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沖喜
第1章 第 1 章 沖喜
冷。
刺骨的寒冷之下,讓淩星有了微弱的意識。
混沌間,淩星頭腦昏漲,渾身上下沒有什麽力氣,整個人虛的像一團棉花。
耳邊突然炸開尖銳刺耳的聲音,樂聲吵得淩星腦袋都疼。
貫穿力如此強勁的樂器,非唢吶莫屬。
淩星被唢吶的聲音吵的更清醒了一些,他緩緩睜眼,與一尊破敗的神像對視。
那神像沒了半邊臉,一只老鼠從空洞中爬出來,給他吓的一激靈,心裏頭突突狂跳。
還沒等淩星回神,破廟外響起一道與唢吶的穿透力不分上下的女聲,“快,快将哥兒帶出來,誤了吉時就不好了!”
淩星腦袋暈乎乎的,只聽見外面淩亂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緊接着他就被兩個婆子給架了起來。
剛架起來的時候,淩星兩眼一黑,眼冒金星。腦袋有嚴重供血不足的感覺,好懸又給暈過去。
好不容易緩過來,手臂處又傳來隐痛。
兩個婆子看着枯瘦,實則手上力道強勁,箍的淩星的小臂一抽一抽的疼。
與其說淩星是被架着走路,不如說是被兩個婆子生拖着的。
事情發生的太過突然,淩星也很懵。
他只記得自己去給爺爺上墳,結果因為突然的大雨被困山中,運氣不好遭了泥石流,人被埋了。
至于眼前情形,淩星此時尚未有頭緒。
外面的光線實在刺眼,寒風又像刀子一樣,割着肉般的疼。
淩星模糊的視線,似乎看見有一片紅,唢吶吹的也像是喜樂。
想到村子裏還有的一些習俗,淩星打了一個激靈。
他不會是被人挖出來配冥婚了吧?
淩星成功的自己吓了自己後,腦袋裏突然多出一段陌生的記憶。
那記憶來的太突然,信息量頗多,導致淩星頭痛欲裂。
架着他的兩個婆子見淩星閉着眼睛,眉頭皺的死緊,也不免有些擔憂。
一人驚道:“這沖喜的哥兒,別沒把人沖活,倒先把自己給沖死了啊。”
另一人打量了一眼淩星,覺着這狀态實在是不對勁,便伸手抓着淩星的手,對着他的虎口就是猛掐。
“啊!”
鐵鉗一樣的力道落在虎口上,疼的淩星直接喊了出來。
他要是真的死了,也能被這婆子生生的掐活過來。
掐虎口的婆子松一口氣,“這聲聽着還有些中氣,死不了。”
先頭擔心淩星死了的婆子也放心了,連忙道:“咱快把人給老沈家送去,得了喜錢吃頓席面,比什麽都強。”
淩星的虎口還在隐隐作痛,腦袋的疼痛倒是消失了許多,他無心在意周遭,只能默默的消化着那段陌生的記憶。
他死了,然後穿越了。
穿到了一個不知名的朝代,禹朝。
這個朝代有男人,女人,還有一種性別,哥兒。
哥兒雖有男性特征,卻不能讓女子有孕。不僅如此,哥兒身體構造亦與男子有區別,他們有孕口【注1】自己就可生子。
淩星就是穿在了與自己同名同姓的哥兒身上。
原身本是南方富庶地的,家境也算殷實。怎料那金窩窩一樣的地方夏日裏發了水,湖水倒灌将整個城都給淹了。
災民越來越多,官府管不過來。
也有因為禹朝建立沒幾年,各方勢力複雜之故,府衙想管也心有餘力不足,阻攔的勢力實在太多。
人吃不上飯容易出事,最先倒黴的就是那些有些家底的人家。
淩家僅剩的一些吃食也都被搶後,沒辦法只能跟着隊伍逃荒。
有些災民流竄成了賊寇,一路上惡事做盡。逃荒求活路的百姓除了要應對這些流寇,還要面對着因長期缺吃,導致的一應疾病。
逃荒途中有人因病逝世,有的則是為了活命,将自己給賣了。還有的是在一次又一次,躲避流寇搶奪的途中失散了。
原身逃難到這裏,已經是強弩之末。
人餓的發昏,只有一口氣吊着。
聽說小柳村沈家的想娶個人進門沖喜,原身主動央求着要嫁過去,只求一口飯吃。
他不能死,他還要找弟弟淩月。
娘親難産而亡,臨終時将弟弟托付給他。但他卻因一時不察,在逃亡的過程中,叫繼母将弟弟給賣了換餅子吃。
原身為了尋弟弟,脫離了本就沒幾個人的隊伍。
他只知道弟弟在這縣中,但是具體在哪,就不知道了。
沈家那邊也急着娶人進門沖喜,見着有人願意,也沒有挑。
礙着規矩,新嫁之人不能直接在夫家。
原身又沒有娘家在這邊,沖喜說到底有些晦氣,沈家人也不想借人屋舍遭人嫌棄,只能讓原身從破廟那邊出門子。
嫁去沈家,就能在此地落籍,還能有飯吃,沈家也答應他會幫他找弟弟。
原身打算的很好,只可惜他的身體已經無法再支撐,在吃了頓飽飯後,人就在破廟裏走了。
後面就是現代的淩星因泥石流而亡,卻不知為何借屍還魂,成了禹朝的淩星。
接收完記憶後的淩星,依舊四肢發軟,除了虎口鑽心的疼那一下,喊出了聲外,現在想說話都沒那個力氣。
淩星感覺自己就像個木偶人一樣,無法控制四肢,只能被兩個婆子架着走。
好在視線恢複了不少,離得近了,能看清模樣。不像一開始,再近都只是一團糊。
沈家沒有在村子裏住,而是在山腳下,獨一家。
草泥糊的土房子,外面圍着一圈籬笆。
破廟離沈家不遠,沒一會隊伍就到了沈家。
“新嫁夫郎入門了!”
唢吶聲随着喜婆的一聲高喊,吹的更加的歡快響亮。
聽覺恢複很好的淩星只覺得震耳欲聾,這唢吶像是在他腦子裏吹一樣,神經突突的跳,頭疼的很。
喜婆喊完後,接着又喊一聲,“新郎官快出來接夫郎吧!”
話音剛落,淩星就被兩個婆子交了出去。
眼前的手掌被布條纏繞着,似乎能聞見些許血腥氣。
淩星沒什麽力氣,婆子松手後,他只來得及看一眼伸到他眼前的那只布滿繭子的大手,人直接往下倒。
腰間驟然一股力道,強勁的很,淩星整個人都被撈起來,他感覺自己的腳好像騰空了。
單手箍着他腰間的漢子身強力壯,大冷天衣着單薄,可對方在他腰上的掌心,依舊帶着偏熱的溫度。
淩星仰頭一看,對方實在是高,怕是有一米九。
他這個身高,只能看見對方淩厲的下颌線,還有高挺的鼻梁,薄削緊抿的唇。
淩星對他的處境接受良好,他向來想得開,既來之則安之,走一步看一步。
但他有些想不通,不是說沖喜嗎?可這人似乎沒什麽病啊。
“你自己可以走嗎?”
男人的聲音低沉磁性,帶着些疏離冷漠。淩星回神,張嘴想說話,依舊發不出聲音,他只能搖搖頭。
沒聽到回答,男人低頭看向淩星,也叫淩星看清楚了男人的樣貌。
是一張英俊到,讓人覺得帶着攻擊性的臉。
眉毛微壓着眼睛,眉宇之間含着冷厲,面無表情的樣子着實是有些唬人。
見人沒瞧見他搖頭,淩星又搖了搖腦袋。
對方眉心微攏,沒有再多言,而是蹲下身,背着淩星進了堂屋。
沈家的堂屋還算寬敞。
沈家二老穿着盡是補丁的衣裳,衣物雖然破舊,但勝在幹淨,倒也還好。
二人此時正滿面愁容的分坐在桌子兩側,緊張又期待的看向外頭。
随着喜婆高喊一聲,“吉時已到,夫郎進門,拜堂成親”後,沈家二老強打起精神,挂着一抹苦笑,瞧被背進來的淩星。
喜婆随着進門,又說了一堆的吉利話,這才唱起來。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送入洞房。”
拜堂的過程中,淩星是被喜婆攙扶着動作的,不然他能直接躺地上去。
儀式結束後,之前攙着淩星的兩個婆子又一左一右的架着他,将他往東頭房裏送。
剛靠近東頭房,門簾尚未掀起,淩星就聞見了濃郁的藥味。
進去後,藥味更加的重,甚至有些刺鼻沖腦袋。
好在除了藥味以外,沒有其他的異味,淩星倒是能忍。
他身體也虛的很,身上的衣服單薄,根本無法禦寒。
眼看着人都凍紫了,兩個婆子只好把人往被子裏塞。
屋裏比較昏暗,沒什麽光線。加上淩星的視覺沒有恢複完全,走近了之後才發現那床榻上還躺着個人。
對方臉色蒼白的厲害,眼下還有明顯的青黑,人瘦的快不能看。
仔細瞧着面容,倒是和外頭那高大壯實的男人有幾分神似。
淩星看着床上的人,明白了。
躺着不能動的這個,才是他名義上的老公。
外頭那個,是代替拜堂的。
還好,沈家給他找了個人來代替,而不是讓他和一只雞拜堂。
……
沈家瞧着屋子雖說窮困,席面倒是花了功夫置辦。
這天冷的很,依舊有不少人來,凍得發抖也要坐在桌前。
實在是貪圖那一口葷腥。
小柳村是出了名的窮村,就算是逢年過節,能吃上一口葷腥的都少。
沈家這次辦喜宴,頭天殺豬是村子裏人都曉得的。
就算是為吃口豬肉,那也凍得。
外頭又放了爆竹,放完後開席。
村民們眼裏只容得下碗裏的肉,也不管這肉是冷是熱,只要是肉怎樣都吃得。
東頭房裏,淩星和他那病恹恹的夫君排排躺。
不知過了多久,淩星聽對方有氣無力道:“我叫沈還,你叫什麽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