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你和我命大,都沒摔死……
第11章 第 11 章 “你和我命大,都沒摔死……
馬車一路颠簸前行,坐在車廂裏的慕容煜眼前一片漆黑,只朦朦胧胧看到對面坐着一人。是白芷。
今日用了早膳後,白芷就用布條将他的眼睛蒙上,推着他坐上了一輛馬車,他試探性地問過她話,然而她卻像是被人毒啞了一樣,一句話也不說。
不知道是不是這些天受了太多折騰,慕容煜的身體有些吃不消,颠簸一陣後,便覺得頭暈惡心,不覺伸手抵額靠在車廂壁閉目養神。
他的雙手并未被束縛,随時可以解開蒙在眼上的布條,但白芷就在旁邊看守着他,他知道後果。
窸窸窣窣的聲音在耳畔響起,他微睜開眼睛,隐約看到他前面的人在摸索什麽,片刻之後,咕嚕咕嚕的聲音響起,是白芷在喝水。
慕容煜有些唇幹,喉結不覺滾動了下,緊接着就聽到白芷的聲音:“你渴不渴?”
未等他回應,有什麽東西突然伸向他的面前,似乎是水袋。
她遞的大概是她自己的水袋,他心中有些嫌棄,便搖了搖頭,“不渴。”
白芷不知道他不想喝她喝過的水,只當他真不渴,就收回了水袋,然後瞟了他一眼,他眉頭緊蹙,好像心情有些不好,想了想,伸過手去扯開了蒙在他眼睛上的布條,又警告他:“別亂往外看,不然我就把你捆起來,捆得跟粽子一樣。”
慕容煜的眼睛适應了黑暗,被光線一照,不由深眯了下眼睛,緩了片刻才覺得舒服起來,他看向白芷,微颔了下首。
白芷看到他那雙狹長幽深的眼眸,也覺得舒服了,方才對着他,一直覺得跟對着瞎子似的渾身不舒坦。
“你怎麽不說話?”白芷沒話和他說,就希望他主動和她說話。
白芷其實并不讨厭慕容煜,作為江懷謹的下屬,她大多時候都在暗處,做一些秘密的任務。她沒有朝夕相處的同伴,雖然和衛無關系不錯,但兩人不會時常待在一起說閑話,也不會一起吃飯,她習慣獨來獨往。這段時間被迫和慕容煜朝夕相處,一開始她很抗拒也很嫌棄,但時間久了,便成了習慣,心裏甚至會産生一股錯覺,好像她與慕容煜的關系還算融洽,有時候她想和他說說閑話,但他好像不怎麽願意理會自己。
慕容煜內心無語至極,也不知道是誰先跟個啞巴似的一句話也不說,現在好意思指責他,“白芷姑娘希望孤說什麽?”他問,壓下了心頭的不耐煩。
“你想說什麽就說什麽啊。”白芷笑眯眯地看着他,忽然想起什麽,她眉頭一皺,“你可以叫我白芷,沒必要加一個姑娘,我聽着有些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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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煜不應答,兩人關系沒到好到可以直呼其名。馬車一直搖搖晃晃,他頭疼得很,身子往後靠了靠,淡淡瞥了她一眼,“你家公子也在?”
雖然被蒙住了眼睛,但他的聽力還在,這一趟不止她們這一輛馬車。
是她不想聽到的話。然而她先起的頭,白芷也不好意思對他發脾氣,只別扭地說了句:“要不你問點別的吧。”
白芷就是擔心他會問這些事情,之前才一直緘口不言,這會兒實在無趣,偏偏他這麽一個大活人又坐在自己身邊,不說點什麽她渾身難受,這會兒他說了,她又心生防備,擔心自己露出什麽破綻。
慕容煜撫額閉眼,很顯然對她的話感到語滞。白芷嘿嘿一笑,也不說話了,一會兒拿出自己腰間匕首把玩,一會兒又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來一草編的玩意兒自顧自在那裏玩得起勁,玩得沒意思了又丢到一旁,雙手托腮盯着他發呆,好像他是什麽新奇的玩意兒一般。
慕容煜渾身不爽快,偶爾懶洋洋地瞟她一眼,她依舊精神飽滿,動來動去一刻也不願安靜下來。給人當見不得光的暗衛,真是難為她了,她應該去當雜耍藝人,在衆人面前耍把戲。
車外頭忽然起了一陣喧嚣,白芷瞬間斂去玩樂心态,凝神細聽,馬的嘶鳴聲夾雜着人聲傳到車裏,白芷毫不猶豫地點了慕容煜身體的穴位,令他動彈不得。
“老實一點。”白芷威脅了句,便掀開車帷,鑽了出去。
竟然是慕容煜的人。
除了慕容煜身邊那兩名一紅一綠的侍女,還有十幾名看着身手不錯的武士,而他們這邊只有幾人。
白芷原本想上前幫忙,卻被衛無攔住,他壓低聲音傳達江懷謹的指令,白芷點點頭,“你們小心。”說完就扭頭鑽回車內。
慕容煜定定地看着她,神色陰晦難測,他被白芷點了啞穴,沒辦法說話。白芷此刻渾身都透着防備與冰冷的氣息。
她看了他一眼,又鑽了出去,接替了車夫的位置,駕車離去。
有江懷謹和衛無的幫助,白芷很快就突出了重圍,拐進一條岔路,進入了一片碧森森的松林。身後有人追了上來,白芷回頭一看,是抹熟悉的紅影。
又是她!這人怎麽老是陰魂不散地纏着她,白芷咬牙切齒,要不是有正事在身,她非要與她再戰一場不可,但現在她只能盡力地甩脫她。
紅柳的輕功不錯,松林裏到處都是枯枝敗葉,積累了厚厚一層,馬車陷在其中,速度減慢。前方有兩條岔路,正當她準備駛向其中一條時,紅柳追上了她并攔住了去路。白芷驀然調轉馬頭,一甩馬鞭,往另一條路疾馳。
這條路白芷沒走過,想不到竟是條陡峭崎岖的山路,周圍重巒疊嶂,險惡異常,此時想要回頭也不得了,後頭紅柳緊追不舍,白芷煩得不行,回頭伸手朝着射出一枚暗器。
白芷不擅長使用暗器,但自從被她陰了之後,她就開始搗鼓琢磨這玩意兒。
紅柳躲避的速度夠快,暗器擦過耳際,只斷了她幾根頭發。
白芷暗叫可惜,前路危險,她沒辦法繼續與她糾纏,揚鞭抽馬,加快速度,不想紅柳很快就追了上來。
“賤人,休走!”紅柳五指伸向白芷,勢如閃電,欲将她拽飛下馬車。白芷一個前閃身,足尖踢向她。
紅柳抓住車身,若風中柔柳,飄在半空,随後飛向車頂,欲從上面使弄手段,白芷哪裏會如她意,抽出長劍往她腳踝斫去。
紅柳美目一厲,驀然俯沖,劍削向她脆弱的頸項,白芷一手拽緊缰繩,一手擡劍抵擋,馬車搖搖晃晃,偶爾一個大颠簸,兩人打得頗有些吃力。不過白芷很敏銳地察覺到紅柳并不擅長在這晃蕩的馬車上對戰,對了幾招後,她便以防守為主。
白芷精神一振,使了招聲東擊西,先猛攻她的下盤,待她全力應對之後,又驀然朝她胸膛發射暗器。
紅柳防不勝防,慌忙閃躲之際,腳下一個趔趄摔下馬車,滾下了陡坡。
“活該。”白芷沖着她嘻嘻一笑,還沒得意太久,一扭頭卻發現前面竟是陡崖,她驚呼一聲,連忙拽住缰繩,往後拉扯。馬及時剎住揚蹄嘶鳴,恰好停在陡崖邊沿,白芷剛覺得慶幸,不想馬受到了驚吓,瘋狂地轉了個彎,竟将車廂甩了下去。
白芷愕然,伸手想要拽住邊上凸起的石塊,卻沒抓穩,手一松,與馬車一起滾了下去。
白芷身子疾速墜落,時不時又撞到一些山石樹藤,疼得她快要昏死過去,她想要抓住什麽,奈何根本沒有可攀附之物。
就在她以為要命喪黃泉時,她整個人停止了墜落,陷入一片綠油油的藤蔓之間,雖然沒致命,但有一瞬間,她疼得仿佛快要死去。
等她緩過勁來,她睜開眼,小心翼翼地打量周圍,發現身下是一大片藤蔓樹枝結成的天然大網,離地面約有三丈距離,地面與這張綠色大網之間還挂着稀稀疏疏的藤蔓,但沒有白芷身下的厚重結實。
馬和慕容煜沒她幸運,掉了下去。白芷顧不得檢查自己的傷勢,連忙借助藤蔓下去,鑽入車廂裏查看慕容煜的情況。
慕容煜昏了過去,身上沒有明顯的傷,她費力将他從損壞的車廂內拖出來,然去檢查他的呼吸與心脈。
還好,沒死。白芷擡頭看了看上方,從那麽高的地方摔下來,若是沒有那些藤蔓,估計就沒那麽好命了。
白芷擔心紅柳追上來,背着慕容煜找了個隐秘的山洞藏起來。
山洞陰冷潮濕,洞口有濃密的垂藤枝葉作為遮掩,光幾乎透不進來,白芷在外頭撿了些枯樹枝,用火折子點燃,洞穴裏才亮堂起來。
白芷往火裏添了一根塊手臂粗的枯樹枝,才看向慕容煜,他靠在山石上,還沒醒來,她挪過去仔細檢查了下他的身體,确定沒有骨折,難不成五髒六腑摔壞了?
白芷忽然想起他有心疾,在他衣服裏摸索到他随身攜帶的藥瓶,打開一看,裏面僅剩一顆藥了。
想了想,白芷還是把那藥倒了出來,強行喂給了他,拿了自己的水袋灌了他一口水,便靜等他的反應。
白芷喝了一口水,這才去檢查自己的身體情況,她的手臂大腿腰間都有一些傷痕,不過不算嚴重,往流了血的傷口撒了點藥粉便完事了。
慕容煜這一暈就是兩個多時辰,洞外頭已經被夜色籠罩,入了夜,山林裏各種飛禽走獸的叫聲便顯得極其陰森可怖,白芷坐在火堆旁,目光盯着那搖曳不定的火焰發呆。
這樣的場景好像并不陌生。火是溫暖的,但不知為何,心底一片冷意。身後傳來一聲沙啞的呻.吟,打斷了白芷的追思。
她回頭見慕容煜睜開了眼睛,眼裏掠過迷茫,待與她對視上,他好像什麽都想起來了一樣,神色恢複如常。
他想要坐起身,但身體一動,五髒六腑就仿佛錯位了一般,疼得他倒吸一口涼氣,頭疼欲裂,這才想起來他是以為撞到了頭才昏了過去。
他打量了眼昏暗的洞穴,劍眉微蹙,“這是哪裏?”
“洞穴裏啊。”白芷驚訝地說,神色仿佛在說,不會是摔傻了吧。
慕容煜輕嘆一口氣,已經沒有力氣開口與她說話了。
白芷見他行動有些困難,便過去扶住他的手臂,慕容煜看了她一眼,沒有抽回手臂,由得她扶着自己來到火堆旁坐下。
“今日之事要怪你只能怪你那侍女,要不是她糾纏,我們二人也不會摔下山崖。”白芷一邊往火裏添柴,一邊抱怨,“你和我命大,都沒摔死,但要想從這裏出去,并非易事,你人高馬大的,我背着你走不了多少路。”
慕容煜聽了她這話,估摸着他昏迷之時是她背着他一路到此的,他先前惡意地揣摩過她是拖着他一路前行的,所以後背才疼得厲害。
他沒力氣與她争論誰對誰錯,只低聲應了句:“嗯。”
白芷雖是那麽說,但心裏知道她是必須要帶他出去的,哪怕她死,他也不能死,這是她的任務,他死了,就是失責。
白芷見他臉色蒼白,沒了血色,心裏有些擔心,他身體嬌貴又羸弱,吃的藥也沒了,她怕他撐不到出山。她從懷裏拿出剩下的半包果肉脯,遞給他,“你吃吧。”
因為要看着他,她沒法出去覓食,唯一的食物就是這個了,她沒吃,她身子強健,餓幾頓都沒關系,他就不一樣了,總覺得餓他一頓他都會死給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