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 70 章
林丘本能地往松生身後一躲,兩只手抓着松生的衣服,只留一個腦袋探頭探腦地觀察。
周栾是同朋友一起來的,四五個人,身邊的幾位林丘不都認識,但有幾個是之前何間拜師宴上見過的,正笑語盈盈地相互交談。看得出幾人在年輕一輩中很有聲望,只在門口站了一炷香的功夫,周栾就接連推拒數個湊上來攀談的人。
正值節假日,人格外多,店裏只會越來越擠,斷不會出現人流稀少的情況,林丘想走,但周栾那一行人又堵在門口,只好暫時躲在松生身後,額頭抵住他的後背。
松生對林丘無法理解林丘這種行為:“又不是你做了虧心事,這麽怕他幹什麽?”
林丘不肯從松生背後出來:“他們人多。”
“人多還能打你不成。”
“我說不過大師兄的,他常年處理宗門事務,見過的人比我吃過的飯都多。而且,這裏這麽多人,萬一真的被人捕風捉影傳出謠言怎麽辦?我還要不要見人了。”
“他的錯,他都不嫌丢人,你還嫌丢人了。”松生轉過身,和林丘面對面,“平時膽子那麽大,現在怎麽成縮頭烏龜了?你遲早要把這件事說開的。”
林丘攥着松生寬大的衣角不放,略帶焦慮地絞,下嘴唇被他咬出一個淺淺的牙印:“下次吧,至少不是今天,難得過節,不能為了他打擾我的好心情。”
“那你打算怎麽出去?”
林丘向前挪了一步,揚起小臉,視線與松生直愣愣地撞上,不閃不避,眼底懇求之意拍打心湖,激起陣陣漣漪,雖然什麽都沒說,但意思表達地很明确了。
松生視線下移,把自己的衣袖從林丘手心緩緩扯出來,低頭不緊不慢地撫平褶皺,随後才擡頭對眼前人說:“別指望我,這些事,你自己去想辦法。”
林丘失望地低頭,悶悶地說了一聲:“噢。”沮喪地站在原地。
“二位哥哥,這桌子你們還用嗎?”
林丘循聲望去,一對夫妻帶着約莫六七歲的小姑娘,打扮得很喜慶,方才出聲的,就是那個小女孩。林丘環顧四周,發現店裏已經沒有幾個空位了。
年輕的夫妻瞧二人氣質容貌出衆,身上的着裝也非凡品,尤其是那位冷着臉的公子,看起來格外不好惹,立刻把女兒拽回身邊,面帶歉意:“不好意思,店裏人多,小月年紀小,性子急躁,沖撞了二位。”
“沒事,我們确實吃完了。”
小姑娘一聽,臉上的怯意與茫然立刻化作十足的底氣,驕傲地說:“我才沒急,我看見兩個帥哥哥的碗空空的才去問他們。”
林丘臉上漾出和煦如春水的笑,彎腰掐着嗓子誇她:“真是聰明的寶貝,這個位置是你争取到的,待會你阿爹阿娘要好好感謝感謝你了。”
小姑娘從鼻腔發出一聲短促的“哼”,鼻子似乎都要翹到天上了,頭上的小紅花一翹一翹。
林丘本來還想多逗幾句,眼角的餘光瞥見周栾一行人朝他過來了,心中頓時有些慌亂,一陣過後又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慌什麽,本來就是他的錯,事到臨頭,他反而冷靜下來,向小姑娘告別後拉起松生的胳膊就往門口去。
店裏就這麽一個大門,一來一往必然會導致他們正面撞上。
果不其然,在他們相距約七八米的時候,周栾一行人便遠遠地開始朝二人揮手。
“松長老,還有林師弟,你們也出來游玩啊,真巧。”周栾禮貌地向二人打招呼,沒有絲毫窘迫,仿佛三人之間沒有發生過任何不愉快。
秋朗柳絮等人也朝二人熱情地打招呼。
“松長老還有林師弟好啊。”
松生“嗯”了一下,這裏不只有周栾一個人,林丘不能無緣無故甩其他人臉色,只好努力扯出一個笑,幹巴巴地回了一句:“ 嗯,好巧,我們已經吃好了,你們慢慢玩。”話音一落就拉着松生的胳膊準備離開。
秋朗不知道他們之間的不愉快,但他知道大師兄對林丘有意思,笑呵呵地問:“你們接下來準備去哪裏玩啊?”
“順着路線圖走,走到哪裏是哪裏。”
秋朗滿臉驚喜,左手攤平,右手握拳往左手一錘,發出“啪”的一聲,做驚嘆狀:“這麽巧,大師兄也是這麽打算的,反正他辟谷,不用吃飯,要不你們一起行動吧。”
其餘衆人笑而不語。
林丘笑容一頓:“不用了,你們玩就好,我和師尊一起過節。”
秋朗堅持不懈:“松長老常年清修,恐怕對這附近也不怎麽熟悉了,有大師兄在,正好做個向導。”
林丘正準備拒絕,就聽見一直默不作聲的松生突然開口:“此言有理,那就一起吧。”
“師尊……”林丘萬萬沒想到,松生居然會主動提出同行,頓時語無倫次,“你……不是……剛剛……”
“既然松長老都開口了,這件事就這麽定了。”秋朗迫不及待地把周栾往師徒二人身邊推。
林丘埋怨地剜了松生一眼,無計可施。
衆人只當林丘是不好意思,目送三人走遠後立即交頭接耳地議論起來。
“如果這件事成了,大師兄就要給松長老當徒婿了。”
“這話可別讓大師兄聽見了,否則,他又要說你口無遮攔。”
“哼哼,他這會兒哪有空管我。”
談笑間,不知是誰,膽大包天地說了一句:“要我說,大師兄今天就是沖着林師弟來的,我們認識這麽久,他什麽時候打扮成今天這樣過。”
有些話不好說得太明白,但聽了這話,大家都不約而同地想:大師兄今日确實精心打扮了一番,如果非要一個詞來形容,那八成是……花枝招展。
林丘走遠了,不知道他們心中所想,也不想知道。
氣氛陷入了很尴尬的境地,但似乎只有林丘一個人尴尬。
他往左邊看看,師尊想來喜怒不形于色,一張臉冷着,看不出什麽高興不高興,他再右邊瞅瞅,大師兄也不遑多讓,一副笑面虎的模樣,什麽時候得罪了他都不知道。
但現在認識他的人少了,只有他們三個,林丘就不稀得給周栾好臉色了。橫豎自己和師尊的事他一清二楚,也沒什麽好遮掩的。
林丘往松生身上靠,兩條胳膊緊緊繞在松生的胳膊上,活像是是溺水之人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胸口緊貼松生結實有力的臂膀。松生被驚人的柔軟沖得神色茫然了一瞬。
松生偏頭看了林丘一眼,他對此無知無覺,視線轉移到胸口,停頓一瞬後收回目光。
那裏還有自己昨夜留下的痕跡,而且相比于其他地方,可以稱得上是重災區。原本只是小石榴果粒一般大,今早已經是成熟的櫻桃了,走動間小小的兩團隔着布料在林丘胳膊上不停磨蹭。
林丘這幅毫不避人的親昵姿态幾乎将周栾視作空氣。
周栾卻并不氣餒,決定撬牆角之前,他就做好了心理準備,尤其是在經過上一次的事情之後,他更加斷定,松生不會對自己下重手。畢竟,為了和小輩争風吃醋而大打出手這件事,傳出去未免太不光彩了。
他不會做這種事,也不屑去做。這就正好中了周栾的下懷。
思及此處,周栾臉上笑意更盛。
他的眼角用細細的雲羊毫筆蘸取正紅色的脂膏勾勒,臉上用珍珠粉細細地敷了一層,頭發半散在肩頭,其中還夾雜着幾根綁了寶石的小辮,衣服領口呈V字,說深不深,說淺不淺,半遮半露,勾人得很。一笑起來,光彩照人,仿佛滿城鮮花盡數綻放在眼前,給人以極大的視覺沖擊。
縱然林丘成日裏面對的都是松生,瞧着這張臉,也不由得愣了一下,心中的火氣都降下去三分。
山不就我,我來就山。
周栾主動往林丘身邊湊,一股極好聞的淡香傳入林丘鼻腔。林丘鼻翼翕張,沒說話。
“我新得了一種香,你聞聞好聞嗎?”
說完,周栾便伸出一只手,等着林丘過來聞,林丘不說話,只一味抱緊師尊。
見他不理人,周栾跟個沒事兒讓一樣把手收回去,碰了個跟頭,他也不灰心,掌管宗門事務時遇到的困難可比這難得多了。
松生也一直沒說話,三個人的同行,成了周栾在唱獨角戲。
松生不厭其煩地用手指幫林丘理本就十分柔潤的發絲,林丘也沒有反抗,親昵的舉動更襯得周栾是孤家孤人。
“師尊,我想去花園,據說有很多奇珍異草。”
“好。”
就在師徒二人準備研究一下最短路徑時,周栾說:“這裏去花園最近的路線是乘船過河,不過今日人多,恐怕不好租船。”
林丘:“那就繞路,我不着急。”
“一共有三條路可走,去掉水路還剩兩條,一條要經過宮殿內部才能過去,但宮殿內有迷宮,需闖關成功才能過去,另一條要在外圍繞一大圈,而且途中既無美景,也無游樂之地,一片荒蕪。”
周栾侃侃而談,對周遭布局十分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