。”
“她來塞外後還這麽嬌嫩,可見赫連煊會疼人。先前只聽單于到處打仗,我還擔心我女兒嫁過來受罪。”
“我看你想多了,單于要不要你女兒還說不定呢。這幾天就沒怎麽看到他人影,沒準兒人家對凝姝阏氏正在興頭上,懶得搭理你女兒。”
“你不會說話就閉嘴——”
……
衆人這邊聊着穆凝姝,七嘴八舌。
看臺主帳中,赫連煊單手撐頭,目光也随着那抹淺藍身影流轉。
她慣愛穿淺淡衣裳,按理說,該淹沒在一衆鮮裙豔裳的女孩子中。
偏偏他一看到她,就再瞧不見半點兒旁人顏色。
姑娘們在比賽套圈,看誰套得準。
穆凝姝連連中圈,神情驕傲,朝旁邊看熱鬧的阿素珊得意地挑眉笑。
活潑靈動,生機盎然。
比他從前見過她的所有模樣,都要好看。
劄木爾眺望穆凝姝,又看看身旁目不轉睛的赫連煊,笑道:“單于,你看凝姝阏氏那個表情,跟你好像啊。”
赫連煊沒轉頭,依舊看着她,道:“像嗎?”
劄木爾篤定道:“像啊!你自己沒法兒看自己,我天天看我最知道。特別像,那股勁兒,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你剛登位時,她不是這樣。我記得清清楚楚,那會兒她乖順內斂得多。阏氏現在可壞啦,上次吓唬我找不到老婆,要打一輩子光棍。你再不管管,小心她變成第二個瑪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