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M.誰是那幅畫的相貌 【題目:“我”……
第16章 M.誰是那幅畫的相貌 【題目:“我”……
大廳不大不小,也恰好家具少得可憐,就沒了供人捉迷藏的用處,一眼望過去,連只老鼠招搖過市的模樣都能看見。
只是這凍人的地兒沒有老鼠,大廳只有那三人一鳥,老弱病殘占了一半的弱和殘,婦女兒童又占了個結實,聞述只瞄了一眼,就看出那能比老鼠更招搖的白鹄并不在大廳之內,
空房不可能在,廚房倒是有人影,但是只看到了那從背影就能看得出是那個拽得二五八萬的和绮。
聞述又擡頭看了一眼樓梯,那兒好似長着成千上百的怨氣,凝成一團黑暗,仿佛一個晃眼就能看到披頭散發的怨鬼站在那兒凝視自己。
他掂量了一下自己病入膏肓的身體,實在不宜和這些髒東西犯沖,于是果斷選擇了一樓那扇緊閉的門。
二選一,不在這門內,那就……作罷。
聞述真折騰不起自己這随時要被西風吹倒的紙片豆腐身。
他還是講禮貌的,不管有沒人在裏面,依舊老老實實敲門。
但還沒敲出什麽結果來,隔壁廚房中那拽姐就走出來了。
拽姐拎着一套茶壺,雖然穿着系統統一的服飾,看上去很有油畫裏北歐婦女的樸素,但奈何那張臉長得實在太有個性,眉毛一挑眼尾一揚,活脫脫演繹出一個尖酸刻薄但偏偏長相美-豔的後媽形象。
不知道是誰的後媽和绮青唇微啓——因為後媽是土生土長南方人,不适應這北國溫度,嘴唇已經被凍青了:“你和他究竟什麽關系?”
雖然沒說明,但他們心知肚明,那個“他”,指的是白鹄。
她說出話的聲音像是從直接從嗓子眼裏摳出,畢竟連嘴唇都沒這麽動,音量也輕,好似飄出來一般。
要不看這人手上的微顫,聽這人牙齒的打顫,差點被她那副色厲內荏的模樣騙去。
奈何聞述和她相反,內裏不知道,但“色荏”倒看得一清二楚,比牆皮還白的臉色簡直可以和外頭的白雪打個不相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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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兩人眼對眼,雙雙覺得對方是個不成氣候的小喽啰,內心默契又直接地同時“呵”了一聲。
一個刻薄地祝願對方“早日超度”,另一個良善地詛咒對方“出門撞鬼”。
不過聞述不愧是個喜怒演于色的,當場露-出半邊牙,好似展示自己那口好牙一般,好聲好氣造謠道:“我和他是失散多年的兄弟。小時候爹娘離婚,我跟着我媽,一直想找到我這個因為小時候高燒失憶忘記我們的哥哥。沒想到……”
他千回百轉地嘆了一口氣,好似他編造的故事那般命運多舛:“沒想到在此相遇了。他雖不識得我,但我永遠都是他最親愛的弟弟!”
吱嘎——門開了。
高燒失憶的白鹄和親愛的弟弟對視上了,高貴冷豔的後媽拎着茶壺像是個聽曲看戲還賣茶水的茶小二。
白鹄:“……”
有什麽比聽見自己被造謠更抓馬的。
答案是有。
後媽收起因為聽了一耳朵毫無水準的故事導致嘴唇抽搐的失控表情,重新擺起了高貴冷豔的架子,斜眼看白鹄,明明白白地“呵”了一聲:“敢情是高燒燒壞了腦子。”
白鹄:“……”
繼被隔門造謠後,又被當面羞辱?
惡毒後媽一視同仁,對着聞述也清清楚楚地“呵”了一聲:“那你的腦子不好恐怕就是隔代遺傳來的。”
她丢下這一句,轉身就走,留給他們的背影仿佛寫上了“我發了瘋才搭理你們兩個蠢貨”,把她的背影顯得格外氣勢洶洶。
白鹄剛換好衣服聽到敲門聲,一開門就遭三重罵,先是高燒失憶,再是高燒失智,最後又得了個蠢貨名頭,實在冤枉,險些懷疑自己開門的方式錯了。
但他做人的準則就是,永遠相信自己懷疑他人,所以他眼神一轉,把這三重罵的鍋都按到了親愛的弟弟頭上。
人在尴尬時會假裝自己很忙,雖然聞述這個常年造謠別人的人在被抓包的時候也從不羞愧,但不知道是“失憶”還是“失智”激起了他的良心,下意識就躲避了白鹄的視線。
他收回誇張的表演手勢,裝作整理衣服的時候順帶低頭整理了一下表情,清了一下嗓,擡頭真切說道:“哥哥……”
不料眼裏的瓊瑤淚還沒被主人下達命令顯露-出來,就被白鹄一個手勢打住了:“好了親愛的弟弟,我知道你這些年的委屈。”
聞述表情有一絲的裂縫:“……?”
我怎麽不知道我這些年的委屈。
不管聞述知不知道,白鹄手機裏的手電筒功能打開,光束指向屋裏方向,他明明白白地擺了鴻門宴,笑臉盈盈地邀請聞述:“那親愛的弟弟能不能幫失散多年的哥哥一個忙?”
親愛的弟弟:“……”
他最終還是把瓊瑤淚遣退場,換上了乖巧笑:“好的哥哥。”
不過當聞述看到那個忙的時候,乖巧笑瞬間被瞪眼取代,發現自己“好的”得太快了:“你确定這麽重的鏡子讓我一個人搬?”
白鹄笑眯眯點頭:“是的呢弟弟。”
聞述:“……”
真是造謠一時爽。
白鹄可沒有理會他是什麽酸甜苦辣鹹的感覺,舉着手機圍着鏡子周圍照。
這屋不是廚房,也不是隔壁那個空房,而是一間卧室。
中-央是一張大床,床上的被褥齊全,不像是常年未有居住的樣子。床頭正對着是一張巨大的油畫,只有夫妻兩人,男方紳士帽西裝革履,女方是經典的北歐長裙,類似于巴洛克風格的裙子,華麗美麗。
兩人的穿着都很正式,雙方也都年輕,很有現代的結婚照的感覺。
但怪異的是,男方的面容清晰,鷹鈎鼻藍眼睛,雖然看着才二十多歲的青年模樣,但也能看出他眼裏的野心勃勃,而女方的面容部分卻是一片空白,就像是褪了色顯露的畫布底色。
屋子裏的光線昏暗,只有白鹄的手電白光和聞述手裏提着的煤油燈光,好似漆黑海面上的兩盞孤燈。
聞述把煤油燈舉着照在那空白的臉上,太過昏沉,像透過渾濁的水窺-探一樣,模糊看不清,只從其中體會了那渾水的陰冷和惡心,像是在溺水中慌亂瞥見的臉,被泡發得看不清五官,水鬼一般陰恻。
這種溺水的惡心感和眩暈感,丢了神智,恍惚就從那腐爛發臭的臉中看到的清晰的五官,但是又不具體,好似就是誰的臉都能頂替上去。
注視的時間一久,險些以為那是自己的臉,但再一回神,渾水并不存在,而畫上的仍舊只是空白。
“別看了,”白鹄把手電照在聞述臉上,打斷了他對那幅畫的注視,“這畫沒半點美感,看它不如看……”
白鹄本來想說“看它不如看我”,但轉念一想,這厮可是對自己有着明明白白的非分之想的,可別給他有所幻想。
于是白鹄話到嘴邊,對着轉頭看過來的聞述,手電照向了鏡子:“看它不如照鏡子看自己,你長得比那幅畫好看。”
白鹄誇自己誇得輕車熟路了,一時吞了自戀的話術,捧出漫不經心贊別人的言語,連話術沒變,随便換個主語就脫口而出了。
真誠倒是有了,只不過,比原來那句還要讓人自作多情。
好在聞述肚子裏讓人自作多情的話術比白鹄還多,壓根沒當回事,只是表面仍然保持着禮尚往來的品德:“哥哥長得更好看。”
白鹄對于誇贊自己的一向都是照單全收,不僅如此還得多加強調,他下巴輕微一揚:“那當然,這世上你找不出第二個比我好看的人。”
聞述:“……”
他深深地看了白鹄一眼,哽在喉嚨裏的話不上不下的,最終還是無言以對,低頭去瞅那鏡子。
那鏡子是個全身鏡,金屬殼雕刻着複雜精致的花紋,細細看了一下,好似是雕刻着花團錦簇的玫瑰叢。底座像個立鐘底座一樣,依舊有着精雕細琢的花紋。
但無論如何,這東西看着都不輕。
白鹄已經看過了,這鏡子的底座并沒有鑲嵌在地板上,是可以移動的。而且周圍積着灰,像是無人駐足自照一樣。
雖然聞述一副下一秒就要死了的樣子,但出奇的是也沒想象的這麽弱雞,至少真的搬得動那鏡子。
白鹄一度以為那鏡子是徒有虛表,指不定金屬外殼是空心的,但趁聞述突然停下去窗臺瞅的時候,偷偷擡了一下……嗯,終于對林黛玉倒拔垂楊柳有了實感。
白鹄一時感慨,看向窗前那被層層棉衣裹着的“病軀”,恍然從那十斤厚的衣服中窺見了林妹妹窗前獨泣的身影。
真是古往今來,前有胡說林妹妹倒拔垂楊柳,今兒見識了一場回弟弟怒擡全身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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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绮罵完兩個蠢貨之後,莫名覺得自己成了第三個蠢貨,憋着悶火,拎着那套茶具風風火火闖進了三個臭皮匠的研讨會。
臭皮匠甲——賈子涵,對照這曲譜和日記本,信誓旦旦:“如果這屋裏的東西是考題,那麽曲譜和日記本都是信息,這倆絕對有關聯,被撕掉的那頁指不定就有曲譜的信息!”
臭皮匠乙——伊一,一把揮開鬼畫符曲譜,拿着矮書架上那本攤開的《花卉大全》,另一只手重重地點着日記本:“要我說,《花卉大全》才是重要線索。放這麽明顯,日記本還有它的出現,多重要啊!”
兩個臭皮匠一個嚷着“鋼琴這麽大的家具突出着,那不更顯得曲譜重要”,另一個喊着“那《花卉大全》還和日記本靠的近呢”,而第三個臭皮匠——臭皮匠丙仙貝默默插了一嘴:“就不能兩個都是重要線索嗎?”
臭皮匠甲和臭皮匠乙對視一眼,互相從對方眼裏看出了“恍然大悟”四個大字,尋思也對啊,那他倆争個屁。
而和绮實在受不了這三個臭皮匠來頂替諸葛亮了,“哐當”一聲把茶具往長桌上一放,出場得夠威風。
其他人自然不敢言語,甚至麻溜把日記本遞上。
和绮一邊翻看一邊問:“哪兒找到的?”
仙貝就坐在和绮旁邊,小聲應道:“矮書架那邊。”
和绮施舍般瞥了她一眼,也不說話,大概是尋思剛剛那蚊子聲的發聲來源是不是這兒。
仙貝莫名哆嗦了一下,也不敢看和绮的目光,跟個受氣包一樣盯着長桌上的木紋。
和绮:“找到就是這樣嗎?”
她手指指着的是被撕之後的空白。
這話冷冰冰得更興師問罪似的,仙貝縮着腦袋,厚厚的棉衣像是沙子一樣成了鴕鳥頭的栖息之地。
伊一瞅仙貝那膽小如鼠的模樣,心想這姑娘之前也不這樣啊,車廂那一套一套的話講得利索,和他們說話時也不見得這樣小氣。
不過他擡眼一看和绮那臭臉,又覺得是理所當然的,真是一句話都不用說,看誰罵誰。
他膽子不大,雖然在這些年被鍛煉出來了,但也還是不算膽大。只不過,對于只是脾氣不好的人,他還不至于膽戰心驚。
所以他幹脆替仙貝回答:“她之前和我們說過了,一找到就來給我們看了,也沒發現裏面有撕毀。”
賈子涵一旁點頭如搗蒜,作證是這樣的。
和绮點頭,順勢坐下了,一手把成套茶具往他們方向推,一邊說:“日記本中-出現的人物,三個哥哥,兩個姐姐,父親,還有鄰居大嬸,還有一個日記主人‘我’。數數茶具。”
茶具是白瓷做的,上面還有精致的花紋,而且成套茶具,是一個茶壺七個茶杯。
賈子涵以為是給他們解渴的,伸手就去拿,手都握住了茶壺把,一聽最後一句話,再瞅那臭臉,連忙把那自己那爪子給撒開了,換成了手指數數。
七個茶杯,一眼就能數清,所有人對着賈子涵手指數數的動作表以沉默,大概都在想這厮也別想着出去高考了,還是安心在這地兒補習好數學吧。
再擡頭的賈子涵對衆人的想法渾然不知,趕緊彙報:“七個七個。”
和绮難以自制地翻了個巨大的白眼,心想這才是第三個蠢貨。
她沒再好脾氣,機關槍一樣說:“茶具是七個,而三個哥哥兩個姐姐父親和日記主人‘我’加起來就是七個,說明這木屋的家裏人就是這七個人物,至于那個鄰居大嬸,可能是這個村子裏的NPC,那是明天的事——如果你們活得到明天的話。”
涼飕飕的話像外面吹的寒風一樣沒停歇:“而日記本中提到了商船之類,再結合副本名字‘誰偷走了我的玫瑰’,以及車廂你們看到的那張紙條《美女與野獸》,顯而易見,這家人是貝兒一家子。而這個村子之外,可能就有一棟廢棄的城堡,并且野獸居住其中。”
“一般來說,以故事為背景的副本,出路就在故事結局之中,那麽可以猜測,地鐵站需要在城堡那邊打開。‘誰偷走了我的玫瑰’又是問答題,那麽也許我們的任務就是找到玫瑰,或是回答‘誰偷走了我的玫瑰’這個問題。”和绮停頓了一下,“至于地鐵幣,你們各憑本事,在這個副本中獲得,能拿到就通關,拿不到就留在這裏等……。”
和绮最後那個“死”字還沒說出口,突然一聲“當”——
那鏡子重重地砸在木地板上,巨響把和绮淩厲的聲音覆蓋,連同屋頂上的雪都抖了三抖,細細簌簌往下落。
伊一原本目瞪口呆聽着和绮分析一同,直接把毫無頭緒的任務分解成找玫瑰和回答問題,心想真不愧是大名鼎鼎的七姐。
賈子涵雖然聽着這機關槍的開槍聲一陣心顫,但仍然心中燃起敬佩,甚至雙手都為之後的鼓掌做好了預熱。
然後這一聲響把他們的思緒和計劃打斷,仙貝欻一下比兔子蹦得還快地遠離,成功讓一切結束暫停。
伊一望着那兩人一鏡,從“七姐”想到了“論當今新人的膽量與勇氣所創造出來的非同尋常”。
賈子涵預熱鼓掌的手掌啪一下拍到了長桌來了個“當——啪”的交響。
而和绮對着這失散多年的兩兄弟,脫口的“死”變成了“操”。
鏡子剛才落地,聞述還沒來得及找白鹄惺惺作态訴苦,白鹄還沒來得及展開自己照鏡子的好事業,一直裝死不出聲的鹦鹉終于活了。
它威風凜凜地嘎了一聲,并不知道以什麽姿勢發出來極标準的一聲“叮”。
【恭喜乘客找到第一道題目,激活試題。試題共有四道,現在是第一道題。】
【題目:“我”是誰?】
【時間:五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