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因為我喜歡你”……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因為我喜歡你”……
徐清聿從口袋裏取出精致的香煙盒, 一只手摩挲盒子的邊緣,另一只手打開了盒蓋。
盒內的香煙所剩無幾,白色的紙包裹微金色的煙草, 這是他習慣抽的品牌,一種小衆卻品質上乘的煙草。
徐清聿捏住煙身,将煙抵在唇間,拿起打火機, “咔嚓”一聲,火苗蹿起,映照出他冷靜的眉眼。
香煙的頭部升騰起白色的微煙,煙霧從他的唇間吐出,細細的煙霧在空中彎曲飄散。
幾乎不帶任何刺激的氣味。
這種煙味, 比起廉價煙草的刺鼻氣息,更像是成熟的木材燃燒時散發出的溫暖氣息,還有一點兒薄荷的香味。
徐清聿微垂着眼,睫毛投下暗影,他的眼睛被遮擋在陰影中, 看不清深處的情緒。
就在他準備再次将煙遞到唇邊時,突然感到手腕一緊,手中的香煙迅速被雲聽拿走。
徐清聿一愣,手指還保持着夾煙的姿勢, 眼中劃過意外。
雲聽将煙拿在手中,低頭看了看, 煙頭的火光在微弱地閃爍,煙霧從她的指尖升起。
她沒有立刻掐滅它,而是舉到徐清聿眼前,晃了晃, “徐清聿,你不需要用煙來逃避,你本來就有能力面對這一切。”
徐清聿臉上并沒有表現出太多情緒,見煙被拿走,他把手插進褲兜,若有所思,“你說得對,我确實抽得有點多了。”
他的反應與雲聽設想的有所出入,也有轉移話題的嫌疑,但不管怎麽樣,雲聽都不會放棄勸他。
“徐清聿,你高中熬夜複習解剖學,大學時在實驗室裏一站就是幾個小時,畢業後在醫院拼命工作……你為醫學付出了那麽多,你怎麽可能真的說放棄就放棄?”
徐清聿的事,有的是聽長輩聊天,有的是她親眼所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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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雲聽在心裏一遍遍告誡自己,不要去關注徐清聿,但感情不可控。每當回過神來時,她意識到她又一次違背了自己的承諾,為一個不屬于自己的人動心。
回國後,徐清聿進入心髒外科,一點點積累經驗,一點點往上爬。
他比任何人都努力。
手術後,他會回到辦公室,一遍遍翻閱手術記錄,分析自己是否有改進的空間。
夜班時,他會查閱病人的病歷,确保沒有遺漏任何一個細節。
他比任何人都有責任感。
雲聽曾聽見邢時漫心疼地說過,他在淩晨三點,坐在急診室外的長椅上,整個人被手術服包裹,眼裏布滿血絲,但堅持等着患者術後的第一份檢測報告。
她知道,這就是徐清聿,把醫學當成信仰的人。
可是現在,那個曾經一腔熱血的人,卻選擇主動攬下責任,放棄他所熱愛的事業。
他親手推開了自己的夢想。
雲聽的心裏像壓了一塊大石,沉悶得讓她喘不過氣。
她注視眼前的徐清聿,以前可以為醫學拼盡全力的人,如今冷靜得像個旁觀者,甚至說出:“我不關心她會遭遇什麽,什麽賠償,什麽輿論,我根本不在乎。”
雲聽喉嚨發緊,聲音哽咽:“徐清聿,你不是這樣的。”
她沒有等他的回應,自顧自說道:“所有人都說你冷靜,可是徐清聿,你知道嗎?一個人真正的冷靜,是在做決定時權衡利弊,而不是借着冷靜的外殼,掩蓋自己不願面對的事實。”
徐清聿的瞳孔收縮了一下:“你覺得,我是在逃避?”
雲聽點了點頭,沒有猶豫:“是。”
雲聽和徐清聿理性居多,兩人的性格注定了即使有矛盾,也不會歇斯底裏地争吵。
現在的情況,更像是意見分歧,在正常地、心平氣和地交流。
良久,徐清聿嘆了一口氣,無奈開口:“雲聽,有時候我覺得很奇怪,我不知道你為什麽會這麽了解我的想法。”
雲聽凝視他,心口堵得慌,情緒翻湧至極點,她倏地笑了一下,眼眶泛紅:“因為我喜歡你。”
聞言,徐清聿身體一僵。
他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身體的動作比思維要快。
他從未想過,自己會從雲聽口中聽到:
“我喜歡你。”
他的大腦停滞了,周圍的一切聲音變得很模糊。只有雲聽的聲音,清晰得震耳欲聾,震得他的大腦嗡嗡作響。
長久的沉默讓氣氛凝固。
“從小到大,我的眼裏只有你。”
雲聽眼底透着隐忍已久的情緒,她說的每一個字都在心裏排練了千遍萬遍。
只是沒想到,她會在錯誤的時間和場合,把一顆深藏的炸彈丢進了他們脆弱的空間裏。
爆炸的聲音就在她耳邊回響。
這不是她理想中的時機,但後悔也于事無補。
“我從來沒有懷疑過你對醫學的熱愛。在我眼裏,你很好。”
徐清聿站在原地,心跳很快,快到讓他不适應,仿佛有什麽東西正在一點點侵入他的理智。
他應該說些什麽?
他不知道。
他從未想過雲聽喜歡他。
半晌後,徐清聿只是淡淡地開口:“你…确定嗎?”
這四個字,是他從一片迷霧中掙紮出來的第一句話。
又像是在給雲聽一個機會,讓她收回這句話。
雲聽沒有退縮,坦然道;“我說,我喜歡你,我的眼裏只有你。”
徐清聿沉默不語。
雲聽說,她的眼裏只有他,她看到的全是他的好。
——可他真的有那麽好嗎?
徐清聿生出一種從未有過的荒謬感。
他知道自己是個什麽樣的人。
外人眼中,他冷靜自持、嚴謹克制,甚至有些嚴苛。
在工作上,他是醫生,理智得近乎冷血。
在生活中,他是不近人情的徐家大公子,習慣一個人獨處,習慣将情緒收斂到最深處。
可那些都是別人眼中的“徐清聿”,真正的他呢?那些隐藏在光鮮外表之下的陰暗和疲憊呢?
他的人生被責任堆砌,連情緒都被壓抑得克制又薄涼。
雲聽喜歡的,真的是他嗎?
還是說,她只是喜歡自己想象中的“徐清聿”?
因為雲聽喜歡他,所以她看到的,永遠是他好的一面,會主動忽略他的不好,不去看他疲憊、不去看他冷漠、不去看他心底那些不願示人的黑暗。
可要是有一天,她發現了真實的他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樣子,她還會喜歡嗎?
他該告訴雲聽嗎?
該告訴她,自己并不像她想象中那麽堅定,不像她以為的那樣無所不能,也不像她眼中的那樣值得喜歡?
徐清聿張了張嘴,卻什麽都說不出口。
他說不出來,也不敢說。
他不确定自己喜不喜歡雲聽。
可他清楚地知道,他不想失去她。
如果她發現真實的自己,是否還會留在他身邊?
他之前就和雲聽說過,他不希望雲聽了解他之後遠離他。
雲聽說不會。
真的不會嗎?
他從未這樣害怕過一個答案。
Zephyr靜靜地趴在客廳的一個小角落裏,湛藍的眼睛透過窗簾的縫隙注視着眼前的一幕。
整個空間都充斥着一種讓它敏銳的感官感到不安的氣氛。它的耳朵動了動,警覺地感受到了什麽不對勁的東西。
它并未像平時悠閑地走到他們身邊撒嬌,而是安靜地窩在陰影中,保持着一動不動的姿态。
雲聽已經不緊張了。
她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輕松,她不用再像以前躲閃,不用掩蓋自己內心深處的真實情感。
曾經,無數次,她想過如果有一天能夠把這份感情說出來,她會是怎樣的心情。
是緊張,是害怕,還是期待?
可是此刻,她只剩平靜。
她不需要等徐清聿的任何反應。
她早已放下了所有的顧慮,也不害怕他會做出什麽讓她不知所措的回應。
她說出來,只是因為她真的想說。
無聲了十分鐘。
徐清聿的聲音低沉,藏着疲憊和冷靜交織的情緒,他望着雲聽,目光深沉,“可是雲聽,就算你再了解我,這是我的決定。”
說完,他停頓了一瞬,讓自己的話聽起來更有分量,“就算是你,也不能改變我的決定。”
徐清聿刻意不去看雲聽的眼神,直接避開了她的告白。
說完,他轉過身,走了兩步又停下,在雲聽看不到的視角,他緊緊閉上眼睛,呼吸沉重,“雲聽,給我一點時間。”
*
雲聽蜷縮在沙發一角,身上裹着雲聞的羊絨毯。茶幾上的熱可可已經涼了,表面結了一層薄薄的膜。
這兩天,雲聽一直待在雲聞這兒,沒有主動聯系徐清聿。
手機也一直安靜,沒有來電,沒有消息。
雲聞從卧室走出來,今天她穿着一件駝色的高領毛衣,下身是黑色羊毛闊腿褲,腳上是一雙絨毛拖鞋,整個人看上去溫柔又慵懶。
她在雲聽身邊坐下,手指撥開雲聽額前的碎發。
“聽寶,今天想吃什麽?”
雲聽搖了搖頭,将臉埋進毯子裏,聲音悶悶的:“都行。”
雲聞眼底的笑意淺了些,她拿起手機,纖細的手指在屏幕上輕點。
這兩天,她們徹底放飛了自我,無所顧忌地狂點外賣。
從熱氣騰騰的火鍋到精致的日式便當,從暖胃的姜茶到香甜的栗子蛋糕。
她們倆像是回到了小時候,偷偷摸摸地分享零食的時光,只不過這次,她們不再需要躲躲藏藏。
雲聞知道雲聽需要時間,而她能做的,就是用美食填滿這段難熬的時光。
外賣很快送到,是韓式參雞湯和紫菜包飯。溫熱的湯霧氤氲而上,混合熬煮後的藥材清香。
雲聞細心地盛了一碗湯,推到雲聽面前,“趁熱喝。”
雲聽捧着湯碗,掌心被溫暖填滿,她低頭吹了吹熱氣,輕聲問道:“姐,你明天不是要拍攝嗎?吃這麽多不怕水腫?”
雲聞舀了一勺湯,優雅地吹了吹,“不會,我白天沒吃飯。”
她想了下,“明天要不要跟我去拍攝現場?總比在家悶着好。”
“可我還有工作。”
雲聞撇嘴,“你的工作哪有特定的時間,況且,以前雙休你還在一個勁地無償加班呢。你師傅不是說了這幾天準備比賽就行,萬一到拍攝現場你就有靈感了呢。”
雲聽已經很久沒有去現場看雲聞拍攝了,思及此,她應下,“可以。”
第二天清晨,雲聞早早地起床,她站在落地窗前伸展了一下手臂,轉身看向窩在被子裏的雲聽。
她裹着被子睡得安穩,睫毛微微顫動,像一只慵懶的貓。
雲聞過去,将雲聽從溫暖的被窩裏拽了起來。
吃完早餐後,雲聽迷迷糊糊地跟着雲聞上了保姆車,車裏還坐着助理Aria和化妝師Lisa。
看到雲聽的第一眼,助理Aria的眼睛瞪得溜圓,低聲驚呼:“天哪,原來Chloe是雙胞胎?”
化妝師Lisa遲疑地看了看雲聞,又看了看雲聽,努力尋找兩人的不同之處。
雲聞唇角上揚,眼裏浮現出熟悉的戲谑光芒。
她指着雲聽:“其實她才是Chloe。”
化妝師Lisa連連道歉,“不好意思,我認錯人了,你們長得也太像了吧。”
Aria捂嘴偷笑,“Li,Chloe可是同卵雙胎寶,當然長一模一樣了,你信不信,我一看就知道左邊的是Chloe。”
雲聽彎唇,“猜錯了哦,Chloe和你們開玩笑呢。”
小時候,雲聞最喜歡的游戲,就是讓別人猜——誰是姐姐,誰是妹妹。
她們那會兒還是兩個紮着同樣丸子頭的小女孩,站在親朋好友面前,歪着頭,露出一模一樣的笑容。
“你們猜,誰是姐姐?”雲聞總是搶先開口,語氣裏有一點小小的得意。
大人們往往會愣住,仔細端詳她們的臉,一遍遍地對比,一會兒看雲聞,一會兒看雲聽,皺着眉頭思索。
“呃……是你?”有人指向雲聞。
雲聞立刻搖頭,睫毛顫了顫,笑得狡黠:“錯啦。”
那是你?”對方又看向雲聽。
雲聽這時才會抿着嘴,輕輕地笑,目光落在雲聞身上,等着她來揭曉答案。
雲聞總是故意賣關子,等到對方完全猜不出來,也不肯揭曉答案,她會在雲聽的耳邊笑着低語:“聽寶,我們轉個身,換一個站位,看他們能不能再猜出來。”
于是,她們就會交換位置,再一次站好,依舊是同樣的笑容、同樣的神态,看着大人們露出更加困惑的表情。
“你們……是不是在騙我?”大人們無可奈何。
雲聞則是大大方方地攤手:“沒有呀,我們本來就長一樣呀。”
“那到底誰是姐姐?”有人忍不住問。
雲聞笑眯眯地看向雲聽,歪着腦袋,等雲聽自己說出來。
雲聽只是安靜地看着她,眼神裏帶着點無聲的依賴和縱容。
最終,還是雲聞自己得意地挺起小小的胸膛,驕傲地宣布:“是我哦,我是姐姐。”
沒想到長大後的雲聞,還喜歡玩。
被戲耍的Aria:“……”
這回輪到Lisa捂嘴偷笑。
今天雲聞要拍攝一組深冬新品的宣傳照,地點在郊區的滑雪場。
車子駛向滑雪場,晨霧未散,遠處的山巒隐匿在一片朦胧之中,偶爾會有零星的雪花飄落。
“今天要在戶外拍一上午。”雲聞一邊讓Lisa給她化妝,一邊對雲聽說,“你先在休息區待着,要是冷了就讓Aria給你個熱水袋。”
雲聽點點頭,看着鏡子裏的雲聞。
化妝刷在她臉上掃過,原本就精致的五官更加立體動人。她閉着眼睛,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陰影,像個精致的瓷娃娃。
到了拍攝現場,雲聽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了。
皚皚白雪覆蓋着整個山坡,陽光透過雲層灑下來,折射出晶瑩的光芒。
工作人員正在忙碌地布置設備,反光板、遮光板、各種專業器材在雪地上投下長長的影子。
雲聽跟着雲聞下了車,才剛站到休息區,就感覺到四周一道道探究的目光。
她皺眉,本能地低頭理了理自己的圍巾。
可當她擡起頭時,發現不止一兩個人在偷偷看她,而是整個拍攝團隊的人——攝影師、燈光師、助理、服裝師,甚至連負責場務的小工都在悄悄打量她。
“……?”雲聽有些困惑。
她扭頭看向雲聞,發現對方神情自若,沒有察覺到衆人的異樣目光。她随手接過助理Aria遞來的保溫杯,抿了一口,接着去更衣室。
雲聽下車後,則去了休息區的帳篷。
休息區不明真相的工作人員在叽裏咕嚕閑談:
“……怎麽回事?Chloe不是剛進化妝間嗎?怎麽又跑出來了?”
“是啊,而且她什麽時候換了衣服?”
“你們不覺得……她好像和剛剛的Chloe不太一樣?五官是一樣的,可是氣質……”
雲聽只聽到了幾個字,一頭霧水,直到一個攝影助理壯着膽子走上前,小心翼翼地問:“Chloe,你怎麽又回來了?導演不是讓你先去換造型嗎?”
她一怔,正要解釋,雲聞已經走了回來,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語氣促狹:“她不是我,是我的雙胞胎妹妹。”
“我的天,這相似度也太高了吧!”
雲聞好整以暇地欣賞着大家震驚的表情。
她已經換上了品牌新一季的冬季成衣——一件剪裁利落的白色長款風衣,內搭高領毛衣,下身是修身的皮褲和同色系長靴。
她的長發被盤起,露出修長的脖頸和冷豔的輪廓,在一片冰天雪地中尤為奪目。
等一切準備就緒後,雲聞跟着工作人員去了拍攝場地。
攝影師站在一旁,透過取景器仔細觀察她的狀态,語調興奮:“太棒了,Chloe,你整個人就像是從冬季時尚雜志裏走出來的女王。”
在攝影師的指令下,她緩緩轉過身,手指拂過風衣的衣擺,長腿交錯,步伐自信,仿佛是冬日雪境中漫步的女神。
她的眼神随着動作輕輕變換,眸光如刀,鋒利而克制。
“很好!這個眼神保持住。”雪地裏快門聲此起彼伏。
“試着再冷一點,冷到讓人不敢接近。”攝影師引導道。
雲聞聞言,垂下眼睫,紅唇抿起,收斂起所有的笑意,周身散發出一種疏離而淩冽的氣場。
她的肩膀微微後傾,雙手交叉輕搭在手臂上,腳尖輕點地面,站在極寒之境,但不畏風霜。
……
拍攝間隙,雲聞快步走進帳篷。她的睫毛上還挂着細小的冰晶,呼出的白氣在空氣中消散,“聽寶,怎麽樣?”
她接過Aria遞來的暖手寶,“看我拍攝,是不是很無聊?”
雲聽搖搖頭,“姐,你工作的時候真好看。”
雲聞眨了眨眼,笑着伸手揉亂她的發頂,“你要不要嘗試一下?我們一起發光。”
雲聽輕笑:“算了吧,我還是更喜歡看你發光。”
雲聞怔了怔,片刻後,眉眼彎彎,輕聲道:“好,那我就繼續發光給你看。”
她沒歇息多久,去了趟更衣室,又回到攝影師身邊。
雲聞換了一套新的服裝。
但這一次,她沒有立刻擺出新的造型,而是低着頭,湊近攝影師,不知在交談什麽。
攝影師是一位三十多歲的男人,戴着一副黑框眼鏡,氣質儒雅又帶着些藝術家的随性。
他本來正調試着相機的參數,聽到雲聞的話後,微微一愣,随即擡起頭,目光直直地落在不遠處的雲聽身上。
雲聽手中的熱飲剛送到唇邊,在對上攝影師的目光後,硬生生頓住了動作。
她心裏生出一種莫名的不自在。
攝影師的目光不算犀利,像是在評估一件珍貴的藝術品。
他……在看什麽?
雲聽舔了舔嘴唇,低頭整理了一下衣服,可當她再次擡頭時,攝影師的目光依舊停留在她身上,沒有移開的意思。
雲聽側過頭,假裝去看遠處的雪山。
雲聞到底和他說了什麽?
午餐時間,拍攝團隊撤到一處臨時搭建的保溫餐區。工作人員們圍坐在簡易的餐桌前,吃着提前準備好的熱湯和便當,現場的氛圍比剛剛輕松了不少。
雲聽原本想找個角落和雲聞安靜地吃飯,但雲聞卻直接拉着她,坐到了攝影師對面。
攝影師擡起頭,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一瞬,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雲聽是吧?”
雲聽點了點頭:“嗯。”
攝影師:“你有沒有考慮過和你姐姐一起拍一組照片?”
“……什麽?”雲聽意外地問。
“你們是同卵雙胞胎吧?”攝影師放下勺子,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長得一模一樣,但氣質完全不同——你比Chloe更柔和,更沉靜,鏡頭前的表現應該會很特別。”
雲聽眨了眨眼睛,目光轉向雲聞,想看看雲聞是什麽反應。
這種話,應該不會有人喜歡聽。
哪怕這句話沒有任何貶低的意思,只是單純的客觀描述,但被拿來對比,總是會讓人不适。
但雲聞只是笑了笑,端起湯碗喝了一口,完全沒有替她回答的意思,仿佛早就知道攝影師會這麽提議。
難道,她們剛剛在那邊嘀嘀咕咕,就是在說這個?
攝影師繼續說道:“如果你願意,我們可以安排一組雙生主題的大片,風格可以偏藝術向,也可以拍一組對比感強烈的照片——冷豔與溫柔,疏離與親近,一組照片裏展現兩個極致的對立面。”
“或者,”他頓了頓,目光深深地看着雲聽,“我們可以拍一組讓人分不清你們的照片,模糊你們的身份,讓觀衆去猜測到底誰是誰。”
聽到攝影師的提議,雲聽蹙眉。
她和雲聞的世界一直是分開的。雲聞屬于鎂光燈下,而她一直安靜地待在聚光燈之外。
更何況,她沒有名氣,拍了也沒有意義。
品牌要的是“雙生”概念,如果真的想要呈現完美的“雙生感”,完全可以讓雲聞一個人分飾兩角。
現在的技術足夠成熟,只需要後期合成,就能輕松達到鏡像般的效果,甚至比真正的雙胞胎更加精準。
她根本沒有必要站到鏡頭前。
時尚圈是個極度現實的地方,沒有名氣、沒有市場價值,她的存在就是多餘的。
但就在她剛要拒絕的時候,攝影師湊近了些,壓低聲音,和她分享秘密:“你姐姐和Livia拍的那組雙生照片,你知道嗎?”
Livia?她當然知道Livia是誰,也知道這組照片。
雲聞前幾天還和她吐槽過。
Livia和雲聞,可以說是整個公司裏經常被放在一起比較的兩位模特。
兩個人不僅是同期出道,還頻繁競争同一類資源,有多個品牌都喜歡拿她們做對比,以此制造話題度。
一山不容二虎。
這句話放在她們身上,再合适不過。
更何況她們還在一個公司。
攝影師見她沒反應,繼續說道:“這次品牌要求拍一組‘雙生’概念的照片,原本是定了Livia和你姐姐搭檔的。可你知道嗎?這兩個人拍得有多痛苦?”
“她們已經拍了五六組了,硬生生把‘雙生’的概念拍成了‘死敵’。每次站在一起,氣場都針鋒相對,完全沒有那種‘異卵雙胞胎’該有的和諧感。”攝影師輕笑了一聲,無奈道,“而且Livia前天不知道吃了什麽,臉上過敏得厲害,品牌方也不敢用她了。”
攝影師的聲音有些誘導的意味,說道:“品牌那邊的意思是——要麽換Livia的替補,不過至今沒找到合适的人,要麽整個項目作廢。”
“作廢?”
雲聽清楚,品牌這次的“雙生”概念,對于雲聞來說意味着什麽。
這不僅僅是一組普通的宣傳照,而是一個極具分量的合作項目。
品牌方對“雙生感”的要求極高,若是無法拍出他們想要的效果,雲聞之前的努力都會白費。
她不能讓這個項目失敗,不能讓雲聞的辛苦付諸東流。
雲聽深吸一口氣,擡眸看向攝影師,“好,我來。”
雲聞捏了捏她的臉,“聽寶,別緊張,就當陪我玩一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