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金光閃閃
離開學還有五天。
卻已經連着下了三天的雨。
西南地區本就多雨，可幾乎都是綿綿細雨，像這樣的傾盆大雨，百十來年都少見。
黎黎的記憶中，也并沒有關于這場雨任何印象。
不知道是前世沒有，還是她那時候渾渾噩噩，把這段昏暗的記憶，下意識的隐藏。
但這場雨帶來的，确實是災禍。
下溪村不少人家的田都被水沖了。
才插的秧苗，也都倒在了水裏。
黎黎家的稻田，這會兒撒了點魚苗放養着，本來就是臨溪的地，水來的快退的也快。
損失是有，但是不算很大。
堂屋。
黎黎正坐在門邊，盯着都濺起白霧的大雨。
“好冷。”
小肥蟲咕湧咕湧，啪唧，貼在黎黎的脖子上，暖洋洋的溫度，讓它滿足的長嘆。
黎黎瞥它一眼，沒說話，也懶得趕走它，反正就算丢開，它還是會再貼上來。
“你腦子裏那個東西，”小肥蟲盯着黎黎的太陽穴，組織了下語言，才說：“變大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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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也不知道怎麽回事。
嬰鬼死後第二天的半夜，黎黎突然就開始發燒。
燒到全身滾燙，皮膚都發紅。
吓得它幾乎要吐冰把她凍起來的時候，溫度卻又突然降下去。
然後。
黎黎的腦子裏突然就出現了一片白霧，而根據她的描述，那白霧很像是術士們才會有的識海。
可黎黎和它都沒見識過這玩意，驚慌失措後，卻又莫名其妙的接受了。
尤其是。
這類似識海的玩意，好像跟那個鼎有關聯，哪怕被收在抽屜裏，黎黎也能隐約的感覺到它的存在。
“沒變化。”
黎黎咯嘣咯嘣的啃着李子，搖了搖頭，沒聽見什麽奇怪的聲音，才說：“不死就行。”
其實她沒覺得有什麽不好。
小肥蟲确實能幫自己淬體，但暫時也就這一個用處。
可這個鼎，以及疑似識海的東西，卻比陰陽眼還好用。
反正不做巫毒了，改行做術士……
也行？
“真的？”小肥蟲挺直了身體，小爪們扒在黎黎的耳朵上，努力去摸她的太陽穴。
身體短肥，小爪肥短。
它和太陽穴的距離，竟然這麽遙遠。
蠱生絕望！
黎黎捏住它，放到領口的位置，瞪它一眼：“別亂動，不然炸了你！”
“哼！”小肥蟲氣的鼓起來，剛想怼，突然一個激靈，盯着院子，小聲說：“有鬼。”
“什麽鬼？”
小肥蟲急的蹦了兩下：“不是那個有鬼，是真的鬼！”
真的有鬼。
還很多。
影影綽綽的。
都聚攏在黎黎家的院子裏。
老的少的，男的女的，齊整的缺胳膊斷腿的，看過去，慎人的厲害。
“要出事。”
黎黎眉頭皺緊，心裏升起不詳的預感。
她丢了李子核，把牆上的蓑衣拿下來披上，到裏屋跟阿婆說了聲。
想了下，拿出那個鼎，走進了雨幕裏。
嘩啦啦啦啦——
雨下的很大。
打在蓑衣上，吵的人腦殼痛。
黎黎一出去，鬼也都動了，讓開路來，站成了兩排。
最前面，飄在院門那邊的，是個年老的老頭。
他看黎黎往前走，轉過身就飄出去了。
而那兩側鬼，也都跟着往外飄，卻都不快，始終保持着，把黎黎圍在中間的隊形。
“這什麽情況？”小肥蟲趴在黎黎的鎖骨上瑟瑟發抖：“咱們被鬼挾持了？”
黎黎冷靜的多，看着前進的方向，說：“不像。”
更像是讓她幫忙。
這詭異的隊伍，一直走到了下溪村西面。
這個位置很方便，面前是田，背後是山，住了十幾戶人家，是橢圓形的下溪村，住人最多的地方。
雨很大。
這會兒，這十幾戶人都待在房裏，外面一個人都沒有，安靜的，只有雨落下的聲音。
那個老鬼深深的看了黎黎一眼，沖她鞠了一躬後，快速的往上飄，越過好幾戶人家，往山的方向去了。
兩側的鬼也跟着，圍成個人字形，飄了上去。
黎黎盯着它們看，等到看清楚到底怎麽回事，頭皮都麻了。
她幾乎來不及思考，就大聲的喊起來：“山塌了！快跑！”
噼裏啪啦的一陣開門聲後。
幾乎每家每戶都冒着雨跑了出來，下意識的跑向黎黎站着的位置。
沒穿鞋的，沒穿外套的，甚至還有端着碗的，亂七八糟。
沒一個人帶着雨具，很快就被淋的透心涼，凍的在原地哆嗦。
可山沒事。
在一群狼狽的人中間，穿着雨具的黎黎，就顯得特別突兀。
稍微一想就知道，剛剛是她說的山塌了。
這一來，幾個脾氣大的，立刻就破口大罵開了，甚至有的人，上來就動手，扯着黎黎的蓑衣，把她拽的左搖右擺。
黎黎一直沒還手，沒說話，她直勾勾的看着山的方向，目不轉睛。
甚至連帽子和蓑衣都被扯開丢在地上，她還是全神貫注的看着紋絲不動的山。
直到。
一個老婆婆拉着孫女，深一腳淺一腳的，走到黎黎他們的位置上。
轟隆隆——
轟隆隆隆——
山，塌了。
泥土裹着巨石沖下來，淹沒了一座座房屋，就在他們眼前，距離他們不過十來米的位置。
所有人都驚呆了。
沒有人再開口。
沒有人再有動作。
只有不時傳來的噗通聲。
那是一個個吓的半死的人，癱坐在地的聲音。
村民們呆滞的看着還在滾落的山，看着土裏面山上的樹木，自家的牆壁。
沒有人看到，那些鬼，在山石沖下來的那一刻，全部消失。
也沒人知道，下溪村的祠堂裏，牌位倒了一地。
黎黎眼眶有點疼，鼻子有點酸。
她看的清楚，它們一直圍着山，拼盡一切去支撐，直到所有人都跑出來，才耗盡最後一絲陰氣，消散在天地之間。
“哇——”
小孩子的哭聲打破寂靜。
黎黎盯着慌亂的哭嚎着的村民們，撿起地上的蓑衣，也不穿，就這麽拿着回家去了。
她雖不能理解這些鬼的犧牲，可卻十足的被震撼。
魂飛魄散。
值得麽？
剛走到家門口。
她就看見撐着傘的阿婆，被趙香雲攔着，似乎是阻止她去做什麽。
“怎麽了？”
黎黎三兩步趕過去，扶住阿婆，說：“那邊山體滑坡了，沒人受傷，到時候把房子清理出來就好。
現在過去也是沒用，雨還在下，幫不上忙的。”
啪！
阿婆一巴掌打在黎黎的臉上。
她氣的渾身發抖，厲聲說：“你為什麽去？誰讓你去的！你去能做什麽？要是你出事了，我怎麽辦，妞妞怎麽辦！”
“我沒事。”黎黎深吸一口氣，笑了笑，說：“好了，阿婆，不氣了，先回去吧，我煮姜湯給你喝，這麽冷的天。”
說完，她又跟趙香雲笑笑，就直接進了廚房。
她一邊切姜，一邊在腦子裏過阿婆剛剛那幾句話。
總覺得，阿婆是知道什麽的，卻選擇了明哲保身。
有點……
不像自己那個慈祥的阿婆啊。
嗡——
黎黎眼前猛的出現好幾個金色的光點，快速的凝聚在一起，變成了一個。
不，不是眼前。
是腦子裏，就在那片白霧之中，慢慢凝聚在一起，在白霧間若隐若現。
黎黎放下刀，揉了揉太陽穴，小臉一本嚴肅。
心裏卻慌的一直尖叫。
啊啊啊啊！
這是什麽！
這尼瑪是什麽！
我是不是要挂了！！
震驚完，她眨巴眨巴眼，把憋着的那口氣呼出去，又咚咚咚的開始切姜。
這金色的光點，她之前也見過兩次。
一次，是張寡婦跑掉後。
一次，是嬰鬼四散的同時。
當時她以為是自己眼冒金星，現在……
好像不是那麽回事。
那是怎麽回事啊！！
