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浮世之上苦謀生
浮世之上苦謀生
梁顧靖早上回到公司，當即被同事們圍成一圈調侃。
“小顧，昨天有個女人來找你，在這裏足足等了你一天！不會是堵到這裏來追你的吧？”
梁顧靖聽同事這麽說，心裏有些意外，沒想到她竟然在公司等了他一天。
又有位女同事接着說：“我看那女孩子長得挺漂亮的，又有氣質涵養，等了一天也沒有什麽不耐煩。”
有位男同事說：“感覺她像是認識你很久了，該不會是你的前女友之類吧？”
另一位男同事說：“也有可能是某位客戶的女兒，畢竟小顧是我們的金牌銷售，不但口才好，長得也帥，沒準是看上了小顧來倒追呢。”
梁顧靖一口澄清：“不是這樣的，你們別亂猜，會損害女孩子的名聲。”
同事們見梁顧靖态度這麽嚴肅，一致知情識趣地中斷了話題，散去幹活了。
梁顧靖在公司簽完昨天的幾張單，又一刻不停地匆匆離開了公司。
他今天約了一對夫婦看房，在樓盤新近發售的聯排別墅區等了差不多半個小時，等到他們來了，帶着他們向之前給他們推薦過的那棟別墅走去。
這一帶的規劃是別墅區和商品房隔牆而望，鬧中取靜。
梁顧靖帶着他們邊走邊介紹：“我們這片聯排別墅的設計是與商品房毗鄰而居，主要是為了滿足某些客戶不願遠離人間煙火氣，但又想保有居住清靜的需求。”
女客戶看到小道周邊的花圃和綠植，不禁說：“這裏的綠化還不錯！”
“是的。”梁顧靖接口，“我們這片別墅的綠化率達到75%，致力給住戶營造一種住在‘城市中的森林’感，追求最大限度發揮自然療愈的作用。業主工作一天回到這裏被綠植環繞，會不自覺卸下滿心的疲憊。此外，平時飯後在這裏散步，整體感覺也是非常舒适的。”
梁顧靖帶着他們走到第六棟別墅前停下，做了個手勢：“兩位裏面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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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入庭院中，梁顧靖繼續說：“這個庭院裏設置了戶外中柱傘桌椅，閑暇時坐在這裏看書或者品茗都很惬意。”
他又示意了一下左手邊的區域：“這塊位置留給住戶自行規劃，兩位可以根據喜好，種些花草，或者做個微型的假山景觀魚池，養幾尾魚。”
女客戶和丈夫低聲交流起來，梁顧靖等他們兩夫妻聊完，才帶着他們踏上門前的幾級臺階，進入房中。
“這片別墅在設計時就非常注重采光，房子間距也留出了足夠的空間，兩位可以看到這房子裏面是很明亮的。”
女客戶環顧四周，微微點了點頭，似乎對這光亮也很滿意。
梁顧靖帶着他們在客廳、餐廳、廚房、衛生間、卧室等逐間詳細介紹一番，女客戶時不時提些問題，他都熟練地解答了，等他們參觀完後，再帶着他們上二樓。
看完二樓的主卧、次卧、書房、儲物間、陽臺等各個區域，男客戶倚在大廳的窗戶前，忽然問了個跟房子完全不相幹的問題：“你在房地産做銷售幾年了？”
梁顧靖愣了愣，還是回答他：“六年。”
男客戶又問：“你在學校裏學的是什麽專業？”
梁顧靖默了默，最終說：“您問的這個是私人問題，恕我不方便回答。”
那男客戶似乎并不在意他的答案，又轉問：“你賣出一套房子能拿到多少提成？”
梁顧靖聽他問的所有問題都與房子無關，忍不住提醒：“您今天是來看房子的，我建議您問些相關性的問題，對于這房子您有什麽疑問，我都可以為您解答。”
那男客戶笑了笑，突然從褲袋裏掏出錢包，抽出五百塊錢遞過去，說：“你今天帶我們看房辛苦了，這是給你的小費。”
當下的氣氛瞬間緊繃起來，梁顧靖沒有接，只是禮貌地說：“這是我的工作，不辛苦，都是我應該做的。”
女客戶看出不對勁，她也不知道丈夫什麽時候取了現金，這些現金怎麽像是專門為這一刻準備似的！她忍不住在旁邊拉了拉丈夫的手，男客戶完全不為所動，他突然松手，那些錢紛紛揚揚撒下地：“我說了這是給你的小費，你就收起來吧。”
梁顧靖沒有看那些錢一眼，他微微側過身，做了個請出去的手勢：“如果您對這房子不滿意，我們不會強行賣給您，您有選擇的自由。”
那男客戶卻不依不饒：“這份工作對你很重要吧？如果你不把我賞給你的小費收下，我就随便找個理由去投訴你，讓你的公司給我一個說法，鬧到你失去這份工作為止。”
梁顧靖沉默了幾秒，最終沒有和客戶鬧僵，他仍舊保持着職業的微笑，說：“那就謝謝您的慷慨。”
他說完，蹲身一張張撿起散落在地上的鈔票。
男客戶看着梁顧靖蹲在地上撿錢的背影，他只覺得前所未有的解氣。從上次見面，他就認出梁顧靖了，但梁顧靖顯然沒有認出他。也對，梁顧靖是天子驕子啊！學校裏的風雲人物！怎麽會認得他？他們只在學校組織的團隊裏去參加過校外的一個繪畫比賽，當時梁顧靖拿了第一名，而他這個師兄反而什麽名次也沒有。
梁顧靖的萬丈光芒，曾經深深地灼傷過他。
他讀研究生的時候，梁顧靖總是肖朊挂在嘴裏的天才學生，他無比忌恨梁顧靖總能不費吹灰之力就得到導師的贊揚，而他花了千百倍的努力都沒有得到過導師的一句誇獎，甚至還被導師一再點評說作品缺乏靈性。
他畢業後和朋友合夥開了一間藝術工作室，雖然業績不溫不火，但也算是自己做老板，而且沒有離開本行。
如今看到梁顧靖沒有再畫畫，居然從事着和繪畫風馬牛不相及的銷售工作，他只覺得終于出了一口積壓多年的惡氣。呵，天才，還不是混成這樣！
梁顧靖把錢全部撿起來，放進了口袋裏。
男客戶見梁顧靖被逼吞下了這份屈辱，他總算滿意，語氣倨傲地回轉正題：“這房子如果我們決定買了，到時再通知你。”
“好的。”梁顧靖自始至終都保持着職業的口吻，他不知道這個男客戶為什麽要刁難他，想了想，也想不起來這個客戶是誰，也就不想了。
把他們送出別墅區後，梁顧靖看時間已經臨近中午，正準備回公司，電話忽然響了起來，他看一眼來電顯示，接了起來：“喂，古哥。”
古哥在那邊說：“喂，小梁，我這裏有個急單，需要搬運一批貨進倉庫，大概需要四個小時，每個小時200塊，你做不做？”
梁顧靖下午沒有客戶，他當即接口說：“做，謝謝古哥，你把地址發我，我馬上趕過去。”
挂斷電話後，梁顧靖随即登入公司OA系統，提交了休半天年假的申請。
古哥那邊時間緊迫，他沒空閑吃午飯，就在路邊的便利店買了兩個飯團，邊走邊吃。
趕到地方時，已經有幾個人在搬運了，古哥和一個老板模樣的禿頂男人遠遠站在一旁看着，梁顧靖先過去打了聲招呼，才返身去幹活。
梁顧靖走後，老板見這個小夥子長得斯斯文文，不像是能幹活的樣子，開口直嫌棄說：“老古，我是信任你，才放手讓你去找人，你怎麽給我亂找啊？”
古哥說：“年輕人有一身力氣，能搬也能扛，我哪裏亂找了？”
在他們說話間，梁顧靖已經搬了一個來回，老板見他手腳勤快，幹活利索，倒也不再說什麽，和古哥一起喝茶去了。
幾個人搬完這些貨，已經臨近傍晚，老板當場給他們結算了工錢，大家各自散了。
梁顧靖只覺得又累又餓，他沒有走遠，就在附近找了間快餐店，點了個最便宜的快餐，在門口的一張小方桌坐下。
現在正是下班時間，他身邊時不時有行人經過，談笑裏都是下班後的松快。在等餐的時候，他拿出手機，在代駕平臺點了上班。
他點的餐很快送上桌，聞着食物的香氣，他更加覺得饑腸辘辘，當即狼吞虎咽吃起來。
吃到一半的時候，代駕平臺有提示音響起，是附近有訂單，他接了這一單，匆匆再吃幾口飯，就起身結賬，趕去這一單的地點。
城市開始入夜，天邊只剩一抹暮光籠罩下來，地上的路燈都亮了，交織出一個半明半昧的世界。
這一夜，梁顧靖接了十幾單，收工時已經是淩晨三點多，城市逐漸安靜下來，路上走着一些吃宵夜歸來的人，身邊時不時開過一輛車。
末班地鐵早已經過了，梁顧靖在附近的站牌等了等，上了夜班公交車，車上只有零星幾個乘客，大半座位都空着，他在最後一排找了個位置坐下。
車內十分安靜，無人說話，梁顧靖靠在椅上不知不覺就睡着了。
這一睡，竟然睡過頭了。
梁顧靖是被司機叫醒的，他睜開眼才發現車上的人都走光了，再看窗外環境，原來已經到了終點站。
他坐過站了。
梁顧靖走下車，四周人聲寂寂，高樓裏住戶的燈基本都熄了，城市陷入了沉睡，只有路燈和一些商鋪的招牌燈在沉默地亮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