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栽贓到底
第20章 第 20 章 栽贓到底
曹滿月是家裏媳婦,這種情形下,她是插不上話的。能做的只有站在公婆後面,公婆說什麽她做什麽。
因此也有餘力分出心緒觀察周圍的動靜,看到淩星走過來,她松口氣,還好人沒事。
“哥夫,你醒啦。可還有什麽不舒服的?”
“嗯,我沒事。”
淩星走過來,大概看一眼,第一眼看到的是在徐有芳身後,低着頭的沈來。
這會沈來的臉上還有紅腫淤青,被那群人綁着的時候揍出來,砸出來的。
石頭稍微再大點,或者他們直接用力砸了頭,沈來今天能不能活着,都兩說。
他們怎麽還有臉來沈家要說法?
院子裏圍着二十來號人,有大有小。綁着沈來的那七個都在,其他的應該就是這幾家大人。
為首的婦人衣着與其他幾個大人明顯不同,其他人穿着破舊有多處補丁,人也精瘦,不論男女哥兒頭發都是用灰撲撲的破布條綁着。
而那婦人她的衣服雖也顏色灰樸,卻沒有一處補丁。頭上還簪着一根發舊的素銀簪子,在這人人都穿補丁衣服的村子裏,不難看出家境不錯。
婦人顴骨與嘴巴微凸,好在臉頰有些肉感,面相上中和了刻薄相。眼睛也圓潤,乍一看倒也能覺出幾分容貌來。
加上家境不錯,吃穿不愁,與常年下地勞作的女子哥兒們比,更顯得白淨。
只是那張嘴裏吐出來的話,以及那盛氣淩人不死不休的模樣,也頗為駭人。
圓潤的眼睛因憤怒而瞪,一雙眼珠子眼白變多,活像索命厲鬼。
她眉間緊緊皺着,單手叉腰另一只手指着沈家人,唾沫橫飛,“一家子窮酸鬼,我兒子你們也敢動!告訴你們,今天要是不給我賠錢,你們沈家以後別他娘的想有好日子過!老娘我鬧死你們家!”
徐有芳把沈來護在身後,沈呈山和沈歸兩個男人則又擋在其前面。
沈家四人臉色都不好,沈呈山對方家有忌憚,他此時沒提沈來和淩星的事,而是沉聲問道:“你要我們賠多少?”
那婦人譏笑一聲,“十兩,明天就要。”
沈呈山不可置信的說:“我家哪有十兩銀子給你!”
“沒銀子也沒地嗎?那塊上等田就不錯。”婦人說的快,顯然是有備而來。
一旁沈歸氣笑了,“你想的倒是美,別說我家不給,就單說上等田,賣的話最少一畝二十兩銀子,你十兩就想拿到手?”
婦人罵道:“他娘的,你家那小賤蹄子不要臉咬男人,見個男人就往人身上撲,騷賤東西不想老娘四處宣揚,就老老實實的給老娘把地交出來!”
山腳下只一戶人家,因此沈家的院子專程留的大,為着以後能加蓋。
平時覺得寬松不行的院子,淩星此時覺出些擁擠。
不是因為塞滿了人,而是人聚集在一處,聒噪刺耳的聲音不斷響起,污言穢語攪和的淩星心神不寧,徒增煩躁。
他并不輕易的有脾氣,許多時候也想着和氣生財。
可一想到明明沈來才是受害者,結果卻被加害者倒打一耙。還要被當着那麽多人的面,言語羞辱。
而沈來他才十歲。
他心思那樣敏感細膩。
聽到這些,那孩子心裏會怎麽想?該有多難受。
淩星要往前走,被曹滿月拉住了手。
曹滿月看着淩星的臉,知道哥夫動怒生氣了。
她也氣,小叔子是個好孩子,她心裏頭知道。但更多的還是怕惹了方家的人。
看到淩星不管不顧要上前的時候,曹滿月的氣憤完全被驚慌替代,想也沒想的就把人拉住,壓低聲音道:“哥夫別去。那方家咱們惹不起,沒看爹娘都不敢多說什麽?”
想到淩星不清楚方家在小柳村的地位,曹滿月又快速小聲的說一遍,“富戶方家是村長都給幾分面子的,今日來的是方家嫁出去的四姑娘,她丈夫是鎮上大糧鋪的掌櫃,村裏每次夏收秋收,都指望對方收糧呢。”
糧食是村民的命,一年到頭的兩收,是一家子的生計。
淩星聽到這,終于想明白為什麽那些人,敢在村口那樣随時會有人經過的地方,做出那樣惡劣的事情。
他們有恃無恐,根本不怕被看見。
甚至于有人看見,但是礙于動手的人是掌握他們經濟來源糧鋪掌櫃的兒子,所以假裝沒看見。
“哥夫,那些大人物們早就劃好了地界,誰也不幹預誰。咱們周邊的村子糧食只能賣那糧鋪,別的鋪子不會收我們糧食的。秋稅繁重,咱們一家子加起來五兩銀子打不住,可真不能争一時意氣。”
曹滿月還在勸說,她是真的怕家裏糧食賣不出去,沒了進項。
更別說那方秀霞還是個小心眼的,真得罪了,以後指不定要怎麽針對他們家。
淩星只覺得手腳冰涼,這是一個多可怕的地方。一個區區糧鋪掌櫃,都能如此拿捏他人。
淩星渾身發冷僵硬,徐有芳也因沈來被罵,而與方秀霞争執起來。
身為母親,徐有芳不能容忍自己的孩子,在她的面前被人如此肆意辱罵。
方秀霞沒想到沈家人竟然敢反駁她,她嘴裏罵的更難聽,什麽髒罵什麽,連着沈家其他人一起罵。
就連淩星和去世的沈還,她都不放過。
“活該你大兒子死了,他早死就是報應!老天爺看不過他活着,賤東西早死早好。還有那沖喜來的哥兒,也是個短命鬼,進門就躺那麽多天,後頭是沒幾天活了!”
徐有芳再怎麽像村婦,她總歸讀過書,禮義廉恥深刻在心裏。
方秀霞嘴裏那些污言穢語,惡毒詛咒,哪怕叫她一字一句的複述,她都嫌髒開不了口。
在聽到去世的沈還被如此辱罵時,徐有芳徹底受不住,氣血上湧眼前一黑,人差點沒站住。
此時,一直沉默着的沈來大喊一聲,“我要告官!”
那邊趙二寶和趙三財也因此渾身僵硬。
沈來紅着一雙眼睛,瘦巴巴的臉上全是堅定,他直直的盯着方秀霞,“趙二寶和趙三財沒和你說,他們看到我孕痣了嗎?還有方寶根他們也都看到了,縣令大人說過,男子超過十歲,窺探哥兒孕痣都要被罰。”
院子裏的争吵謾罵聲沒了,安靜的可怕,只有沈來斬釘截鐵的聲音,“我要報官,他們一個都跑不了。”
來的這些大人還真不知道這件事。
方秀霞驚疑的扭頭看向兩個兒子,見他們不敢看她,就知道這事是真的。
她一巴掌抽在離得近的趙二寶身上,“怎麽不早說有這事?”
趙二寶疼的龇牙,他也鬧不明白覺得委屈。
“我哪知道沈來敢當着這麽多人面說這個啊!而且娘你也沒給我時間說啊,不是見我手有傷,抓着我問原因後就忙着把幾家人聚齊來沈家了。”
因沈來的話,方秀霞一行人不得不聚在一起竊竊私語,商量着要怎麽辦。
沈來孕痣被看去的事情,沈家人知道。
回來的時候,徐有芳就問了沈來。
為了沈來以後好嫁人,不被夫家看不起嘲笑打壓,這事沈家決定私下解決的。
淩星那時候昏迷着,根本不知道還有這事。
他有原身記憶,因此也知道孕痣對哥兒來說的重要性。
這東西被看了,對哥兒的影響不亞于身子被人看光。
不會掉塊肉,但會引來許多的非議。
流言偏偏最殺人。
淩星驚訝于沈來的勇氣果敢,他用自己的方式,在捍衛着家人的尊嚴。
曹滿月發現自己拉不住淩星了。
小叔子的話她聽的見,哥夫就算不掙開,她也沒那個臉被小叔子如此維護下,還拉着哥夫不讓他站在小叔子身邊。
徐有芳見沈來把孕痣的事喊了出來,她心疼的要命,抱着沈來哭出聲,“你這孩子說這個做什麽?你以後可怎麽辦啊我的小五!”
“娘,我做錯了嗎?”
沈來有些無措,他只是想叫那人閉嘴,他無法容忍那人再辱罵他的家人。
也想要那些做壞事的人有懲罰。
他除了這樣,沒有別的辦法。
可娘哭了,所以他做的不對嗎?
徐有芳說不上來對錯,沈呈山和沈歸也沉默不語。孩子還太小,一些事情就算說了,也沒辦法明白。
“沒有錯的小五。”
溫和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沈來感覺到頭被輕輕的摸了,他仰頭看見哥夫在對他笑。
“小五,你是我見過最勇敢最好的孩子。你沒有錯,哥夫還要謝謝小五的維護。”
不管是在村口,緊要關頭推開他不讓他被砸。還是現在,為了讓人不再糾纏辱罵,說出報官的話。
沈來臉上有了笑意,哥夫說的肯定是對的。
聽到淩星的話,沈家人也意識到事情已經沒辦法轉圜,畢竟話都說出去了。
當下安撫好孩子才是最重要。
徐有芳擦幹眼淚,“你這孩子說啥呢,你吃了虧咋能是你錯?娘就是擔心你以後不好嫁人,日子不好過。”
“那我以後不嫁人。”沈來想也沒想下意識的回答。
他挺喜歡家裏的,不嫁人還可以一直和家人在一起,他一點也不想去不認識人的家裏。
“又說渾話。”徐有芳嘴角輕扯,心裏彌漫着濃濃的擔憂。
沈歸最見不得人哭,他都不知道為什麽他爹娘要一副天塌了的樣子。
“娘你別擔心,小五一直在家我這當哥的能照應。滿月又不是那種容不下人的,擔心那麽遠幹什麽。”
曹滿月立即點頭表态,“是啊娘。”
這些話不說以後成不成,但至少在此刻起了安撫作用。
沈呈山與徐有芳又問了些沈來之前發生的細節,聽到沈來說方寶根他們以前就總罵他打他。
後來因為打不過他,就只罵他了。
二老臉色一變,難怪小五以前總會帶着傷回家。他們那時候時間都用在賺錢買藥上,只當是孩子小頑皮的原因。
本想息事寧人私下解決,這下一想不如就按孩子說的去辦。
處處忍讓,只會叫人得寸進尺。
尤其在這種雜姓的村子裏,真叫人覺得是軟柿子的話,後面誰都能來捏他們沈家兩下。
沈家這邊決定報官,公事公辦。
方秀霞那頭也商量出了結果,只聽方秀霞尖銳的聲音道:“沈家這哥兒年紀輕輕的就會胡亂攀扯漢子,他自己扯了布條露出孕痣,還偏說是別人拽的。真是不要臉面。”
淩星覺得自己幻聽了,這人怎麽能如此颠倒黑白!
“你說什麽?我親眼看見你家那壞東西手拽着我家小五頭發的!”
方秀霞下意識脫口而出的反駁,“你人暈都暈了,哪只眼睛看見的?”
怕還有什麽事不知道,方秀霞剛剛逼着趙二寶和趙三財有什麽就全說出來,這才知道淩星被三兒子打暈了。
淩星氣結,他一掃對面衆人,氣的發笑。
這是說好要打死不承認,要栽贓到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