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 第26章:乖孩子
◇ 第26章:乖孩子
整整十五個臺階,哐嘡哐嘡,一個沒拉滾到位。
樓梯下站着一位送蔬菜的餐廳服務員,根本來反應不過來要躲開,一筐各式各樣的菜葉子撞翻了往郁楚身上掉。
等她反應過來,慌亂拿掉郁楚腦袋頂的菜葉,一直不停地道歉。
郁楚渾身好疼,不可能沒事,不過這事兒賴不得別人,他沒力氣說沒事,晃晃腦袋表示自己沒事。
樓上是臉都吓白了的刑甜甜,目睹了全程,走路都腿軟,所以她站在樓梯口還不敢輕舉妄動。黃今萬三五步跨下來,就見郁楚半趴在地上,手,胳膊,臉都有不同程度的擦傷。
“要不要打120啊?”有個女聲小聲問旁邊的人。
郁楚敏銳地捕捉到了她的聲音,條件反射扭頭看過來,意外看見一團有顏色的朦胧影子。
應該是一團五顏六色會動的影子。
“楚楚,能起來嗎?”
黃今萬半跪着扶他,用了勁兒,想直接扶起來。郁楚不願意,無論對方怎麽扶就是不肯挪窩。
兩只眼睛盯着那團五顏六色的影子,這些影子對應着穿各色衣裳的人。
郁楚很怕這些好不容易出現的彩色人影會顯示,害怕一眨眼就又變成無邊的黑色,所以努力地睜大眼睛,一眨都不眨。
他這模樣有點吓人,像是見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震驚地睜大眼睛,提着最後一口氣,下一刻就會一口氣上不來暈倒在地。
黃金萬連喊他兩聲,“楚楚,你別吓我。”
郁楚還是不敢眨眼睛,腦袋平移回來看着黃今萬。距離很近,他看到一個好像被高斯模糊過的模糊人影,黑色的頭發,深藍色衣服,褲子應該是淺藍牛仔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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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兩,你穿藍衣服?”郁楚伸手去摸,摸到黃今萬帽衫的綁帶,布料偏厚,表面光滑,裏側手感顆粒感強,屬于透氣款。
“藍色?”黃今萬以為自己聽錯了,低頭看自己衣服,遲疑幾秒,驚訝地擡手在郁楚眼前晃,“藍色,是藍色,出門有點冷就套了件藍色帽衫…”
他裏面還穿了件短T,此時把藍色外套脫下來,放在郁楚手上,拎起自己的內襯,“這個呢楚楚,這個是什麽色?”
“黑。”郁楚眼睛睜酸了,有眼淚淌下來,他不得不揉眼睛,揉了才後怕,但再睜開還是能看見朦胧的黑色,他迷茫道:“萬兩,我的眼睛好像…”
“打120吧,腦袋流血了。”十米外的女聲又說。
郁楚擡手一抹,果然在額頭上摸到濕漉的液體,他完全感覺不到疼,縮手回來看着自己的手指頭,黏糊糊的血液在指腹撚開,他看見模模糊糊的紅色黏在手指頭上,這抹紅色一瞬間變得清晰,手指頭也漸漸有了輪廓。
耳邊傳來撥號的聲音,郁楚知道是那個說要打120的女士,他偏頭去看,這回看得更清楚了,只是頂頭的燈對他來說有點刺眼,不斷地有眼淚流下來,把眼裏的霧氣沖刷掉一些。
郁楚看到是一個扶着嬰兒車的女士,上身白T恤,下身黑色牛仔褲,微胖,但看着很溫暖。
郁楚順着她的手臂看到那個米黃色的嬰兒車,寶寶大概一歲,吃着安撫奶嘴,正在和他對視。
“楚楚?”黃今萬看到他額頭上有血冒出來,嘴裏念着要叫救護車,手機還在餐桌上,他又不能放郁楚一個人坐在地上,往樓上招手,“甜甜喊救護車。”
“不用,不用救護車,我沒事。”郁楚拍拍黃今萬的手背。
刑甜甜扶着樓梯扶手下來,踉跄了好幾步,眼眶一圈是紅的,邊下來邊抹眼淚。
走近後努力憋回一個哽咽,說話的聲音保持正常,甚至裝作滿不在意地問:“到底要不要叫救護車,你可別害我和萬兩,你哥能把我倆吃了。”
“沒事。”郁楚眼睛有點疼,控制不住要流眼淚,他閉着眼睛,又說了一句沒事。
這次郁楚為了不讓哥哥吃醋,主動先給哥哥打電話。在電話裏他什麽都沒說,郁言松慢條斯理來到餐廳,魂又差點吓沒了。
他真的很介意看到郁楚身上帶血,看到穿紅衣服心裏都會咯噔一下的程度。
郁楚哪裏知道郁言松在想什麽,坐在一樓餐廳外的休息區,憨憨地對他笑。即便眼睛很痛,也睜着眼睛望着朝他過來的哥哥。
六年半。嗯。是六年半。
郁言松已經不是他印象中的形象了。一頭留到脖頸,微卷的髒橘色頭發,這種應該叫鲻魚頭。郁言松很白,這種橘色只會顯得他更白。像個搞藝術的,肉眼看上去氣質偏憂郁,以前屬于陽光開朗大帥哥,現在屬于禁欲系...美人?
郁楚心中腹诽,他哥應該不會喜歡這個詞。
聽到會揍他。
“怎麽了這是?”郁言松望着坐在郁楚一左一右的甜甜和萬兩,“吃飯吃成這樣了?和飯打架啊?”
“哥,”郁楚拉着郁言松的手,一把抱住郁言松,抱着青檸味洗衣粉洗過的白色衛衣,“哥你別生氣,我第一個給你打電話的。”
郁言松不知道生沒生氣,一路多話不,一腳油門趕到醫院。
這些流程郁楚已經很熟了,樊醫生會第一時間關注他的腦袋,然後問一些他可能不想回答的問題。比如說摔下來哪裏先落地,腦袋疼不疼…
這次檢查花了很長時間,郁楚躺在病床上都等困了。
不知道是不是做夢,反正郁楚覺得自己的腦子裏,短時間湧進來許許多多的事,比失眠的顱內運動會更加忙碌,屬于奧運會級別。
這感覺怎麽形容呢?
還是拼圖,那一千塊被打亂的拼圖拼到最後,空缺的部分在自己一點點補齊,然後一千張碎片組成偌大的三個字。
裴錦緒。
這個名字的出現完全是一個意外。郁楚大二搶選修課,聽學長說,有幾個科目管得松,自由度也高,屬于手慢無。郁楚為此緊張一整天,第二天選課,早早守在電腦面前,結果還是手慢無。
這個時候年級群裏出現高價轉課的消息,郁楚很氣憤,搞不明白為什麽選課都會出現黃牛,他犟着一口氣,選了個聽說容易被挂,但是人特別多的《音樂治療學基礎理論》。
後來他才知道人為什麽多了一個,因為授課老師顏值高。
這節課郁楚只搶到周三下午一點五十的,第一次去沒午休好,想找靠後的位置補覺,奈何去晚了,推門進去只有前三排有空位。郁楚在第三排坐了兩分鐘,覺得不妥換到第二排,坐兩分鐘還覺得不妥,最後坐在了第一排,講臺旁邊,授課教授的眼皮子底下。
這裏有講桌,能擋住他的整一個人和黑板。
寶座。因為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上課鈴響的前一分鐘,裴錦緒推門進來,望着空出來的前三排,慢條斯理放下課本,“後三排往前坐,我上課不用話筒,太遠後面聽不到。”
郁楚的呼吸一瞬間止住了,睜着黑溜溜的兩只眼睛盯着裴錦緒,這種眼神像流口水的懶羊羊盯着開屏的美羊羊。
後三排無人動作,裴錦緒低頭看腕表,“一分鐘時間,不動的直接挂。”
全班唯一的乖孩子非郁楚莫屬,他仿佛也知道自己很乖,努力伸長脖子,确保自己能看到黑板看到驚為天人的俊美教授裴錦緒。
裴錦緒感受到了這道灼灼的目光,看郁楚一眼,掐斷一截粉筆,在黑板上寫了自己的名字,回過頭又看一眼郁楚:“你往外坐一點,我看不到你了。”
“好的老師!”郁楚拿着書,往外挪,兩只眼睛就沒從裴錦緒臉上移開過。
裴錦緒在珒大特別出名,聽說在他之前珒大還沒有音樂治療這個專業,他來之後都有了碩士點。
有顏,學識還淵博,喜歡他是輕而易舉的事,但行動的不多,裴教授一心鑽研學術,屬于可遠觀不可亵玩的那一類帥哥。
郁楚膽大,且是衆多愛慕者裏最努力的一個,一學期都在認真鑽研音樂治療學,他室友一度以為他要轉專業了。
郁楚代表作:《新生大會之裴錦緒,拒絕我,你就是小狗》
這個故事也簡單。
大三的郁楚在新生大會後臺,可憐巴巴拉着候場致辭的裴錦緒,“你帶我去吧,我保證乖乖的。”
他說的是珒大國際校區的藝術節。裴錦緒要去一周左右,因此還請了他們班的假。
裴錦緒:“不可以。”
“不可以說不可以,”郁楚原地耍賴,嘟囔幾聲,急得直轉圈圈,圍着裴錦緒轉了快五圈才停下來,沒有禮貌地直呼其名:“裴錦緒,拒絕我,你就是小狗。”
“那也不行。”
話筒沒關,全校師生,以及新生都知道裴教授是小狗了。
不管怎麽說,郁楚最後還是跟去了,作為裴錦緒的秘書去的。
郁楚被美醒了,他想起了裴教授的美貌,看着就讓人覺得感動想哭的美貌。
開心不過幾秒,郁楚聞到熟悉的酒精味才恍惚過來自己從樓梯上滾下來,還在醫院等樊醫生的指示。
“消完毒都包好了,兒子你疼不疼啊。”
冉梅花來得匆忙,郁楚看她穿的是睡衣,心裏莫名愧疚,委屈地喊了一聲媽媽,別的什麽都沒說。
冉梅花答應一聲,視線一一掃過小兒子身上包紮的傷口,看着看着忍不住抹眼淚。
她哭總是靜悄悄的,特意克制了聲音,任由眼淚往下滑,反正郁楚看不到。
郁楚就想,他媽媽以前可能都是這麽偷偷哭的。
郁楚擡手,繞開輸液的線,幫冉梅花擦眼淚,“不哭,我什麽事都沒有,也不疼了。”
話音落下他爸進來了,左手捏着一瓶礦泉水,睡衣外邊披着一件皮外套,他爸郁行忠比其他記憶中蒼老好多,郁楚覺得心酸,想哭。
他也不哭出來,只是将眼眶憋得紅紅的。
樊醫生交代他弟不能哭,郁言松回來第一時間把二老勸回去。
回來路上看了餐廳發的監控錄像,郁楚怎麽拿上包邁腿就跑,怎麽摔下樓梯,細節都看得清清楚楚。
“什麽天大的事兒,需要你一個小瞎子這麽着急,要用跑的?”郁言松罵人總是這樣的,帶着揶揄,讓人不敢肯定有沒有被罵,“這麽喜歡跑,我給你報個殘奧會,你去跑個冠軍多好。”
“哥哥…”郁楚明知會被罵,仍要小聲地說:“哥,我想...明天我想去找裴老師。”
【作者有話說】
郁楚:見美羊羊,我要去叫美羊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