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番外[番外]
番外
一場大雨過後,漫長寂寥的嚴冬如約而至。臘月天裏,大朵大朵的雪花從灰蒙蒙的天空中飄下,落到步履匆匆的行人肩上,迫使得歸家的他們加快了前進的腳步。
寒風呼嘯而過,冷得人牙齒打顫,徐東扶正頭上的氈帽,裹緊身上的大衣,深一腳淺一腳的踩着吱呀作響的雪地,艱難前行。直到熟悉的建築物映入眼簾,看着院門口那抹幽暗的燈光,面容嚴峻的他終于露出了一抹笑容。
進了院子,徐東先在正屋門口換了幹淨暖和的棉鞋,才推門進了屋裏。
屋內開着暖氣,生着爐子,爐子上正炖着肉,熱騰騰的蒸氣漂浮在屋子的各個角落,包裹在徐東周圍。
屋裏屋外簡直就是兩個天地,要不是身上還冰涼涼的,徐東恐怕還以為自己從冰天雪地來到了春三月。
陸學林正往鍋裏放菜,聽到動靜扭頭看了徐東一眼:“回來了,正好,再等兩分鐘就能吃飯了。”
脫掉濕重的大衣和帽子,徐東便兩步蹦到陸學林跟前,從後抱着他,貼在他背後發着抖道:“好好好……冷冷……啊……”
陸學林捂住他摟在自己腰上的手,雖說戴了手套,徐東的手依舊涼涼的。
陸學林溫熱的雙手覆蓋在徐東的手背上,替他暖手的同時問他:“事情都處理完了嗎?”
徐東下巴在他背上點了點:“就是點小問題,新來的員工不太會處理,我一出馬,分分鐘就搞定了。”
這樣的天氣,徐東是能不出門就盡量不出門的,店裏有其他員工守着,他這個當老板的,偶爾過去看看就行。
這幾年,徐東的修配行陸陸續續開了幾家分店,曾經的老員工大多被他調去了其他地方,總店今年又新招了一批學徒。帶學徒的老員工這幾天老婆正好生孩子,徐東給他放了假,店裏要是有什麽事,只能讓他這個當老板的先頂上了。
鍋爐裏的肉咕嚕咕嚕的翻騰着,徐東從陸學林身後探出頭,問他:“煮了什麽肉?這麽香!”
陸學林淡淡瞥了他一眼,明知故問的徐東樂道:“好吧,我已經聞出來了,是羊肉。”
“我還以為你的狗鼻子失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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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東雙手摸進學林的衣服裏,擰了擰他的腰,聽到陸學林的悶哼聲道:“你才是狗鼻子。”
新鮮的蔬菜放到鍋裏燙一燙就能吃,陸學林抓住徐東搗亂的手:“等會再鬧,先吃飯,菜煮得太久就不好吃了。”
陸學林的手藝日漸精進,看着桌子上準備好的調料,徐東的肚子十分給面子的響了起來。
他也沒覺得不好意思,端着碗在陸學林旁邊坐下,先給陸學林夾了塊飽滿的羊肉,再來滿足自己的口腹之欲。
陸學林炖的羊肉軟而不爛,因為處理得比較幹淨,在調料碗裏滾了一遭後,腥膻味并不重。徐東一連吃了好幾塊,忍不住沖着陸學林豎起大拇指。
陸學林小口咀嚼完嘴裏的肉,問他:“現在我做的東西給豬吃,豬應該不嫌了吧?”
徐東懵懂地眨了眨眼,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他為什麽要這麽說。
很久很久以前,林硯池和趙亭松請他倆吃過飯,趙亭松這個人除了不太聰明外,其他優點倒是不少,做的飯也是一絕。
徐東嘴上一向沒個把門的,當時就埋汰陸學林,讓他跟趙亭松好好學手藝,說他做的東西給豬吃,豬都要嫌。
陸學林可從來不是吃虧的主,當即就怼了回來。
這事早已被徐東抛到腦後,沒想到現在又會被陸學林提起來。
徐東掰着手指數了數,啧啧感嘆道:“一句普普通通的話記了七八年,我說陸少爺,您心眼能再小點不?”
陸學林搖了搖頭,一本正經道:“不能再小了,再小就裝不下你了。”
徐東樂不可支,回到陸學林剛問的那個問題:“豬嫌不嫌我不知道,反正我一點不嫌,巴不得你天天都跟我做飯吃。”
轉而一想,陸學林現在不就是天天都在跟他做飯嗎?
本來以為兩人在一起,會是他照顧陸學林比較多,實際卻是陸學林面面俱到,讓他生活在一個十分舒心的環境裏。
心中的甜蜜感動難以言說,徐東又笑着往陸學林碗裏夾了一塊肉。
陸學林做的正好是兩個人的份量,吃飽後,鍋裏只剩了幾塊蘿蔔和一鍋乳白色的湯汁。
徐東洗了碗,拿盆把羊肉湯裝好,他對陸學林說:“明天的早餐不要去外面買了,咱倆用這個煮面條吃。”
陸學林覺得這是個不錯的主意,第二天早上就聽徐東的話用羊肉湯煮了面條。
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一覺醒來,徐東感覺自己身體軟綿綿的,賴在松軟的棉被裏不想起床,樓下的陸學林叫了好幾聲,他才慢吞吞的從被窩裏爬了起來。
香噴噴的面條上灑了幾粒蔥花,換做往常的徐東,肯定會拿着筷子大快朵頤。
可這會兒他不僅毫無胃口,香氣撲進鼻子裏的時候,他還忍不住幹嘔了幾下。
看着他泛紅的臉頰,陸學林伸手在他額頭上貼了貼,感覺到溫度不太對勁,他又從醫療箱裏翻出了水銀溫度計,讓徐東夾在了腋下。
徐東嘗試着吃了兩口面條,沾了油又不受控制的開始幹嘔,聽話的夾緊溫度計,他才後知後覺道:“我是不是感冒了?”
陸學林非常嚴謹的回答他:“你這種幹嘔的症狀,只有兩個可能,不是感冒,就是害喜,你覺得呢?”
“害什麽?”
陸學林臉不紅氣不喘的重複道:“害喜。”
要不是手上沒勁,徐東真想捶他:“我一個大男人,害什麽喜。”頓了頓,他又嘀咕道:“再說咱倆昨晚又沒做什麽。”
人在無語的時候真的會想笑,陸學林扯了扯嘴角,接着徐東後半句話往下說:“難道你以為咱倆昨晚做了什麽,你今天就能有反應嗎?”
懶得動手的徐東拿額頭撞了撞他:“且不說我是個男人不能生,就算能生,也沒見過有誰頭天晚上辦了事,第二天就有反應的,這點生理常識我還是有的。”
陸學林不走心的誇了誇他:“那你可真棒。”
取下溫度計瞧了瞧,果然有些發燒。
家裏備着常用的感冒藥,陸學林在醫療箱裏翻出了退燒藥,等徐東服下後,他又問徐東身體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之前還沒太大的感覺,确定了真的在發燒後,徐東覺得自己哪哪都痛快。
身上沒勁不說,一點油葷都聞不得,吃了藥沒多久,連嗓子都開始疼了起來。
徐東很少生病,跟陸學林在一起這麽久,他幾乎每天都活蹦亂跳的,還從來沒這麽難受過。
明明經常跟陸學林一起鍛煉身體,怎麽會忽然生了病?難道是上了年紀,身體的免疫力開始下降?
忍不住嘆了嘆氣,哀怨地看着陸學林道:“老了,身體大不如前了,以前就算跟你搞一晚上,第二天我身體也一點不虛的。”
生了病的緣故,徐東明亮的眼珠多了絲疲倦,少了幾分平時的光彩,但盯着陸學林的眼神卻沒有一絲松懈。
嘴上說自己老了,但若陸學林敢附和,肯定沒有好果子吃。
陸學林毫不留情拆穿了他的做作:“三十不到就算老,那些七老八十的人算什麽?出力的又不是你,你當然不虛。”
徐東不太服氣:“我也有在出力好不好?”
陸學林不想跟生病的人争論,輕輕揉了揉他的頭道:“別亂想了,我帶你去醫院瞧瞧。”
“就一個普通小感冒,不至于去醫院吧?”
萬一醫生見他發燒要給他打針可怎麽辦,他一個大男人,打屁股針也太羞了。
“不去醫院我不放心,你不要諱疾忌醫。”
徐東還想跟他打個商量,陸學林卻不容置喙地說:“聽話。”
徐東不得不妥協,出門前,陸學林給他戴了圍巾和帽子,把他整個人裹得嚴嚴實實的。
街道上的積雪已經被人打掃幹淨,陸學林騎自行車載着徐東去了附近的醫院。
之前吃的退燒藥這時候起了作用,醫生檢查時,徐東的體溫已經降了下來。
醫生根據他的症狀檢查了他的喉嚨,觀察到裏頭有些紅腫充血,判斷是扁桃體發炎引起的感冒。
确定病因後,醫生開了對症的西藥,以徐東的身體素質,按時按量服用,三天應該就能痊愈。
離開時,醫生還給他說了一些注意事項。
不能吃冷的食物水果,西藥要飯後服用,油膩的東西也不能吃。
陸學林記在心裏,回家就給徐東熬了粥。
胃裏有了食物,吃藥也不會太難受。
藥裏有安眠的成分,吃了藥後徐東一直昏昏沉沉的,上床睡覺前,他忍着疲倦對陸學林說:“這幾天你去客房睡。”
不等陸學林說什麽,他又道:“白天的時候你最好也離我遠點,一日三餐咱們都分開吃,免得我把你傳染了。”
陸學林看着他道:“我身體那麽好,普通的小感冒怎麽可能傳染我。”
徐東搖頭堅決道:“我之前也總覺得自己身體好,沒把它當回事,可現在的病毒實在太厲害了,連我都中了招,誰知道你會不會也跟着感冒。你沒聽醫生說嗎,這次病毒比較厲害,城裏好多人都在感冒咳嗽。咱倆平時太親密了,不管是接吻還是其他,都有可能傳播病毒,你可千萬別再跟我睡。”
陸學林擰着眉掃了他一眼:“我不是禽獸,不會在你生病的時候幹那些事。”
徐東道:“我不擔心你,我是擔心我自己,萬一我半夜睡迷糊了,抱着你親怎麽辦?”
陸學林說:“親了就親了,有什麽大不了的。”
徐東眼巴巴的望着他:“感冒太難受了,我不希望你也遭這樣的罪。再說萬一你要是也跟着病了,誰來照顧我?”
陸學林微微嘆氣:“行吧,我去客房睡。”
徐東點了點頭,忽然又眼露精光道:“別想半夜偷偷過來,為了杜絕這種事情發生,等會你走了,我就會把門鎖上。”
長點心眼全用到自己男人身上了,陸學林垮下臉:“有本事以後你都把門鎖上。”
“特殊情況特殊對待,你不要為這樣的小事生氣。”徐東伸手捧住陸學林的臉,正想親吻他的嘴角哄哄他,下一秒就想起自己正在感冒的事。
他伸手推了推陸學林:“你看,我根本就忍不住的,你趕緊去隔壁睡吧。”
瞧着徐東發白的臉色,陸學林也不再掙紮,扶着他躺下後,又替他把被子掖好:“那我去隔壁睡了,有什麽事情記得叫我。”
徐東點了點頭,等卧室響起了關門聲後,困倦到極點的他才閉上了眼。
睡到半夜,他感覺到有人在摸自己的額頭,還給自己喂了水,不過因為太困,實在睜不開眼,只嘀嘀咕咕的說了兩句話。
陸學林仔細分辨,最終也只聽清了鎖門兩個字。
可真是太有原則了。
陸學林伸手在他額頭上輕輕彈了彈,等徐東睡熟後,又自覺回了客房。
吃了藥,睡了一覺,徐東身體的症狀便減輕不少,雖說不能立馬活蹦亂跳,身體卻不再綿軟無力了。
醫生說了要堅持吃三天的藥才能痊愈,症狀減輕後,兩人依然繼續分房睡覺。
後兩天徐東的身體好了大半,習慣了身旁有人的他忽然有些孤枕難眠。
本以為後面兩天也能跟第一晚似的睡過去,可第二天夜裏徐東卻翻來覆去怎麽也睡不着。他跟陸學林在一起生活這麽多年,除了特殊情況,兩人幾乎每天都是同床而眠,要是陸學林不在家,他或許還沒什麽想法,可這人現在就睡在他隔壁。
徐東心裏煩悶,覺得自己好像做了個錯誤的決定。
好不容易熬過了第二晚,第三天的時候徐東終于忍不住跟陸學林暗示,示意他今晚可以回主卧睡覺。
平時聰明透頂的人卻忽然跟他裝起了傻,晚上只對他說了句好好休息又跑去了客房。
很難說這人不是故意的。
夜半時分,怨氣深重的徐東終于忍不住爬起床,站在客房門口盯着門把手看了半天,給自己做了無數心理建設。
三天過去了,他的感冒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就算跟陸學林睡在一塊也不會傳染他。
誰家兩口子住在同一屋檐下不睡一張床的,這天下就沒有這麽荒謬的事。
好男人就該跟自己的媳婦兒睡覺!
徐東轉動了客房的門把手,只聽“咔噠”一聲,客房的門便打開了。
他忽地一笑,原本還打算偷偷摸摸幹壞事的人,就這樣大搖大擺的走了進去。
客卧的床上,陸學林正安安靜靜的躺着。
他十分規矩的只睡了半邊的床,不像徐東大大咧咧的,一個人就要占大半地方。
徐東不知道他是真睡還是在裝,不由得放輕了腳步,小心翼翼掀開被子的一角,慢慢爬上了床。
安靜地躺了兩分鐘後,他忽然翻身騎到陸學林身上,伸手扯了扯陸學林的臉頰,氣呼呼道:“別裝了,我知道你沒睡。”
陸學林按捺住嘴角的笑容,死活都不睜開眼睛,直到徐東伸手捏住他的鼻子,他才擡手把人摟住,笑意沉沉道:“幹什麽?大晚上的你要謀殺親夫?”
徐東的嘴唇蹭上他的鼻尖,熱氣撲在陸學林臉上嘀咕道:“我睡不着。”
“你睡不着,所以就折騰我讓我也不睡?”
徐東毫無折騰人的自覺:“少來,你不也沒睡着嗎?”
兩人緊貼在一塊,灼熱的呼吸不斷交織着,陸學林攬着徐東的腰問他:“現在又不怕傳染我了?”
“我都好了,還傳染什麽。剛我叫你回房,你怎麽不答應?”
陸學林饒有興致的看着他:“有嗎,我怎麽不記得你說過這樣的話了?”
徐東伸手撓他,陸學林又改口道:“不是說了這三天都要分開睡嗎,你這麽一個有原則的人,怎麽能為了我打破自己的規定。”
徐東真沒看出來他在陸學林跟前有什麽原則,咬了咬陸學林那張說不出好話的破嘴,徐東數落道:“今晚你犯了三個錯,你知道是哪三個嗎?”
也不知道自己好好睡在客房,怎麽會犯出那麽多的錯,陸學林忍笑道:“不知道,你說說,我洗耳恭聽。”
“第一,剛在樓下我給你遞臺階的時候,你沒接,你要是聽我的話直接回主卧,現在哪還有這些事。”
“第二,你睡覺的時候沒鎖門,給了我進房的機會。”
“第三,你只占了小部分的床位,明擺着是給我留了位置。”
“綜上所述,根本就是你故意勾引我過來的,這事你得負全責。”
看起來有些無理取鬧,實則卻說得非常有道理,正如陸學林了解徐東一般,徐東也能準确捕捉他那點暗藏的那些小心思。
陸學林終于沒忍住笑:“的确是我錯了,你要我怎麽負責?”
徐東低頭親吻他,兩人唇舌纏綿一陣,徐東才貼着他的額頭黏糊道:“我要你今晚都抱着我睡覺。”
摟住徐東的手臂收緊了力道,陸學林道:“我哪天沒抱着你睡?”
“前天,還有昨天,我都記得清楚呢。”
“那不是你自己要求的嗎?”
“我自己要求的也不行。”
這下是真無理取鬧了。
徐東在他身上扭了扭,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後,慢慢閉上了眼睛。
雖然睡熟過後,他會從陸學林身上滾下去,但這會兒必須得先享受享受。
陸學林輕輕拍着他的背,低聲道:“安心睡吧,我會一直抱着你的,晚安。”
心情極好的徐東在陸學林臉上胡亂的啵了啵:“晚安啦,陸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