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二十一 本性應當是掌控欲十足
第21章 二十一 本性應當是掌控欲十足
新的湯藥藥劑效果比之前更為猛烈,南溪第一次泡時即使嘴裏咬着布,也咬得牙龈都出了血,但他硬是一聲不吭的忍了下來。
青栀和寶來侍候南溪很是上心,将他扶出浴桶時小心翼翼的,好似用力重一點就将他捏碎了一般。
或許是泡的次數多了,這回南溪沒有虛脫得直接暈過去。
被寶來扶着穿戴好衣服後,南溪坐在輪椅上喘着粗氣。
“殿下,奴婢推您回去吧。”
青栀捏着手絹仔仔細細的為他擦拭着額頭上的冷汗,南溪順手接過手絹,搖搖頭道:“不,推我去禦書房。”
自從赈災糧饷貪墨案被爆出來後,各種相關的奏折密函源源不斷的送入宮中,祈戰連着幾天幾乎都待在了禦書房裏,昨夜才難得回來了一趟。
幾日不見,祈戰眼底帶着明顯的青黑,想必這幾日都不曾好好休息過。
南溪依舊抗拒他的存在,但見他一臉疲憊,下意識就往裏挪騰出了位置。
但祈戰并未更衣上床歇息,只是神色晦暗的盯着他瞧了一眼,丢下一句讓他明日去一趟禦書房之後便又走了。
直到現在,南溪都還覺得莫名其妙。
他的功課當真這般重要?祈戰都忙成這樣了,竟還要讓他去禦書房考核功課不成?
揣着滿腦子疑惑,南溪歇息了半個時辰後就讓青栀推着去了禦書房。
輪椅推到門前還未進去,就聽到茶杯被人用力的擲到地上,啪一聲碎得四分五裂的聲音。
“涉案官員過多,全殺了恐動搖朝廷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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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謬!”
“赈災款三百萬兩白銀,用到災民頭上竟只有區區六十萬兩,白米細面等糧食全換成了粗糙的麥殼,你們說說,還有什麽是他們幹不出來的?”
“既然你們都覺得全殺了過于激進,那以衆愛卿之見該當如何處理啊?”
祈戰的聲音極其淡漠冷靜,但明顯壓抑着怒火。
赈災糧饷貪墨一案影響極大,牽連甚廣,上到總督、布政使,下至地方官員,從上到下幾乎無一幸免,涉案官員多達上百人。
祈戰将那一封封塞滿了證據的密函甩到面前跪了一地的官員身上:“全都給孤好好瞧瞧,這些蛀蟲,還留着作甚?”
“陛下息怒!”
跪着的大臣們吓得大氣都不敢喘,只能幹巴巴的勸祈戰息怒。
門外,南溪覺得自己來得不是時候,正要叫青栀推自己調頭回承德殿,就聽守在門邊的大內總管驚喜的喊道:“八皇子殿下,您可算是來了,陛下等了您許久呢。”
他特意擡高了聲量,好似在刻意提醒禦書房內的人一般,南溪甚至來不及阻止他。
“帶他進來。”
下一息,就傳來了祈戰的命令。
南溪心中嘆了一口氣,看來是走不了了,這趟渾水他是非淌不可了。
青栀與大內總管一同擡起輪椅,連人帶椅一起越過門檻,将南溪送了進去。
兩人沒有繼續跟着,而是自覺的退守門外。
随着南溪的到來,禦書房內原本緊繃壓抑的氣氛變得更為詭異,趴伏在地上低着頭的大臣們悄悄的互相遞眼神,好似在問祈戰怎麽能容許南溪這個帝國皇子到禦書房這種機密重地來。
若是南溪能聽到他們內心的疑問,大約自己也給不出答案來。
祈戰心思深沉難以揣測,誰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麽。
衆人心思各異,祈戰倒是一掃先前的暴怒,若無其事的走向南溪,似笑非笑的打量着他問道:“藥浴泡完了?可還難受?”
南溪搖頭不語,但也算是給予了回應。
祈戰莫名的哼笑一聲,推着南溪走到桌案旁,好似心情頗好,可一轉目光落到那些仍跪着不敢起身的大臣時又變成了疾風驟雨。
他問大臣們:“怎麽?衆愛卿思考了這麽久,還沒能給孤一個合理的章程嗎?”
“這……”
大臣們面面相觑,誰也不敢在這個時候去觸黴頭。祈戰明面上是在詢問他們建議,可實則是在施壓問罪呢,說敢當那個出頭鳥?
他們一個個像是被掐了脖子的鴨子一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祈戰撇了撇嘴,眼底嘲諷意味十足。
他不再為難大臣,反而好整以暇的将矛頭指向了南溪。
他問南溪:“關于赈災貪墨案,方才八皇子在外頭聽了多少?”
南溪不語,但祈戰明顯一副他不說就要跟他耗到底的模樣,最終躊躇了片刻,試探性的說:“從陛下砸了茶杯開始。”
“如此看來八皇子對這事應當已是略有了解了。”
祈戰嘴角笑意更深,他挑眉道:“那麽孤且問八皇子,若你是孤,你會如何處理?”
這一語入驚雷乍起,再場所有人無不一臉驚愕。
南溪是誰?他可是南钰國的八皇子,與晉國是敵對關系,祈戰作為晉國的皇帝竟讓他來幹涉晉國的政務。雖然祈戰只是詢問其見解,并非當真讓南溪幹政,但也極為荒唐。
“陛下……”
大理寺卿常大人當即又要出言相勸,奈何祈戰一個冷眼瞪過來,目光淩厲如刀的說:“孤沒讓你說話。”
大有他再說一句,下一個被摘烏紗帽砍頭的就是他的意味。
常大人臉色一白,到了喉嚨的話語一下子全被噎了回去,最後只能瑟瑟縮縮的低了頭。
“好了,沒人敢打斷了,八皇子但說無妨。”
祈戰警告完了大臣,轉頭又換了一副模樣,語氣雖不如之前那般強硬但依舊不容拒絕。
南溪眉心微蹙,不知他又在鬧哪一出,他抿唇不語,搭在膝蓋上的雙手十指因緊張而微微曲起。
許是看出了他的顧慮,祈戰道:“孤保證,無論八皇子說什麽,孤都不會怪罪于你。”
祈戰這人雖然陰晴不定,但向來都是言出必行,既然他能向南溪這樣保證,那就證明他真的不會因為這事跟南溪算賬。
關于赈災貪墨一案,南溪其實沒什麽想法,但祈戰非要他給出一個答案,他思索了片刻:“我認為貪污腐敗魚肉百姓者都當斬首。”
“哦?”
祈戰被挑起了興趣,他複又問:“孤欲抄家流放那些貪官污吏的妻兒家人,他們并未直接參與貪污,八皇子可會覺得孤做得不對?”
南溪垂眸道:“陛下所為并無不對,妻兒家人雖未直接參與貪污,但也是受益者。那些難民流離失所食不果腹,更有甚者易子而食,使得整個閩南地區民不聊生怨聲載道。縱然他們并未參與其中,但也脫不了關系。”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流放最為合适。”
祈戰聞言放聲大笑,看向南溪的目光帶着幾分欣賞,他又問南溪為何如此認為,南溪卻是緘默不語了。
祈戰讓他就貪污一事發表自己見解,可南溪卻不會自大到以為自己真的就能幹涉晉國的朝政。他雖不懂祈戰這麽做的用意,但卻敏銳的覺得自己還是不要過多摻和為好。
祈戰見他不說了也沒為難他,轉而指着底下的大臣們:“你看看你們為官多年,還沒八皇子看得通透。你們說說,你們是怎麽敢給那些罪臣求情的?莫不是收了好處,亦或是你們也參與了其中?”
祈戰一連兩個帽子扣下,大臣們吓得臉色青黑泛白,連連磕頭告饒。
“陛下息怒,臣等是清清白白的,絕無貪污受賄的可能。”
“同時斬殺上百名官員,臣等只是唯恐朝堂根基動搖,才冒死懇求陛下從輕判罰。”
“還請陛下明察啊!”
大臣們你一言我一語,磕頭聲此起彼伏。
“行了!”祈戰打斷了他們的話語,直接拍板定論:“傳朕口谕,閩南水災赈災糧饷貪污一案,涉案官員格殺勿論,其資産盡數抄家充盈國庫,三族近親流放西北。即刻執行!”
“赈災糧饷運輸一事由戶部重新選人押送運輸,若是再出半點差池,通通提頭來見孤。”
定局已成,大臣們互相使眼色,紛紛叩首領命。
之後祈戰将大臣們都趕出了禦書房,房內只剩他與南溪二人。
“這段時日一直不曾檢查八皇子的功課,今日這随堂考核八皇子的表現讓孤很是滿意。”
“什麽?”
祈戰這話讓南溪一怔,他沒想到祈戰特意讓自己今日來禦書房竟真是為了考核他的功課,只是考核的方式過于出格了一些。
但很快他就注意到了一個他忽視掉的關鍵,祈戰昨夜就讓他去禦書房但并未規定何時去,恐怕是算準了今日大臣們會集體為貪墨的官員求情,又算準了他泡完藥浴後到來的時間,否則斷不會這般的巧合。
南溪不由得暗暗心驚,如此種種跡象表明,所有官員的一舉一動,都在祈戰的掌控和監視之中。
當然,也包括他自己。
這皇宮內外遍布着祈戰的眼線,恐怕那些官員家中也不例外,處處都有他的探子。
南溪隐約的意識到,祈戰這人或許除了城府極深陰晴不定以外,本性應當也是掌控欲十足的。
南溪不由得心驚,像祈戰這樣的人,若是友自然是好事一樁,可若是為敵,只怕骨頭渣子都要被啃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